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读网 > 女频频道 > 桑双 >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我应该是死了的,南望朝人都说我被当众斩首了,即使他们没有见到我的头颅,但莫东双这个人,这个丑女,这个名字应该是死了的。

    然此后的无计岁月,这个名字将一直与“蛇蝎心肠”,“杀龙凶手”不离不弃。

    所谓杀龙凶手就是杀害“龙嗣”的凶手。龙嗣啊龙嗣,你的到来竟是为你母亲的妹妹做嫁衣,为我莫东双抹脖子的。

    这种事情,用不着此刻跟我的师傅,一个白发苍苍老不死的坐在茶楼里,就可以知道。

    我以前极相信人死了,那她这一生的所有好恶,该当不再提及就此翻过了。所谓盖棺定论就是这样吧。

    京亭楼对面的茶楼上,我与我师傅坐在栏杆外,周围已经有好几个人在偷偷瞥准这边看。

    主要是我和师傅,一老一少很扎眼,我全身白,戴着白纱从头到脚的蓑帽,手里抱着只灰色蓝眼狼崽,背着一把碧琴。师傅他则是一看过去走几步就可能心脏病发作的死老头,穿得也是一身白,关键他身边还牵了头白绵绵的羊,这头羊叫暖绵绵。

    不过后来从他和访客的聊天中,我嗅到了同为穿越中人的味道。

    那时,我睁开眼,我以为我到天堂了,周遭一片白,伸出手看见自己两手都缠有白布,当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我不会被人死后捡尸做成木乃伊了吧。

    身边坐了一个老头,看着我笑,脸上皱纹可以夹死十几只苍蝇。

    我问:“你是谁”

    他说:“我叫骑羊子。”

    我侧过全身缠布的身子:“不认识。”

    那老头显然是急了,站起身子,原本就不高,突然在房间里跳来跳去,双手疯狂地抓头:“你怎么能不认识我呢?”

    我觉得好笑,回过身子道:“我一定要认识你吗?”

    话还没说完,一道白色身影就凌空飞了过来,凸起的额头,豆丁一样的眼睛盯着我:“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我默然看他一眼,将两个包子一样的拳头伸在他面前,“你救我啊,就是把我包成木乃伊啊。”

    我目光忽然一瞥,房间角落里的几套刑具,我眼珠子吓得都要凸出来。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笑得更不怀好意,“乖乖,你可是我的第一套艺术品,帮你整容花了我不少精力?你这女孩子太不懂得知恩图报。你九年义务教育都白学了!”

    其他话我是没听清楚,听到“整容”,“九年义务教育”这些字眼,我脸上忽然一亮。

    有点不可思议地指他“你……!”

    往后我就时常留心,师傅叫什么我不太清楚,他做过自我介绍,但名字太长,我没记住。

    什么“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机智勇敢劳力士劳伦斯劳你老母富兰克林爱因斯坦……”

    以后省略一百字。

    我闲太长太自恋,问他法号吗?他说他叫骑羊子。于是我连师傅,都不叫了,直接没大没小叫他骑羊子。

    我有时叫他师傅,有时叫他骑羊子,有时气急败坏了就叫他老不死的。

    在我脸上缠有纱布不能动弹的时候,经常有个穿一身黑的老家伙,跑来拔他家“暖绵绵”的皮毛,不为别的,用来塞鼻孔,然后打喷嚏恶心我师傅,从而明目张胆,堂而皇之从师傅那里白酒喝。

    可骑羊子是谁,听他偶然说:他是搞科研的,1921年,一次陨石研究,出了故障,把自己研究到这里来了。

    我听到1921年,心里越发觉得他就是个老不死的。

    后来骑羊子发明了一个防毒面具,黑衣老人拿他没办法,就转而发展细作,他把目光瞥到我身上,说我“骨骼惊奇,天生适合练武”,而且我体内有宝物,可以助我一个月顶人家一年的速度。

    我当时看那黑衣红脸的酒鬼,心里就只有一句话,我信你个酒鬼,糟老头子坏得很!

    最后还是受不了他又要拔暖绵绵的毛,对我进行一万个细菌攻击,我答应替他每次偷偷打一壶酒。

    他说不让我白替他干活,硬是要教我轻功,结果每天就是让我跑下山去小镇替他买烧鸡。

    每天从不同山径下山,不要以为就是下山这么简单,无论我选哪一条路,路上都有陷阱,身子不够快,代价就是被挂在树上荡一夜。

    杪春虽然不冷,但每次风一吹好不容易睡着就惊醒过来,望见群山雾霭里好多双蓝色的眼睛盯着自己看。前几天别说买烧鸡,半山腰都没下去过。

    不是被吊一夜,就是被飞来的木桩给咂得眼冒金星,最后被一头羊,叼着衣襟拖回山洞。

    不堪身体劳累,直到过去一个星期。

    黑衣老头终于拿出一个红铃铛给我,要我到镇上随便找一个持青竹的乞丐,给他看,就会有烧鸡了。

    那个时候,已经有好几个月没下雨了,我想着有米粥就不错了,那里还有人肯卖烧鸡给他。

    出乎意料的是,小镇掌柜看我拿出红色铃铛,立马就去厨房杀鸡,然后放壁炉里烤,我无聊就在那里等,店里几个汉子在讨论,说最近几个月没下雨,跟那莫东双“阴魂不散”有关。

    刚刚喝的茶一口喷了出来,呛着喉咙咳嗽几声。

    一个瘦高个说:“会不会那莫东双真是冤枉的,听京都里的人说,她死那天下暴雨,而后你看现在三个月了,一滴雨都没下,现在帝今里面都在传莫东双阴魂不散,怨气冲天,直冲到玉皇大帝殿下陈情,天帝大怒,责令雷公电母不给下雨。”

