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战后

    东京。

    以治病作为借口,将一名医生无情杀害,并夺取了他的身份,供以专心研究的鬼舞辻无惨捏爆了手中的试管。

    没有理会手上,那些连破开皮肤表面都做不到的玻璃残渣,无惨面色阴沉地看向被窗帘所遮掩住的窗外。

    纵然房间内除了灯光便再无半分光亮,无惨亦不能掀开窗帘注视天空,但从钟表的流动,他已经确认现在是清晨,太阳正悄然升起。

    而也就是这一点,结合方才所见到的一切,让他无比愤怒。

    随着他的愤怒,周围的一切都被气势所掀翻。——无论是书柜,亦或者试管,还是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亦或者这间用于藏身的西洋小楼,周遭的建筑。

    甚至是房屋外的人类,动物,乃至虫类等都因为这不可遏制的愤怒而不能思考,不能呼吸,不能动弹,如同被封入了琥珀中。

    方圆十里内的生物,都因为这始料未及的怒火而停止了一切动作。

    这并非什么高深的技巧或者能力,只是单纯的,来自基因层面上的碾压。

    无惨那如猫似蛇的红眸中,冲天的怒意熊熊燃烧。

    “呼吸法……呼吸法………!又是鬼杀队的那群人!又是这帮比狗还要下贱的东西!

    “还有日之呼吸……为何?为何这令人生厌的东西还留存于世!为何如此?为何!

    “缘一,缘一啊啊啊啊啊!”

    通过黑死牟的心理活动与视角,无惨了解到事情的发展。

    虽然有一部分记忆并没有被无惨感知到,似乎就是那个主动投奔鬼的青年所讲述的一些事情,但无惨并不在乎这点。

    他只关注刚才所了解到的东西。

    能完美使用出日之呼吸的传承者,自己寄予厚望的黑死牟,被不知从哪跳出来的青年斩杀,那个如同杀鸡一样随手杀死了黑死牟的男人对自己的嘲讽,还有他口中吐露出的情报。

    “盛开于阳光下的青色彼岸花……很好,很好!”

    苦寻千年不果的鬼王,于今日终于找到了他的目标,并下了决心。

    “鸣女。”

    随着琵琶音的响起,无惨进入了异空间,而不多时,剩余的上弦便一一齐聚于此。

    不,不仅是上弦,以及下弦的六位,乃至其余的鬼,无论是否掌握了血鬼术,实力如何,只要是仍被无惨掌握的,全部都随着琵琶声,被召集在这异空间中。

    肆虐整个日本的恶鬼群聚于此,其中仍有不理解状况,正转动眼珠的普通鬼。

    然而却无一人胆敢表达不满或是发声,此刻除了琵琶音之外,便寂静无声。

    无他,因为站在最高位的那个青年,他正在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视线注视着底下如同海浪的恶鬼,似是在看一群猪猡。

    哪怕他什么动作也没有,甚至连话语都不曾透露半句,光是矗立于此,就给所有鬼带来难以想象的压力。

    无论实力如何,是否掌握了十二鬼月的地位,无一鬼胆敢抬起头颅,全都顺从地俯首跪地,等待着鬼王的发落。

    唯有琵琶音长鸣。

    “你们让我很失望。”

    片刻后,无惨开口了。然而他的第一句话就让所有恶鬼再度低下脑袋,恨不得让额头贴紧地面。

    即便无惨的这番话语不带任何情绪,只是用叙述的口吻说出,依旧令一众恶鬼流下了冷汗。

    恐惧如烈焰般在鬼之间不断传递着,这群天不怕地不怕,肆意妄为的恶鬼,在遇到鬼杀剑士之外的场合,再度感到了何为畏惧。

    这情绪甚至要胜过直面鬼杀剑士。

    他们不敢发出任何声响,亦不敢有任何心理活动,只是恭敬又胆颤地匍匐着,唯恐激怒最高位的那人。

    “我追寻青色彼岸花已经追寻了一千余年,而鬼杀队亦与我缠斗了千年。

    “然而这一千年来,没有一只鬼完成了我的命令。

    “无论是覆灭鬼杀队也好,还是找寻到青色彼岸花也罢,无一人,无一人忠实做到了这一任务。

    “我这些年零零散散已经转化了数十万的鬼,然而却无一能做到,莫说完成,就连接近目标也不行!

