第十四章 门外的声音

    安琪在门房里默默流泪，直到门外的响动消失，耳边只剩下雨声时，心情才平复一些。

    天空其实还没全黑，尽管大雨倾盆，透过窗户还能感受到惨淡的光。可怜的安琪借助可怜的光线，再一次环顾囚禁她的屋子：整间门房感觉比印象中要小，内部的陈设略显混乱，可因为太暗了，细节看得并不分明。女孩在墙壁上摸索起来，试图打开屋里的灯，虽然一番寻找后发现了开关，可始终无法点亮，她这才记起一行人之前就已尝试失败。屋内的供电显然断掉了。

    安琪无奈地叹了口气，抱怨今天的运气真是糟糕。她原本并不畏惧黑暗，只不过在当前的处境下，黑暗让人没有安全感，因为她总会想起马莉惨死的样子。

    伴随逐渐加深的悲观感，安琪胡思乱想起来，担心自己会像马莉那样不明不白地死去。“马莉太可怜了，热心又善良，本来应该有美好的人生。上天实在是太不公平了！这样下去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奇怪的是，安琪一想到最坏的结局，反而没那么难受了，泪水随即停了下来。其实这个女孩虽然外表柔弱，可内心还是有刚强的一面。安琪生长于一个普通的职工家庭，尽管父母给了她很多宠爱，但相比苏珊娜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来说，还是经历过不少磨练，具备一定的行动力。只因上大学以后，既被动给苏珊娜当小跟班，又受到马莉的主动帮扶，所以她才成了弱柳扶风的形象。

    直面死亡的安琪开始思量当前的处境，回想这一个多小时的种种经历。她感觉从进入灰色房子后就能感受到诡异，尤其是在地下迷宫中看到和听到的事物，总流露出一种躲躲闪闪的古怪。

    “这地方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安琪忽然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如果不搞清楚这点恐怕就不能解开好友惨死和自己被冤枉的谜团。“整个建筑明显是使用过的，多少应该留下一些痕迹才对，而不是像这样被彻底的清空掉，如同一个格式化的U盘。”想到这儿，安琪认为自己知道的信息太少了，需要再搜寻一些线索，于是她打开手电在狭小的门房中探查起来。

    可惜门房内只有一些陈旧的办公用具，没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物品，即便打开桌子和柜子的抽屉，仍找不到任何有意义的东西，里面仅有几张空白的纸巾。这让安琪联想到她和李文恩在迷宫里发现的“快递单”，上面印着奇怪的“未来年份”，那是在此地找到唯一带有文字的物品。回想起这些经历，李文恩的形象又占据了女孩的脑海，她情不自禁追思两人相拥的情景，甚至感受到身上残留的恋爱气息。

    “那时候的感觉是多么真切啊，我能感受出李文恩是喜欢我的，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去处理和苏珊娜的关系！”安琪突然觉得“豁然开朗”起来。“严格来说他不算抛弃我，只是去弄清事实而已，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和苏珊娜一起发疯呢？对，李文恩一定会帮我的，只要搞清状况，一定会的!”女孩甚至幻想出心上人帮忙解围的帅气形象，以及误会解开后投入男孩怀抱的温馨场景。

    心情转好的安琪放弃了无用的探索，找了一把还算干净的椅子坐下来，继续在脑中思索刚才发生的一系列怪事。“仔细一想，奇怪的反倒是苏珊娜，如同着魔一般说了那些恐怖的话。什么Terry已死，尸体被肢解。虽然她说话时的样子有板有眼，可总感觉她好像受到了刺激。这样看来，处境危险的其实不是我，反而是和她在一起的李文恩，或许苏珊娜的目标原本就不是我......可李文恩难道察觉不出异常吗?难道他是有意保护我？”女孩就这样在黑暗中胡思乱想，偶尔查看下手机。遗憾的是既没有缕出头绪，也收不到任何信号。

    外面的雨依然在下，没有停止的迹象。不知不觉中天色更加暗淡，由于乌云遮住了夕阳，所以屋内近乎一团漆黑，仅有窗户边缘残存着些许亮光。安琪的寄托只剩下李文恩，期盼那个男孩会像英雄一样，脚踏七彩祥云把她从“囚牢”中拯救。

    突然之间，黑暗里毫无征兆地响起了沉重的声响，仿佛用铁锤此起彼伏敲击地面一般。这响动从大厅深处传来，而且音量不断增强，似乎很快就会来到近前。女孩吓得头皮发麻，她“蹭”地从凳子上站立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房门，脑中瞬间浮现的想法是：“这响声好像在下面听过，难道是迷宫里的东西上来了？”

