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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忆当初

    “你听说过我?”漆玖反问沙守。

    “十年前的金牌杀手,就算别人不知道,但这一行当里你是前辈。巧的是,我也曾被人称为金牌杀手。”沙守感叹道。难怪感觉漆玖出手像个杀手,竟然真是曾经的同行。

    漆玖也曾是杀手界的风云人物,十年前迅速崛起,成为金牌杀手,但又像彗星一般闪过,不到一年时间就销声匿迹。没人知道他从哪来,同样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至少沙守是不清楚的,他只是听说过这个名字。这么多年过去,江湖上发生了那么多事,有几个人能记得一个杀手?

    漆玖难得失笑:“你竟然做过杀手,这真是……不过以你的武功,也的确有资格做金牌杀手。”他虽然这些年疏于练武,但也已经是半步宗师,能察觉出来沙守的武功比他也只是略逊一筹。

    “已经不是了。”

    “哦?这个行当,可不是想不干就不干的。看来你也是有故事的人。”可能是因为遇到了有同样经历的人,漆玖的话多了起来:“先不管这些,沙老弟,既然我们有缘,你且随我到祁月峰,晚上我请你好好喝一顿,我也很多年没跟人一起喝过酒了。你不知道,这在冰雪中窖藏的酒,可是别有一番滋味。”

    “也好,今晚就叨扰大哥了,我这么仓促过去,又要跟大哥喝酒,尊夫人不会怪罪吧。”沙守可没忘了刚才漆玖说过要雪莲是准备送给妻子。

    漆玖脸色微变,随即笑道:“她……不会说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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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月峰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山峰,看上去不起眼的那种,很适合隐居。如果说有什么特别的,可能就是它那个深深的山洞。

    山洞被漆玖隐藏地很好,如果不是被主人带过来,沙守估计自己是找不到这里的。外面白雪茫茫,洞里边却没那么冷,最神奇的是竟然有一些五颜六色的钟乳石,给黑漆漆的山洞带来了一点光彩。山洞一眼望不到尽头,一条暗河蜿蜿蜒蜒,不知道是从哪儿流过来。

    “景色不错!”沙守赞道。

    “你随我来,先把东西给你。”漆玖不由分说,拉着沙守走向山洞深处。

    左拐右拐,到了一个小洞里,洞中有个石柜,看样子是用剑削出来的,石柜上放着一些酒坛,应该是漆玖所说窖藏的好酒。只见漆玖俯身从角落里拿出一个不起眼的小坛子,说道:“应该还有一些,够你入药用,你看有什么东西能装一下。”

    “这是什么?”

    “千年石笋液,从这洞里深处找到的,不多,大部分都给我妻子用了,刚才正好想起来还有点,送你了。如果是一般的钟乳液,入了药能起的作用也很小,但我给你这些,效力奇佳,正适合做雪莲的药引。”

    沙守大概知道钟乳石味甘、性温、益气补虚,的确是一种良药,而石笋则是钟乳液滴到地上,长年累月形成的,石笋液是其中最精髓的一部分,并不是所有石笋都会有石笋液。至于这年份,漆玖既然这么说,一定有其缘由,想想他曾使用的幻术,懂这些偏门的东西也很正常。

    想到这里,沙守拱手道:“那就谢谢大哥了。不过我把这些拿走,如果尊夫人再要用……”

    漆玖摆手道:“没关系的,给你救人要紧。”

    “那我就不客气了。话说回来,我理应拜会一下尊夫人,以表谢意。”

    “这……”

    “不方便吗?”

    “没事,你想见就见吧。你去谢她,她知道这些东西用来救人,一定高兴。”

    沙守心中诧异,漆玖一谈到妻子,总让人感觉奇怪。暂时按下好奇,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是之前那瓶玉灵散,里边本来就所剩无几,前几天伤风,还被他拿来服用应急,现在空瓶子正好承装石笋液。

    装好后,沙守对漆玖说:“我们这就去拜会尊夫人?”