    “普通的鬼也好,十二鬼月也好,全都是一群废物!”

    无惨的怒斥让一众鬼物不敢接话,而他亦没有聆听这些蠢货蠢言蠢语的打算。

    “好在我终于知道了,已经不需要再等待你们这帮废物的消息……

    “请等一下,无惨大人。”

    地位最高的上弦之二,有着彩虹般瞳孔的童磨开口了。

    “其他人暂且不说,我觉得我姑且还算是有些用的呢,那些鬼杀队的剑士遇到我都很快就死了呢,无论是普通队员还是柱也好。

    “我应该还能为您继续效劳吧?”

    说着,童磨用天真愉快的笑容看着台上的无惨,而无惨被童磨如此打断,出奇地没有愤怒,只是定定地打量着童磨,眼神平静。

    或许是因为童磨的影响,其他的上弦亦或平静,亦或胆寒地开口了,而不单是他们,下弦的六人,乃至其余的鬼都逐步表明着自己的价值。

    一时间,无限城沸沸扬扬。

    “闭嘴。”无惨简单的一句话便让吵闹的气氛重回宁静,他看着底下这被自己拿捏生死的手下,倏忽,露出一个笑容。

    “那好,便发挥你们最后的剩余价值吧!全员出动,全力搜寻鬼杀队总部的位置!”

    若是先前的无惨,必不会如此莽撞地做出决定,然而此刻的他心中,充斥着被人挑衅的愤怒,与找到了千年执念的欣喜。

    再加上某种他亦无法知晓的力量影响下,无惨的举措变得激进,他已经做好了覆灭鬼杀队的打算,以至于言行之中亦失去了以往的谨慎与理智。

    “但凡遇到鬼杀队的剑士,一个不留!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实力如何,是否有血鬼术,见到一个呼吸法剑士就给我用尽手段地弄死对方!血鬼术杀不死就去用武器!武器打不死就用拳头!拳头打不死就用牙齿咬!哪怕只剩下一颗头颅也要想方设法去咬碎对方的喉咙!带着这样的觉悟给我去拼命!

    “如果,你们见到了一个使用着像镰刀一样的剑,身材高大眉眼有些西洋人风格的呼吸法剑士。

    “记住,把他的脑袋给我带过来。”

    发布了最后一道命令后,无惨毫不拖泥带水,转身离去。

    “是!”

    众鬼匍匐在地,齐齐宣告着,以示忠诚。

    随后,琵琶音响彻,无限城重回宁静,唯有鸣女在空无一人的空间中依旧演奏着。

    一刀了结了黑死牟后,江化劫看了眼黑死牟那并未消散的尸体,随手伸出手将其放入个人空间,又转过头,注视着大气不敢出的李帅西和狯岳二人。

    已经隐约有了些许紫金色交织的瞳孔,将那俩只恶鬼的身影捕捉。

    虽然并不明白事情的起因,但在见到这熟悉的俩人,见到了他们那已经与人类相差甚远的外貌,以及地上那几个死去新人的残破身躯,江化劫便已明白了缘由。

    心中因无辜者死去的怒火尚未宣泄,莫名的悲哀感却涌上心头,浇灭了他的愤怒。

    江化劫想起了曾经,大约是在进入主神空间的几个月以前,自己已经开始实习的时候,和以前关系不错的朋友出来吃饭时,于饭局时聊到的一些事情。

    一些让他感到悲哀,愤怒,却无能为力,只能目睹聆听,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到的事情。

    实话说,能听到这些消息实属偶然,江化劫在此之前从未了解过这方面的情况,这也要多亏了这位朋友,这位有着宏愿的朋友。

    与自身这类中人之姿不同,朋友他可谓是天资聪慧,文理双修的同时,亦很早就定下了目标,决定好了自己的未来,一路向着医学方向努力,立志要拯救一切病人。

    高考之后,江化劫便与他失了联系,只是后面从同学群内看到了那位朋友的消息,得知他如愿考上了心仪的重点大学,前途无量,随大流地发了祝福,便不再关注。

    因为江化劫知道,自己与朋友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再去相见便已是打扰。

    倘若仅是这般小事,江化劫还不至于心态失衡,他明白自己的天赋比不过这类人中龙凤,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嫉妒之情。

