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选择
外门登仙宫，今日是拜祭道家上师的日子。合欢宗虽被宋国修炼界当作魔宗，但其实也自诩为玄门正宗，供奉道家上师，每半年一祭，但修仙之人动辄修炼数年之久，因此祭典成了一个维持道统的形式，对弟子参加与否没做强制要求。也正因为如此，凑够人数成了每次祭典的老大难，今年外门执事也费了很大功夫，忽悠了一批炼气低阶的弟子撑场面。
祭典接近尾声，上清殿外的回廊上，两个忙里偷闲的执事聊起了天……
“听说，何清那厮上个月开始闭死关了。”
“嗯？难道他开始冲击筑基了？他得了筑基丹？”
“筑基丹”三个字仿佛有什么魔力，对话的二人眼神中都流露出抑制不住的渴望。
“谁能知道他这几年的行踪？”
一人摇了摇头，“他历来都是独来独往。不过，他还在外门的时候，和一个名叫‘花惜儿’的师妹关系匪浅。”
“他在外门的时候？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话虽这么说着，另一人的脸上却流露出一股蠢蠢欲动。
外门之所以有这样的传闻，是因为李慕故意放出的风声。闭关修炼，成年累月都是常有的事，而冲击筑基期这种关键阶段，数年甚至十余年的闭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有了这个传闻，何清就算长时间不露面也不会有人起疑心。除了……
“听闻何师兄即将筑基，槐山提前恭贺师兄一日千里、早证菩提！若师兄得闲，赐以回音，槐山不胜荣幸。”
手中玉碟又一次传来彭槐山的声音，李慕一点也不意外，但对付彭槐山这种老油条，最好的回复方法就是不回复，反正有闭关的借口，回应才会令人起疑。毕竟没有人会相信，一个炼气四层能够威胁到半步筑基的何清。
坐在聚灵阵的阵中，李慕收摄心神、入定修炼。解决了大敌，还“鸠占鹊巢”占了他的洞府，坐拥炼气低层不敢奢望的修炼资源，正是李慕好好提升一下修为的时候了。
********************
青芽、花丛、绿树、黄叶、枯枝、飘雪，连绵鼎山四季交替，每一年都有着细微的变化，而半山腰的石门始终没有打开过。
炼气期的修士不能完全辟谷，所以专供炼气修士使用、代替进食的五谷丹就应运而生了，服用一粒就可以支撑七日。因为没有其他功效，在修炼界五谷丹只能算是不入流的丹药，一块灵石就可以买下上百粒。为了这次修炼，李慕准备了足足三百粒五谷丹。而时至今日，连五谷丹也已经用完了。
只见李慕，头发披散，脸上多了几寸长的胡须，由于长时间幽居脸色变得十分苍白，邋里邋遢如同一个野人。睁开眼来，一对眸子精光四射。在聚灵阵、丹药的各种加持下，李慕的修为突破了两层，如今已达到了炼气六层。
“居然已经七年了……”李慕原打算修炼个一年半载就出关，没成想全身心投入，分不清昼夜黑白，对时间尺度的感觉都模糊了，一下子就修炼了整整七年。原因嘛，以前的修炼是为了在何清的魔爪下求得一线生机，如今是为了自己，心境自然大不相同。李慕露出一丝苦笑，自言自语道：“一次苦修就这么久，炼气士的百年寿元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啊……”
“那是当然”，旁边一个白影老者伸着懒腰现身出来。随着李慕闭关，公输洵也很长时间没有离开宿魂镜了。他假模假样地算了一下，摇头说道：“修炼十年，炼气六层，还真是慢啊。”
慢，是个相对意义的词。对于二等灵根的公输洵来说，十年的时间打了对折，依旧是慢，但对于八等灵根的李慕来说，已经创造了一个不可能了。
“是九年余三个月。”李慕纠正了公输洵的说法。他站起身来，身高长了一截，近乎八尺，体型却因为长期服用五谷丹变得非常消瘦。李慕大手一摆，青芒闪过，一身褴褛就变成了合身的灰衫，脸上的污迹和胡须都消失了，露出了苍白瘦削的脸庞，褪去了年少的稚气，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成熟干练了许多。
