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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扬帆的船

    她得好好想想自己要不要踏进杜梁两家的报复漩涡中。

    午饭就在五娘房间里用过,看时间不早了,幼微就先行告辞。

    杜五娘也没留,只歪在榻上,朝她疲惫地挥挥手:“去吧,若得了闲再来瞧我,我一人在家也无趣得紧!”

    幼微自然应了。

    回去的时候没有再见到杜璿,想必是有事出府了吧。

    从自己目前所处的局势来看,再次与杜五娘合伙做生意是件非常有利的事,可以借着国公府的势去逼迫郢王同意自己待在长安,也可以去反抗不可一世的梁君,但长远看,她现在肚子里可用的没有上献的方子非常少,不足以供应胭脂坊的生意,这却是大大的弊端了。

    研制方子本就是件非常难的事,还必须得有特色,有中医美容的特效,有滑腻鲜泽的外表,有独特的芳香,而且,还必须得有一个懂得医术的人为她把关。

    在下邽,她可以去找孙大郎,可现在总不能再去找他吧?

    幼微些许烦躁,在屋子里闷了一天,第二日突然灵光一闪,便在一张纸条上飞快地写上几行字,折叠好交给刘府的小厮,请他帮忙送到郢王府。

    下午,她便得到了回音,纸条上龙飞凤舞写着两个大字:静观。

    这是让她先模棱两可的意思?拖字诀?

    位居高位的人就是不爽利,做什么事都要拐个弯,幼微没精打采地对送信人点点,闷闷道:“回去就说我知道了。”

    不过想到坚决让自己离开长安的郢王竟然给了静观的答案,说明与国公府合作对他是很有利的,至少他有些犹豫。

    犹豫就好,总好过他二话不说就强令自己滚出长安吧?

    幼微这样想着,便又优哉游哉起来,心下很是松快。

    转眼又是十天过去,刘谦和再次来到了长安,而长安此时已经与幼微初来时大不一样,流民与维持治安的侍卫和捕快发生的冲突越来越多,西市很多民户的宅子被抢劫一空,大多数人都不敢再随意走在大街上,而此时的掌权者仍认为长安的形势是可以控制在股掌中的,并未多在意。

    刘谦和被流民们围攻了两次,幸好带的仆从多,那些流民又没力气,这才安然逃脱。

    幼微看见他满身的狼狈,吓了一跳,云氏也大为吃惊,知道原委后喃喃道:“外面的形势已经严峻至此了吗?”

    刘谦和苦笑:“可不是,下邽还好些,没听说太多的暴乱,但越往南走,动乱就越多,不管是水路还是旱路都甚不太平。三叔那里已经一个多月都没消息了!”

    这点云氏却是知道的,忙安慰道:“你三叔他为官清廉,深受当地百姓的爱戴,必不会出事。”

    刘谦和神情黯然,笑了笑:“但愿如此。”

    幼微忙道:“你快去梳洗一下,看身上有没有受伤,让小厮给你好好检查一下。”非常担忧的样子。

    刘谦和爱怜地望着她:“惠娘,明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还好吧?”他迟疑地问。

    幼微嘴角含着一丝轻微的笑:“好了,自小你就婆婆妈妈的,我当然好了,你快顾着你自己吧。”

    刘谦和仔细观察她的神情,坦然平静,不像是强装出来的,便放下了心。原本一得知幼微将明珠赶走的原因后,他就在家里坐不住了,爹娘也一直劝他路上不太平,再等一段时间来长安,他却执意要来。

    惠娘没事就好,他心下松了一口气,随即便是对明珠的厌恶与愤恨。

    这可不就是一只活生生的白眼狼吗?

    当初她无家可归,无处可去,是惠娘好心收留了她,还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一样来看,虽然师娘对她不甚好,但至少也没饿着她,还教她学针线,学灶上功夫。先生就更不用说了,亲自教了四五年学,比惠娘还自在呢,她竟然会这样背叛鱼家!

    望着幼微无悲无喜的神情,刘谦和暗叹,惠娘对自己身边的人还是心太软啊!

    洗了澡,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衫,刘谦和恢复以往神采奕奕的样子,又吃了饭,才去幼微的房间里与她说话。

    也不过是路上的见闻与下邽现在的概况。

    “先生、师娘与木郎他们好得很,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来时爹也让我转告你,他会照顾他们的,还特意派遣了四五名家丁去看守门户,你就放心吧!”