    可谁知到了实习期时,那位朋友忽然地给江化劫发了消息,说是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江化劫虽然感觉,朋友是抱着炫耀,寻求优越感的态度发来消息。

    不怪他如此猜测,毕竟这位朋友在学校那会确实带有些许天才的傲气,虽不刺人但切实存在,而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这类人之常情,江化劫自然是晓得的。

    不过因为过往的关系,江化劫也懒得计较这种情绪上的事情,便顺了他的邀约,准备自己当当垫脚石,和以前的老朋友叙叙旧。

    然而当江化劫来到那间消费略为昂贵的饭店,走入了朋友发来的包厢后,他几乎是不敢相信那人是自己相熟的友人。

    以往的意气风发早已消失,眼中对未来的光芒也亦消散,清瘦得面容更是尽显憔悴,那曾经发誓要为医学事业献上整个人生的少年,如今已是一具沉默地注视着眼前色彩鲜艳的菜肴,失去了所有精气神的行尸走肉。

    还未等江化劫说些什么,朋友便拉着他坐下,不言不语地开了一瓶啤酒,三俩下地就灌下去。

    江化劫本想劝一劝这位友人,如今已入了医学行业,要多注意一下身体,莫要饮酒过度。

    但太久未见俩人关系生疏,江化劫不想因言生惹祸,便沉默不语。

    片刻后,朋友给江化劫也开了一瓶,并用着沙哑低沉的声线,诉说着自己这段时间的见闻。

    那是光聆听就让江化劫感到呼吸沉重,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无法遗忘,亦不敢去忘却的黑暗。

    医院里时常能见到的无名尸体,讳莫如深的前辈,身边亲戚的失踪,以及亲眼目睹过的,法律的漠然……

    而这一切缘由,就来自于一个名为风水师的行当。

    观察命格,搬弄命运,移植运势……这些皆是他们所涉及的业务。

    或许是通过器官移植的形式,以此作为祭品,来盗取别人的命运,亦或者是借助算命,开坛做法,将平民作为坦途的代价。

    友人就亲眼目睹过,自己那无辜的,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实人舅舅,被一位风水师坑害到入了牢狱。

    原本那罪行累累的犯人,却顶替了舅舅应有的命运,被宣告无罪释放,逍遥法外。

    而朋友对此无能为力,他所学的一切知识都无法帮助自己的亲舅舅洗刷冤屈,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帮人肆意妄为。

    看着那原本朴实却乐观的农民,于外甥探监之际,明明眼神黯然,却仍然强撑笑脸,安慰自己的外甥。

    于是,朋友崩溃了,坚持十几年的理想化为一地的残渣,只留下满心的空虚与愤怒。

    在某种执念下,他开始搜寻相关方面的消息,一次又一次,而后,终于被他在国外的秘密网站上,找到了相关的蛛丝马迹。

    如果说国内这种情况,可以说是这帮人顾及到明面上的法律,不敢太过嚣张,只敢小打小闹的缘故,国外这帮疯子的操作就完全称得上是丧心病狂,他们以星座,塔罗,亦或者阿兹特克式等西方算命方法包装自己,寻找到合适的目标,随后下手。

    无论年龄。

    朋友聊到这里的时候,情不自禁地笑了,露出一个凄惨又嘲讽的笑容,也不知是嘲讽谁。

    江化劫一开始以为朋友是在说故事,因为他并不相信这种道听途说的东西,这可是二十一世纪,是法治社会,不可能存在这些事情。

    可在那人亲口承认绝无半分虚假,并且偷摸地给江化劫看了一些他偷偷拍摄的照片后,江化劫信了,特别是在看到朋友那疯癫的模样,那语无伦次却拼命想要证明什么,失去了以往那自信满满,只剩下满心疯狂的癫样时,他不得不信。

    因为江化劫知道,若非经历了重大变故,是无法击垮这位朋友的意志,他上学那会就敢断绝一切娱乐活动,一心投入学习之中,有这等行动力的人,意志自然不差。

    像是宣泄内心的痛苦般给江化劫讲述了这些东西之后,朋友便付账离开了,临行前他告诫江化劫莫要将这些东西透露出去,而江化劫也知晓这其中暗藏的凶险,绝非自己可以趟的浑水,一直守口如瓶。

    哪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开端,之后陆陆续续有着其他的医学朋友来给江化劫聊这些事情,甚至那个去火葬场当工作人员的舍友,也在某日约江化劫出来时,语焉不详地提到了这些东西。

    一个人的说辞与证据可以造假,但两个有所矛盾的人,三个互不相识的人,乃至更多的人都提出了类似的观点,并给出相应的证明呢?

