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诚意与暗流（二）
凡赛尔走后，阿克西恩返回来收拾杯具。来到柜子前，他却折返了回去，将杯子重新放到凡赛尔刚才坐的地方，托着腮盯着那杯子。
“这就是诚吗？”
如此自信地相信自己就是诚吗？他确实没有说谎，在说实话。他这个人有什么想法就说什么，这一点和伊莎给我讲过的内容一样。
这就是诚吗？阿克西恩扪心自问。
有些被他压下去的念头仿佛因为凡赛尔的到访解开了禁锢，充斥在他脑海中，回响不绝。那是他自负地对每一名助教、每一名竞争对手的审视结果，和对本次考核一些细节的思索。之前的他专心于和学生们一起调查这个镇子，便刻意地不再去关注这些内容。
密探、合作、请求、争论……阿克西恩盯着杯中清水，开始与自己对话。
“如果密探真的存在，这倒与博尔佐教授的作风不符，他是一个那么注重道德修养的人，一丝不苟，认真负责，但是这次他模糊的态度确实与往常大不相同，密探或许真的存在。凡赛尔的话并不是为了引起大家的猜忌，他是很认真地在告诉我们他的猜测。科特确实是目前最有密探嫌疑的人，但是太过刻意，有点像是将计就计的感觉。”
“除了第一次会议时，大家有点唇枪舌剑，其他时候都很安宁。瑟夫轮的提议带有很明显的目的，他并不是诚恳地邀请大家合作，其他人也发觉了这一点。凡赛尔不会是为了和我强调这个才跟我暗示了诚的意义吧？难道我做了什么被他误解的事情吗？”
“科特、凡赛尔、海拉……他们的调查方向分别是镇上居民生活变迁、天候变化以及水坝功能，都很认真在推进工作。其他人……倒也并没有很新奇的调查方向。”
“不过现在想想，这次的考核标准到底是什么？如此开放性的题目，应该很难甄别出那个唯一人选才是，就算后面还有考核，但是实地调查能筛选掉多少人？既然能通过助教的考核，必然也是身经百战，大家的题目也都与生命息息相关。”
“啊！我居然一直放任这么重要的信息在我脑海中沉睡！这场考核的意义到底在什么地方？是让我们做些什么吗？真正地为当地人做些事情？不，这不符合调研的道德要求。”
阿克西恩有些想不明白了，他端起烛台，走到街道上。镇子的道路很黑，完全不像城市里那样到了晚上还有生机勃勃的感觉。所有人都睡觉了，或者龟缩在自己的屋子里。
“秉烛夜游，行欢作乐，人迹罕至，当是我意。”阿克西恩想起了这句小诗，他在周边转悠，继续思索着刚才的问题——这场考核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凡赛尔和我能免除面试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我们都被学生弄伤了，这说明博尔佐教授有意以此来评判我们的教育能力。那这场考核的要点实在领导力吗？还是说，我们身为法师的关怀之心？那么考核团必定很在意我们调查的过程，他们想必已经有办法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了。”
阿克西恩看到了一座桥，心里不由得欣喜起来，他走上去，望着汇入主干道的河流。现在是秋冬时节，即使前几天下过了雨水量还是小得可怜，丝毫没有当地记载中它应有的气势。
从艺术家的角度来说，这个水坝确实煞风景。但是从农学的角度考虑，水坝的作用是值得肯定的。阿克西恩将灯放在桥栏上，倚着桥栏休息起来，这里有水流嬉戏的乐音，能让他放松下来，更能让他反复回味过往在桥上桥下的酸甜苦辣。
“也没有时间做修改了，还是尽快要做好收尾工作。博尔佐教授……博尔佐教授……其实还有许多教授也让人敬佩，比如，比如……”
阿克西恩默数着自己认识的、才华出众的诸位教授，自嘲道：“说起信任，我好像比凡赛尔更盲目地信任别人的话，或许说，迷信权威？之前跟他们说话也是，这个老师说过，那个老师说过……说到为人处世，艾尔和特兰奎尔都有自己的处事方式，但他们的诚恳与凡赛尔这种缺乏技术含量的态度不同。在这些人里面，海拉倒是展示出了一些技巧，她似乎总是在关注一些奇特的地方。其他人，我倒没有过分关注过。”
阿克西恩开始一个个回忆和自己有较紧密联系的人，在他的认知中，巴克散漫古怪，总是用带刺的话表达自己的意思；玛格丽特带有进攻性和自尊，但知道收敛锋芒；伊莎则宛如观众，观察并思考；米娅是一个较真且有些强势的女孩，但阿克西恩能感觉到她的灵魂并不像她表现出的那样坚强；兰瑟正相反，看似有些软弱和敏感的性格下是一个极度坚韧的灵魂；阿昆则是有细腻的洞察力，因此能在地脉系学习成功。
