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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海沙(上)

    明于天,通于圣,六通四辟于帝王之德者,其自为也,昧然无不静者矣。——《庄子·天道》

    接下来的两日,如杨时雨所料,凌一舟果然对她避而不见。她觉得一定是她那晚喝醉后,言语或者行动上冒犯了他,又或者做错了什么事但她自己不记得了,总之心里还是觉得过意不去。

    白天里,她跟李秋阳在街上采买一些物品,包括给李秋阳买了两件冬衣,给自己也买了一件厚褂子,还买了一柄佩剑。她一进兵器铺,一眼就相中了这柄剑,虽然比一般男士的佩剑要细一些也短一些,但更方便她女子携带;而且剑鞘做得像翠竹,剑柄也是一气呵成的翠竹样式,十分精致美观。“以后我就叫你玉竹剑了。”杨时雨自言自语道,她让李秋阳也选一些趁手的,一并买了。李秋阳看中一些特制的箭头,比如某个是鹰爪样式,老板介绍道,用这个箭头射出去的箭,可以攀在悬崖上、或者高墙上,如果箭尾穿着绳索,便可以做攀爬的辅助。杨时雨看他对近战的武器毫不在意,只是沉迷箭头,就给他选了一柄小巧锋利的匕首,平时可以放在靴子里,方便携带。

    这日午后,杨百川带着杨夏青前来木兰客栈道别。杨百川给了杨时雨一袋沉沉的盘缠,里面既有开元通宝、也有银子,说是零的整的都有、方便江湖行走;也说了已经给扬州的杨百灵去信,简单介绍了她的情况,让妹妹给予必要的协助。杨时雨深鞠一躬表示感谢。

    期间,杨夏青将李秋阳拉到一旁,问道:“阿阳,你想不想我一起去?”李秋阳有些不明所以,挠挠头说:“小雨说了,让你回明州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赞同她的看法。”杨夏青又道:“难道我跟着你们一起,你便不能保护好我了么?”李秋阳以为是激将,赶紧拍拍胸口说:“那不能够,我一定能保护好你的。”杨夏青看着憨憨的他坚定的神情,笑着忍了忍眼泪没有夺眶而出,一把抱住李秋阳,说道:“有你这句话,就够啦。我走了。”然后松开了他,一路小跑出了客栈,直到离开他们的视线,才坐在台阶上,抱着膝盖哭了起来。“傻子……李秋阳你真是个傻子,你不告诉阿雨,她怎知你心意?罢了,我也是个傻子,只希望你们俩平安就好……”杨夏青心想。

    杨时雨思前想后,觉得还是要好好跟凌一舟道个别,面又见不到,就问白老板要了信纸,自己在房里给凌一舟写了一封信——信上说了抱歉,也说了感谢,也说了希望他之后无论要去做什么都希望他能平安。杨时雨有好多话想问,比如他出身的门派叫什么?他到底背负了什么仇恨?他的仇人是谁,报仇会不会有危险?还是打算放下仇恨,以江湖游医的方式度过一生?杨时雨觉得好懊悔,为何那晚明明可以深谈,却因为自己一时的心绪不宁而错过了机会;如果她再成熟一些,不被自己的小情绪所左右,而是更把凌一舟的事放在心上就好了……想着想着,杨时雨自己也没发现她竟然哭了,落了几滴眼泪在信纸上,打湿了落款的位置,“雨”字晕开了一点点。杨时雨赶紧擦擦眼泪,又觉得这有什么好哭的,从小到大自己都不是这么矫情的人,觉得有点嫌弃自己;信也懒得再写一次了,折好了放在信封里,就出门了。

    杨时雨走到凌一舟和白术的房间门口,似乎自从那晚之后,他俩就换了一个比上房小一些的普房,也再没换回去,离杨时雨和李秋阳的房间更远了,也不知是不是刻意为之。她不想再想这些没用的了,发现屋内有灯亮着,也有两个人影,便把信放在了门口,敲了敲门,然后就离开了。

    白术开了门,发现没人,正在纳闷,看见门口有一封信,就拿着回房了,说道:“师父,写给你的,这字迹清秀,我猜是时雨姐姐吧?”凌一舟拿过,发现里面的文字很简短,但最后的署名处有一点水滴型的晕开,叹了叹气。他心想:“傻丫头,她一定是觉得我避而不见是在责怪她吧。其实我只是怕自己又克制不住,像那晚一样对她管东管西指手画脚……算了,反正该说的也都对李秋阳说过了,就让丫头这么以为吧,也挺好的。至少在她心中我是个冷面郎中,这样她慢慢地就会忘了我吧……”白术发现凌一舟在对着信纸发呆,就凑过去看了一眼,也看见了那个泪晕,就推了推凌一舟说:“师父,你真的不跟时雨姐姐道别吗?好歹相识一场,这样她会很伤心吧?”凌一舟回过神来,眼底的柔情突然收之不见,不带任何情绪地说道:“我们行医十来年了,碰到过不说上千也有成百个形形色色的病人,他们都是你生命里的过客,难道你每一个都去道别吗?”白术吐吐舌头说:“好师父,你就自欺欺人吧,她对你而言明明就不一样。”凌一舟将信收回信封,沉默不语,心里却想着:是啊,她不一样,可是那又怎样呢?她有她的路要走,我也有我的仇要报,缘尽于此了吧?

