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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严峻

    见到这一情形,一直在暗暗担忧的刘忠倒是大大松了一口气,他与孙家几乎倾尽了全部的财力用来购粮,还有那人也是,若是最后粮价没有上涨,那可就血本无归了。

    幼微倒是一直都知道这次定能大赚的,并没有怎么担心过,她担心的是现在处在下邽与长安的那些流民。

    现在已是八月末了,天气没有先前那样热了,但依旧干燥,已有些目光长远的人家在大量储水,生怕北方也会发生旱灾。但幼微知道用不了两个月长安一带便会下暴雨,没有必要去担心水的问题,也只是弄了一桶水放在空间里,以备不时之需。

    但是粮食在乱世中乃是生存的根本,所以哪怕知道自己已有了四万贯钱购买的粮后,幼微仍不遗余力地买了三袋香粳与三袋精米放入自己最大的聚宝盆中用以生成,香粳与精米是时下最好最香的米,只有富户与上流社会的人才能吃得起。

    而在鱼家,自从有钱后,哪怕住的不好,穿的不好,吃的一定是最最好的,一年四季餐桌上总是鸡鸭鱼肉、青菜豆腐、海味不断,郑氏头两年还一直叹气说太浪费了,但随着幼微的胭脂越来越挣钱,家里已经不缺那点子钱了,她才闭嘴不吭声。有了木郎后,她更是巴不得将所有好东西都给宝贝儿子吃。

    除了这六袋上好的米外,幼微还又买了十袋的稻米放入空间,又自己下厨做了那种墨绿色的南天烛米,做了半袋子也顺手给扔进了空间里,免得真有意外发生时,也好有东西及时垫肚子。

    她的石榴花空间现在变得很大了,如城镇般大小,但幼微还从未尝试带活物进去过,而且譬如鸡鸭鹅之类的,在空间里似乎也不好养,连个笼子也没有,到时乱飞乱窜成什么样子。所以她也一直没有尝试,在这次南方旱灾来临时,幼微便将自家院子里的佛手瓜、黄瓜与青菜豆角之类的都摘些放进空间里,又把熏制的猪肉、火腿也扔进去一些,自然了,酱醋油盐肯定不会少的,炒锅、汤锅也各备了一套,为了保险起见,她甚至还弄了点柴火与打火石,预备如果真有个万一,自己一大家子就躲在空间里过日子。有她的聚宝盆在,就不用害怕东西有用过、吃光的时候。

    幼微已是第无数次感激上苍赐给她的这个宝物了。

    她的空间有保险功能,那些东西就是放上一百年也不会坏。

    唯一让她感到有点困难的就是还没有试验过带活物进去,到时万一不能把爹娘与木郎带进去怎么办,所以这两日她就一直在瞅机会偷运一只鸡进空间,可惜鱼家的私塾早就停了,木郎整天围着她,她一直没找到时间。

    她之所以这么担心能不能将家人带进空间就是因为她听说长安的流民已经到了人满为患的地步,而且每日大街上饿死的人不少,天气又热,朝廷也只是将那些尸体扔到乱坟岗了事,虽然前世的时候幼微没有听说过瘟疫盛行,但她仍然非常担心这种没有任何预防措施的尸体会给人带来灾难。

    何况,对于她提出的要设粥棚的事刘忠一直没有答应,幼微已经与他商量过两次了,他却不置可否,到现在为止也没有给幼微一个具体答案。他并不知道,幼微也不知道,前世刘家与孙家也是因为大肆卖粮而没有设置粥棚,被效仿长安流民的下邽流民给杀了个家破人亡。

    而在长安的瑜宁候府却没有躲过暴动的灾难,侯爷一死,嫡子一死,钱财被抢,整个侯府便日渐陨落了。

    这也是为什么幼微在前世时不曾注意过瑜宁候府的原因,在瑜宁候府还风光无限的时候她只是一住在平康里的贫民女子,没有资格去接触上流社会,等她的才名名满长安、身着女冠服与那些名士贵族并肩出入时,瑜宁候府已经没有了当日的辉煌。

    只是一区区下邽富户的刘家自然就更不会引起幼微的注意。

    这一日,幼微躲在自己屋子里仔细思索着该怎么去劝服刘忠设粥棚赈灾民,木华便突然跑了进来,一双黑亮的眼睛闪闪发光:“姐姐,大热天的你总躲在屋里做什么?”

    天气干热,他脸上有着淡淡的汗渍,薄热的夏衫也微微湿透。

    幼微没好气,看他一眼,斥道:“你从哪里疯玩回来,弄得全身这么湿?”

