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间隙
“哼”“哈”
校场中千余人同时舞动，吼叫声响彻云霄，几个执事教习穿梭其中，丝毫不受影响，遇到动作不对的，手中教棍倏地挥出，在其不对的地方猛地一抽，受教的弟子不敢叫疼，不然动作一乱，还要吃更大的苦头，只得闷哼一声，迅速调整动作。
晨练的武功是昨天王虎教的三阳拳，苏林虽然还未正式入门，但架子耍的不错，倒也没有出什么问题。见日头高照，每个弟子身上都大汗淋漓，几个执事才解散队形，意味着今天的训练结束。
弟子们三五几个和熟识同队弟子坐下，今日的晨练结束不意味就没事了，休息一下后，各队的弟子还要跟着执事学习武功招式。苏林用手臂上的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独自找了一个地方坐下。
他刚来武馆，连王虎手下的弟子都认不清楚，只有一个鲁达稍微有些印象，今早还没找到人便开始晨练，只得加入队伍中匆匆开始，现在身体乏累，也没心思去找。
“苏林，苏林。”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苏林抬头向四周张望，大多数人都累得瘫坐在地，他一眼就看到了喊自己的人，那个名叫鲁达的武馆弟子，此时正站在王虎身旁叫着自己的名字。
‘王虎怎么来了？’苏林心中疑惑，早上晨练时还没看到王虎的身影，现在居然出现在校场上。苏林支撑起身体，快步往那个方向走过去。
“见过王师兄，你怎么来了？”苏林走到二人面前，拱手道。
王虎脸上露出标志性的爽朗笑容：“昨日太过于匆忙，怕你初来乍到不太习惯，过来看看，顺便在交代你一些事情。”
这句话让身旁的鲁达不由的看了苏林一眼，不由有些羡慕，他们这种学徒如果不是太出众，三年后除非再交一次学费，不然就只有走人。学徒在这武馆实在谈不上地位，更别提有什么人关照了。
王虎：“今日练功感觉如何？”
苏林知道王虎的关照源于对自己背景的不了解，也没有自视甚高，“刚刚来，感觉还行，没有什么大问题。”
“哦？今日晨练也没有问题吗？来，你练一遍我看看。”王虎知道苏林只是一个新人，昨日才上手三阳拳，还只是匆匆练了几遍，几日晨练居然没有出问题，这让他有些惊讶。
苏林不明所以，自然听从，拉开架势，一五一十的耍起了三阳拳，噼里啪啦，一阵拳脚干净利落，三阳拳招式并不复杂，苏林很快就打完一套。他收完工站住了脚问道：“有什么不对的吗？”
“啧啧。”王虎在一旁摸着胡腮，不由赞道：“苏师弟在拳脚招式方面果然天赋不凡，居然短短两日就将这三阳拳练得有模有样。”
鲁达也吃惊地看了苏林一眼，这三阳拳虽然简单，但要练得有模有样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短短一日功夫就有如此火候可不简单。
“不敢，昨日回去后，我有练了几遍，才有现在这个样子，当不得师兄夸赞。”苏林语气平淡，他不觉得是了不起的事情，只当是王虎的恭维。
“哈哈，苏师弟真是谦虚。”王虎看他平淡的模样，知道他不清楚其中的意味，也不理这茬，笑道：“师弟既然招式已经娴熟，不妨将精力放在内功修行上，早日着手外练，这也是我今日来的目的。”
见苏林有些不明所以的样子，王虎对身旁的鲁达道：“来，鲁达，你用上内力练一遍《三阳拳》给苏师弟看看。”
“是”鲁达听到王虎的吩咐，立马照做。
他走到二人身旁的一处空地，凝神静气，“喝”，随着一声长叫，鲁达便在场中挥舞起招式，这招式与王虎教苏林的一般无二，但从鲁达手中打出，招招凌厉，虎虎生威，拳风空中作响，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与苏林却不可同日而语。