    “跟我走吧。”

    越往里走越黑,两人早就点起了火把。漆玖带沙守走到一处空地,突然一暗,漆玖消失不见,沙守仔细一看,地上竟然有个洞口,山洞里竟别有洞天?

    沙守跳下去,只见漆玖已经熄灭火把,但洞中却有亮光。顺着亮光往前走,原来是一颗夜明珠。

    但是沙守已经顾不上看夜明珠,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原本以为漆玖的妻子可能是更厉害的世外高人,让漆玖毕恭毕敬;又或者是重病在床,不方便见人。

    却没想到,眼前放着的,是一口冰棺。

    漆玖默默地走向冰棺,看着里边的人说道:“茉莉,今天来客人了。我把石笋液送了他,救人用,来跟你说一声,想必你也是愿意的。”说完,朝着沙守看了一眼。

    沙守顿时觉得脊背发凉,一揖到地,说道:“沙守拜谢两位。”

    “好了,我们出去说吧。”

    跳出冰窖,两人都没说话,沙守斟酌再三,才说道:“大哥,我实在没想到尊夫人她……”

    “没关系。”漆玖摇头:“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

    “没……”

    “也许我早就疯了。”漆玖打断沙守:“我心底里从来不相信她已经离开,这么多年,只要每天能看到她,我就觉得她还陪着我。”

    “大哥是痴情之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带你去见她吗?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当年的影子,我能感觉出来你不做杀手,跟我有相似的原因。有没有兴趣讲讲你的故事,也听一听我的?这么多年,我还没遇到能够畅聊之人。”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到酒窖取了几坛好酒,漆玖又从山洞外的雪坑里扒出了一大块野猪肉,在洞中支起铁架,烤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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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小跟着一个老头子长大,也是隐居在山上。十八岁下山,二十岁做了杀手,代号‘银’,两年后——从现在算起也就是两年前——我便成了杀手榜的榜首。”

    “算起来,那是我成为金牌杀手半年多的时候吧,遇到了她。她,她叫怜儿,如果不是今天跟大哥聊起来,我都没跟其他人谈起过她的名字。”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我刚杀了人,脸上还带着银色的面具。她问我:‘你是银吗?’我说‘你不怕我?’她笑笑:‘不怕,我知道银从来不乱杀人。’”

    “就这样相识、相知,我开始经常去找她。每次我都是以‘银’的身份见她,直到那天夜里,她把身子给了我。”

    “云雨之后,她摸着我面具下的脸,问道:‘可以不做杀手了吗?’我没有答应,想来好笑,当时只觉得一向游戏人间的银,怎么为了一个女人而改变?”

    “后来,我接到了一个单子,要杀的,是一个作恶多端的武官。对我来说,没什么难的,当时我正带着怜儿在岭南游玩,就想着顺手把那人做掉。带着怜儿去杀人,我也不是第一次,她第一次问我可不可以不做杀手之后,就再也没多说过。”

    “那天夜里,我用计把那武官引了出来。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过了几招后,我就将他制服,正要一剑结果他,却没想到怜儿突然挡下了那一剑。”

    “我不明白为什么,只听怜儿低声说道:‘刚才你打下他头盔的时候,我才认出来,他是我父亲。’我脑子一片空白,怎么可能?怜儿跟我说她父亲早死了。只听她又说道:‘我以前骗了你,我小时候是被父亲丢弃的,原本我很恨他,但是刚才看到他的时候,又恨不起来……’她的气息越来越弱,那一剑穿胸而过,神仙难救。弥留之际,她还说了几个字:‘不要再……’我知道她是希望我不要再做杀手,于是后来再也没接过杀人的生意。”

    听沙守讲到这里,漆玖不由问道:“那个武官呢?”