    正是这些消息,让江化劫感到悲哀与愤怒。不单是对那些肆意妄为践踏他人生命与尊严的风水师们,亦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痛苦。

    如今,江化劫再度品尝到了这种滋味。

    然而当时不同往日,现在,他已经有一定的力量去干涉了。

    看见到江化劫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狯岳与李帅西几乎是被吓的魂飞魄散。

    哪怕他们都无法感知到眼前这人的杀意与存在,唯有视力才能证明江化劫站在自己眼前。

    但方才所见到的,江化劫随手就斩杀上弦之一的场景疯狂刺激着他们的生存欲望。

    这不断高涨的生存欲,竟是让这俩只鬼短暂挣脱了江化劫并未主动施加,甚至有意收敛几分的气势,头也不回地就朝着山林中奔去,连手中的稀血残骸亦弃如敝履。

    江化劫见状,就要追上去解决这俩,可谁知李萧毅忽然阻止了他。

    “劫哥。”

    见到江化劫回归,并且因为他的举措导致狯岳和李帅西不敢轻举妄动,李萧毅便如同卸下了身上的千斤重担,原先憋着的一口气忽得散去,不知不觉便退出了基因锁状态,因解开基因锁的后遗症,倒在地上不停抽搐着。

    而一旁的詹岚也终于找到了介入战局的机会,见李萧毅倒下,直接上前扶住他的脑袋,二话不说就灌了两瓶药剂下去。

    或许是因为李萧毅已经解开了一次基因锁,又或者是药剂结合了他身上残余的魔术功效,不多时,李萧毅便从后遗症中脱离。

    在见到江化劫有动手的打算时,这拼尽全力的少年顾不得满身的伤痛,咬着牙想要站起,然而肌肉的酸痛却阻止了他的行动。

    好在心细的詹岚看出了他的逞强,将李萧毅扶起,二人一同来到江化劫面前。

    历经战斗的少年眼中已经褪去了稚嫩与青涩,他抬起头,看向江化劫。

    “那俩人就交给我吧,我和他们有一笔帐要算。”

    江化劫静静注视着李萧毅,注视着这毫不避讳地与自己对视,满脸鲜血,但表情坚毅的少年。

    无需通透世界,江化劫也能看穿李萧毅如今的状态并不算好。

    他几乎是完全撑着一口气在战斗,用略为优于常人的身体素质,压榨着体内的魔术回路去战斗。

    哪怕有着詹岚的药剂,再加上自身的魔术提供修复,但解开这专属于人类的奇迹,事后所要承受的代价,亦不是那么轻易能被处理的。

    更何况,李萧毅是凭借自己这并非非凡种的肉体,在尚未适应基因锁的猛毒的情况下,便解开二阶,与凌驾凡人的恶鬼近身缠斗,还要正面硬吃他们的攻击。

    种种因素累计起来,导致李萧毅现阶段最需要做的是静养。

    从理性角度上,江化劫自然是不可能允许李萧毅再做些什么,但出于感性层面,他却无法拒绝这少年的自告奋勇。

    片刻后,江化劫轻轻点头。

    “那就交给你来处理。”

    李萧毅那绷紧的五官这才放松,露出一个笑容。

    勉强恢复了几分行动力的李萧毅,果断地开始咏唱,再度用治愈魔术恢复自身的体能。

    随后,他使出了追逐用的魔术,身形隐没于山林中。

    江化劫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

    “没问题吗?放任他一个人去解决狯岳和李帅西?食用了稀血后,这俩只鬼的强度不一定是李萧毅可以独自处理的,哪怕他解开了基因锁。”