待鲁达练完，王虎挥挥手示意他回去，道：“苏师弟可曾明白？这内息在培元是只能叫气，内气、内息，唯有外炼后才能叫内力，因为此时它真的可以发力。”
苏林没说话，他对武道知之甚浅，一切从善如流，暗自将王虎的话谨记心头。
王虎继续道：“我师萧千山曾说过，武功招式是对敌之法，与内力是相辅相成，但天下武功，以气为宗，以气为本是改不了的。原本这些话我是准备等你外炼后才给你说的，但你的天赋确实好，只是几遍就将三阳拳练得有模有样，我害怕你你走上歧途，不得不提前给你提醒。”
王虎知道苏林年纪偏大，现在习武已然错过最好的年龄，但偏偏对武功招式一道有很高的天赋，他怕苏林贪恋武功招式的的强大，而误入歧途，不得不出言提醒。
苏林没有反驳，只得口中称“是，王师兄。”
王虎点点头，道：“我不是每日都来武馆，我不在时，平时练武你就和鲁达他们一起就行，等我来武馆时自会指点你们武功。但师兄认为现在你的重心还是应该放在突破外炼上，只有进入外炼才算真正踏上武途，等突破外炼后再去锤炼武功招式，这才是正道。”
“突破外炼对寻常练武之人不算难，以师弟的情况可能会有些波折，我建议你去药房问问，药房是我武馆内一大要地，里面的向老见多识广，对人体武功知之甚详，有时我们这些内门弟子也会寻他解答武学疑惑，或许他又办法能加快你进入外炼的时间。”
王虎瞧了一眼苏林，交代道：“要踏入外炼，少不了内功心法，这一点你要去传功房，或者找相应的真传弟子也可以，你与石宗师弟相识，也可以找他传授，我馆内的内功心法主要有三，你要自行选择一本。”
苏林听到这里有心解释自己已经有了内功心法，石宗叫自己对外宣称所练心法为《正阳功》，想来是王虎所说的三者之一，只是不知其余两本是什么，他有些好奇，便没有开口，继续听了下去。
“一者《正阳功》，这本功法与我们所学的三阳拳一脉相承，听恩师讲，这也是他师门的弟子入门时的奠基心法，我们馆内师兄弟也多是选着这本功法修行。”
苏林当即明白武馆内众弟子选择这本功法的原因，太上宗名传诸国，声名赫赫，即使偏居一隅的北海也知道其威势，自家师父是太上弃徒，身为武馆的众多弟子无可指摘，心中的点点羞愧也挡不住众人对太上宗的向往之情。
王虎声音继续道：
“其二是《寒冰诀》，这本功法是师父的家传心法，师父从未给我们提起过，这本功法我也知之甚少，倒是王宣化师弟所练功法就是这本，我曾见过王师弟出手，一掌便将敌手冻住，威力端是恐怖绝伦，若你要学得请教师父，当然我也可以为你引荐王宣化师弟。”
“其三是《青木功》，这本功法是师父奇遇所得，馆内修行之人甚少，据说是一本医家法门，这一点倒是挺适合师弟所学，这本功法虽然声名不显，但师父就是此功邀请药房向老入住武馆，向老这种高人都被这本功法所诱惑，想来此功也不简单。”
“这三本功法在外面都是一等一的上乘武学，无论修行哪一本都有成为一方高手的机会，师弟自行选择就是，但我建议选择《正阳功》，这本功法武馆内修行的师兄弟众多，有问题可以直接请教众位师兄弟，省去不少麻烦，我修炼的也是这本功法。”
王虎说完这三本功法，又指点了苏林一会儿，他看了看天色，对苏林说道：“苏师弟，我在城内担任要职，平时隔三差五才会来武馆一趟，这次也是忙里偷闲过来一趟，现在又得出去，你先练着，改日我再来看看你练的如何。”
苏林：“是，王师兄。”
苏林目送他离开，他看了一眼周围发现其他队列的执事也走的差不多了，心中顿时有些明悟。鲁达在一旁见王虎走后苏林还在沉思，立马凑上来，“苏师兄，昨日多有得罪，还请你见谅啊。”
“嗯，没事”苏林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淡淡回了一声，这鲁达年纪不大，二十左右，嘴角绒毛青须刚刚冒头，苏林看他这幅神情，隐隐能猜到鲁达的心思，无非是看自己‘背景深厚’，有结交之心，但自己身份处境特殊，他也没有拉帮结派的心思。