李慕看着周围一圈一十八支阵旗，轻轻一抬手，阵旗立刻飞起，射向不同的位置，阵图也自行勾勒出更加繁复的变化。随着李慕一声“起”，顷刻间，灵气聚集的聚灵阵变成了紫电闪动、颇具气势的杀阵。
“聚灵阵、无影踪阵、落梦阵，还有这刚学会的罡雷辟邪阵”，公输洵打量着新成的阵法，终于露出几分满意，“不说修为，单单算你掌握的阵法数量，跟老夫刚炼气的时候差不多了。”
对，还不是因为有你在。李慕暗自腹诽，嘴上恭维道：“都是师父教导有功。”“功”字还拖了长音，谁知公输洵就当没听到，只管得意地捋着长髯。
“若是丹药足够，恐怕还能修炼下去”，李慕也没想到，对读书做学问一向没什么毅力的他，居然在修炼上能够这么投入。如今他的丹药所剩无几，也有一定的自保能力，是该去做那件日思月想之事了，“我差不多也该回小寒山一趟了。”
修炼界有着“仙凡两隔”的传统，但公输洵对李慕回家一事从未有异议。不过今日，公输洵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渐渐严肃起来。
“师父？”
公输洵摆了摆手。
李慕略一迟疑，“您是想让我不要回去吗？”
公输洵摇头叹道：“不然，修仙是修得道心，不是丢了人心，许多修士断绝凡尘并非只为一心修仙，而是为了保护家人周全。总之，这些都是你的私事，由你自己做主。我所想的，关乎你今后的修炼之道……”
“我的修炼之道？”
公输洵点了点头，问道：“你以为，修炼是为了什么？”
飞天遁地？行侠仗义？李慕也认真起来，想了许久，才答道：“为了自己。”
公输洵目光中露出赞赏，“不错，所谓修炼，乃是夺天地造化于己身，求得长生不老、天地同寿，当然是为了自己。但是，以你而言，如何修炼下去、求得长生呢？”
“额……弟子的资质固然很差，但有师父悉心指点，再以阵法、丹药为辅……”
不等李慕说完，公输洵摇了摇头，“灵根对修仙之人来说，是一切的根基所在。别看你这几年修炼速度不慢，那是因为炼气六层以下难度本来就不大，灵根的优劣只能影响用时长短不同，炼气六层以后才是炼气期真正的考验。以你的资质，即便日后丹药源源不断，炼气高层必是阻碍重重，筑基更是痴人说梦。”
李慕一怔，“师父的意思，弟子此生修炼无望了？”
公输洵的脸色更加凝重了，“以通常的修炼方法，自然是无望了。但是……”公输洵顿了一顿，“我在陨落前的二百年里，曾经为了突破元婴后期，结合毕生所学自创了一种新的修炼之道……”
自创修炼之道？李慕心中一惊，如今世间流传的修炼方法皆源自赤帝，能够自创修炼之道的能有几人？
“以身成阵，这种修炼方法名为‘阵身’。”
“以身成阵？”难道是将身体打造成阵法？有着丰富阵法知识的李慕立刻打消了这个妄想，身体的强度怎么足够支撑阵法？阵法不是要以稳定为前提吗？太有违常理了……
公输洵仿佛看透了李慕所想，徐徐说道：“起初，我也把这件事当作异想天开，直到我结识了一位宋国玄真门的道友，玉蝉子许怀真。他修炼了一种名为《生生造化功》的炼体功法，不同于寻常炼体追求霸道强悍，这功法却是强调阴阳平衡、生生不息，至高深处，甚至有断肢重造、再塑肉身之能……”
“再塑肉身？！”李慕大惊。据他的了解，像这种重造肉身的神通非常罕见，已知只有极少数高阶妖兽和顶尖的魔道修士才能掌握。
“当年我花了巨大代价，才让这家伙把《生生造化功》的第一卷教给了我。后来，我用上百年之久，在这炼体功法的基础上自创了‘以身成阵’之法，又用了数十年加以完善……”
“等等，你说陨落前的二百年里创造了这种修炼方法，这么说，连你自己也没有尝试过？”
“咳咳”，公输洵露出几分尴尬，“但这种方法在理论上完全可行，只是修炼者要经受的痛苦实在……”旋即又有些气恼，“哼，这可是让你这种八等灵根的人也能变成修炼天才的不世奇法，你想一想，在身体内自行运转的聚灵阵，临战时随时可以使用的幻阵、杀阵……”
瞬间发动阵法的威力？！那么，阵法师不善战这个修炼界的共识恐怕……想到这里，李慕不由得眼放精光。
“这种修炼方法，可有什么代价？”
公输洵沉吟道：“除了炼就‘阵穴’的痛苦，最大的问题就是风险太大，一着不慎，一身修为都会荡然无存，甚至有可能命丧黄泉。”
