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解铃系铃
南宫珏循声看了过去,神色微微一愣。
“小少爷,你脚有伤!”白湘反应了过来,嘴里的话脱口而出。
“没事的,白湘。”谭千令一脸不甚在意,笑吟吟地应着,脚步并没有停下。
“谭小公子,你不必上前。”南宫珏瞧她拐着脚朝自己走来,便立即出声阻止道。
“那怎么行,”谭千令一面慢慢走着,一面应声道,“我是要道谢的,怎能隔着老远谢你?”
她现今心中自然是惭愧的,毕竟自己方才还恶意揣度了人家。
见她不听,南宫珏便先快步走到了她眼前,留身后仆从一人在那发愣。
白湘在不远处,眼看这情形,顿时放心了不少,便自觉退到了别处,方便他俩说话。
“南宫珏……”谭千令杏眸微亮,方想说些感激的话,就被南宫珏一言打断了——
“我并未帮你。”
南宫珏半点机会不给,冷冷说道。
“……”
他这是在嘴硬吗?
还是老样子。
谭千令不禁腹诽,嘴角微微上扬。
“南宫珏,你不记得你说过的话了吗?”她一向死皮赖脸惯了,遇到硬茬也从不认怂,于是,她打算旧事重提。
见他不作声,还换上了一副“你在胡说八道”的神情。她更是斗志昂扬了起来,也不弯弯绕绕,直截了当地说了起来,“上次都说了,咱们是好朋友嘛!”
南宫珏凝眸看着她,开口便是不饶人,“我是说过,谭小公子不也说过‘谁再与我做朋友谁是猪吗’?”
谭千令:“……”
她说过这话?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谭千令为掩饰自己的窘态,干笑了几声,遂真诚说道,“我早前因你不帮我说话而暗自生气、胡乱怪罪于你,是我太过狭隘了……我不应把他人的帮助想得如此理所应当的……”
“你无需愧疚。”南宫珏面不改色地应道。
谭千令猛地抬起头,眸中闪烁着喜悦。但没欢喜多久,南宫珏再次毫不客气地对她当头棒喝:
“我本就不甚在意。”
谭千令笑容登时凝固在脸上,整个人便垮了下来,“我现今与你说这些,只是希望我们能坦诚相待。”
说毕,她杏眸低垂,一脸低落。白皙的双手紧紧握住自己的袖摆。
南宫珏见她失落的形容,心下不禁有了几分动容。思忖了良久,才缓缓开口:“你为何想与我做朋友?与我做朋友,可有半点好处?”
他南宫珏名声戚寂,拒人千里。更何况,宫中无人不晓——
他五皇子不过一介弃子罢了。
“我是来会友的,又不是来互市,哪来那么多利益关系。”她不假思索道,轻轻动了动扭伤的脚,报赧一笑。
略微思量了一会儿,她继而又道:“再说,我一介方外小民,能与皇家贵胄一起学文习字本就令人愕然。若是敏而好学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个不学无术的……总归是那烂泥扶不上墙。你说我图啥好处呢?”
难不成,像戏本子那般图他的美色?
她不免在心里打趣儿道。谁又能想到,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儿竟是一个看戏成瘾的戏痴呢。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
什么鬼?她这么说他就这么接话了?
谭千令一时间竟无言以对,话虽是如此,但是也不用这么不给面子吧?
南宫珏看她一副又怒又委屈巴巴的模样,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不一会儿,便从月白袍袖中掏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微微抬袖,递于她。
“这药你收着。”他道。
她愣了愣,看了一眼他手中的药。
在阳光的照射下,透白的瓷身闪着细碎的光华,隐隐在瓶身舞动。
她接过瓷瓶,下意识地置于鼻尖,嗅了嗅,不由惊叹:“这是什么药啊,好香!”
“活血化瘀,活筋正骨之良药。”南宫珏淡然应道。对她这副惊异的模样,也是习以为常。
“谢谢五皇子!”她欣喜地将瓷瓶放入袖中,还不忘拍拍袖子,笑得十分真切,“五皇子可真真是个大好人!任凭外人怎么说,我都是不会信哒!”
“他们说得没错,”南宫珏墨眸冷淡,顿了顿,仍面不改色地说道,“我向来心冷——”
一直都是如此。
谭千令当即敛了笑,听他这么说,心中莫名有些难过。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自初遇起,她便始终觉得外人说的那些,并不全然可信。
想着,一个人真的可以冷到极致吗?
遑论戏本子里也说过,看人要凭心而论,万物不可以一事鉴之。
所以她更不可能受当时的三言两语所迷惑,顶多是被他初次的冰冷眼神被吓到了。
可如今,她与南宫珏相处这么久了。他是什么样的人,她虽不是知根知底,但是心里很清楚的是,她从旁人口中得知的印象——
多多少少,是有所偏颇的。
南宫珏望着她清澈的眼眸,有些话不由地涌入心间,他清冷的嗓音响起,“我对谁都心冷,可唯独——”
他顿住了,其余未说出的话也留在了唇齿间。
他实在不明白……不明白此时自己的那种情绪。他看不清晰,自己对眼前这个少年出于一个怎么样的态度……
“唯独什么?”谭千令顺着他的话问,一对杏眸充满了疑惑。
“唯独……”南宫珏迟疑了片刻,还是吐露了出来,“唯独你,我有所迟疑。”
此时的他,连他自己都无法看透,不是吗?何不大大方方说出来,最起码他凭心了一次。
谭千令听后,神色猛然一怔,继而倏然一笑。
她笑着,杏眸忽闪忽闪的,似揽了一掬秋水,盈盈动人。
这句话的意思她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
是不是,在他心里,已经有了一道破开冰层的微光?