鲁达讨了个没趣，讪笑一下，“来这面，苏师兄，我为你介绍一下同门师兄弟，这些师兄弟的武功都是王师兄教的，与我们关系亲近一些。”
刘宝臂膀撞了一下李玉柱的肩，朝着苏林那个方向努努嘴：“大哥，你看那个东唐人向我这面走过来了。”
李玉柱不理刘宝，淡淡道：“不是一路人，不用管他。”
两人悄谈见，苏林虽鲁达到了几人面前，鲁达一指身前的李玉柱说道：“苏师兄，这是李师兄，拳法出众，你现在练的三阳拳多数时也是他在教授众位师兄弟。”
转头又指着另一人，“这位是万师兄。”
“还有这位，这是刘师弟。”
“这是江师兄。”
……
“鲁师弟，你不用介绍太多，我是晋人，他是唐人，以后我等还要参军，现在我们又何必扯上交情？”为首的那位李师兄不客气地打断了还在热情介绍的鲁达，其他人也是冷眼旁观，默不作声。
见众人态度冷漠，在苏林面前的鲁达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其实他心中也有些疑惑，这位李玉柱师兄虽然是晋人，但在北海一向循规蹈矩，很少与人冲突，今日是怎么回事？
他小声向苏林解释道：“王师兄人很好，但是他教的弟子多数会参军，有一些师兄弟是晋人，他们现在都知道了你是东唐人，才会对你态度冷淡的，苏师弟不要见怪。”
苏林早知道自己东唐人的身份遮掩不住，只是没想到会传播的那么快，仅是一天的功夫就近乎全馆皆知了，对于众人的冷漠他倒不见怪，他东唐人的身份在这北海处处遭受限制，已不是一日两日，已然习惯这种待遇了。
这个世界之人对苏林来说都是一些黔夫愚首，他的见识、经历却足以让他俯视世上任何一人，但他也曾小瞧于任何人，因为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若论心机情感，这些人与自己一般无二。
见众人对自己态度冷漠，苏林也没有屈膝融入他们，更没有说什么狠话与他们发生争端，现在与这些人发生冲突不值当，武馆内他在意的东西唯有武功，余者皆是过客而已，这一点他很清楚。
周围的人也注意到了这面的情况，执事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众弟子抱着看热闹的态度端望，也有人戏谑看着苏林准备怎么做，要知道执事许多时候都不在武馆内，不在武馆内的日子都是武功高深的的师兄教导武功，这苏林不融于队伍，武功进度怕是会慢上不少。
鲁达看了看互不干涉的两边，有些左右为难，但一想苏林对自己不咸不淡的态度，他心中立马做出了抉择，或许自己再讨好下去也没有好处，还会惹得众位师兄弟不满，便转身回到原来的队伍。
苏林不管众人诧异的目光，转身便走，王虎不在，与他同队的师兄弟态度也很冷漠，现在练武无人指导，何必留在此地惹人白眼？
李玉柱看着苏林离去的背影目光闪烁，回头便招呼师兄弟练武，众人见状也纷纷收回目光。
苏林走出校场，一边走一边思考：现在要不要回园林随石宗修炼内功？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昨日上午选择执事之事怕是恶了石宗，虽然他不知道那位东方师弟与石宗是什么关系，但观其对石宗恭敬的态度就知道此人怕是石宗同一派系的人，他没有选择此人就等同于放弃了石宗这一派系。
苏林在选择之前就有过考虑，他不想冒然选择阵营，或者说不想选择阵营，以当时的情况，若是选择东方浩，恐怕在外人眼中，自己就是石宗一阵营的人了，所以最好选择王虎，这样还有缓冲的余地。
苏林独自走出武馆大门，心中难免有些郁气，今日之事不算是一个好的开头，街上行人来往不绝，苏林长舒一口气便随着人流回往城南，北海是一种滔天巨城，占地极广，武馆与医馆所在一南一北，相距六七里，临近正午苏林才回到长明街。
日头毒辣，苏丽不由用手挡住额头日光，“苏师弟。”苏林肩膀被人一拍，蓦然回头，却见已是一身甲胄打扮的王虎。
