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无家
天蒙蒙亮，街上已是行人稀疏。
不久后，镇左一条小巷，突然有惊叫传来。
人群汇集，官兵围街。
从最先发现者的只言片语中，不难听出那边一下子死了六七个官府的捕快。
妖诡作乱的事情本就如阴云笼罩小镇，如今再加上死了几个捕快，一时间人人自危。
等林熄几人从医馆出来的时候，马家的新悬赏上，已经追加了三百两白银。
真是财大气粗。
林熄抱着女孩被几个壮汉隐约围在中间，他们绕过人群汇集的地方，沿着街边往镇子一侧走去。
“小妹妹，你是哪里人呀……我们带你去找爹娘如何？”
朱大壮左手被裹成了熊掌，或许是林熄下的猛药起了作用，他面色发白，豆大的汗珠从鬓间滚落，锃亮的脑袋像剥了壳的煮鸡蛋般，没有丝毫血色。
林熄怀中的孩子受了惊，她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咬着嘴唇，颤如筛糠。
“放心，我们不是好……”
朱大壮还欲再问，却看见女孩眼中泛起一抹亮晶晶的水花，顿时泄了气，抱着手臂去了另一边。
“别哭别哭，我们带你去找家人……你家在哪边来着？”
林熄见状赶忙安慰。
虽然救人一事全程都是朱大壮在出力，但是将人从袋子中放出的终究还是林熄，再对比一想双方的面容，小孩自然更信任林熄一点。
“嗯……”
女孩轻轻一声，才抬起小手指向北边。
马河镇虽小，却也主次分明。
以马家为首的几家阔绰人家占据了镇子中心位置，围绕一口老井连成圆街。
圆街外侧就是一般人家的住所，虽是离水源远了点，却也不至于太过逼仄偏僻。
至于最外层，则是一些失了土地的贫农，从南方逃来的流民与乞丐。
他们搭砌的窝棚，为这座小镇披上了一件不甚光彩的外壳。
女孩所指的方向是北侧窝棚区，林熄一呆却也反应过来，毕竟窝棚区的黑户不少，就算真的失踪也很难有人注意到，更别说去管了。
如果马河镇失踪的人，真的都是出自窝棚区的话，那恐怕告示上的人数，便只是个好看的明面数据了。
朱大壮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急忙招呼几人加快脚步。
不多时，穿过一条黄尘纷飞的小巷，映入眼帘的便是所谓窝棚区。
腥臭弥漫，路边随处可见各色地雷，大概是昨晚制造尚未来及处理。
一座座低矮到不足成人半蹲高度的窝棚密布，由碎石搭建，顶上光秃的树枝撑着块破布便算屋顶。
林熄目光凝滞，他知道大乾这些年不景气，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惨状。
不过想想也是，毕竟大乾就是个秘境之中的小国，并无邻国可以通商，如今朝廷控制的土地越来越少，微薄的税收别说是救济灾民了，就连军费开支都不够。
皇宫崩塌，如今手握一国大权的鱼图南还住在各偏殿之中，更别提其他了……
再加上南方混乱，北莽又是虎视眈眈，朝廷想要兼顾所有，无异于痴人说梦。
南方混乱的矛头看似直指朝堂，但归其根本还是与尸神教等外来修士有关，林熄明白大乾若是高手足够，也不至于落得如此被动。
所以说，兜兜转转，问题的根本还是落到了修行者头上。
大乾仅有的几个修行者，乾皇不必多说，这会还躺在死人堆中，能不能醒来都是个问题。
而许青衣那老登若是见此情景，顶多也就是放出寿诡高呼一声‘老夫如此行事，损百而救万，是为大义……’。
至于江曦雪与鱼图南两人，一个得处理大乾事务，另一个得守着阵眼……所以如此说来，能解决这问题的，也就只有林熄一人了。
“真是莫名其妙……”
林熄摇摇头，他也想不通一个多月自己还是个与窝棚区中人别无两样的可怜虫，怎么突然就要扛上这么重的担子。
大概……大家都是可怜虫的缘故吧。
女孩所指的地方已经遥遥在望。
那是个外层之外的小屋。
清晨并无篝火炊烟浮现。
院前难得一块平整干净的区域，鹅卵石铺就得小道直通屋内，一架倾倒的木马挂满露滴挡在前面。
林熄察觉怀中的小人儿一阵挣扎，他俯身将其放下，便看见女孩跌跌撞撞跑到了木马跟前。
林熄上前帮她将木马扶正，被当做把手的耳朵位置，看着一行歪歪扭扭的丑字。
“平安喜乐，顺遂无忧，霜儿……”
林熄用衣袖擦干马背上凝聚的露滴，看着女孩艰难爬上马背，而后她将小小的脑袋埋在双臂之中，再没了动静。
唯有时而耸动的肩膀，似是在抽噎。