    幼微心下微松,心里忽然不是滋味起来,她此时有些后悔当初执意要来长安了,虽然说是为以后打基础,搞好人脉,但在这样严峻危险的时刻不待在爹娘身边实在不孝极了。

    察觉出她情绪低落,刘谦和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我说,明珠的事到底怎么回事?来报的人说得不清不楚,她与杜五娘的那个未婚夫怎么好上了?”

    幼微挑了挑眉,瞪大眼睛望向他。

    刘谦和诧异:“你不知道吗?明珠现在跟着那个梁君呢,我在下邽就听人说了,沸沸扬扬的,先生与师娘都气得不行!”事实上,先生气得都将砚台给摔了出去,他是拿明珠当自己亲生闺女养的,哪怕只是个养女,现在听到她竟然竟不告私奔于梁君,而梁君这人先前已经拐走了一个国公府的娘子,让他如何忍受得住,简直是奇耻大辱嘛!

    “我爹娘也知道这事?”幼微大惊,她撵走明珠也不过十几天,她与梁君的事更是半点都没有透露,消息怎么会那么快就传到下邽去。

    刘谦和安慰她:“没事,你不用担心。她虽在你家待了几年,可也只是暂住而已,与你家又没多少关系,现在满下邽的人都在骂她忘恩负义呢!你那胭脂方子被泄露的事也传出来了,但她现在是梁君的人,张县令吭都没吭一声。”语气满是鄙夷。

    舆论的风向却是倾向自己的,那么传播这个消息的人用意何在?幼微蹙眉,问:“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吗?”

    刘谦和悄声道:“一开始我以为是要对你不利,悄悄派人查了查,切,你猜是谁?”

    整个下邽还有谁那么无聊?

    幼微已经知道了答案。

    “是张夫人!”刘谦和语气很不屑,不似小时那样恭敬了:“她就见不得你有一点好!不过,对你影响不甚大,我就没再管!”

    幼微点头笑:“谢谢你啊,谦和。”

    若不是有他在下邽帮她,她现在可真的是孤立无援了!

    刘谦和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嘿嘿直笑,刚裂开嘴便又想到了什么,顿时没好气:“惠娘,你实话告诉我,你与郢王是怎么回事?”

    幼微疑惑:“郢王?你不知道那个阿三是他手下吗?”

    她还以为依着刘谦和的聪明,早就得知消息了呢。

    刘谦和更是不满,语气很不好:“这个我当然知道,但你做了什么让郢王对你盛赞有加,还直接跟我爹说以后你的事都由他安排,让我爹不要再插手!”他嘟着红艳艳的双唇,非常委屈的样子。

    幼微一时二丈摸不到头脑,刘谦和这是吃她的醋还是郢王的醋啊?她怎么给弄糊涂了。

    不过,她的事都由他来安排?这也太狂傲了吧!至于做了什么事,幼微大概能想得到是那封信的缘故,尤其是这些天长安的治安越来越混乱,郢王就算一开始不在意,现在也肯定要重视了。

    “你爹怎么说?”幼微好奇地问。

    刘谦和恨恨瞪了她一眼,后者很无辜地望着他。无奈,他只好闷闷不乐地说道:“还能怎样,自然是连声应了,他还让我好好跟你学呢,说什么头脑机灵些,反应灵敏些,目光长远些,走路踏实些,遇事果断些……”他惟妙惟肖地学着刘忠训人的语气,声音因为到了发育时期有些公鸭般的高亢,有些刺耳,配着那一脸严肃的神情很是搞笑。

    幼微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娇嫩瓷白的脸全部舒展开来,眉宇间非常快活,微带粉色的桃花眼欢快眨巴着,眸中时有流光溢彩转动,璀璨耀眼得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不过半个月没见,惠娘她,似乎变得更漂亮了。

    刘谦和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幼微现在的五官已经完全长开,尤其是那双微微斜上翘的桃花眼,眼珠子漆黑得仿佛是上等的墨玉,黑得晶莹剔透,溢彩流光,眼角周围绕着淡淡一层粉色,给她凭空添了几分媚色,每当她专注地望着你的时候,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仿佛能将你的魂给勾走似的!她的唇也不是时下美人标准的樱桃小嘴,上唇饱满微厚,总是微微上翘,就像是在无声邀请人来品尝似的,很诱人!非常诱人!

    即使还未及笄,幼微与小时的长相已经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了,现在的她再装作平庸,打扮再朴素,站在人群中你第一眼就能看到她,被她艳丽明亮的五官吸引,被她窈窕别致的身材吸引。

    这样的美貌,这样与众不同的风流,惠娘她在繁华缤纷的长安能独善其身吗?