    楚轩不知何时已经走了上来,轻声说着,像是询问,又像是在打探某些消息。

    “没事。”江化劫所见到的未来中,李萧毅虽然满身是伤,最终却还是平安归来,因此他对李萧毅的胜利很有信心。

    不过江化劫并没有与楚轩诉说一二的打算,无他,唯恐隔墙有耳。

    “是吗。”楚轩若有所思,对江化劫的举措有了一定的猜想,但他没有说出来。

    江化劫没心思关注楚轩在想什么,他整个人都在思考着有关于全队支线任务的情况。

    思索片刻,江化劫又想到了李萧毅的问题,觉得主神不会如此轻易放过轮回者的他,终于还是提着不死之刃,脚步一踏,身形如闪电般悄声无息划入山林之中。

    为了目睹李萧毅战斗,确认他如今战力的同时,也为了杜绝鬼舞辻无惨玩不起,派远超李萧毅的战斗力来终结他的性命这种事情发生。

    毕竟这怂鬼上连十二鬼月,下通杂鱼,主打的就是一个二十四小时全天候信息接收器,读记忆视角,或者心理活动对无惨来说只是家常便饭。

    而如今,主神将无惨算作支线任务的行为,暗示了无惨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存在。而这怂货原作里又是那种阴险卑鄙的老阴比系角色,如果放李萧毅一个人前去,依照主神的尿性,还真保不准李萧毅会不会遇到十二鬼月。

    在江化劫离开后,楚轩扶了扶眼镜,转身看向正在歇息的詹岚与零点。

    “我有一个想法………”

    狯岳和李帅西手脚并用地逃离着。

    无论在此之前有何等傲气,亦或者什么步步登天的野心,在见到那朴实无华,又令人胆寒的一剑后,他们便丧失了所有的心气。

    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只剩下逃命的本能。

    然而,无论他们如何压榨自己的体能,甚至是在意志的干预下,足以能操纵躯体,生成更多的手臂来协助逃命,都无法拉开和李萧毅之间的距离。

    如今已经顺利开启了二阶基因锁,再配合上强化魔术,李萧毅的速度便已经不是狯岳他们可以媲美的,几个呼吸间,他就追上了这俩人。

    用魔术轻易斩断了他俩的手脚后,李萧毅凝视着这俩只背靠古树,被阴影覆盖的恶鬼,无悲无喜。

    而被李萧毅斩成人彘后,眼见自己的生存概率降低,狯岳反倒是没了顾忌,若非四肢并失,他恨不得五体投地以示臣服。

    “等等,求求你放过我!我不会再吃人了,我会诚心悔过,我会帮助你们斩鬼……对了,对了!

    “我是鬼杀队的剑士,我可以将雷之呼吸教给你们的!这可是上一代鸣柱亲传的呼吸法!是很厉害的技巧!放过我吧!我一定会走上正道的!”

    而比起狯岳的丑态,李帅西反倒是显得更为硬气,面对李萧毅的沉默,直接开口嘲讽。

    “小子,你敢杀了我吗?你敢吗!”

    见李萧毅并不应答,李帅西便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般,语调更加高昂。

    “不过是个走了狗屎运,比我更早跟着那群资深者享福的小鬼,有什么资格用这个态度对待我!

    “你心里肯定在想着吧,想着我们俩个的惨状,我告诉你,你迟早也会和我们走向相同的结局!”

    “闭嘴,孽障。”李萧毅淡然地用魔术斩断了李帅西的腰腹。

    被斩成两半,李帅西却不见任何担忧,莫说这等伤势对鬼来说恢复只是眨眼之间,便是轮回者的身份,就注定了李萧毅不可能痛下杀手。

    早在詹岚讲解的时候,李帅西就知道了同队之间不能杀人,否则会被扣分,仗着这一点,他有恃无恐。

    “哈,被我戳中肺管了?!有种就来动手啊,你杀了我可是要付出代价的!”李帅西嗤笑一声,他不认为李萧毅有这种胆量。

    但或许是他忘记了主神的通告,忘记了主线任务的奖励。

    也或许,是他有意无意地忽略了,以此来掩饰某种情绪。

    “我其实和你们很相似。”