朱大壮站在后面看着这一幕，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开口，只是缠在手上的白布被他攥成了一团，手背位置又有鲜血渗出。
从院中杂乱的布局，不难看出这里肯定发生过争斗，他看了看那个一侧的小屋，打量两下确定自己进不去后，才将目光投向林熄。
说实话，他对林熄的看法已经改变。
原本以为对方只是个热血上涌没了脑子的青年，想拿着一柄剑就长荡江湖斩妖除魔，毕竟南方门派林熄，所谓侠义之风盛行，这种货色大街上放个屁都能崩出来几个。
但是林熄昨夜见了死人之后视若无物的神情，从尸体上取下肉皮补充他手背的诡异医术……一切都在说明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既然如此，朱大壮就更不能放对方离开了。
毕竟身为新盟的一员，他可是知道一些小道消息的，那妖诡有着种种超乎常人想象的能力，朱大壮不能让这年轻人去送死。
“小子……林医师，你进去看看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不等朱大壮说完，林熄已经快步走到门前，推开了那扇形同虚设的破门。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林熄定眼望去，却发现地上一滩半凝的血液。
好在是冬日，这味道积郁却不发臭。
屋中杂乱一片，有明显的打斗痕迹，半根枯瘦的胳膊处在血液中间，伤口参差不齐。
鲜血旁，有几行小小的脚印错乱分布，似乎是在来回行走踱步，却始终没有迈向血液中央手臂的勇气。
林熄顺着脚印走向墙角，那里血色脚印连在一起，形成一抹怵目惊心的嫣红。
似乎是有人坐在墙角位置。
林熄再靠近一些，在差不多小孩半蹲的高度，看到了刻在墙上，牵手并肩的一家三口。
林熄突然想起了女孩指缝中黑乎乎的泥土。
画面中间那个小小的身影，手上提着个布偶兔子。
兔子林熄见过，与女孩一起装在麻袋中，现在由朱大壮的小弟帮忙带着，不过缺了只被纽扣代替的眼睛。
林熄微微一叹，他起身回到血迹边上，捡起手臂撑开，其掌心位置正是个鲜红的纽扣。
……
不久后，镇左一条小巷，突然有惊叫传来。
人群汇集，官兵围街。
从最先发现者的只言片语中，不难听出那边一下子死了六七个官府的捕快。
妖诡作乱的事情本就如阴云笼罩小镇，如今再加上死了几个捕快，一时间人人自危。
等林熄几人从医馆出来的时候，马家的新悬赏上，已经追加了三百两白银。
真是财大气粗。
林熄抱着女孩被几个壮汉隐约围在中间，他们绕过人群汇集的地方，沿着街边往镇子一侧走去。
“小妹妹，你是哪里人呀……我们带你去找爹娘如何？”
朱大壮左手被裹成了熊掌，或许是林熄下的猛药起了作用，他面色发白，豆大的汗珠从鬓间滚落，锃亮的脑袋像剥了壳的煮鸡蛋般，没有丝毫血色。
林熄怀中的孩子受了惊，她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咬着嘴唇，颤如筛糠。
“放心，我们不是好……”
朱大壮还欲再问，却看见女孩眼中泛起一抹亮晶晶的水花，顿时泄了气，抱着手臂去了另一边。
“别哭别哭，我们带你去找家人……你家在哪边来着？”
林熄见状赶忙安慰。
虽然救人一事全程都是朱大壮在出力，但是将人从袋子中放出的终究还是林熄，再对比一想双方的面容，小孩自然更信任林熄一点。
“嗯……”
女孩轻轻一声，才抬起小手指向北边。
马河镇虽小，却也主次分明。
以马家为首的几家阔绰人家占据了镇子中心位置，围绕一口老井连成圆街。
圆街外侧就是一般人家的住所，虽是离水源远了点，却也不至于太过逼仄偏僻。
至于最外层，则是一些失了土地的贫农，从南方逃来的流民与乞丐。
他们搭砌的窝棚，为这座小镇披上了一件不甚光彩的外壳。
女孩所指的方向是北侧窝棚区，林熄一呆却也反应过来，毕竟窝棚区的黑户不少，就算真的失踪也很难有人注意到，更别说去管了。
如果马河镇失踪的人，真的都是出自窝棚区的话，那恐怕告示上的人数，便只是个好看的明面数据了。
朱大壮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急忙招呼几人加快脚步。
不多时，穿过一条黄尘纷飞的小巷，映入眼帘的便是所谓窝棚区。
腥臭弥漫，路边随处可见各色地雷，大概是昨晚制造尚未来及处理。