还有剧院的各位……还有塔娜莉亚和她的诸位好友……
还有……
瑞文。
阿克西恩的脑海里忽然闪过这个人的名字，他因此猛得紧张了起来，差点将烛台撞到桥下去。
为什么会想起来这个人？阿克西恩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他其实在那件事后并没有再见过瑞文本人，只知道他离开了这里，唯一可确定的是，他其实并不是策划那件暴行的人，甚至于，他居然完全没有参与进去。他只是和自己的那些“朋友”发表了自己的愤怒和不满，借着酒精，说了不少足以当成教唆犯罪的证据的话。但他要承受的道德谴责压力，肯定是难以估计的。
“瑞文……虽然是学长，但是却相处较多，他是个很自负的人，对于自己认定的事情有很深的执念。不过，他认错和改正的态度也和他自负地坚持自己理念的态度一模一样——那不是傲慢，而是诚恳与谦虚。我记得，他曾经说过，那是成为一名医生需要必备的品质——对自己的诊断不带一丝怀疑，对于正确的理念不带一丝排斥。”阿克西恩有些惊讶，自己居然还记得这么多内容。
“曾经也做过队友，也交流过许多法术上的内容，但是他越来越不喜欢我。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哪里招惹到了他。”阿克西恩低声说，他端起烛台往回去的方向走。
在住处的院落前，他看到两盏烛灯，等他靠近时，发现是两名妇人，其中一名就是那晚与他攀谈的安娜。
“她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去找你，你却回来了。”安娜说。
今晚，她们都穿着正经的平民服装，丝毫没有打扮过，看起来朴素得和整个安宁的镇子相得益彰。
“找我，有什么事？”
“可能你需要访谈，而她需要一个倾诉对象。”安娜说，“现在可以请我们进去吗？绅士？”
阿克西恩看了一眼幽暗的住处，并没有一个房间亮着灯，他说：“请吧。”
“这就是诚吗？”
如此自信地相信自己就是诚吗？他确实没有说谎，在说实话。他这个人有什么想法就说什么，这一点和伊莎给我讲过的内容一样。
这就是诚吗？阿克西恩扪心自问。
有些被他压下去的念头仿佛因为凡赛尔的到访解开了禁锢，充斥在他脑海中，回响不绝。那是他自负地对每一名助教、每一名竞争对手的审视结果，和对本次考核一些细节的思索。之前的他专心于和学生们一起调查这个镇子，便刻意地不再去关注这些内容。
密探、合作、请求、争论……阿克西恩盯着杯中清水，开始与自己对话。
“如果密探真的存在，这倒与博尔佐教授的作风不符，他是一个那么注重道德修养的人，一丝不苟，认真负责，但是这次他模糊的态度确实与往常大不相同，密探或许真的存在。凡赛尔的话并不是为了引起大家的猜忌，他是很认真地在告诉我们他的猜测。科特确实是目前最有密探嫌疑的人，但是太过刻意，有点像是将计就计的感觉。”
“除了第一次会议时，大家有点唇枪舌剑，其他时候都很安宁。瑟夫轮的提议带有很明显的目的，他并不是诚恳地邀请大家合作，其他人也发觉了这一点。凡赛尔不会是为了和我强调这个才跟我暗示了诚的意义吧？难道我做了什么被他误解的事情吗？”
“科特、凡赛尔、海拉……他们的调查方向分别是镇上居民生活变迁、天候变化以及水坝功能，都很认真在推进工作。其他人……倒也并没有很新奇的调查方向。”
“不过现在想想，这次的考核标准到底是什么？如此开放性的题目，应该很难甄别出那个唯一人选才是，就算后面还有考核，但是实地调查能筛选掉多少人？既然能通过助教的考核，必然也是身经百战，大家的题目也都与生命息息相关。”
“啊！我居然一直放任这么重要的信息在我脑海中沉睡！这场考核的意义到底在什么地方？是让我们做些什么吗？真正地为当地人做些事情？不，这不符合调研的道德要求。”
阿克西恩有些想不明白了，他端起烛台，走到街道上。镇子的道路很黑，完全不像城市里那样到了晚上还有生机勃勃的感觉。所有人都睡觉了，或者龟缩在自己的屋子里。
