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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燕子楼

    “子玉兄。”沙守本来有些郁结的心情突然间好了一些。

    如果这世上沙守只剩下一个朋友,那一定是宋璧。

    两人的友情虽然源自于赌坊嬉戏,但因性格相仿、志趣相投,竟成了至交好友。沙守自认并非无情之人,但也绝非感性之辈,他结交的朋友众多,但大多是以往游戏人间时候的狐朋狗友,算得上真朋友的并不多,而值得他奋不顾身、交付性命的,这几年江湖闯荡下来,也不过是宋璧一人。虽然两人并非真正的生死之交,但其情谊绝对算得上过命的交情,遇事能够放心地把后背交给对方那种。

    “子御,多日不见,你的境界又见增进啊。”宋璧何等眼力,他一眼就看出沙守现在的精气神和三个月前明显不同,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能够踏出那半步,成为准宗师高手。

    武学一道,只要肯下功夫,练到二流、三流境界不是难事,想要练到一流就需要时间打磨,许多人到四五十岁也不过是个一流境界。不过天下本就没有绝对公平,像沙守、宋璧这等有天赋、有名师之人,二十多岁就能达到一流巅峰。但是,想要晋升宗师境,靠的就是机缘、是悟性,江湖中二十多岁成为一流好手,却终其一生连半步宗师都没达到的,并不在少数。江湖中公认的,武学一途最难的,就是从一流境界到半步宗师那半步,踏出那半步之后再成为真正的宗师高手,反而容易一些,从小宗师到大宗师,更不过是一个积累的过程。至于那些绝顶高手,已经不算是一种境界,他们其实也是大宗师,但却比普通大宗师强上一筹,别小看这强上一筹,同为宗师,强一筹就是大差距,就说明他们能够压制对手。因此,江湖中也有人将宗师境分为小宗师、大宗师、绝顶高手,合称宗师三境。沙守最初知道这种称呼时候,还曾嘲笑过当时取名之人,这名字也太俗不可耐,想必当年那人定是没读过书的。

    一般人能够在四十多岁成为武学宗师,就已经很了不起,五十岁前如果没有成就宗师境,基本已经无望更精进一步,五十岁后武功必然随着身体衰弱而减退,但如果成就宗师,则能够更进一步,甚至到七十岁古稀之年依然处于巅峰状态,不过即便是大宗师,过了七十岁,依旧会实力衰退。而江湖上也不乏天才,能够在四十岁前就踏入宗师境,这样的人会成为绝顶高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如王天象那种三十多岁便登临绝顶的,只能说是天纵之资,易连山虽然四十岁后才被公认为绝顶高手,并非其天赋不够,一来是他当时更多时间隐于朝中,二来他除了小时候练过的一些把式,真正开始习武已经是十六岁之后了。

    而沙守今年不过二十四岁,如果真能踏出那半步,谁敢保证他不会如同刀君那样,三十多岁便成为绝顶高手?宋璧自忖天赋够高、传承顶尖、资源不比任何人差,二十七八岁已经是一流巅峰,但是跟眼前的好友比起来,还是有一点差距,不过子御与自己情如兄弟,他如果能够武功大进,自己同样会为他高兴,再者,宋璧对自己日后能够成就宗师甚至登临绝顶,也是自信满满。

    “子玉兄,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有些收获。”沙守快步走到宋璧身边。

    “是有些眉目,咱们边走边说。”