    安琪悄悄地走到房门旁，她现在只能依赖听力去感受外面的情况，无论这情况是好还是坏，都想第一时间做出反映。女孩听了一会儿，感觉门外的响声虽然与地下迷宫里听到的非常相似，但此时的频率更加杂乱，像是两个步调不一致的人在游荡。

    发出声响的家伙并没关注安琪所在的门房，仅仅从大厅内穿行而过，直接就走出了灰色房子。没过多久，那沉重的声响便消失于大雨之中，犹如匆匆赶路的过客。女孩长出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她甚至有点庆幸自己被锁进门房，心想要是傻待在大门口准保会被发现。

    可惜好景不长，安琪刚坐回椅子上，大门口就再度响起金属的敲击声，显然是沉重脚步的主人折返回来，看来“他们”并没远走，只是在建筑附近徘徊。不一会儿，大厅中又传出“吱啦啦”的怪异声响，似乎是拖动重物摩擦地面发出的。女孩的神经更加紧张了，她推测门外的家伙可能在大厅里搬运桌椅和货柜。“外头这是干什么呢？听人说过阴兵借道，难不成是阴兵搬家吗？”紧接着大门处又传来把物体堆叠的声响，叮叮咣咣的如同搞起了装修。

    安琪觉得自己像童话中误入狗熊家的小女孩。“难道是这栋建筑的主人回来了吗？听上去可不像是什么好人呢，我还是不要招惹为妙。”其实她没什么兴趣研究外面的情况，只希望赶紧离开这诡异之地，摆脱恐惧和焦虑的煎熬。“李文恩啊!苏珊娜啊！求求你俩赶紧回来吧！”可转念一想，他们这么快回来岂不是自投罗网，只会更加危险。“糟糕!说不定他们已经遇到不测了呢？要不然外面的家伙是从哪儿来的呢？”

    安琪越想越害怕，大脑渐渐被恐惧支配住，失去了深入思考的意愿。她瑟瑟发抖地伏在门板上，细听屋外火热的劳作声，急切盼望能打开门锁，远远逃离这栋灰色房子。“哪怕返回大雨中的山林，也好过在这里担惊受怕。”幸好这种情况没持续太长时间，门外的劳作声不久便停了下来，像是宣告工程结束。可因为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女孩依然维持着监听的姿势。

    安琪原以为门外的家伙折腾一番后会返回地下，却突然发觉沉重的脚步在向门房靠近。随着响声不断加大，她可以清楚地听出是两个“人”在移动。“糟糕，它们不会发现我了吧？”

    安琪担心的事情很快发生了，门板上传来一阵急促的拍击声。女孩被吓得退后两步，她有些吃惊为什么自己会被注意到，因而想到一种可能：“难不成是李文恩和苏珊娜回来了？”不过她立即否定了这个念头。“绝对不是他们，这俩人有钥匙，没必要用力去拍门！”

    “可不是李文恩和苏珊娜，又会是谁呢？莫非是有人和我开玩笑？”想到这儿，安琪觉得还是应该先搞清状况，所以鼓起勇气往前挪了半步，想听得真切一些。

    拍门声冷不防再度响起！安琪吓了一跳，险些失口叫出来。这次的拍击依然急不可耐，安琪还听出几分狂躁的感觉，完全不像是谁在搞恶作剧。她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终究没敢去回应外面的人，反而觉得还是隐匿起来比较稳妥，于是悄悄倒退回屋内。女孩后撤时触碰到一张书桌，便顺势钻入桌子下躲藏起来。

    门外的拍击声又一次响起了，仔细听来这响声非常特殊，感觉不是用手拍而是用器物在敲打。即便刚才已经看淡生死，可面临真切的危险时，安琪的身子仍不住地颤抖。“千万不要进来，千万不要发现我。”书桌下的女孩不由自主地祈祷起来。

    女孩的祷告灵验了，门板的拍击声忽地戛然而止。随即，安琪听到外面传来讲话的声音，并且是两人在进行对话。这对话的音色异常古怪，像用手机免提发出一样，带着嗡嗡作响的颤音，可惜因为隔着木门，根本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对话并没持续多久，仅仅说了几句就结束了。随着对话完结，屋外传来拍门者离开的声响，只是脚步显得更加沉重。

    安琪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悄悄返回门后凝听，一直到那可怕的脚步声减弱至消失，紧绷的神经才松弛开。“终于结束了，太折磨人啦。”

    外面的世界此刻消融在黑暗里，只留下了如同白噪音的雨水声。委屈、失落、惊恐加上一天的劳累把女孩折磨得身心俱疲。安琪把瘫软的身子着倚靠在门上，神志不知不觉迷糊起来，渐渐有了些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