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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盐场风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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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已经是六月天气。这里没有风,也没有阴凉遮蔽,室外的温度很容易便飙升到四十多度。杨场长给大家分了任务,每人大概十余个平方的面积,要求将各自区域内的淤泥挖深三十公分,淤泥全部清到东面的斜坡上。分完任务,杨场长蹲到旁边的堤堰上,点了根烟抽着,慢吞吞地说:“大伙出来打工也不容易。我也是给老板扛活,职责关系,也不能不管你们。你们赶眼色一点,见了老板,使出吃奶的力气来狠干;老板不在呢,只要不是太过分,我也犯不着难为你们。我分任务都是有数的,能让老板说不出什么来,也不至于让你们累得趴下。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们说是不是?”

    大家听了,默默点头。一个十七八岁年纪、满脸痤疮的矮个子青年扶着锨把,操着浓重的外地口音谄媚地说:“赵场长一片丹心向阳开,走到哪里哪里都有人爱!”

    萧月明听了这句不伦不类的“马屁”,忍不住浑身生起了鸡皮疙瘩。杨场长却咧开了嘴,露出一副很受用的表情说:““痔疮脸”,这里面就你狗日的会说话。你过来喊声干爹,我赏你棵好烟抽!”

    萧月明心里又是一阵苦笑。“痔疮脸”,这么恶毒的诨名也敢起啊!也许是国人的爱好,特别是在这些“大老粗”的世界里,大家习惯了彼此叫对方的“诨名”,似乎这样子显得更亲切一些。“痔疮脸”放开锨把,凑到杨场长跟前,点头哈腰地说:“俺叫两声,你给俺两棵好不好?”

    杨场长很干脆地说:“行!”

    “痔疮脸”很响亮地喊了两声“干爹”,得了两棵赏烟,乐颠颠地走了回去。大家看着这一幕,都忍不住笑了。在场的年龄最大的一位,绰号叫作“老黄牛”的一位大爷,据说都七十岁了,这个时候捋了捋胡须,笑眯眯地夸道:“你小子攀上这样的干爹,以后的好处还多着呢!”

    “痔疮脸”将烟卷夹到耳朵上,奸笑着说:“他还不够级别——要是沈老板做俺干爹那才威风!”

    杨场长听了直骂他“狗日的”。“痔疮脸”挑了几下泥巴,又停下来喊:“‘***’,场长给的真是好烟呢,你要不要?”

    萧月明眼看身边一个长相有点“欧化”的男子将铁锨往地上一插,大步往“痔疮脸”的方向走过去,嘴里骂着:“草泥马,再叫我诨名踹出你的肠子来!”

    “***”走到“痔疮脸”跟前,抬手就往他脑袋上拍。“痔疮脸”闪身躲过,从耳朵上拿了一根烟,赔笑说:“不叫了行吗?你看俺孝敬您好烟呢,还要打……”

    “***”接了烟,顺手别到耳朵上,一伸手揪住了“痔疮脸”的耳朵,毫不怜惜地往外扯着,说:“快喊爹,要不我把你这猪耳朵揪下来。”

    “痔疮脸”疼得大叫,只得爹啊妈啊乱喊一气,“***”这才放了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干活。

    临近中午的时候,气温又骤然升高了许多。毒辣辣的日头晒得皮肤生疼,那势头仿佛就要把人烤焦。这时的萧月明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了。半个钟前伙房的老周送了茶水来,让大家灌了个饱,而此刻萧月明又觉得嗓子里要冒火,干渴得厉害。他眼看着任务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可手里的铁锨却越来越重。淤泥实在太粘了,先要用铁锨切豆腐块一样切一下四边,才能把这一块抠出来。他抬眼看看其他人,见他们个个都是汗流浃背、粗气乱喘。

    就在这时候,沈老板一步一晃地走了过来。萧月明的心莫名地紧跳了两下,在他眼睛的余光里,大伙都象瞬间换了个人,手里的铁锨舞得虎虎生风。沈老板背着手站了一会儿,右手将罩在那双三角眼上的茶色墨镜摘下来,扯着破锣嗓子喊道:“同志们都辛苦了!天气很热对不对?‘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正是考验你们的时候。累吗,肯定累;很累吗,我看未必。不过是挑泥巴嘛!想当年,捞盐全部用小车子推,一车盐四五百斤,要从池子里水淋淋地推出来,一直推到盐坨那里打坨。现在捞盐全部用机械了,你们是不是享福了?年轻人,力气是用不完的,只是舍不舍得用的问题。我督促你们,教导你们,是为你们好。以后你们想起旺发盐场的沈青匡,只会感激我!你们没事的时候可以想一想:男人没有技术,没有文化,没有经营头脑,又没有一个会挣钱的老爸,不去下苦力干什么?难道要活活饿死?今天上午的活谁干完了,谁就回去休息。第一个干完的,下午的任务减三分之一;最后一个完成的,下午的任务再加三分之一。你们看着办吧!”

    沈老板说完这些话,戴上墨镜,转身走了。这番话确实象一针兴奋剂,把大家的积极性重新调动了起来。萧月明不得不使出浑身气力,调动起全部的生理机能来,竭力压制着周身传来的不适的感觉。正应了“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句俗语,“痔疮脸”第一个完成了任务,通过了杨场长的验收。他将铁锨插进淤泥里,身子靠在锨把上,将夹在耳朵上的烟卷取下来,拿打火机点着,美美地吸了一口,得意忘形地望着还在忙碌的大伙。“***”瞟了“痔疮脸”一眼,冷不丁窜上去,一脚踹了他个四脚朝天,骂道:“你干那么快干什么?急着回去吃屎是吧?”

    “痔疮脸”爬起身来,揩着浑身滚满的泥巴,哭道:“狗日的‘***’,就知道欺负俺。俺告诉沈叔叔去!”

    “痔疮脸”说完,撂开铁锨就走。“***”还要往前追,被杨场长拦了下来。杨场长骂道:“你也真是贱!他就是条哈巴狗,你又跟他计较什么?他回去告你一状你要挨骂不说,老板还要骂我连你们这几个乡巴佬都管不了!”

    最后大家都完成了任务,而“老黄牛”不幸垫了底。他叹口气说:“老了,真是不中用了!”

    他的几个老乡忙安慰说:“别怕,下午俺们帮你。”

    吃过午饭,又歇了一个多钟,萧月明感觉身上的体力慢慢恢复过来。下午的任务比上午还要重,他感觉不适的体验却反而轻了许多。好不容易等到散工,他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往回走,见刘仁厚从后面撵上来,就开玩笑地说:“假如你家里养了一头牛,怎么让它吃最少的东西,干最多的活?”

    刘仁厚不假思索地说:“使劲拿鞭子抽呗!”说完,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看着萧月明嘿嘿直笑。

    多年以后,萧月明在日记里写过这样一些感慨:“世界上最热的地方在哪里?它不在赤道,而是在你流汗最多的地方。世界上最冷的地方在哪里?它不在南极,而是当你需要温暖的时候,周围却只有冷笑,那时你堆满寒冰的心底,才是世界上最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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