    李萧毅静静地看了这俩人不一的态度,忽然地失去了满腔的怒火。

    他只觉得可悲。

    早在战斗时,李萧毅就隐隐有些奇怪的感觉,无论是与狯岳还是李帅西,与这俩者的缠斗,都给他一种若有若无的熟稔感。

    只是当时这一闪而逝的察觉并未被他抓住,随着拳脚的交锋而化为云烟。

    如今从战局中脱离,再度直面着狯岳与李帅西,李萧毅明白了,那奇特的熟悉感是什么。

    是在他们身上,见到了曾经的自己,曾经那个满心恶意的自身。

    而正是这种感觉,让李萧毅选择了由自己来亲手终结这二人的生命,终结曾经那不像话的自己。

    眼见这两只鬼面对生死截然不同的反应,于莫名的感怀中,李萧毅说出了这句话。

    并未理会二鬼的反应,他只是淡然的,用回忆的口吻来叙述着某种想法。

    “我过去也经历过痛苦的事情,也怨恨过社会与世界,曾经的我就这样抱着满腔的憎恨,敌视着周围除了我父母之外的一切。”

    说出这句话后,李萧毅控制着壮实的身躯,蹲下身。

    “而之后,目睹了劫哥挺身而出,并且与劫哥并肩作战之后,我内心中的怨恨虽然仍然存在,但它却不会再干预我的想法,亦不会成为我的阻碍。”

    李萧毅凝视着二人的面容。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做出这般选择,但我觉得,你们一定有遇到什么糟心事,不然不会变成如今不尊重他人生命,只为了自己的模样。

    “张杰大哥说过,能进来主神空间的,无一不是对现实抱有失望情绪的人,而劫哥也聊过,鬼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痛苦与理由,所以才选择了堕入邪道。”

    无视了耳边的扣分提醒,李萧毅深深吐出一口气,将心里话全盘托出:

    “所以我觉得,李帅西,狯岳,你们俩个一定也经历过常人无法得知的苦难,那,绝非是我能接纳的悲哀。”

    “你懂什么?你又懂什么!”

    看到李萧毅那带着怜悯的模样,狯岳尚未有所反应,反倒是李帅西动怒了。

    他呲牙咧嘴,活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眼眸通红地看着李萧毅。

    李萧毅的神态让他想起了当初的同学,当初那些看似对他的选择表示惋惜,实则背后里暗自嘲笑的同窗,想到了对自己失望的父母,想到了那嘲笑自己的同事。

    愤怒于心中涌动。

    “别用那种高高在上的模样,虚情假意地讲述那些狗屁不通的道理来表示理解!你这伪善者!”

    嘶吼着,李帅西的手臂下半身骤然再生,他左手曲起,借力弹射,就要掐住李萧毅的脖子,将这令他生厌的小鬼给杀死。

    但李萧毅只是轻轻抬起手掌,便抓住了李帅西的右腕,一拳捣出,将李帅西的胸膛打了个洞穿。

    “或许正如你所说,我只是个伪善者,毕竟,怜悯本身就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李萧毅目睹着被重伤却仍如蛆虫般挣扎着,死死凝视着自己面容,毫不掩饰敌意的李帅西,叹息一声。

    “但我依旧不想放弃这种怜悯,这不单是身为人类的良知,同时也是一种警示,对我自己的警示。

    “我和你们是一样的,狯岳,李帅西。

    “同样经历不幸,同样怨恨一切,同样地,对这个世界抱有恶意,却无能为力。

    “然而我是幸运的,遇到了劫哥,遇到了郑吒大哥他们,避免了自己走入歧途的结局。

    “可以说我是你们不曾拥有的写照,而你们,亦是我险些步入的结局。”

    李萧毅说到这的时候,他的眼中有着火焰。

    “说这么多想干什么?表示自己那不可一世的怜悯吗?还是庆幸自己的好运吗!王八蛋!”

    李帅西依旧叫骂着,李萧毅的真情流露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尊严被触怒。

    不单是李萧毅那在他看来令人生厌的态度,还有他话里行间的理解,与理解之外那看似虚无缥缈的拒绝感,仿佛在诉说着他们二人的相似与不同。

    残存的人性面中,那被自己刻意忽视的东西悄然浮现了。

    那是名为羞耻的感情。

    李帅西不愿承认,不愿意认同心底里浮现的想法。

    但他的本能,身为人类时所拥有的共情感告诉他,眼前的这个其貌不扬的少年,就是没有做出错误选择的,另一个更优秀的自己。

    狯岳闻言,亦停止了求饶,沉默着,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自己那坑蒙拐骗,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活下去,最终却什么都没能抓住的可笑一生,亦或者是那个矮小的,明明将自己从泥潭里拉出来,却被自己的偏见所诋毁谩骂的老头。

