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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惊鸿一瞥的少年

    大人模样的话逗乐了郑氏与幼微,后者见那糖因天热都化了,黏黏地沾在一起,也不嫌脏,接过去就放入口中,装模作样噙了下,便惊喜地望着木华:“乖木郎,真的好甜哪,都甜到姐姐心里去了。”

    木华便得意地笑。

    郑氏笑眯眯地看着两姐妹互动,也不多说,只转身进了厨房去准备晚饭。

    幼微见木郎也大摇大摆地拿着一块糖放入嘴里吃,就掂了掂他的小荷包,凑到他脸庞笑眯眯地问:“木郎啊,谁跟你买这么多蔗糖?”她害怕小孩子牙吃坏,平时总不许他常吃的。

    糟糕,木华小小的脑瓜子才想起这一茬,捂着自己的小荷包就往身后藏,但为时已晚,见姐姐那双笑意吟吟的眼睛露出一股寒芒时,他彻底败了下来,很干脆地就把刘谦和给招了出来:“是谦和哥哥下午买的!”他含着自己的小手指,低着头,一幅老实又委屈的样子。

    幼微忍住笑,暗暗翻了个大白眼,这个刘谦和,不用想就知道是他!她辛辛苦苦克制着木华的吃食,就害怕他胃疼,他倒好,一趁她不注意就拿吃的来讨好小屁孩!

    她欢畅地把手伸到木华面前:“拿来。”非常干脆的样子。

    木华将小荷包往身后藏了藏,又抬头小心看了眼姐姐,见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已经危险地眯了起来时,当即决定识时务者为俊杰,将小荷包掏了出来,乖乖地放在幼微手上,还一脸地大义凛然:“姐姐,你下次再见到谦和哥哥就问他,明知道木郎不能多吃蔗糖他还买这么多是不是在行诱惑之事?”

    那一本正经,小脸板起的样子让幼微差点失笑出声。

    她大力点头,肯定地说:“木郎放心,下次见了他姐姐一定问。”

    木郎便依依不舍地望着幼微手里的那个荷包,忽闪的大眼睛又细细盯了幼微一眼,认定她不会再还给自己的时候,才无精打采地说:“姐姐,我回屋看书去了。”

    他小小的个子,脸上却是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幼微差点笑出声来,忙绷住脸,正色点点头。

    木华又看了那荷包一眼,才慢腾腾地往回走。

    幼微看着他真的回了自己屋里,才慢慢起身,跺了下发麻的脚,想去厨房帮郑氏的忙又怕她还要就刚才书房的事问自己,便不愿去了,一转身进了西屋。

    刚关上门转过身,她却是吓了一跳,原来那少年早就醒了,一双犀利明亮的双目正定眼看着幼微。

    “醒了?”幼微露出一个自认为很和善的笑容,环顾一下四周,笑道:“这段日子你就睡在这儿吧,虽然简朴些,还能住人。我以前也常在这屋里住呢!”她搬了把椅子,坐在设置在窗下面的塌旁边。

    那少年,就躺在榻上。

    屋里很简陋,而且堆放的一个个酒坛及炉子,灶台与几张格子架,明显可以看出以前是摆放杂物的。那少年也查看了一下四周,皱眉:“这是间淘澄胭脂的屋?”

    幼微吃了一惊,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大概见她太过吃惊的神情,那少年却是嘲弄一笑,眼角微挑,指着格子架上还剩的两个瓷瓶子道:“那有清香溢出的两盒膏子,而其他格子内,以前也明显摆放了许多,却不知何故突然撤销了;而那个小炉子样子奇特,分明是熬药专用的;灶台旁的碟碟罐罐仍有面脂渣滓;那么多酒坛堆放在阴凉的角落,分明就是储存货物所用;而且这屋子我自进来就一直闻到浓淡不同的胭脂香味,可见是个做胭脂的屋子,不然不会这么多的脂粉香!”

    他侃侃而谈,淡淡说完后便又垂下眼帘,并未看向幼微的脸色。

    幼微却在惊叹于这少年惊人的观察力的同时,也慢慢笑道:“不错,这屋子我以前是用来做胭脂的,但现在却是废弃不用了!”