    下邽是个小城,流民也不是很多,但幼微平日都是尽量不许木华出去的,爹因下邽有灾民的事心情一直不好,总去张府商量事情。张古暨虽然在前阵子那祥瑞之事对鱼家颇有微词,可对鱼宗青着实不错,还没有到迁怒的地步。木华一见爹不在家,没人管自己的功课,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疯玩得很。

    郑氏根本管不住他。

    见姐姐脸色不好,木华小心瞅了她一眼,才嘟着小嘴道:“谦和哥哥来了,便带着我在百老街玩了一会儿。”

    幼微这才注意到他嘴角隐有吃糕点的痕迹,忙拿了帕子给他擦了擦,问:“你谦和哥哥来了?在哪儿?”

    木华嘿嘿一笑,指着门口一直静立的人影,声音清脆:“那不就是。”

    刘谦和因跟着刘忠去长安忙着粮铺的事,幼微已经好几天没看见他了,闻言一喜,忙抬头看去,那个照样汗流浃背、微显疲惫但仍旧遮不住朗月般丰姿的少年可不就是刘谦和。

    她唇角一扬,便拉着木华的小手走到他跟前,柔声问:“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刘谦和脸上也洋溢着满满的愉悦,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就半下午才回来,还没到你家呢,就见木华在巷子口玩,我便带他逛了逛。”

    他自幼学过拳脚功夫,木华跟着他幼微是很放心的,但她还是皱紧眉头,严厉地看向早就乖乖低下的头的木华:“木郎,你怎的又跑到巷子口玩了?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许一个人出去,你怎的就是不听?”

    她因重生过来,全身本就有那么一股子慑人气势,此刻脸色一沉,更显威严,木华吓得头也不敢抬,只嗫嚅着说:“以后再也不敢了……”

    他姐的脾气他可是很清楚的,一点生起气来就连爹也害怕。站在一旁的刘谦和自然也心有余悸,他已经记不清小时候惠娘有多少次这样训斥自己了。

    现在看到那吓人的怒火终于转移到小人儿身上,他不知道是该对他同情还是该幸灾乐祸。

    “好了,别生气了,只是在巷子口玩一会儿没有大碍,那些流民是不敢过来家户这边的。”刘谦和劝道。

    幼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时的人包括刘忠、谦和都没人意识到那些流民的破坏性有多大,前世幼微就听说在边远一些的小城镇就有流民将孩子女人煮了来吃,她可不想这样的意外发生在木华身上。当即,她便更加疾言厉色地说道:“现下外面不太平,木郎一个不会自保的孩子悄无声息地跑到外面,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她的语气太过严厉,倒让刘谦和吃了一惊,幼微的语气缓了一些,但依旧严厉:“还有谦和,不是我说你,你这两日总在长安下邽来回跑,自己也要注意安全,那些流民可都是饿得很了,生吃人的事都可能发生,万不可大意!”

    幼微说得太过危言耸听,刘谦和并不以为意,但也知道她的脾气,当即好脾气地应道:“我知道了,我记下了,以后一定小心。”

    幼微看了他一眼,便知道他并没有听进去,叹口气也知道一时是不能劝过来的,便心烦意乱地摆摆手,道:“你爹是不是也回来了?我去见见他。”

    刘谦和点点头,看她一脸的急躁,便略带担忧地说:“惠娘,你又要劝我爹他开设粥棚啊?”

    幼微有气无力地点头:“那是自然了。”

    她参与卖粮生意的事根本没人知道,鱼家不用担心,所以她很担心刘家与孙家,但一时又找不到好的法子去劝服,着急得她嘴里都上火长了泡。

    “可是我爹总说开设粥棚不是小事,没有足够的人力是不能够开的,再说长安那边我来时还听到爹说那位贵人准备开粥棚呢!”刘谦和安慰她道:“所以我们开不开都没关系了。”

    当然有关系,在长安刘家是与那位贵人联系在一起的,但在下邽,刘家可是与孙家连在一起的,下邽的流民可与长安那些人不一条心,万一出了什么事好如何是好。

    这话却又不能直接对刘谦和说,幼微扶额问:“那个贵人要开粥棚?难道你知道他是谁了?”这是她与刘谦和近来讨论最多的话题之一,也不能怪她好奇,她现在是与刘家合伙做生意,也相当于是栓子一条绳上的蚂蚱,怎么着也得对自己的老大有个了解吧,奈何那位贵人太过神秘,刘忠又严格保密他的身份,弄得幼微到现在一点进展也没有。

