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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有风身微冷,无花人更醉(三)

    林忘我一直在看着她,想从她口中听到有用的消息,但她却忽然不说话了。她微低着头,脸蛋红红的,一时间美艳得不可方物。女人,只要年轻,她就有极大的优势,更何况年沐沐的样貌极好。连林忘我也渐渐地有些心动起来了。

    她的嘴虽然没说话,但她偶尔瞥向林忘我的眼睛里却说了不少的话。终于,她抬起头来,娇羞地看着林忘我,动听的声音缓缓说道:“林公子,你总该知道像我这样的人活得并不容易。”林忘我看着自己的右手手指,笑道:“本来公子是不会知道这种事情的,但好在我不是一个真的公子,所以我知道。”

    “林石公子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对我实在不错。所以我实在很难背叛他,除非……”她本以为林忘我几人不是来找林石的麻烦,可当林忘我问了她几句话后,她忽然发现,突然进来的这几人不仅是来找林石麻烦的,而且这麻烦还不小。所以她决定要从这位面善的公子身上捞点东西,只有这样才能弥补自己失去林石的损失。

    林忘我已经知道她的意思了。他摸了摸口袋,却发现自己身上只有寥寥几两,这显然不能让一个女人说话。所以他走出门,对断明道:“有一千两么?”断明愣了一会,不知道为什么林忘我会忽然对自己说这话,他才刚反应过来时,旁边的计无疑已经从袖子中摸出了一张银票,递给林忘我,说道:“这是宝发铺户发行的银票。”林忘我接过银票,只见中心处用印章盖了四个又大又红的楷书,是“宝发铺户”四个字。林忘我也不再多说,走回房间去,将银票交给年沐沐,说道:“这是一千两。”

    年沐沐接过银票后,笑得合不拢嘴,这一千两对她虽说不是天文数字,但也要攒两三年。她显然很喜欢这张银票,两只手端着银票,像是一个慈爱的母亲在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但还好她并没有忘记自己还有话没说,她将银票叠好,小心翼翼地放在枕头底下,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将枕头摆放好。

    林忘我见她这副模样,便道:“你放在枕头底下,难道就不怕被别人偷走吗?”年沐沐娇笑道:“等你走了,我再把这钱藏到别的地方去。”林忘我心中忽然深深叹了口气,她是真的不容易,也许她并不会忧愁自己有没有客人来找她。但她的生活绝对不太快乐,因为客人给的银子大多会被吝啬的老板克扣,最后到她手里的不会太多。

    她终于站起来了,对林忘我说道:“林公子,既然你给了我银子,那我也不骗你。我见那林石去过断府三四次,你若是去断府找他,想必能找到。”

    林忘我忽然像被人捶了一拳一样,嘴巴想说什么却一直没说出来,因为他忽然觉得自己被骗了,被一个女人给骗了。其实严格说来,年沐沐并不算骗他,因为她只是将自己知道的如实告诉林忘我罢了。只是她不知道的是,与林忘我一起进房间的人中就有断府的主人断明。林忘我也并不打算将这事说与她知,无奈一笑,起身拱手道:“打扰了,后会有期。”说完也不再停留,直接就回了断府。

    林忘我刚走到断府门前,忽然止住了脚步,脑海中想到:自己回来干么?黑钰已经被林石不知带到哪里去,自己与断府的人也并不太熟,唯一与自己有关联的断溪汐,现在也不适合再输内力到她身体。至于余念心,她又是否会愿意听从自己的话,不再报仇呢?

    他刚想进断府时,见大道另一头迎面走来一个女子,这女子走路的姿势还有点熟悉,定睛一看,原来是余梦。他不禁有些欣喜,能在这时候见到一个关系还算不错的朋友,简直就好像在饥饿的时候吃上几碗大米饭一样。但他马上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他并没有在余梦身上看到那副画的影子。

    他若想要知道是谁雇那肥胖妇女来杀自己,只有从那副画着手。其他的线索,他压根就没有。当初他以为余梦将那副画拿走后,过不了多久便会送回来,但现在看来,那副画只怕已经被她给丢失了,尽管如此,林忘我也不怪余梦,因为他和余梦毕竟是不错的朋友。

    但余梦却好像没有将他当作朋友,她走到林忘我面前,二话不说,直接往林忘我的脸上扇了两巴掌,这两巴掌力道不小,远在十丈之外的断明也听得清清楚楚。

    他已经惊呆了,这余梦怎么去招惹这个煞星,这姓林的连自己也不是他对手,他要发起火来,只怕在场的没一人能拦住他。他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奔到余梦面前,抓着她的手,道:“你在干什么?林公子可是你妹妹的救命恩人!你怎么能对他不敬?”

    余梦显然还想再打林忘我几掌,手用力一扬,想挣脱断明的的束缚,但试了几次也没有用后,便转而用言语来打击林忘我,怒道:“林忘我,你就是个王八蛋,禽兽不如的家伙,猪狗不如的东西。”

    断明一听这话后,大惊失色,觉得余梦这话实在太过了。林忘我难保不会因此而发怒。男人本来该让着女人点的,但女人要是得寸进尺的话,恐怕没有一个男人会退步屈服。所以他忍不住看了林忘我几眼,想看看他生气到什么程度。但他发现林忘我脸上并没有因此而血气上涌,反而是平静,淡定得很。

    他忽然觉得自己来插手此事是不是多此一举了?因为任谁也能看出来,两人的关系不一般。所以他松开了手。

    余梦手上没了束缚,立马就像一只野猫看见老鼠一样,疯狂地扑向林忘我的脸。但林忘我举起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说道:“你为什么打我……我不介意你打我,但你要给我一个理由。”余梦冷冷一笑,说道:“你自己做的事还不清楚么?”