    少年抬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斜了斜嘴角,态度似是不屑又似是漫不经心:“你家是以卖胭脂为生?”

    他问的很肯定,但也很不客气,给人的感觉好似是先前那样恭谨恳切的态度都是装出来一样,现在的才是他的本性。

    幼微没有在意,只笑眯眯地点点头又摇摇头:“以前卖过几年胭脂,但生意不好做,现在已是不做了。”

    那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芒,嘴角却含着淡淡的嘲讽。

    幼微却已是明白,他定是听到刚书房里爹的吵嚷声,以为定是他在阻挠自己做生意。她也不解释,只道:“你既然还要在我家住一段时间,我们总不能连个名字也不叫你吧?你不想告诉我们真名,就随便说一个也行!”

    那少年眼神闪了闪,却是不言。

    幼微无奈叹口气,问:“那你在家排行第几?”

    少年看了一眼幼微,见她一脸的诚恳,微沉吟一下,便道:“我在家排行老六……”其余的却不肯多说。

    幼微沉思,老六?这说明要么家里妻妾众多要么是大族,她点点头,露出比花还灿烂的笑意:“六六大顺,既是排行老六,那就叫顺子吧!”

    话语一落,那少年却是一呆,幼微不耐烦了,瞪了他一眼,凶巴巴地说道:“不管你满意不满意就这样定了,顺子!”说着便转身往外走:“待会儿吃饭了我再叫你!”

    少年无语地任由顺子这个名字落在自己身上,抬头见她就要跨出门外,忙喊了一声,幼微回头,他却又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来。

    幼微盯着他黑乎乎脏兮兮的小脸,皱眉,他竟是脸红了!

    怎么了?这么为难?她站在那里,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少年,才恍然大悟,问:“你是想洗澡吗?”

    如此直白的问话让那少年的脸彻底红成了煮熟的虾子,即使他现在黑乎乎的,真正的脸色根本就看不见,他看了一眼幼微,又迅速移开盯着屋子的某处,闷闷地说道:“在哪里洗浴?”

    还洗浴?幼微好奇地看了一眼少年,暗想,莫非真是个南方的贵族?但这又跟她何关,这人就在这里待两个月,到时就没联系了。这样想着,她便笑眯眯地说:“井边有晒热的水,你把浴桶搬进屋里来就是。”

    她又摸着下巴上下看了一眼少年,一边摇头一边自言自语:“不行,你个子太矮,爹的衣裳你不能穿,木郎的你也不能穿!要不,”她黑亮的双眸突然闪烁出一股兴奋的光芒来:“要不,你穿我的吧?”

    那少年原是扭捏着自己身上破破烂烂,几乎避不了体的衣裳很不自在,一听幼微最后一句话顿时呆得瞪大眼睛,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愤怒地瞪着幼微,但后者还是看到他那黑瘦的小脸慢慢红了。

    她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天哪,她从不知原来逗一个自大冷漠的小屁孩竟这样好玩!刚与父亲争吵的郁闷似乎消散不少,她回头嫣然一笑:“你去打水吧,我给你送衣裳来啊!”

    顺子还要说什么,她已一溜烟跑了,刚一直强装镇定的他气得双唇都微微哆嗦,看着幼微欢快的背影差点没给刺出一个洞来。

    幼微却浑然不觉,自去了自己屋里,在箱笼里翻了翻,幸好,去年做的那套胡服还在,那少年与自己差不多高矮,胖瘦也差不多,穿上这个总比穿爹的宽大袍子好多了吧?她将胡服拿出来,放到西屋门口,敲了敲门:“顺子,我把衣裳给你放门口了啊。”

    也不等里边人回答,她就笑嘻嘻地转身进了厨房。

    郑氏一边和面一边探头看,见状便问:“你让他穿谁的衣裳?”

    鱼宗青大发脾气的结果就是郑氏暂时忘记闺女儿做的错事了,对她很是和颜悦色。

    幼微嘻嘻笑着,一边把案板上的青菜放到盆子里洗一边道:“是我去年做的那套胡服,我根本就没穿过,就让他穿吧。”

    郑氏和面的动作顿了顿,想说什么,但看到对方满不在乎地哼着歌,可见是不在乎的,那话便又咽了下去,唉,那胡服的布料可是上等好的,给一个乞丐还真是浪费了!