一辈子都在炼气期碌碌无为，还是搏一个前无古人的修炼之道？李慕沉思了许久，最终还没有给出回答。他是“被迫”走上的修仙之路，这个问题，也许在他回到小寒山之后才会有答案。
祭典接近尾声，上清殿外的回廊上，两个忙里偷闲的执事聊起了天……
“听说，何清那厮上个月开始闭死关了。”
“嗯？难道他开始冲击筑基了？他得了筑基丹？”
“筑基丹”三个字仿佛有什么魔力，对话的二人眼神中都流露出抑制不住的渴望。
“谁能知道他这几年的行踪？”
一人摇了摇头，“他历来都是独来独往。不过，他还在外门的时候，和一个名叫‘花惜儿’的师妹关系匪浅。”
“他在外门的时候？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话虽这么说着，另一人的脸上却流露出一股蠢蠢欲动。
外门之所以有这样的传闻，是因为李慕故意放出的风声。闭关修炼，成年累月都是常有的事，而冲击筑基期这种关键阶段，数年甚至十余年的闭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有了这个传闻，何清就算长时间不露面也不会有人起疑心。除了……
“听闻何师兄即将筑基，槐山提前恭贺师兄一日千里、早证菩提！若师兄得闲，赐以回音，槐山不胜荣幸。”
手中玉碟又一次传来彭槐山的声音，李慕一点也不意外，但对付彭槐山这种老油条，最好的回复方法就是不回复，反正有闭关的借口，回应才会令人起疑。毕竟没有人会相信，一个炼气四层能够威胁到半步筑基的何清。
坐在聚灵阵的阵中，李慕收摄心神、入定修炼。解决了大敌，还“鸠占鹊巢”占了他的洞府，坐拥炼气低层不敢奢望的修炼资源，正是李慕好好提升一下修为的时候了。
********************
青芽、花丛、绿树、黄叶、枯枝、飘雪，连绵鼎山四季交替，每一年都有着细微的变化，而半山腰的石门始终没有打开过。
炼气期的修士不能完全辟谷，所以专供炼气修士使用、代替进食的五谷丹就应运而生了，服用一粒就可以支撑七日。因为没有其他功效，在修炼界五谷丹只能算是不入流的丹药，一块灵石就可以买下上百粒。为了这次修炼，李慕准备了足足三百粒五谷丹。而时至今日，连五谷丹也已经用完了。
只见李慕，头发披散，脸上多了几寸长的胡须，由于长时间幽居脸色变得十分苍白，邋里邋遢如同一个野人。睁开眼来，一对眸子精光四射。在聚灵阵、丹药的各种加持下，李慕的修为突破了两层，如今已达到了炼气六层。
“居然已经七年了……”李慕原打算修炼个一年半载就出关，没成想全身心投入，分不清昼夜黑白，对时间尺度的感觉都模糊了，一下子就修炼了整整七年。原因嘛，以前的修炼是为了在何清的魔爪下求得一线生机，如今是为了自己，心境自然大不相同。李慕露出一丝苦笑，自言自语道：“一次苦修就这么久，炼气士的百年寿元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啊……”
“那是当然”，旁边一个白影老者伸着懒腰现身出来。随着李慕闭关，公输洵也很长时间没有离开宿魂镜了。他假模假样地算了一下，摇头说道：“修炼十年，炼气六层，还真是慢啊。”
慢，是个相对意义的词。对于二等灵根的公输洵来说，十年的时间打了对折，依旧是慢，但对于八等灵根的李慕来说，已经创造了一个不可能了。
“是九年余三个月。”李慕纠正了公输洵的说法。他站起身来，身高长了一截，近乎八尺，体型却因为长期服用五谷丹变得非常消瘦。李慕大手一摆，青芒闪过，一身褴褛就变成了合身的灰衫，脸上的污迹和胡须都消失了，露出了苍白瘦削的脸庞，褪去了年少的稚气，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成熟干练了许多。
李慕看着周围一圈一十八支阵旗，轻轻一抬手，阵旗立刻飞起，射向不同的位置，阵图也自行勾勒出更加繁复的变化。随着李慕一声“起”，顷刻间，灵气聚集的聚灵阵变成了紫电闪动、颇具气势的杀阵。
“聚灵阵、无影踪阵、落梦阵，还有这刚学会的罡雷辟邪阵”，公输洵打量着新成的阵法，终于露出几分满意，“不说修为，单单算你掌握的阵法数量，跟老夫刚炼气的时候差不多了。”