“秉烛夜游，行欢作乐，人迹罕至，当是我意。”阿克西恩想起了这句小诗，他在周边转悠，继续思索着刚才的问题——这场考核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凡赛尔和我能免除面试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我们都被学生弄伤了，这说明博尔佐教授有意以此来评判我们的教育能力。那这场考核的要点实在领导力吗？还是说，我们身为法师的关怀之心？那么考核团必定很在意我们调查的过程，他们想必已经有办法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了。”
阿克西恩看到了一座桥，心里不由得欣喜起来，他走上去，望着汇入主干道的河流。现在是秋冬时节，即使前几天下过了雨水量还是小得可怜，丝毫没有当地记载中它应有的气势。
从艺术家的角度来说，这个水坝确实煞风景。但是从农学的角度考虑，水坝的作用是值得肯定的。阿克西恩将灯放在桥栏上，倚着桥栏休息起来，这里有水流嬉戏的乐音，能让他放松下来，更能让他反复回味过往在桥上桥下的酸甜苦辣。
“也没有时间做修改了，还是尽快要做好收尾工作。博尔佐教授……博尔佐教授……其实还有许多教授也让人敬佩，比如，比如……”
阿克西恩默数着自己认识的、才华出众的诸位教授，自嘲道：“说起信任，我好像比凡赛尔更盲目地信任别人的话，或许说，迷信权威？之前跟他们说话也是，这个老师说过，那个老师说过……说到为人处世，艾尔和特兰奎尔都有自己的处事方式，但他们的诚恳与凡赛尔这种缺乏技术含量的态度不同。在这些人里面，海拉倒是展示出了一些技巧，她似乎总是在关注一些奇特的地方。其他人，我倒没有过分关注过。”
阿克西恩开始一个个回忆和自己有较紧密联系的人，在他的认知中，巴克散漫古怪，总是用带刺的话表达自己的意思；玛格丽特带有进攻性和自尊，但知道收敛锋芒；伊莎则宛如观众，观察并思考；米娅是一个较真且有些强势的女孩，但阿克西恩能感觉到她的灵魂并不像她表现出的那样坚强；兰瑟正相反，看似有些软弱和敏感的性格下是一个极度坚韧的灵魂；阿昆则是有细腻的洞察力，因此能在地脉系学习成功。
还有剧院的各位……还有塔娜莉亚和她的诸位好友……
还有……
瑞文。
阿克西恩的脑海里忽然闪过这个人的名字，他因此猛得紧张了起来，差点将烛台撞到桥下去。
为什么会想起来这个人？阿克西恩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他其实在那件事后并没有再见过瑞文本人，只知道他离开了这里，唯一可确定的是，他其实并不是策划那件暴行的人，甚至于，他居然完全没有参与进去。他只是和自己的那些“朋友”发表了自己的愤怒和不满，借着酒精，说了不少足以当成教唆犯罪的证据的话。但他要承受的道德谴责压力，肯定是难以估计的。
“瑞文……虽然是学长，但是却相处较多，他是个很自负的人，对于自己认定的事情有很深的执念。不过，他认错和改正的态度也和他自负地坚持自己理念的态度一模一样——那不是傲慢，而是诚恳与谦虚。我记得，他曾经说过，那是成为一名医生需要必备的品质——对自己的诊断不带一丝怀疑，对于正确的理念不带一丝排斥。”阿克西恩有些惊讶，自己居然还记得这么多内容。
“曾经也做过队友，也交流过许多法术上的内容，但是他越来越不喜欢我。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哪里招惹到了他。”阿克西恩低声说，他端起烛台往回去的方向走。
在住处的院落前，他看到两盏烛灯，等他靠近时，发现是两名妇人，其中一名就是那晚与他攀谈的安娜。
“她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去找你，你却回来了。”安娜说。
今晚，她们都穿着正经的平民服装，丝毫没有打扮过，看起来朴素得和整个安宁的镇子相得益彰。
“找我，有什么事？”
“可能你需要访谈，而她需要一个倾诉对象。”安娜说，“现在可以请我们进去吗？绅士？”
阿克西恩看了一眼幽暗的住处，并没有一个房间亮着灯，他说：“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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