一座座低矮到不足成人半蹲高度的窝棚密布，由碎石搭建，顶上光秃的树枝撑着块破布便算屋顶。
林熄目光凝滞，他知道大乾这些年不景气，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惨状。
不过想想也是，毕竟大乾就是个秘境之中的小国，并无邻国可以通商，如今朝廷控制的土地越来越少，微薄的税收别说是救济灾民了，就连军费开支都不够。
皇宫崩塌，如今手握一国大权的鱼图南还住在各偏殿之中，更别提其他了……
再加上南方混乱，北莽又是虎视眈眈，朝廷想要兼顾所有，无异于痴人说梦。
南方混乱的矛头看似直指朝堂，但归其根本还是与尸神教等外来修士有关，林熄明白大乾若是高手足够，也不至于落得如此被动。
所以说，兜兜转转，问题的根本还是落到了修行者头上。
大乾仅有的几个修行者，乾皇不必多说，这会还躺在死人堆中，能不能醒来都是个问题。
而许青衣那老登若是见此情景，顶多也就是放出寿诡高呼一声‘老夫如此行事，损百而救万，是为大义……’。
至于江曦雪与鱼图南两人，一个得处理大乾事务，另一个得守着阵眼……所以如此说来，能解决这问题的，也就只有林熄一人了。
“真是莫名其妙……”
林熄摇摇头，他也想不通一个多月自己还是个与窝棚区中人别无两样的可怜虫，怎么突然就要扛上这么重的担子。
大概……大家都是可怜虫的缘故吧。
女孩所指的地方已经遥遥在望。
那是个外层之外的小屋。
清晨并无篝火炊烟浮现。
院前难得一块平整干净的区域，鹅卵石铺就得小道直通屋内，一架倾倒的木马挂满露滴挡在前面。
林熄察觉怀中的小人儿一阵挣扎，他俯身将其放下，便看见女孩跌跌撞撞跑到了木马跟前。
林熄上前帮她将木马扶正，被当做把手的耳朵位置，看着一行歪歪扭扭的丑字。
“平安喜乐，顺遂无忧，霜儿……”
林熄用衣袖擦干马背上凝聚的露滴，看着女孩艰难爬上马背，而后她将小小的脑袋埋在双臂之中，再没了动静。
唯有时而耸动的肩膀，似是在抽噎。
朱大壮站在后面看着这一幕，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开口，只是缠在手上的白布被他攥成了一团，手背位置又有鲜血渗出。
从院中杂乱的布局，不难看出这里肯定发生过争斗，他看了看那个一侧的小屋，打量两下确定自己进不去后，才将目光投向林熄。
说实话，他对林熄的看法已经改变。
原本以为对方只是个热血上涌没了脑子的青年，想拿着一柄剑就长荡江湖斩妖除魔，毕竟南方门派林熄，所谓侠义之风盛行，这种货色大街上放个屁都能崩出来几个。
但是林熄昨夜见了死人之后视若无物的神情，从尸体上取下肉皮补充他手背的诡异医术……一切都在说明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既然如此，朱大壮就更不能放对方离开了。
毕竟身为新盟的一员，他可是知道一些小道消息的，那妖诡有着种种超乎常人想象的能力，朱大壮不能让这年轻人去送死。
“小子……林医师，你进去看看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不等朱大壮说完，林熄已经快步走到门前，推开了那扇形同虚设的破门。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林熄定眼望去，却发现地上一滩半凝的血液。
好在是冬日，这味道积郁却不发臭。
屋中杂乱一片，有明显的打斗痕迹，半根枯瘦的胳膊处在血液中间，伤口参差不齐。
鲜血旁，有几行小小的脚印错乱分布，似乎是在来回行走踱步，却始终没有迈向血液中央手臂的勇气。
林熄顺着脚印走向墙角，那里血色脚印连在一起，形成一抹怵目惊心的嫣红。
似乎是有人坐在墙角位置。
林熄再靠近一些，在差不多小孩半蹲的高度，看到了刻在墙上，牵手并肩的一家三口。
林熄突然想起了女孩指缝中黑乎乎的泥土。
画面中间那个小小的身影，手上提着个布偶兔子。
兔子林熄见过，与女孩一起装在麻袋中，现在由朱大壮的小弟帮忙带着，不过缺了只被纽扣代替的眼睛。
林熄微微一叹，他起身回到血迹边上，捡起手臂撑开，其掌心位置正是个鲜红的纽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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