    第三日一早,杨时雨和李秋阳收拾停当,便启程离开了木兰客栈往北去。他们俩前一日就已经商量好,先骑马走一段陆路,从杭州到湖州,虽然慢一些,但沿路还是有一些丘陵山地,可以多陪陪白灵和闪电。目前正值它们俩的秋冬换羽,会暂时失去飞行能力,刚好这段时间杨时雨也想练练剑法,不着急赶路,就在湖州吴兴郡的山间逗留了几天,找了一处有山有水、风景优美的山洞扎营住下,等待白灵和闪电换羽。杨时雨这几日每日醉心研究《清风剑谱》,觉得这套剑法也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倒是李秋阳日日看她,夸赞说“灵动飘逸、行云流水,甚是好看”。杨时雨调侃说:“好看有什么用?对了大阳,我倒是想问问你,是怎么把御风术与你射箭的技巧结合起来的?”李秋阳介绍说,因为箭有一定的射程,所以射出去的时候如果将御风术用上,可以加大射程、提高精准度。

    杨时雨结合他的说法想了想,觉得剑法主要是近距离攻击,似乎是用不上;她将玉竹剑放在手里摆玩,用御风术将它悬停在掌中,抡圆了飞出,斜插到地上,似乎都不对——长剑不是飞镖,不应该经常离手才对。杨时雨想起了那晚上在孤山派使出“气凝神滞”的时候感受到的“剑气”,觉得剑气也是一种风,这可能才是正解,便尝试挥剑的时候以周身灵气御剑、以剑带风,才终于将《清风剑谱》中的第一招原本平平无奇的“清风徐来”发挥出了更大的威力。李秋阳发出了由衷的赞叹。就这样,杨时雨又将剑谱中的一十八式从头开始每招每式细研一遍,虽然进度很慢,但至太湖之时,前九式已经基本掌握了门道,剩下的只能靠日日练习、熟能生巧。

    两人两鹤两马,在山水间走走停停,过了一旬多才至太湖边。按原本的计划,此处开始,两人将弃陆路改水路,先过太湖,再上运河,从无锡县起,往常州、润州,最后至扬州。杨时雨见白灵对太湖十分喜爱,便提议让白灵和闪电在太湖多玩耍几天,临别又嘱咐道:“白灵可不许在这里乐不思蜀了,要记得别离我们太远,每天也沿着水路往北飞一点。”白灵和闪电呜呜叫着表示应和,告别了主人后,往广袤的太湖边玩耍去了。

    扬州城内,六合别院。

    此处是苏宅的一处别院,海青虽为赘婿,因自身海沙派经营得很好,与苏氏夫人又感情甚笃,故为了江湖门派联络,特在罗城的苏宅以西又买了一处别院。海沙派门人传来消息,说两位年轻的御风者刚上了太湖的船,往扬州这边来,算算时日,似乎并不太着急着赶路。海青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杨时雨和李秋阳下了太湖船,从无锡县上岸,又在运河边找了一支前往扬州港的商队顺运河而上,在扬州港下船。时值秋末冬初,扬州港仍然热闹非凡,海运、漕运、河运皆盛。二人继续往北向江阳县而去,处处可见大街小巷门庭若市,行商坐贾穿梭其中,扬州城“富甲天下”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当朝仅次于京都长安和洛阳的第三大城市。

    杨时雨和李秋阳顺着闹市街区,找到了祥云记“祥云仙鹤”的门匾记号,果然此处的祥云记不是茶楼,而是个酒楼,名唤“祥云楼”,只是不知今日是否运气好,能碰上掌事人杨百灵了。二人进祥云楼准备用午膳,按以往的惯例,一般高层是雅间,酒楼老板也多在上面,所以杨时雨也没管一楼小二的招呼,径直上了二楼。

    临窗的位置,坐着一位年近五十的大伯,一袭白衣、头束逍遥巾,将一把佩剑放在身侧;看起来也是道士的装扮,却比一般的道士更多了一番仙风道骨、风流神韵。他双目炯炯有神,一边饮酒,一边低吟:“吴会一浮云,飘如远行客;功业莫从就,岁光屡奔迫。”杨时雨被他的气质和才情吸引,又见他孤身一人,似是有满腹心事,便想要开解他。杨时雨大喇喇在他身旁坐下,说道:“这位道友好潇洒的诗才,可惜您这诗意境着实太过凄凉,不仅赔了这美酒佳肴,也煞了这繁华盛景。不如我来与您共饮?您这顿我请了。”

    白衣道士定睛望去,见对面是两位未及弱冠的少年,少女一身女士道袍配一把翠绿色佩剑,飒爽干练,少年背后布囊里似是背着一副弓箭,身强体壮意气风发。二人看起来是初到扬州,虽是暮秋时节,却带来了一股自内而外的澎湃的生命力,让他不禁回想起自己年少时仗剑五岳寻仙的风流时光。

    “好一位豪爽的小道友,你这个性子我很喜欢。你们可以喊我太白,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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