    这两只鬼在想些什么,李萧毅并不知晓,他只是伸出手。

    “我不会沦落为你们这般模样。”

    太阳的光芒于李萧毅的手心中闪烁,顷刻间,便洞穿了二鬼的脖颈。

    注视着他们的身躯逐步化为灰烬,李萧毅站起身,从阴影中离去。

    而乌云散去,阳光已至,照射在他的身躯上,令他的影子覆盖住狯岳二人所在的土地上。

    “绝对不会。”

    站在不远处,借着强悍的感知能力,了解了这一切的江化劫不禁失笑。

    并非嘲讽,而是发自内心地为李萧毅的成长感到喜悦。

    以非凡的速度抵达了灶门家后,江化劫正好听到了,楚轩在与零点他们聊之后的安排。

    “……综上所述,主神既然敢派上弦来灶门家,那说明它的运行逻辑中,不存在任何留手的情况下,若无法存活并开启基因锁,便去死好了……主神很大概率是依照着这样的逻辑来分配难度。

    “按照你们资深者所言,主神之后的难度只会越来越高,为了避免跟不上之后的任务,我认为,我们这些新人也该依照着新的支线任务,去斩杀一些我们能应付的鬼。”

    楚轩说到这的时候,江化劫走了过来,并未有任何掩饰,只是寻常地带来了众人身边。

    “很好的提议,但是除非有鬼杀队的情报源与配置,否则正常来说,即便是一阶基因锁亦很难切实地对鬼造成伤害。”

    楚轩闻言,转过头看向江化劫。

    “那么,你的意见呢?”

    江化劫笑了,抬起左手,亮出手背上的黑色纹身。

    “所以我们便需要筹码,能与鬼杀队交涉的筹码。

    “黑死牟的尸体只是彰显自己的武力的一环,更重要的是,能切实斩杀无惨的可能性。

    “詹岚,你随我过来,处理一下一些事情,等下小李子回来了,叫他也一起来,去往不远处的墓碑那。

    “我们去把鬼王的希望给取走。”

    说着,江化劫便领着詹岚,一同去缘一妻子墓前,搜寻着青色彼岸花。

    凭借着药师的特殊感官,江化劫很快便将有关青色彼岸花的一切给放入个人空间。

    不单是子种,连土地亦没有放过。

    而李萧毅回来后,江化劫便招呼着他用魔术来催生青色彼岸花的诞生。

    李萧毅也如实照做。

    “总感觉我这个人空间像是什么丧葬行业的店铺一样。”

    做完这一切后,江化劫拿着一朵李萧毅用魔术催生并固定了状态的青色彼岸花,如是吐槽道。

    将这重要的证物放入怀中,江化劫看向在场的所有人。

    “走吧,诸位,随我一起前往鬼杀队的总部,去和主公商议对策。

    “还有,炭十郎先生,您和您的家人也和我们一起前往吧,如今这座山恐怕已经被鬼王所知晓,作为日之呼吸传承者的你,留在这里也终究会面对鬼王的侵扰,不如前去鬼杀队总部,那是个隐秘的地方。”

    江化劫也清楚,自己并不能避开这一份职责,纵然无惨可以随时连接鬼的记忆与视角,但他为了钓无惨上钩,故意放出那些事情也是不争的事实,更何况炭十郎不单教会了他们呼吸法,还与黑死牟战斗许久,切实保护了中洲队剩下的人。

    于情于理,江化劫都不能坐视他们死去,为了补偿这一家人,他如此提议道。

    炭十郎轻轻点头,他亦知晓这其中的利弊,故而没有否定。

    虽然炭治郎对离开生养他的山,还有镇上那些相熟的人这一点感到怅然,但他也没有给出拒绝的回复,他知道,这对于他们的家人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最后,江化劫又挖了几座坟墓,将那些新人的残肢断臂放入其中,埋好土,雕刻了写有他们名姓的墓碑。

    随后徒手造了两辆木推车,简单固定好车轮后,带着尚在昏迷的张杰,一行人前往藤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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