    “他也没活着,发疯了一样冲向我的剑,等我回过神来,他已经趴在怜儿身后,我的剑从他脖子穿过。他姓李,怜儿也姓李,我后悔当时没有事先告诉怜儿我要杀的是谁。”

    “沙兄弟,这么说来,你要用雪莲救的,是另外一个女人?”漆玖突然眼神有些冷。

    沙守叹了口气,说道:“这可能是我与大哥不同之处。我并非绝情之人,从来也没有忘了怜儿,但是阴阳两隔,离开的毕竟离开了,留下来的要好好活着。我要救的人,她,也是极好的,而且是为我受的伤,莫说我对她已有情意,即便没有情愫,我也不能放任不管。小弟也想劝大哥一句,你现在这样,嫂子在天上看着,也不一定开心。”

    “你不用多说,各人有各人的选择。”漆玖眼神略柔和了一些,撕下烤好的肉大嚼了一口,又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你说的,我都懂,但我就是不想离开她。沙兄弟,你先听听我的故事,也许对你有用。”

    “哦?还有这回事?”沙守不清楚漆玖所说的对他有用指的是什么,不由坐着了身子,认真听漆玖讲起他的故事。

    “我跟你很像,也是学了一身本领,才出来闯荡江湖。只不过我是在西域长大,到中原已经二十多岁。你是成名后才遇到李怜儿,我不一样,我是先遇到了茉莉。”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我刚从西域到凉州不久。大安王朝的繁华是我不曾见过的,虽然我师父是中原人,小时候经常听他讲中原的中原的故事,但到了大安境内,才知道这个花花世界不是几个故事能描述清楚的。”

    “师父留给我的积蓄不多,为了有钱花,我做了杀手。其实我师父本就是一个杀手,是为了躲避仇家才跑到西域养老。平时为了掩饰身份,我就在街上变戏法,你知道这对我来说并非难事。”

    “就这么边杀人挣钱边赶路,我想到中原腹地看看。那天我正在街上变戏法给人看,远处突然有几个人骑马冲过来,眼看就要撞到路中间的孩子,只见原本在人群中看我变戏法的一个姑娘冲了过去,抬手一支袖箭扎在了马腿上,趁那匹马吃痛停下来的片刻,救走了那孩子。”

    “骑在马上的是一个锦衣大汉,他差点被受惊的马颠下来,于是不依不饶,招呼身后几个人就下马把那姑娘和孩子围住。我这才听周围的人说道,这人是城外一个什么山寨的二当家。”

    “后面的事你应该猜得到,我出手解决了那几个人,还到县衙领了赏钱,也认识了那姑娘,也就是茉莉。”

    “当时我们两个都年轻,没什么江湖经验,把那孩子送回家,又找酒楼一起大喝了一顿,喝完说说笑笑地走到城外。”

    “没想到山贼消息灵通,竟然在城外埋伏。我俩喝多了酒,差点着了道,虽然把那个什么大当家的和一群山贼全部干掉,但我们两个也都受了不轻的伤。我们没有停歇,因为这时早被惊醒,酒劲没了,想起来那个被我们救下的孩子可能会被山贼报复,于是我们赶紧回城。”

    “赶回去已经晚了,那孩子只是普通人家,所以山贼们只派了两个小喽啰偷偷到他家,我们赶到的时候,看到孩子和他父母都被绑着,他父母身上满是血污,已经遇难,那孩子晕倒在地上,山贼正要对他动手。”

    “我们杀了那两个山贼,把那孩子叫醒。孩子哭得撕心裂肺,我俩也都不好受,心中愧疚。后来才知道,那两个山贼到了之后,先把他们绑了起来,然后搜罗财物,又吃饱喝足后才对他们动手,想来是不想让死人影响了他们吃喝的心情,也不想让血腥味太早传出去,这才让那孩子多活了一些时间。”

    “我们带着那孩子离开,离开之前把那窝山贼剩下的人一锅端了。就这样走了两三个月,我与茉莉产生了感情,立誓永不分离。但是那孩子才十岁,我们不可能带着他一直走,于是后来找了户人家,把他放下了。那户人家的主人是个教书先生,膝下无子,正好就拜托他收养了那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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