    刘谦和对那人的身份也很感兴趣,一听幼微的问话便立即指手画脚地说起来:“不知道,但在长安都是一个叫‘阿三’的粗糙汉子与我爹管理粮铺事宜的,我观他目光迥然,有功夫在身,说不定那贵人是个大将军呢!”少年都对能拼搏战场的大英雄有钦佩之心,所以刘谦和咧嘴笑着,很是开心的模样。

    将军?这倒是个好事,生逢乱世,就连皇亲国戚都不一定能保全自己,但若是跟在出生入死的大将手下做事,做的又是后方之事,保命是肯定的。

    幼微嘴角也含了一丝笑意,细想了想,便问:“你说那汉子名叫阿三?”她的脑海中闪过那日自孙府侧门预见的那个体型粗胖的汉子,还有那一群神秘的人。

    刘谦和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径自点头:“是啊,爹就叫他阿三兄!”

    幼微想象着一脸儒雅忠厚的刘忠在人高马大、粗暴脾气的阿三旁边殷殷切切叫着“阿三兄”的称呼样子,唇角微扬,竟是笑了起来。

    刘谦和纳闷地看她:“怎么了,你无端端地笑什么?”

    幼微原本想说让他去问问孙二郎他生辰那日都有长安哪些人来看他,但又一想阿三犹如在耳的警告,便忙按了下去。算了,她想,不论那人是谁,看着都与孙二郎极为熟悉的样子,不然也不会在侧门等他等那么久,与孙二郎交好的人想必也是有些能耐的吧?

    她摇摇头将这个消息甩在脑后,便再次提出来:“走吧,谦和,我们去见伯父。”

    就知道她还记着这一茬,刘谦和无奈叹口气,只得道:“那走吧,爹在粮铺里呢。”

    刘家在下邽有一家酒肆,但还有几间租出去的铺子,这次便收回两间专门用作卖粮。其中一间就在百老街上,另外一间在下邽北面的丁子巷。

    刘谦和说的粮铺却是百老街上的,幼微进北屋对郑氏好好嘱咐了一通,直到后者连连答应会一步也不离得看着木郎时,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又转身狠狠训了木华一顿,不许他随便跑出去后,才施施然地与刘谦和出了鱼家小院。

    幸喜百老街离鱼家不是很远,拐过两道巷子就到了,不过一日没出来,幼微就发现百老街上聚集的流民更多了起来,前几日还三五成群的他们现在大多都是十几人、二十几人挤在一块,一看见衣着华丽的行人路过便瞪大呆滞无神的眼睛狠狠地瞧着,让人不由自主感到心惊。

    刘谦和这次也发现了些许异常,小心凑到幼微耳边悄声道:“惠娘,你瞧那些人目光狠辣贪婪,与前几日大有不同……”

    幼微一边观察四周情形小心翼翼地走着,一边叹道:“他们自南流浪到北方,又待了小半月,必是饿得很了!”人是饱腹之物,一旦肚皮空空,什么礼仪道德全是虚的,只有填饱肚皮才是实的。

    不过一会儿便到了刘家粮肆旁,幼微没急着进去,而是仔细观察着门庭若市的铺子门口,又看看四周,见粮铺生意这么好,那些畏缩在角落里的流民们目光明显变得焦灼许多,甚至还隐藏着些许狠辣。

    幼微脸色凛然,当即迈步到粮肆中找刘忠的影子,刘忠也是刚回来,正躲在账房中看着这几日的账册,下邽的粮虽没有长安卖的多,但也着实不错了,当初投的本钱可能会收个五六倍回来,可真是暴利啊!

    他正抚着胡须笑得高兴,却听见门开的声音,接着便抬头看到目光似隐有焦虑的幼微,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莫不是又要劝他开设粥棚之事吧?

    刘忠眉头皱了一皱,还是放下账本颇有耐心地问:“惠娘来可是有事?”

    刘谦和也跟了进来,刘忠便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一回来就去了鱼家,也太没出息了,这小子!

    幼微却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只是一脸急色地问:“伯父可见了铺子外那些流民的目光?”

    刘忠愣了一下,便抚抚胡须慢慢说着:“粮肆外的流民是多了些,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惠娘这是什么意思?”

    幼微也不耐烦与他绕圈子,当即道:“我观那些流民脸色狠戾,目露贪婪,而且人竟是愈聚愈多,只怕伯父这铺子有危险!”

    她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没有丝毫犹豫,刘忠与刘谦和都吃了一惊,前者便立刻皱起了眉:“你这孩子怎么能随口胡说!”