    作为没能真魂归离恨天的莫东双,本人我,其实想说,天要下雨,天下不下雨,跟你老母死了丈夫,也就是你死了你的老爸后,你娘要不要改嫁,你也管不着。而且她莫东双真没那个能耐,还天帝阶下陈情,神魔小说看多了吧。

    所幸她不想多事,提了烧鸡就走,并没有听到后面秦桑要纳李师情为妾的事。

    大约练了三个月,躲什么攻击都是轻松至极时,黑衣人告诉我,我的轻功已经有他一半一半啦。

    黑衣人捋着人参样长胡须道:“不错不错,在我细心栽培下,你三个月抵人家三年。”然后还把铃铛送给我,说以后天下的乞丐都是你的不二忠臣。

    前面一段话我不太相信,铃铛还是收着了,心里想着下次再找个乞丐试试水。

    黑衣老人,显然对我的怀疑很是生气,直说要我跑,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口哨一吹,深山里传来异动,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一大群狼就追着我咬,蓝色的眼睛里看我像一块白晃晃的肉片。

    我边跑边骂“草!草!草!”

    我的大叫声回荡整个布明山,我被狼群追着满大山跑,但奇怪的是,越跑越觉脚边生云。好像要飞起来一样。

    绕着“布明山”跑得筋疲力尽,我终于忍不住对狼群挥手叫停,结果那群狼还真的停了,我匀好气息叫道:“你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狼群走了,但有一只小灰狼崽站在那里没走,反而走到我面前来,然后蹲着不动。我蹲起来摸它,它直接扑我怀里,长得圆圆湿润的眸子,我母性光辉一动,决定养它当宠物。

    我给它取名叫“猪蹄”,它倒也还乖,只吃肉,不吃肥肉,只爱吃瘦肉,尤其爱吃猪蹄,关于这一点,额,我只能说历史总是惊奇的相似。

    我抱着它回去,那两个老家伙还在下棋,见我回来了,两个人看都没看我一眼。四只老眼睛只瞥了眼我怀里蓝眼的狼崽。

    被忽略我也不恼,这年头人不如狼,我上辈子是知道的,要不然二十一世纪哪里有那么多人看《狼道》呢

    我抱着狼崽睡了一夜,这一夜却做梦了,离莫东双被斩首已过去三个月,除了一开始当木乃伊的时候,偶尔会想到秦桑,后面基本上就将他忘了,这一次梦到的,却是上一次与秦桑喝交杯酒,后面的长剑,还有青衣女子,还有一块蓝色的石头。

    梦里那柄长剑向我刺过来,我惊醒了,发现石洞外有人弹琴,月光下,白翁白衣轻抚一把碧琴。

    月光轻泻在梨花树,可能因为长在高山上,加上师傅的特殊照顾,虽六月还有些梨花坠在枝头,此刻望去,那些残花经了月光的洗礼,变得更加皎洁起来。

    师傅说:“这琴叫是驳情,由心而奏,不懂五音者,也可奏出妙音,由上面所谈的曲子,可以安稳人心神,亦可摄人心魄。帮人找回记忆,甚至制造幻梦,总之就是好处多多。”

    “那我刚刚?”我问。

    岂料那白胡子老不死的却说:“刚刚我想起我死去的老婆,发现忘记她长什么样了,弹首追忆回忆一下她的长相而已。嘿嘿,不曾想,把徒儿惊醒了。”

    我对这个死老头子无言以对,正想掉头继续睡,身后却突然传来声音:“徒儿,可是找回来了什么记忆?”

    我顿步,半响淡淡的声音才发出声音,“已经死了的人,再记起什么,也不代表什么了。”

    我心事重重走进石洞,以前一直不想自己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师傅他怎么救的我,还有这张好看的脸,除了那双大眼睛还是自己的外,其他的看起来都陌生极了。不过想想,再往前面追溯,莫东双的脸也不是自己的。既然死过一次,过往就当散,重新来过。

    人真奇怪,习惯一但被打破了,就得复在时间的锻造下,再习惯不习惯直到变成习惯。

    躺在石头床上,意料之中想起与秦桑在一起的日子,那些片段被琴音勾了起来,搅扰睡眠,直挨到二更天我才缓缓睡过去。

    第二天师傅将琴送给我,还取了我眉间一滴血滴在琴身上,说算是认主了。说以后这琴只能我弹,别人弹就会变得难为听,还说我虽然不通音律,也能奏出自己和他人都能心悦的声音。

    我一听这么牛掰,自然屁颠屁颠欢欢喜喜地收下了。

    我收下琴,看着师傅临崖而立,师傅说带我下山,带我去一个地方,他说那是天下最繁华的城都。

    我大致猜到了,要去地方——帝今。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