    原来早在辽东的时候,沙守便请公孙家帮忙送了一封迷信给宋璧,将自己的一些猜测告诉了他,并请宋璧先行查探。沙守请宋璧来查这件事,不仅是因为宋璧有足够的实力和时间,更是希望通过宋璧转告朝廷中人,暗中借助官府的力量,虽然不一定能借助太多,但至少是一份强大助力。这次白烨等巡风使突然盯上无常这样的杀手,也未尝没有书院一系在朝中高层走动的影子,要知道大安朝正值鼎盛,若说对那个杀手组织没有任何察觉,那简直是笑话,只不过那毕竟是江湖事,朝廷不愿多插手,因此也没有人深入查探过。而这次既然沙守请宋璧传来了消息,作为朝廷中坚力量的书院众人,当然会给这个面子,对身处高位的易连山门生们来说,只不过是吩咐手下帮忙注意,或者去跟老友打个招呼而已,举手之劳。这些都是高层的事,下边零零散散的情报最终传回高层,又落到了宋璧手中,公孙家帮忙打探的消息同样也是交给宋璧来处理。宋璧前几日听说沙守已经到冀州境内,便追寻着他的踪迹到来,还好沙守在常山郡停了几日,也不用宋璧再费劲找他。

    两人与身后的衙役们拉开了几步距离,又用内力控制声音,保证谈话不被其他人听见。以他们的修为,小范围的传音没有问题,但是想做到传说中大范围、长距离的传音入密,恐怕要等成为大宗师后才行。

    “子玉兄都打探到了什么情报?”沙守首先发问。

    “据我自己打探到的,还有各方反馈来的消息来分析,我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宋璧笑吟吟道:“你在信中的猜测没错,有一个杀手组织,老巢在冀州,这个组织现在叫什么,没人知道,但是它之前应该有个名字,叫做燕子楼。”

    “燕子楼?”

    “没错,子御你当时告诉我,可以从燕子身上入手,果然让我查出来一些端倪。哈哈,有些资料都是过往好多年的,被我找出来。你当时提到过,十年前燕子就是金牌杀手,不过十年前能查的东西太少,只是在一份官府的案宗里,我发现了燕子楼这个名字,那已经是十二三年前的事了,后来我又在其他案宗中找到了这个名字,不过它总共也没出现几次,再后来就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所以我推测,当时那个组织的头目叫做燕子,或者是燕子楼麾下的杀手都叫燕子。”

    沙守点头道:“子玉兄所言,与我的猜测已经很近,实不相瞒,我前几日曾经遇到过燕子,她与我还有些渊源,但是她告诉我,她是燕子,但燕子不是她。所以我猜测,燕子并非一个人,而是一个称号。”

    “没错,”宋璧颔首:“我有了猜测后,再看后来的情报,一些疑问就迎刃而解。那个组织后来没有再用燕子楼这个名字,但是‘燕子’这个称号却保留了下来,于是接下来十多年,杀手榜前三一直有燕子的名字,但却不一定是同一人。燕子轻身过,哈哈,能够短时间内在不同地方作案,不是她的轻功超乎想象,根本就是不同的人出手。后来我才知道,被燕子杀死的人,身上的伤口并非同一种兵器,更是印证了他们被不同人杀死的事实。”

    沙守回应道:“的确,我见到的燕子善使飞镖和短剑,但我听说有其他被燕子杀死的人,身上的伤口是双刀造成的,在当时我就开始怀疑燕子并非一人。”

    “子御果然聪明,还有另一件事,你猜测的无常和燕子的关系,我也查出来了,种种痕迹表明,他们确属同一组织。我猜应该是燕子楼后来培养出了一批杀手,一个燕子的称号不可能让所有人用,于是便有了无常这样的人,燕子楼的称呼也随之不再使用。杀手榜上十人,我估计有一半都隶属于这个杀手组织。对了,子御,我听说巡风使白烨正在追捕无常,你们不是一起吗?他人呢?”

    “正要说给子玉兄,刚刚无常已经落网,白兄已经回去复命了。”

    “竟有此事?”宋璧皱皱眉:“本来我还想问他一些事,竟错过了。没想到无常在这里被你们抓住,死的还是活的?”