    当今做生意是讲究好兆头的,幼微在粮食开张没多久就说出这样危言耸听的话自然不让人欢喜。

    幼微却顾不得他欢喜不欢喜,径直对刘谦和说:“谦郎,你刚也见了那些流民,你有什么想法?”

    刘谦和摸摸后脑勺,想了想,清秀的脸上才闪过一丝郑重:“爹,我观那些流民确实目光不善,而且他们人数众多,若真起了抢夺之心,咱们这铺子是抵挡不住的!”却是有些相信幼微的话了。

    刘忠狐疑地看着面前两个未长成的少年少女,他本就不是目光短浅之辈,当即走出账房去了前面,不过片刻后就又返回,幼微见他脸色带着一丝郑重,便知他可能也担心起事态的严重性来。

    本来嘛,刘忠一直不同意开设粥棚就是怕太过引人注意,被灾民们给盯上了,但现在发现不过开了个粮肆就被那些流民如此仇视,那么幼微的意见就值得考虑一番了。

    他也不再耽搁,立刻就让人请了孙家二郎过来,请他看了一番铺外那些流民的异常表现,这才一起进入账房与幼微、谦和商量。

    孙二郎本就聪慧,一进屋子就开口:“不如就开设粥棚,好歹支撑几天再说!”

    刘忠却依旧有些犹豫,开设粥棚不是件小事,即使自家与刘家一起合伙,也是势单力薄啊,他总害怕有意外发生。

    幼微便在一旁侃侃而谈:“伯父不如出面与张大人谈一谈,以他马首为瞻,有了县令在旁扶持,想必那些流民还是有些惧怕的!”

    这是她到现在唯一想到的折衷法子,刘忠怕开粥棚的原因之一就是自家势小、人力不足,二则就是害怕开设时日太长会让自家血本无归,生意人最看重的自然是那个“利”字。

    刘忠沉思了一下,缓缓摇头:“不妥,张夫人太过贪财,必不会同意自家出钱粮赈灾!”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都想不到与张家合作的原因,这次南方旱灾,朝廷并没有出面开仓济粮,各地官府自然更不会惹这个麻烦,都是乌**一缩,眼不见心为静。

    张家刚经过钗子之事,这会儿还躲在府里面等风头过去呢,刘忠进来连去张府的次数也有限得很。

    幼微笑眯眯地说:“伯父可以说自己出粮只请张家挂个名,再派捕快侍卫来维持秩序啊!不需要他自家出钱出粮又能一扬大好名声的事,张夫人想必是会做的吧?”她小脑袋微微歪着,笑得一脸天真。

    刘忠的眉拧成个疙瘩,幼微说的确实是一个解决办法,但他生性是商人,自然会大幅度看重利益二字,这种自家出粮出力却去名扬张古暨的事却是需要好好想一想的。哪怕张古暨与他已有将近二十年的交情。

    孙二郎却是沉吟一下,有些迟疑地道:“我们在长安都已经开设粥棚了,难不成在下邽也要开一个吗?会不会太多了?”

    他可是把祖母老底都给投进去了,可不希望弄到最后赔个一塌糊涂。

    幼微便斜眼瞟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说:“能挣钱就挣点,可别为了钱财之物连身家性命也丢了,那可就真得不偿失了!”

    她这话说得就狠了,孙二郎当即恶狠狠瞪了她一眼,暗骂:“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当初他并不知道幼微也参了一股,等知道后也是刘家粮肆都开起来的时候,因时常看见幼微过来便问了一次,这才知道内情,当时就惊得他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这钻进钱眼的小丫头还当真会钻营啊,自己想破了脑袋、求爷爷告奶奶才好容易有机会与那人合作,这小丫头不过两句话就投了四万贯的本钱进去,当真好运气!

    他一向看幼微不顺眼,自然也就不肯承认这是她聪慧的结果。

    幼微却是理也未理他,只看向刘忠:“伯父再好生考虑一番吧,开设粥棚本就是件大事,急也是急不来的,前前后后都要考虑到;而且,只开我们一家也是不管用的,粮少人多,勉强开个三五日不起作用,时间长了咱们又都亏本了;伯父不如与张大人再好好商议一番,尽量鼓励下邽其余的富户还有官员们一起开设粥棚,时间上也可以分开些来,这样若能支撑两三个月,想必灾情就减轻了些,咱们也不必有什么危险了!”

    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到那个时候朝廷就会开仓赈灾,他们慢慢收手不会太过引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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