对，还不是因为有你在。李慕暗自腹诽，嘴上恭维道：“都是师父教导有功。”“功”字还拖了长音，谁知公输洵就当没听到，只管得意地捋着长髯。
“若是丹药足够，恐怕还能修炼下去”，李慕也没想到，对读书做学问一向没什么毅力的他，居然在修炼上能够这么投入。如今他的丹药所剩无几，也有一定的自保能力，是该去做那件日思月想之事了，“我差不多也该回小寒山一趟了。”
修炼界有着“仙凡两隔”的传统，但公输洵对李慕回家一事从未有异议。不过今日，公输洵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渐渐严肃起来。
“师父？”
公输洵摆了摆手。
李慕略一迟疑，“您是想让我不要回去吗？”
公输洵摇头叹道：“不然，修仙是修得道心，不是丢了人心，许多修士断绝凡尘并非只为一心修仙，而是为了保护家人周全。总之，这些都是你的私事，由你自己做主。我所想的，关乎你今后的修炼之道……”
“我的修炼之道？”
公输洵点了点头，问道：“你以为，修炼是为了什么？”
飞天遁地？行侠仗义？李慕也认真起来，想了许久，才答道：“为了自己。”
公输洵目光中露出赞赏，“不错，所谓修炼，乃是夺天地造化于己身，求得长生不老、天地同寿，当然是为了自己。但是，以你而言，如何修炼下去、求得长生呢？”
“额……弟子的资质固然很差，但有师父悉心指点，再以阵法、丹药为辅……”
不等李慕说完，公输洵摇了摇头，“灵根对修仙之人来说，是一切的根基所在。别看你这几年修炼速度不慢，那是因为炼气六层以下难度本来就不大，灵根的优劣只能影响用时长短不同，炼气六层以后才是炼气期真正的考验。以你的资质，即便日后丹药源源不断，炼气高层必是阻碍重重，筑基更是痴人说梦。”
李慕一怔，“师父的意思，弟子此生修炼无望了？”
公输洵的脸色更加凝重了，“以通常的修炼方法，自然是无望了。但是……”公输洵顿了一顿，“我在陨落前的二百年里，曾经为了突破元婴后期，结合毕生所学自创了一种新的修炼之道……”
自创修炼之道？李慕心中一惊，如今世间流传的修炼方法皆源自赤帝，能够自创修炼之道的能有几人？
“以身成阵，这种修炼方法名为‘阵身’。”
“以身成阵？”难道是将身体打造成阵法？有着丰富阵法知识的李慕立刻打消了这个妄想，身体的强度怎么足够支撑阵法？阵法不是要以稳定为前提吗？太有违常理了……
公输洵仿佛看透了李慕所想，徐徐说道：“起初，我也把这件事当作异想天开，直到我结识了一位宋国玄真门的道友，玉蝉子许怀真。他修炼了一种名为《生生造化功》的炼体功法，不同于寻常炼体追求霸道强悍，这功法却是强调阴阳平衡、生生不息，至高深处，甚至有断肢重造、再塑肉身之能……”
“再塑肉身？！”李慕大惊。据他的了解，像这种重造肉身的神通非常罕见，已知只有极少数高阶妖兽和顶尖的魔道修士才能掌握。
“当年我花了巨大代价，才让这家伙把《生生造化功》的第一卷教给了我。后来，我用上百年之久，在这炼体功法的基础上自创了‘以身成阵’之法，又用了数十年加以完善……”
“等等，你说陨落前的二百年里创造了这种修炼方法，这么说，连你自己也没有尝试过？”
“咳咳”，公输洵露出几分尴尬，“但这种方法在理论上完全可行，只是修炼者要经受的痛苦实在……”旋即又有些气恼，“哼，这可是让你这种八等灵根的人也能变成修炼天才的不世奇法，你想一想，在身体内自行运转的聚灵阵，临战时随时可以使用的幻阵、杀阵……”
瞬间发动阵法的威力？！那么，阵法师不善战这个修炼界的共识恐怕……想到这里，李慕不由得眼放精光。
“这种修炼方法，可有什么代价？”
公输洵沉吟道：“除了炼就‘阵穴’的痛苦，最大的问题就是风险太大，一着不慎，一身修为都会荡然无存，甚至有可能命丧黄泉。”
一辈子都在炼气期碌碌无为，还是搏一个前无古人的修炼之道？李慕沉思了许久，最终还没有给出回答。他是“被迫”走上的修仙之路，这个问题，也许在他回到小寒山之后才会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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