“苏师弟可是惹到什么人了？我刚才看到有人似乎在跟踪你。”王虎随意拍拍苏林的肩膀，像是在聊些家常，眼神却隐蔽地向身后一瞥示意苏林，苏林当即领会，余光随之望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虽然什么都没有发现，但苏林心中却不由一凛，这是他生性谨慎的原因。他在北海没有什么仇家，此刻听到王虎所言也不知道其中真假，心中也没有头绪，只好暗自将此事放在心里。
“今天习武感觉怎么样？”王虎脸色轻松，丝毫没有将这种事情放在心上，以他的身份，刀头舔血，生死厮杀都是小事，自然不会将一次跟踪放在心上。
“尚好。”苏林回道。
“哈哈，习惯就好，看来师弟是没有在武馆内的膳食堂用餐了，就不打扰苏师弟回家了，师弟先回去吧，注意安全。”王虎说完对着苏林摆摆手，迈开大步离开了此地。
苏林再次看了一眼周围，还是没有任何发现，摇摇头转身回去。
苏林回到医馆简单的用过饭便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盘坐在自己的床榻上，将昨天从石宗手上的那份心法摊在自己的面前，心中思虑过石宗给的那本修炼心得。
那本书上说过：外练到洗身都是积攒内炼锤炼身体，外练即是用内力打磨筋皮骨肉，但在之前需要将内力与筋骨共鸣才行。
苏林压下心中的情绪，迫使自己平静，王道士已将自己根骨‘软化’，想来‘共鸣’这一关没有太大的问题，他双手成托天之势，已然运转起了《龙虎功》，内息急速运转，他牙关紧咬，脸变得通红，脑门上青筋浮现，汗水淋漓，显然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随着苏林一声低沉的怒喝，他像是打通了全身关节一般，气息逐渐变得平稳，他睁开双眼看着自己的双手，紧紧一握，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一般。
他收功时天色已暗，他坐在床上大口的喘着气，随后深呼吸一口，气息慢慢平静下来。
七月燥热非常，一下午运功，踏破关卡，已让他精疲力尽，不由的有些昏昏然躺下，苏林汗水止不住的流淌，但身体的疲惫带来的倦意汹涌而来，冲击这这股燥热与躁动，苏林双眼开始变得惺忪。
“嘎吱，啪”
迷迷糊糊他仿佛听见了一道灵魂深处的声音，这是铁门打开再关上的声音，恍惚间又有声音再次传来：
“苏杰，为什么要……”
……
月上中天，华光布满院内。
“呼”，苏林猛然惊醒，他大口喘着粗气，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般，待气息逐渐平稳，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深幽。
苏林缓缓起身，走到院子中央，他走向身旁的木架，想着白天鲁达挥舞拳法时的场景，右手运劲，按住身旁的木柱轻轻一握，木柱上瞬间出现一个浅浅的手印，他无悲无喜，他知道外炼已经成了，苏林这才真的明白：内力非气，乃力。
周身气息随着自己的心意流动，化作力量，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内力仿佛就是力，却又是似而非。
月华照满苏林的全身，他抬头看向夜空，宇宙浩瀚，星空深邃，他眼神幽幽，似乎想要将天幕看穿一般，世界广大无边，自己何止是异客他乡？
前世他行差步错，心性偏激之下犯下大错，十年逃亡，十年修心养性，最后被人举报落网归案，他心中也谈不上什么后悔与怨恨，但现在身处异世，前尘种种都该过去了，都该消散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低下头，眼神已重新变得平淡。