“原来苍梧山的景色是不一样的。”
谭千令放目远望,朝他说道。
南宫珏也跟着抬眸,望着远处高峰入云,云烟飘渺间,别是一番人间。
确实……不一样。
他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
那些他原本无须说也不必说给别人听的话。冠冕堂皇的话他听过不少,只是在这十岁少年口中又有所不同。
知礼而乖张,守拙而灵动。
盈盈杏眸下,明澈而热烈。
让他没来由的受其所牵引,情绪也没由来的有了起伏。
他曾一度怀疑是自己的孤寂作祟,但仔细一想,也不全然是。
他早该习惯了孤寂不是吗?他独身一路走来,终将独身而去。
他与孤寂早已是至交,早已难分你我。
可偏偏在阴暗的幼时有过一束光,如今更是难得再次窥见。不禁令他带了些许痴心妄想。
可人情于他而言,不过痴妄而已。
他有什么可贪恋的呢?
可事实证明,对于眼前这个恰似星辰般的“少年”,他看不明晰,却心生动摇。
谭千令依旧笑靥不改,“马上就可以赏苍梧琼了呢,南宫珏。”
南宫珏淡淡一笑,面色仍旧清冷,但眉间的冷凛似乎少了许多。
远远望去,一片绚烂的色彩绽开心怀,漫山的花海染上眉间。
“五殿下,陛下召您过去呢。”
不远处,一个内侍走了过来,特来传南元帝的口令。
谭千令闻言,心下莫名起了几分担忧,朝内侍颔了颔首,又冲南宫珏笑了笑,“那我便不打扰了。”
说罢,一瘸一拐地往后头马车走去。
南宫珏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直至她进了马车才收回目光。
“五殿下,请随奴移步。”
内侍稍稍让开道,待南宫珏先行。
南宫珏闻言点了点头,跟着他朝御與处去。
谭千令掀帘望着他渐渐远去,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那时才十岁,怎么会懂那抹复杂的情绪,哪怕是八年后的她,时隔多年再次遇他,也依旧没能参透。
“小少爷,你脚有伤!”白湘反应了过来,嘴里的话脱口而出。
“没事的,白湘。”谭千令一脸不甚在意,笑吟吟地应着,脚步并没有停下。
“谭小公子,你不必上前。”南宫珏瞧她拐着脚朝自己走来,便立即出声阻止道。
“那怎么行,”谭千令一面慢慢走着,一面应声道,“我是要道谢的,怎能隔着老远谢你?”
她现今心中自然是惭愧的,毕竟自己方才还恶意揣度了人家。
见她不听,南宫珏便先快步走到了她眼前,留身后仆从一人在那发愣。
白湘在不远处,眼看这情形,顿时放心了不少,便自觉退到了别处,方便他俩说话。
“南宫珏……”谭千令杏眸微亮,方想说些感激的话,就被南宫珏一言打断了——
“我并未帮你。”
南宫珏半点机会不给,冷冷说道。
“……”
他这是在嘴硬吗?
还是老样子。
谭千令不禁腹诽,嘴角微微上扬。
“南宫珏,你不记得你说过的话了吗?”她一向死皮赖脸惯了,遇到硬茬也从不认怂,于是,她打算旧事重提。
见他不作声,还换上了一副“你在胡说八道”的神情。她更是斗志昂扬了起来,也不弯弯绕绕,直截了当地说了起来,“上次都说了,咱们是好朋友嘛!”
南宫珏凝眸看着她,开口便是不饶人,“我是说过,谭小公子不也说过‘谁再与我做朋友谁是猪吗’?”
谭千令:“……”
她说过这话?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谭千令为掩饰自己的窘态,干笑了几声,遂真诚说道,“我早前因你不帮我说话而暗自生气、胡乱怪罪于你,是我太过狭隘了……我不应把他人的帮助想得如此理所应当的……”
“你无需愧疚。”南宫珏面不改色地应道。
谭千令猛地抬起头,眸中闪烁着喜悦。但没欢喜多久,南宫珏再次毫不客气地对她当头棒喝:
“我本就不甚在意。”
谭千令笑容登时凝固在脸上,整个人便垮了下来,“我现今与你说这些,只是希望我们能坦诚相待。”
说毕,她杏眸低垂,一脸低落。白皙的双手紧紧握住自己的袖摆。
南宫珏见她失落的形容,心下不禁有了几分动容。思忖了良久,才缓缓开口:“你为何想与我做朋友?与我做朋友,可有半点好处?”