    刘谦和突然就担心起来,对搬来长安也没有那样期待了,他想将这样美丽的她藏起来,再也不让别人看见。

    “谦和,你什么时候回去?”幼微问,却见他呆呆愣愣的,脸上一副患得患失的神情,不由道:“你发什么呆啊?”

    “……没有啊。”刘谦和回过神,迅速回答:“先看看再决定,路上不好走,估计得等上一段日子。”不敢再望向她,他将视线移向了别的方向,神情微微不自。

    幼微没多想,点头赞同:“是啊,我也想着先别急着回去,等太平了再说。”

    “恩恩。”刘谦和慌乱地应道。

    长安受到的荒灾并不是太严重,但周边的庄户人家就不行了,卖田卖女只求能得一口饭吃。刘谦和向来是将幼微的事当成自己的来办的,大半个月,他已经为幼微购得一千多亩中等田,三百亩的上等田。一百颗金珠子也用得差不多了。

    幼微知道后,微微嘟嘴:“我还以为现在的低价很便宜呢,总得买上二顷地!具体都在什么地方?”

    刘谦和便道:“都在长安的南郊再往外二三十里。”

    幼微皱眉,也很讶异:“那不远啊!”她还以为要分成好几块,至少得百里之外了。

    刘谦和笑得不甚自然。

    实际上他给幼微的地是他爹早就断断续续买好的,那一千亩地断断续续连成一片,虽然地质不算很好,但处在长安附近,也算不错了。可是上次他回家为幼微寻地时在咸阳地界购得了一大户人家的两千亩良田,几乎全部是上等田,而且附近就有河流,灌溉十分方便,产量也高,要价是两百个金珠子,这已是非常便宜的了。但刘孝当时就心动了,赵氏也很心动,谦和与他们发生过激烈争吵,但刘孝与赵氏都认为幼微给的钱只能够买上一千亩,还不如两家换换呢,她又不知道,也不算亏了她。

    刘谦和认为自家粮肆里还有幼微的十万贯钱,再添上些也就够了,奈何强不过……

    他忍不住,将爹的叮嘱抛在脑后,把这件事从头到尾告诉了幼微。

    后者微微诧异,继而便温润地笑:“没关系,反正我这一千多亩田也不错啊,咸阳到底与长安有些距离,我一个小娘子管着也不方便,咱们换换正好!”很无所谓的样子。

    刘谦和呆愣一下,没想到幼微是这种态度,他张嘴想解释什么,可是却觉得任何解释都是苍白屋里的,只得满是愧疚地低下头去。

    幼微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你就别不好意思了,咱两家关系这么亲近,又是你帮我买的地,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哪里有闲心去想那根本就与我无关的两千亩地啊!”

    倒不是她大方,而是当初让刘谦和帮自己买她就没打算挑三拣四,别说刘家只是将地换了一下,哪怕只是说暂时没找到合适的,她也没资格说什么,相比较之下,刘家还是厚道的,或许是刘孝与谦和还是厚道的。

    她微微一笑:“现在播种还不晚,那地也不知具体怎么样?”

    刘谦和忙道:“这惠娘就不用担心了,来时我爹也说了播种时会让我家长工帮你种的,种子什么的都准备好了,你就别操心了。”

    这算是含着亏欠的心理吗?

    自己岂不赚了!

    幼微笑得双眼弯弯:“那太好了,谢谢伯父!”

    刘谦和又凑到她耳边悄声道:“虽说有我家帮你,你不用操什么心,但两家还是分开的好,免得到时麻烦。你那么多地也得有个管事管着,还得雇上些长工才好……”

    这却是推心置腹的话了,刘谦和是害怕自己母亲一时犯了糊涂,对她那块地打什么主意吧?

    幼微的双眼就忽然湿润了,心也软软的暖暖的,诚挚地望着谦和;“谢谢你啊,谦和,谢谢!”

    刘谦和也同样笑意吟吟地回望着她:“你也别急找人,得慢慢挑才好,我有个心腹叫阿德,很能干,也很忠心。暂且帮管着吧,银钱一事我都教给他来办!”他偷偷地笑:“我娘不认识他,你放心吧!”

    幼微咬了咬唇,觉得自己词穷了。谦和似乎把什么都考虑好了,而她先前根本就忘了安排这些,她前世并没有过田产,并不知怎么打理,原以为是很简单的事,可没想到也与做生意一样这么麻烦。

    刘谦和又道:“惠娘,你该给自己找几个心腹了!买上几个,把卖身契牢牢握在自己手里,也不用担心他们背主!”现在幼微有那么一大片田产,眼看着也是想在长安做生意的,身边没有几个心腹实在不行!