校场中千余人同时舞动，吼叫声响彻云霄，几个执事教习穿梭其中，丝毫不受影响，遇到动作不对的，手中教棍倏地挥出，在其不对的地方猛地一抽，受教的弟子不敢叫疼，不然动作一乱，还要吃更大的苦头，只得闷哼一声，迅速调整动作。
晨练的武功是昨天王虎教的三阳拳，苏林虽然还未正式入门，但架子耍的不错，倒也没有出什么问题。见日头高照，每个弟子身上都大汗淋漓，几个执事才解散队形，意味着今天的训练结束。
弟子们三五几个和熟识同队弟子坐下，今日的晨练结束不意味就没事了，休息一下后，各队的弟子还要跟着执事学习武功招式。苏林用手臂上的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独自找了一个地方坐下。
他刚来武馆，连王虎手下的弟子都认不清楚，只有一个鲁达稍微有些印象，今早还没找到人便开始晨练，只得加入队伍中匆匆开始，现在身体乏累，也没心思去找。
“苏林，苏林。”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苏林抬头向四周张望，大多数人都累得瘫坐在地，他一眼就看到了喊自己的人，那个名叫鲁达的武馆弟子，此时正站在王虎身旁叫着自己的名字。
‘王虎怎么来了？’苏林心中疑惑，早上晨练时还没看到王虎的身影，现在居然出现在校场上。苏林支撑起身体，快步往那个方向走过去。
“见过王师兄，你怎么来了？”苏林走到二人面前，拱手道。
王虎脸上露出标志性的爽朗笑容：“昨日太过于匆忙，怕你初来乍到不太习惯，过来看看，顺便在交代你一些事情。”
这句话让身旁的鲁达不由的看了苏林一眼，不由有些羡慕，他们这种学徒如果不是太出众，三年后除非再交一次学费，不然就只有走人。学徒在这武馆实在谈不上地位，更别提有什么人关照了。
王虎：“今日练功感觉如何？”
苏林知道王虎的关照源于对自己背景的不了解，也没有自视甚高，“刚刚来，感觉还行，没有什么大问题。”
“哦？今日晨练也没有问题吗？来，你练一遍我看看。”王虎知道苏林只是一个新人，昨日才上手三阳拳，还只是匆匆练了几遍，几日晨练居然没有出问题，这让他有些惊讶。
苏林不明所以，自然听从，拉开架势，一五一十的耍起了三阳拳，噼里啪啦，一阵拳脚干净利落，三阳拳招式并不复杂，苏林很快就打完一套。他收完工站住了脚问道：“有什么不对的吗？”
“啧啧。”王虎在一旁摸着胡腮，不由赞道：“苏师弟在拳脚招式方面果然天赋不凡，居然短短两日就将这三阳拳练得有模有样。”
鲁达也吃惊地看了苏林一眼，这三阳拳虽然简单，但要练得有模有样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短短一日功夫就有如此火候可不简单。
“不敢，昨日回去后，我有练了几遍，才有现在这个样子，当不得师兄夸赞。”苏林语气平淡，他不觉得是了不起的事情，只当是王虎的恭维。
“哈哈，苏师弟真是谦虚。”王虎看他平淡的模样，知道他不清楚其中的意味，也不理这茬，笑道：“师弟既然招式已经娴熟，不妨将精力放在内功修行上，早日着手外练，这也是我今日来的目的。”
见苏林有些不明所以的样子，王虎对身旁的鲁达道：“来，鲁达，你用上内力练一遍《三阳拳》给苏师弟看看。”
“是”鲁达听到王虎的吩咐，立马照做。
他走到二人身旁的一处空地，凝神静气，“喝”，随着一声长叫，鲁达便在场中挥舞起招式，这招式与王虎教苏林的一般无二，但从鲁达手中打出，招招凌厉，虎虎生威，拳风空中作响，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与苏林却不可同日而语。
待鲁达练完，王虎挥挥手示意他回去，道：“苏师弟可曾明白？这内息在培元是只能叫气，内气、内息，唯有外炼后才能叫内力，因为此时它真的可以发力。”
苏林没说话，他对武道知之甚浅，一切从善如流，暗自将王虎的话谨记心头。