    “已经死了。”当时若不是情况紧急,沙守倒是想活捉无常,他叹了口气:“无常杀了大衍剑派余学文,我都不知该如何向楚老前辈交代。”说完沙守将今天发生的事告知宋璧。

    宋璧猛然听到这个消息,也十分震惊,但他随即拍了拍沙守,说道:“江湖儿女,谁敢说自己一定能够善终?宋老前辈并非不明理之人,不会怪罪于你的。你刚才说,你见到的燕子,是一年前你失手杀掉的那个姑娘的妹妹?”宋璧右手握拳,击于左掌:“原来如此,我查到的消息,李成当年有一对双胞胎女儿,这就能对上了,不过没想到他的女儿竟做了杀手。还有你所说的怜儿姑娘,以前没有人特意关注过她,因而我也不清楚她过去都经历过什么,在针对你的那个局里,她是被迫入局,还是有任务在身,现在还不能确认。子御,无论如何,我希望这件事不会成为你的心病。”

    “放心,我没有那么看不开,过去种种,都已经成为往事,我只是想寻求一个真相而已。”沙守叹气,即便怜儿与自己的相遇,是有人安排好的,那又如何?人与人情意的真假,他分得清楚。现在怜儿早就离去,自己沉寂一年,也不再会沉浸于往事。那日无得禅师说,逝者已矣,吾辈需前行。目光放在现在,放在未来,才是正事。现在沙守更关心的,是董小蛮的下落,于是便问道:“子玉兄,还有一件事。前几日李玲儿曾私下找我,被小蛮误会了,现在不知道小蛮去了哪里,你有没有她的消息?”

    宋璧脸色玩味:“小蛮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珍惜。我一直等着你问呢,我这里确实恰巧得到了一些小蛮的消息,她现在应该没什么危险,不过……”

    “不过什么?”

    “这涉及到另一些隐秘,我现在不敢确认。”宋璧突然正色道:“我有一些猜测,但又不敢相信,正好与你商议。”他停住脚步,趴在沙守耳边说了几句话,显然所说之事极为隐秘,虽然周围不可能有人听到他们两人谈话,但宋璧还是用了最谨慎的方式。

    沙守听了宋璧的言语,脸色数变,良久才道:“子玉兄,你所言实在是……若真如此,恐怕我们要好生谋划一番了。”

    沙守与宋璧领着几个衙役回到了这几天所住的地方,离巷子远远的地方,就看到有人围在巷子口,指指点点,却不敢上前。而巷子口站着一个官差打扮的人,沙守知道那是负责此处治安的一个小官,在他和白烨追无常出去之后,其实就有人发现了这里的尸体,报案后,因为死人太多,且有捕快,这边的小官差不敢擅自做主,便向上边汇报,报到郡守府时,沙守和白烨也刚好到了那里,在沙守的要求下,郡守只是下令让人守着,不允许随意乱动现场。

    “我先进去,你们跟在后边,仔细检查之后,再收这些尸体。”沙守吩咐跟来的衙役:“另外,让周围的人都散了吧,别闹的满城皆知。”

    “是,大人。”衙役们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干起活来熟练得很。

    沙守沿着巷子,仔细观察,当时比较仓促,没有查看现场的细节。有时候,通过打斗的痕迹、地上的脚印、人身上的伤口,都能推断出一些事情。就这样走到了余学文死去的屋中,沙守观察地更为仔细。无常已经落网,但是多了解一些信息,也许对找出无常身后的那个组织会有帮助。

    余学文的尸身已经凉了,他身上有好几道伤口,致命伤在胸口,他的眼依然睁着,透露着临死前的不甘。

    “兄弟,对不住,如果我没出城,你也不会遭此大难。”沙守把手放在余学文眼珠之上,他心中确实有愧,余学文算不上他的至交,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也算是说得来的朋友。现在虽然无常已经被杀,但沙守已经默默起誓,一定要将无常背后的人都找出来,为了余学文,也为了怜儿。

    沙守站起来,正要叫衙役们进来处理,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他突然转身,眼睛死死盯着余学文的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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