    唐人流行短襦长裙,广袖高腰裙,女子胡服,而到得唐末便流行直达膝盖的褙子,其实是不怎么兴盛的,褙子的真正时兴是在明朝。唐人女自己喜女扮男装,这时她们穿的就是胡人传过来的服饰胡服,平时唐人上街,女子是要戴面纱或者斗笠来遮面容的,但若穿了胡服却是不需要,就可以如男子一样大大方方地行走,骑马!

    自然,这也是盛唐最为盛行的,在晚唐,这些规矩礼仪都有了空前的对峙与束缚,女子的地位因晚唐混乱的统治相对很高,但又因武则天与士大夫的压制而较低,总而言之,是个很矛盾不统一的年代。

    郑氏见自家闺女从未穿过胡服,便自作主张给她做了一套,谁知她愣是没穿,直到现在便宜了那小子。

    幼微切了青菜,便问:“娘,是要做汤饼吗?”

    天气热,郑氏额角的汗很快就沁满了,她点头叹气:“汤饼省面,现在粮价这么贵,咱们还是省点好!”

    幼微默了默,当初知道下邽粮价会上涨,她便率先买了二十袋米面放在厨房,够一家子吃到来年夏了,可没想到娘竟然还担心这个。

    她也不多说,想了想,便对郑氏道:“娘,我去书房看看。”

    郑氏慌忙停下手中的动作,没好气地看向她:“你这孩子,还嫌没被骂够跑过去挨骂呀!回来,听娘的,先别理他,你爹那性子我最清楚了,你两天不理他,再大的气他自己也消了!”她刚在外面也模糊听到鱼宗青发火的原因,不就是幼微不愿意拿出最后的几千贯钱去买粮开设粥棚吗?这一点,她可是举双手赞同,把钱都扔出去自己一家喝西北风去啊!

    当然,这话她没胆子与鱼宗青当面说,只能背地里劝着幼微。

    幼微好笑,沉吟一下还是坚持道:“娘放心,我自己有分寸的。”说着便跨出了厨房,只留下郑氏望着她的背影干瞪眼。

    其实按照幼微来看,鱼宗青也只是当时气糊涂了,他常年来的疼爱她也看在眼里,知道他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刚那些话也是气急而出,没有恶意。而且,从刚他大发脾气那点来看,也可以看出爹是多么不喜欢自己做生意,只是那种不满一直被他压在心底,轻易不肯露出,现在却是一下子就控制不住了。

    幼微想到初次摆地摊做生意的时候,爹也是不同意,却不知刘忠与他说了些什么,他竟是同意了。现在想来,可能就是刘伯父劝他的吧,他才能坚持到现在!

    以他那样迂腐性子耿直的人,能忍到现在才爆发,也确实难得了!

    幼微微微一笑,在书房门口站定,屏了屏呼吸,正欲抬手敲门,却见一个人影在眼角中走过来,这个身影自己怎么从未见过……

    她疑惑,扭头一看,却是一个英姿飒爽,肤色白净,五官俊朗的少年郎朝她翩翩走来。

    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个子也与她同高,但双目中的那股犀利与全身朝阳般昂然的气势却让人无法忽视。

    看到他身上那身眼熟的胡服,幼微惊讶地嘴都合不拢了,半晌才期期艾艾地问:“你,你是刚那个,那个……顺子?”她很吃惊。

    少年明亮犀利的眸子定眼看了她一下,才缓缓点头。他的脸上仍有一些或青或紫的伤痕。

    幼微的眼睛瞪得滚圆滚圆,粉嫩的小嘴也张开得仿佛能吞下一个鸡蛋,一幅傻乎乎的样子。

    也不知是不是穿那女子胡服的缘故,顺子的腰显得特别细,袅袅娜娜,如初春的杨柳,风姿动人!

    幼微看着看着,眉却突然皱了起来,细细盯了他两眼,忽问:“你该不会是个女的吧?”

    不然这少年不过十一二岁,怎么却有这样袅娜动人的腰肢,比她一个小娘子还要惹人眼!

    顺子面无表情的脸一下子就阴沉下去,犀利的眸子定定看着幼微,里面呢仿佛蕴藏了许多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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