    他这是在说明珠吗?

    幼微装作没有听出他的话外之意,郑重点点头:“我这几天会慢慢留意。”

    现在长安卖人的很多,随便大街上就有无数人卖儿卖女,价钱也很便宜。

    幼微只是一直定不下心来,她不喜欢自己身边待着完全陌生的人,那会让她很没安全感!

    自然,刘谦和没有必要知道她的顾虑。

    “对了,你那宅子置了没?”刘谦和想起这事来,忙问。

    幼微摇头:“快了,已经看好了。”

    刘谦和蹙眉:“你没买宅子那怎么长安这边的管事跟我说你支了十万贯钱?你手里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安全吗”

    一提这个,幼微就苦着一张脸,时而悲愤时而无奈的样子,谦和诧异:“怎么了?钱被抢了?”

    幼微没精打采地摇头:“不是。”

    其实也差不多了,而且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她不想再提这件一说起来就让她沤心的事,忙换了话题,悄悄对刘谦和道:“你正好在这儿,再等上几日,会有几家权贵的地要卖,全是好地,也有几处温泉庄子,你让你爹找了关系来暗中置下,岂不再去别的地方购买强得多!”

    刘谦和一时忘了她那十万贯钱,闻言诧异:“长安有大家族要卖田产房产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幼微暗暗翻了个白眼,原本这个消息她准备告诉那个郢王好讨欢心的,但刘谦和对自己着实不错,家里现在也有了些实力,她也不愿便宜了外人,才说的。

    “我也是偶然听人说的,还不知消息真假呢,你先将钱备下就是,谁也别提。”

    刘谦和看着她非常肯定的样子,傻傻地点点头。

    幼微算了下自己现有的财产,这一个月,粮肆的价钱应该又增了两倍,自己那十万贯钱也有十二三万贯的样子,空间里的珍奇首饰也不多了,就那么几件,却是不能拿出来卖的,拿十万贯钱来买铺子、宅子与温泉庄子,田产估计买不了了,因为剩余的几万贯她还有它用。

    一想到此,她就无限想念自己给顺子的那十万贯钱,当初她是怎么被鬼迷了心窍,傻乎乎地将钱白白送给他!

    唉,不提了,不提了。

    幼微朝谦和摆摆手:“你快去准备吧!”

    刘谦和估摸了一下幼微说的,估计怎么着也得用上二十万贯钱,也不多说,径自转身出去准备。

    谦和来了两天后,同昌公主那里终于来了消息,说是她现在行动很不自由,但对幼微说的开花食铺子很感兴趣,回去想了想,便决定要开,让幼微帮她再想想新点子,写在纸上让人给她带回去。

    幼微心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很无语,这不是白白要她出力吗?但人家是公主,自己怎能不听命,也不耽搁,幼微转身回房就将这几日写的厚厚一沓纸张拿出来交给面前的小太监,又顺带递给他一小块金子,宫里出来的,不能给少了。

    果然,那太监手一掂,脸上的神情就亲切多了,也和蔼多了,故作惊讶地说道:“哎哟,鱼娘子原来早就准备好了?”

    幼微温婉一笑,微垂着头,似是有些羞涩:“民女时时以公主为重,公主既然喜欢,自然要把公主想要做的提前准备好!”

    那太监脸上的笑意便更深了,连连点头,尖着嗓子笑道:“鱼娘子这份孝心难得,杂家回去一定与公主好好说道说道!”

    幼微却非常恭敬地施了一礼。

    小太监便拱拱手:“宫中事物繁忙,杂家也不宜久留,这就……”

    幼微忙接话道:“公公快请回吧,免得误了上面的差事,倒是民女的罪过了!”

    到底是公主赏识的人,身份虽卑微了些,这嘴可真甜!

    小太监笑眯眯地转身回去,一幅趾高气昂、高高在上的样子。

    他走后,满院子的人看向幼微的目光便不一样了,阿三是四皇子郢王的人除了刘忠与云氏,下人们几乎没有一个知道,但这太监是代当朝最受宠的公主同昌来的,他们可都竖着耳朵听明白了。原先还想这鱼娘子到底是乡下地方来的,一天三四趟往外跑,没有一点女子的矜贵与内敛,但现在看来,这娘子当真了不得。

    不过一个月,就先后与国公府、皇宫有了联系,而那杜娘子和同昌公主似乎还很喜欢她,水涨船高,如今幼微就是那高高扬帆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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