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一滴泪水

    “翁轶,还不回神。”

    翁轶这才回过神来,“当时我是真的没有看到你。”

    陆行霈嗤笑一声,又道:“你闭着眼,怎么看的到我。”

    “我那天虽然闭着眼睛,却看到了许多。宜王殿下,那个时候你在哪里?”

    “水池后有片竹林,我就在那里,还有一支乱箭,差点射到我呢。”

    太子给他的位置,就在那里。

    陆行霈平静地说出这句话,似乎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前世自中元节后我便知道,太子不会是明君。”

    “所以呢?你选了陆凌。”

    翁轶避而不答,“朱相对我有恩。”

    “后面的事儿,你死后不也看到了。那你觉得陆凌是明君吗?”

    “……身边小人太多。”

    陆行霈笑了,“翁轶,你对陆凌还真是客气……”

    “殿下!我今生已不愿入朝为官。”

    翁轶闭上双眼。

    “哦,那你又为何要管岭南与落雁关之事。真的是为了你那个未曾见过一面的叔父吗?翁轶,这个借口,我不信。”

    “你说这些话,是为什么?”

    “翁轶,睁开眼睛吧。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儿闭着眼睛也躲不过。”

    陆行霈背后便是杏子树,他索性往后一靠,倚在树干上。

    却不料,树上还藏着未干涸的雨水,点点滴滴,落在了两人身上。

    翁轶眼睫被打湿,“陆行霈,你想让我帮你做事?”

    “不行吗?”

    “当然不行,陆行霈你心中没有苍生,陆凌不一样。”

    “呵~”

    陆行霈额角一滴水顺着歪头的动作滑到了嘴角,又随着他靠近翁轶的动作,最终滴在了翁轶眉间。

    “不帮我做事儿也行,就先老实呆在我身边吧。这样,你叔父我会救,岭南的事我会管,落雁关的事我也会尽力阻止,不错吧。”

    翁轶眼睫轻颤,睁开了双眼。那滴水终归是落下了,跟着陆行霈带来的那滴水一起滑过她的脸颊落在桌子上。

    她仔细看着陆行霈,说:“陆行霈,我真的不知道你是不是疯子。或许,你只是与旁人不一样。”

    只是她真的看不懂陆行霈。

    “你倒是个彻彻底底的俗人。”

    “是啊,我俗不可耐。”

    “也不至于。”

    “多谢宜王夸奖。”

    “喝酒吗?”

    陆行霈想到什么算什么,翁轶只得逢迎他。

    “喝。”

    翁轶本以为酒壶里会是清淡的果酒……

    “怎么样,这酒够烈吧?”

    “挺…挺……”晕的。

    翁轶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明天还要去国子监’!

    “国…国子监……”

    陆行霈凑近一听,便明白这小醉鬼是在说些什么。

    念叨着学堂,担心夫子的惩罚……倒是真的有了些孩子的模样。

    夜色微凉,可陆行霈却被烈酒烧的滚烫。

    他把外衫一脱,罩在了翁轶身上。

    重新依上树干,他也合上了眼。

    中元节太子宴上,高座宾客无数,欢声笑语融融。仅有三个人面露异样,紧闭双眼,是当年殿试的前三甲。

    唯有一人,流了泪,是当年的探花翁轶。

    太奇怪了,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如今想一想就更不对劲了。

    他的目光竟然能穿过竹林、穿过水池惨叫不绝的人群、池中翻飞的血水、不绝的箭矢以及宴席上形形色色的人群直直落在了翁轶脸上。

    看到了她的泪。

    “可我从不屑于他人的怜惜。”

    陆行霈说道。

    这是只说给他自己听的话。

    翁轶当时没看到他……

    ——

    翁择校这边,自从来了谭晓德后就大不一样。

    谭晓德带来了兵部的调令,这下,翁择校终于有了疏洪的人手。

    洪水滔滔,终于流向了自己该去的地方。

    而当下的任务,便是如何保住这些田房尽毁的百姓。

    翁择校此前去借了三船粮,可这些粮绝对撑不到朝廷振灾粮到……

    “这可如何是好?”

    翁择校叹了口气,“我已经连上三道奏疏,周边的未受灾的州县我也跑了个遍,别无它法。”

    面对谭晓德的质问,翁择校只能摇头。

    “岭南粮仓动不得?”

    谭晓德一句话便戳到了翁择校的痛点,“军饷,动不得,更何况此时岭南躁动不已。倘若真是动了这些军饷,隔日乱民来犯难道让兵部的人饿着肚子迎战……到时候,若是真的被有心人告诉圣上,岭南又将是一场‘风雨’。”

    谭晓德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你先发粮吧。总不能让百姓活活饿死,我们看着点发,总会有办法的。”

    “是是是……”

    翁择校说着话便喘不过气了,扶着桌案缓了半天。

    谭晓德给他顺气,“我那个小奴给你开的药你没喝?”

    “……喝了。”

    只是喝的次数不多。

    翁择校又道:“芝容,调粮之事不可再脱,你先去吧。至于我,朝廷该来向我问罪了……”

    谭晓德立在原地,“翁行玉,你命大,有人不会让你死。”

    “哎,芝容,此时我不死也难。岭南堤毁,有我失察之过;山洪肆虐,是我害了岭南百姓。当时,我若知道……我要是知道……”

    “你就算知道也改变不了什么,你老老实实吃药。去京中面圣也不要慌乱,岭南有我。行玉,你或许还不知道,西方敌国有异样……”

    这是个祸事,却也是翁择校的生机。

    “消息确切?”

    “十之八九。”

    “哎,不如不战,我一死也算清静。近年国库空虚,一仗下来,怕是要剥了百姓一层皮。芝容,难啊……”

    “别想太多,总会过去的。”

    过去,过不去,人走是要活的……

    翁择校猜的不错。

    当天夜里,京里便来了人。手拿圣喻,召他入京。

    走的是万里加急路,翁择校一身沉疴,终于在一日,彻底昏厥。

    “喂喂喂!能让一让吗?”

    “大胆刁民!”

    钦差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主动来找上他们的人,但他们并不担忧。

    这人只是一个少年。

    他背着很丑的包裹,径直穿过驿站破烂的桌椅,向他们走来。

    “敢问几位大人,你们带着的可是十恶不赦的犯人?”

    “这……”

    钦差之中无人能答。

    “那就不是犯人了,你们就让他这么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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