王虎继续道：“我师萧千山曾说过，武功招式是对敌之法，与内力是相辅相成，但天下武功，以气为宗，以气为本是改不了的。原本这些话我是准备等你外炼后才给你说的，但你的天赋确实好，只是几遍就将三阳拳练得有模有样，我害怕你你走上歧途，不得不提前给你提醒。”
王虎知道苏林年纪偏大，现在习武已然错过最好的年龄，但偏偏对武功招式一道有很高的天赋，他怕苏林贪恋武功招式的的强大，而误入歧途，不得不出言提醒。
苏林没有反驳，只得口中称“是，王师兄。”
王虎点点头，道：“我不是每日都来武馆，我不在时，平时练武你就和鲁达他们一起就行，等我来武馆时自会指点你们武功。但师兄认为现在你的重心还是应该放在突破外炼上，只有进入外炼才算真正踏上武途，等突破外炼后再去锤炼武功招式，这才是正道。”
“突破外炼对寻常练武之人不算难，以师弟的情况可能会有些波折，我建议你去药房问问，药房是我武馆内一大要地，里面的向老见多识广，对人体武功知之甚详，有时我们这些内门弟子也会寻他解答武学疑惑，或许他又办法能加快你进入外炼的时间。”
王虎瞧了一眼苏林，交代道：“要踏入外炼，少不了内功心法，这一点你要去传功房，或者找相应的真传弟子也可以，你与石宗师弟相识，也可以找他传授，我馆内的内功心法主要有三，你要自行选择一本。”
苏林听到这里有心解释自己已经有了内功心法，石宗叫自己对外宣称所练心法为《正阳功》，想来是王虎所说的三者之一，只是不知其余两本是什么，他有些好奇，便没有开口，继续听了下去。
“一者《正阳功》，这本功法与我们所学的三阳拳一脉相承，听恩师讲，这也是他师门的弟子入门时的奠基心法，我们馆内师兄弟也多是选着这本功法修行。”
苏林当即明白武馆内众弟子选择这本功法的原因，太上宗名传诸国，声名赫赫，即使偏居一隅的北海也知道其威势，自家师父是太上弃徒，身为武馆的众多弟子无可指摘，心中的点点羞愧也挡不住众人对太上宗的向往之情。
王虎声音继续道：
“其二是《寒冰诀》，这本功法是师父的家传心法，师父从未给我们提起过，这本功法我也知之甚少，倒是王宣化师弟所练功法就是这本，我曾见过王师弟出手，一掌便将敌手冻住，威力端是恐怖绝伦，若你要学得请教师父，当然我也可以为你引荐王宣化师弟。”
“其三是《青木功》，这本功法是师父奇遇所得，馆内修行之人甚少，据说是一本医家法门，这一点倒是挺适合师弟所学，这本功法虽然声名不显，但师父就是此功邀请药房向老入住武馆，向老这种高人都被这本功法所诱惑，想来此功也不简单。”
“这三本功法在外面都是一等一的上乘武学，无论修行哪一本都有成为一方高手的机会，师弟自行选择就是，但我建议选择《正阳功》，这本功法武馆内修行的师兄弟众多，有问题可以直接请教众位师兄弟，省去不少麻烦，我修炼的也是这本功法。”
王虎说完这三本功法，又指点了苏林一会儿，他看了看天色，对苏林说道：“苏师弟，我在城内担任要职，平时隔三差五才会来武馆一趟，这次也是忙里偷闲过来一趟，现在又得出去，你先练着，改日我再来看看你练的如何。”
苏林：“是，王师兄。”
苏林目送他离开，他看了一眼周围发现其他队列的执事也走的差不多了，心中顿时有些明悟。鲁达在一旁见王虎走后苏林还在沉思，立马凑上来，“苏师兄，昨日多有得罪，还请你见谅啊。”
“嗯，没事”苏林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淡淡回了一声，这鲁达年纪不大，二十左右，嘴角绒毛青须刚刚冒头，苏林看他这幅神情，隐隐能猜到鲁达的心思，无非是看自己‘背景深厚’，有结交之心，但自己身份处境特殊，他也没有拉帮结派的心思。
鲁达讨了个没趣，讪笑一下，“来这面，苏师兄，我为你介绍一下同门师兄弟，这些师兄弟的武功都是王师兄教的，与我们关系亲近一些。”
刘宝臂膀撞了一下李玉柱的肩，朝着苏林那个方向努努嘴：“大哥，你看那个东唐人向我这面走过来了。”