    林忘我摇摇头,正色道:“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做过的事太多了,但他很清楚,自己做事向来是问心无愧,没有一件是违德悖理之事。如今余梦二话不说,一上来就将自己骂得狗血淋头,若是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林忘我只怕也要对她发发火,让她也知道知道这种感受。

    这时,余念心与断溪汐两人也听见了门外的喧闹,一前一后走出了门口。断溪汐忽然见到余梦出现在眼前,喜形于色,高兴叫道:“姐姐,你怎么回来了?”她不知道母亲安排余梦去石府是为了何事,但余梦几年没有回过家,她心里也隐隐觉得余梦去石府一事可能并不简单,是一件隐秘的事情,所以现在见到余梦站在家门前,欣喜的同时又有点为余梦担心,担心她的身份被别人识破。

    余梦听到断溪汐喊自己,也只是往她那方向看了一眼,并没回她话,而是继续说道:“林忘我,既然你健忘,那我便来帮帮你。你总还记得那副画吧。”

    “我记得,我以为你将那副画拿去后,会拿回来。你将那副画拿去哪了?丢了么?”

    余梦嗤笑道:“呵,那副画我没扔,只是将它撕掉罢了。”

    “撕了?你为什么要将它撕掉?你难道不知道我们要查出那女老板背后的人只有靠那副画么?而且你别忘了,她的孩子还在那些人手上!”林忘我听到余梦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是有些生气,声音也大了起来。

    余梦也忽然察觉到这个问题,虽然知道林忘我说得不错,但她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认错?所以她说话的声音比林忘我大出了几倍,简直像在吼。“你放心,那些人绝对不会杀一个小孩子的!你根本就不用为他担心!”

    林忘我不知道余梦为什么会这么说,但看她自信的样子显然是有依据的,他脑海中将所有的可能想了个遍,却也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能让那些人不杀肥胖老板的孩子。他微微皱眉,问道:“为什么?”

    余梦牙齿忽然紧紧咬着嘴唇,顿时便将嘴唇咬破,流出了不少血。男人见到女人们鲜艳的双唇本是有无限的遐想的,但林忘我此时却一点想法也没有,因为他现在只觉得余梦的神情极其狰狞,像是从地狱里刚逃出来的恶魔一样,她嘴唇流出的鲜血已快要流到下巴了,林忘我本想上前问她为何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但他还是忍住了。

    余梦忽然伸出舌头在嘴唇边转了一圈,将原本就属于她身体的鲜血又吞回了肚子,然后一字一顿道:“为什么?因为她是女人。也只有女人才能将你画得那么像!”她一开始是边笑边说,但这话才刚刚说完,她整个人就蹲在地上,哭泣起来。

    林忘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哭起来,但他到底对女人的眼泪不能抗拒。他也蹲下身子,伸出一只手轻轻拍着余梦的后背,说道:“你怎么突然就哭起来了?你这么漂亮的一个人哭起来可就不太好看了。”

    断溪汐虽然没接触过男子,但大概也能猜到姐姐为什么会哭。感情,也只有感情才能让一个人哭得这么伤心欲绝。可林忘我就像是一块木头,看不出余梦藏在眼泪后的感情。断溪汐手里若是有一根木棒,只怕就要往他身上招呼了。

    林忘我果然是一块木头,他又说道:“而且,你也说错了。那些人虽然是女子,但有些女子的心只怕比男人还要狠上不少。那老板心里但凡还存有一点点希望,也不至于自杀而亡了。”他说完便为那老板娘悲惨的身世叹了口气,可这口气听在余梦耳朵里,她却并不这么想,她认为林忘我是因为“有些女人的心比男人还狠”而叹气。她忍不住道:“你是在说我吗?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心比男子要狠得多?不然为什么要将那副画撕掉,而不选择用它来找到那些人?”她说到最后时,身体已经完全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忘我。

    林忘我还是蹲在地上,连动也没动一下,只是用手指在地上不停地划来划去。他虽然没说话,但心里显然是有这个想法的。余梦也知道他的意思,当下大笑两声,眼泪又随着眼角哗哗地流了下来,笑道:“原来女人在你心里是这样的。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但你既然这么认为女人,又为何要和我做朋友?你为何不一见到我就躲开!”

    他一直在说实话,他总觉得不该对朋友说谎,所以他又要说实话了。“因为我知道你并不是时常这样的,你只是有时候这样。当你不这样的时候,任何人都会想交你这个朋友。”

    “不!你错了!你错了!你总以为自己看透了许多人,但其实你谁也不了解,你自己才最悲哀!你才是最可怜的人!”余梦嘶声道。

    沉默,沉默过后林忘我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像很同意余梦说的话,他忍住不让眼泪往下流,但不争气的身体却已经在轻微地颤抖着。他忽然想起了一句话:越是自以为了解别人的人,反而对自己了解得越少。

    林忘我并不是一个自大的人,有时候他反而谦虚得很,但有一点却不得不承认,那就是他时常会去揣度别人的心思,他也总把自己对别人的想法安在别人的身上。他现在才知道,原来这才是最可笑的。

    他忽然想起了诸葛离,他想起了自己还小的时候和三叔一起生活的日子。在他的心里,三叔虽然不是他亲生父亲,但对他无微的照顾却比亲人还要好。在三叔的庇护下,他可以安然地过完这一生,但飞来横祸,三叔却被那些梅花谷的人杀害。而自己也不得不浪迹江湖,寻找梅花谷的下落,查明父母双亲的恩怨。

    他一路走到这里并不容易,也不知经历了多少折磨苦难。如果自己不去揣度别人的想法,任由别人摆布,那他恐怕也活不到今天。

    断明见余梦的话如此伤人,忍不住怪责她道:“余梦,你怎么这样?”

    “我怎么样不用你来管,你不是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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