他南宫珏名声戚寂,拒人千里。更何况,宫中无人不晓——
他五皇子不过一介弃子罢了。
“我是来会友的,又不是来互市,哪来那么多利益关系。”她不假思索道,轻轻动了动扭伤的脚,报赧一笑。
略微思量了一会儿,她继而又道:“再说,我一介方外小民,能与皇家贵胄一起学文习字本就令人愕然。若是敏而好学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个不学无术的……总归是那烂泥扶不上墙。你说我图啥好处呢?”
难不成,像戏本子那般图他的美色?
她不免在心里打趣儿道。谁又能想到,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儿竟是一个看戏成瘾的戏痴呢。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
什么鬼?她这么说他就这么接话了?
谭千令一时间竟无言以对,话虽是如此,但是也不用这么不给面子吧?
南宫珏看她一副又怒又委屈巴巴的模样,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不一会儿,便从月白袍袖中掏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微微抬袖,递于她。
“这药你收着。”他道。
她愣了愣,看了一眼他手中的药。
在阳光的照射下,透白的瓷身闪着细碎的光华,隐隐在瓶身舞动。
她接过瓷瓶,下意识地置于鼻尖,嗅了嗅,不由惊叹:“这是什么药啊,好香!”
“活血化瘀,活筋正骨之良药。”南宫珏淡然应道。对她这副惊异的模样,也是习以为常。
“谢谢五皇子!”她欣喜地将瓷瓶放入袖中,还不忘拍拍袖子,笑得十分真切,“五皇子可真真是个大好人!任凭外人怎么说,我都是不会信哒!”
“他们说得没错,”南宫珏墨眸冷淡,顿了顿,仍面不改色地说道,“我向来心冷——”
一直都是如此。
谭千令当即敛了笑,听他这么说,心中莫名有些难过。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自初遇起,她便始终觉得外人说的那些,并不全然可信。
想着,一个人真的可以冷到极致吗?
遑论戏本子里也说过,看人要凭心而论,万物不可以一事鉴之。
所以她更不可能受当时的三言两语所迷惑,顶多是被他初次的冰冷眼神被吓到了。
可如今,她与南宫珏相处这么久了。他是什么样的人,她虽不是知根知底,但是心里很清楚的是,她从旁人口中得知的印象——
多多少少,是有所偏颇的。
南宫珏望着她清澈的眼眸,有些话不由地涌入心间,他清冷的嗓音响起,“我对谁都心冷,可唯独——”
他顿住了,其余未说出的话也留在了唇齿间。
他实在不明白……不明白此时自己的那种情绪。他看不清晰,自己对眼前这个少年出于一个怎么样的态度……
“唯独什么?”谭千令顺着他的话问,一对杏眸充满了疑惑。
“唯独……”南宫珏迟疑了片刻,还是吐露了出来,“唯独你,我有所迟疑。”
此时的他,连他自己都无法看透,不是吗?何不大大方方说出来,最起码他凭心了一次。
谭千令听后,神色猛然一怔,继而倏然一笑。
她笑着,杏眸忽闪忽闪的,似揽了一掬秋水,盈盈动人。
这句话的意思她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
是不是,在他心里,已经有了一道破开冰层的微光?
“原来苍梧山的景色是不一样的。”
谭千令放目远望,朝他说道。
南宫珏也跟着抬眸,望着远处高峰入云,云烟飘渺间,别是一番人间。
确实……不一样。
他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
那些他原本无须说也不必说给别人听的话。冠冕堂皇的话他听过不少,只是在这十岁少年口中又有所不同。
知礼而乖张,守拙而灵动。
盈盈杏眸下,明澈而热烈。
让他没来由的受其所牵引,情绪也没由来的有了起伏。
他曾一度怀疑是自己的孤寂作祟,但仔细一想,也不全然是。
他早该习惯了孤寂不是吗?他独身一路走来,终将独身而去。
他与孤寂早已是至交,早已难分你我。
可偏偏在阴暗的幼时有过一束光,如今更是难得再次窥见。不禁令他带了些许痴心妄想。
可人情于他而言,不过痴妄而已。
他有什么可贪恋的呢?
可事实证明,对于眼前这个恰似星辰般的“少年”,他看不明晰,却心生动摇。
谭千令依旧笑靥不改,“马上就可以赏苍梧琼了呢,南宫珏。”
南宫珏淡淡一笑,面色仍旧清冷,但眉间的冷凛似乎少了许多。
远远望去,一片绚烂的色彩绽开心怀,漫山的花海染上眉间。
“五殿下,陛下召您过去呢。”
不远处,一个内侍走了过来,特来传南元帝的口令。
谭千令闻言,心下莫名起了几分担忧,朝内侍颔了颔首,又冲南宫珏笑了笑,“那我便不打扰了。”
说罢,一瘸一拐地往后头马车走去。
南宫珏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直至她进了马车才收回目光。
“五殿下,请随奴移步。”
内侍稍稍让开道,待南宫珏先行。
南宫珏闻言点了点头,跟着他朝御與处去。
谭千令掀帘望着他渐渐远去,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那时才十岁,怎么会懂那抹复杂的情绪,哪怕是八年后的她,时隔多年再次遇他,也依旧没能参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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