李玉柱不理刘宝，淡淡道：“不是一路人，不用管他。”
两人悄谈见，苏林虽鲁达到了几人面前，鲁达一指身前的李玉柱说道：“苏师兄，这是李师兄，拳法出众，你现在练的三阳拳多数时也是他在教授众位师兄弟。”
转头又指着另一人，“这位是万师兄。”
“还有这位，这是刘师弟。”
“这是江师兄。”
……
“鲁师弟，你不用介绍太多，我是晋人，他是唐人，以后我等还要参军，现在我们又何必扯上交情？”为首的那位李师兄不客气地打断了还在热情介绍的鲁达，其他人也是冷眼旁观，默不作声。
见众人态度冷漠，在苏林面前的鲁达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其实他心中也有些疑惑，这位李玉柱师兄虽然是晋人，但在北海一向循规蹈矩，很少与人冲突，今日是怎么回事？
他小声向苏林解释道：“王师兄人很好，但是他教的弟子多数会参军，有一些师兄弟是晋人，他们现在都知道了你是东唐人，才会对你态度冷淡的，苏师弟不要见怪。”
苏林早知道自己东唐人的身份遮掩不住，只是没想到会传播的那么快，仅是一天的功夫就近乎全馆皆知了，对于众人的冷漠他倒不见怪，他东唐人的身份在这北海处处遭受限制，已不是一日两日，已然习惯这种待遇了。
这个世界之人对苏林来说都是一些黔夫愚首，他的见识、经历却足以让他俯视世上任何一人，但他也曾小瞧于任何人，因为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若论心机情感，这些人与自己一般无二。
见众人对自己态度冷漠，苏林也没有屈膝融入他们，更没有说什么狠话与他们发生争端，现在与这些人发生冲突不值当，武馆内他在意的东西唯有武功，余者皆是过客而已，这一点他很清楚。
周围的人也注意到了这面的情况，执事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众弟子抱着看热闹的态度端望，也有人戏谑看着苏林准备怎么做，要知道执事许多时候都不在武馆内，不在武馆内的日子都是武功高深的的师兄教导武功，这苏林不融于队伍，武功进度怕是会慢上不少。
鲁达看了看互不干涉的两边，有些左右为难，但一想苏林对自己不咸不淡的态度，他心中立马做出了抉择，或许自己再讨好下去也没有好处，还会惹得众位师兄弟不满，便转身回到原来的队伍。
苏林不管众人诧异的目光，转身便走，王虎不在，与他同队的师兄弟态度也很冷漠，现在练武无人指导，何必留在此地惹人白眼？
李玉柱看着苏林离去的背影目光闪烁，回头便招呼师兄弟练武，众人见状也纷纷收回目光。
苏林走出校场，一边走一边思考：现在要不要回园林随石宗修炼内功？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昨日上午选择执事之事怕是恶了石宗，虽然他不知道那位东方师弟与石宗是什么关系，但观其对石宗恭敬的态度就知道此人怕是石宗同一派系的人，他没有选择此人就等同于放弃了石宗这一派系。
苏林在选择之前就有过考虑，他不想冒然选择阵营，或者说不想选择阵营，以当时的情况，若是选择东方浩，恐怕在外人眼中，自己就是石宗一阵营的人了，所以最好选择王虎，这样还有缓冲的余地。
苏林独自走出武馆大门，心中难免有些郁气，今日之事不算是一个好的开头，街上行人来往不绝，苏林长舒一口气便随着人流回往城南，北海是一种滔天巨城，占地极广，武馆与医馆所在一南一北，相距六七里，临近正午苏林才回到长明街。
日头毒辣，苏丽不由用手挡住额头日光，“苏师弟。”苏林肩膀被人一拍，蓦然回头，却见已是一身甲胄打扮的王虎。
“苏师弟可是惹到什么人了？我刚才看到有人似乎在跟踪你。”王虎随意拍拍苏林的肩膀，像是在聊些家常，眼神却隐蔽地向身后一瞥示意苏林，苏林当即领会，余光随之望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虽然什么都没有发现，但苏林心中却不由一凛，这是他生性谨慎的原因。他在北海没有什么仇家，此刻听到王虎所言也不知道其中真假，心中也没有头绪，只好暗自将此事放在心里。
“今天习武感觉怎么样？”王虎脸色轻松，丝毫没有将这种事情放在心上，以他的身份，刀头舔血，生死厮杀都是小事，自然不会将一次跟踪放在心上。
“尚好。”苏林回道。
“哈哈，习惯就好，看来师弟是没有在武馆内的膳食堂用餐了，就不打扰苏师弟回家了，师弟先回去吧，注意安全。”王虎说完对着苏林摆摆手，迈开大步离开了此地。
苏林再次看了一眼周围，还是没有任何发现，摇摇头转身回去。
苏林回到医馆简单的用过饭便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盘坐在自己的床榻上，将昨天从石宗手上的那份心法摊在自己的面前，心中思虑过石宗给的那本修炼心得。
那本书上说过：外练到洗身都是积攒内炼锤炼身体，外练即是用内力打磨筋皮骨肉，但在之前需要将内力与筋骨共鸣才行。
苏林压下心中的情绪，迫使自己平静，王道士已将自己根骨‘软化’，想来‘共鸣’这一关没有太大的问题，他双手成托天之势，已然运转起了《龙虎功》，内息急速运转，他牙关紧咬，脸变得通红，脑门上青筋浮现，汗水淋漓，显然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随着苏林一声低沉的怒喝，他像是打通了全身关节一般，气息逐渐变得平稳，他睁开双眼看着自己的双手，紧紧一握，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一般。
他收功时天色已暗，他坐在床上大口的喘着气，随后深呼吸一口，气息慢慢平静下来。
七月燥热非常，一下午运功，踏破关卡，已让他精疲力尽，不由的有些昏昏然躺下，苏林汗水止不住的流淌，但身体的疲惫带来的倦意汹涌而来，冲击这这股燥热与躁动，苏林双眼开始变得惺忪。
“嘎吱，啪”
迷迷糊糊他仿佛听见了一道灵魂深处的声音，这是铁门打开再关上的声音，恍惚间又有声音再次传来：
“苏杰，为什么要……”
……
月上中天，华光布满院内。
“呼”，苏林猛然惊醒，他大口喘着粗气，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般，待气息逐渐平稳，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深幽。
苏林缓缓起身，走到院子中央，他走向身旁的木架，想着白天鲁达挥舞拳法时的场景，右手运劲，按住身旁的木柱轻轻一握，木柱上瞬间出现一个浅浅的手印，他无悲无喜，他知道外炼已经成了，苏林这才真的明白：内力非气，乃力。
周身气息随着自己的心意流动，化作力量，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内力仿佛就是力，却又是似而非。
月华照满苏林的全身，他抬头看向夜空，宇宙浩瀚，星空深邃，他眼神幽幽，似乎想要将天幕看穿一般，世界广大无边，自己何止是异客他乡？
前世他行差步错，心性偏激之下犯下大错，十年逃亡，十年修心养性，最后被人举报落网归案，他心中也谈不上什么后悔与怨恨，但现在身处异世，前尘种种都该过去了，都该消散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低下头，眼神已重新变得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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