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来客（下）

    凌一舟做了好多奇怪的梦，梦里见到了师父师娘，还有杨时雨，明明知道他们是不可能见面的。连梦里他也觉得可笑，梦里的他清醒到知道自己在做梦，却觉得身体好累，怎么也醒不过来。

    杨时雨也没睡好，又担心凌一舟的身体，便一早起来到凌一舟的房门外等着他醒来。碍于白术也睡在里面，她又不好意思敲门，就拿了个凳子，坐在房门外看昨天在祥云楼誊录的鸿雁笺，直到白术出门洗漱的时候，一开门就看见了她，给孩子吓了一大跳。

    “喔哟，吓死我了时雨姐，早啊……”睡眼惺忪的白术直接给吓清醒了，“你进来坐吧，这大冬天天气怪冷的，我去厨房顺便给你拿一壶热茶过来啊。”杨时雨站起来，才感觉腿确实有点冻麻了，往房里看了一眼，发现凌一舟还没醒来，说了句：“谢谢你啊小白，那我进去看看他。”

    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凌一舟才昏昏沉沉地醒来，听到不远处有纸片翻动的声音。他长呼了一口气，睁开眼，看到杨时雨正独自一人坐在桌子旁边读着一些书信，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背影却看着让人感觉非常安心，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让凌一舟也十分摸不着头脑。

    杨时雨听到床上有动静，回过头来才发现他醒了，赶紧倒了一杯水端过来，扶起凌一舟，递上茶杯问道：“凌大哥你终于醒了，还有哪儿不舒服吗？”凌一舟喝了一口温水，回道：“没有，我很好，抱歉让你们担心了。白术呢？”杨时雨伸手想摸他的额头，凌一舟本能地往后一缩，还是没避到——杨时雨摸了摸，体温正常，才安心道：“也不烧，脉象也正常，应该是没事了。凌大哥你饿不饿？我让赵婶热着肉粥，想着等你醒了就端过来给你喝呢，我下去拿。”

    凌一舟起身回道：“不必，我已经好了，自己下去吃便好，就不劳烦杨姑娘了。”杨时雨见他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势，故意噘噘嘴说：“你又这么客气做什么？人家可是担心了你一晚上没睡好。话说昨晚到底是怎么了？哦对，谢依早上过来了，看你没醒就在楼下坐着。你是想见她，不想见我，是吗？”凌一舟顿了顿，听出了她有些怨气，又不忍她伤心，只好道：“不是这样，你别误会。我和她要说的都说完了。你脸色不好，下午再去睡一觉吧，我真的没事了。”杨时雨扶他站起身来，看他精神也恢复了，就笑笑说：“我逗你的，我没误会。你的事，不想说便不说，想说的时候我随时听着。我是有些困了，回去睡个回笼觉算了，午饭的时候再来喊我吧。”

    凌一舟看杨时雨果然径直回了房里，便自己走下小楼，想去厨房觅点吃食。才走到半路，就听见白术在下面喊，一边喊一边跑上来说：“啊！师父！你终于醒了！你要再不醒，我可得去大朴堂给你抓药去了！胸口还疼不疼？头还疼不疼？”他一把抱住凌一舟的胳膊，欲给他把脉，凌一舟甩开他的手道：“大惊小怪，我没事了。我去吃点东西。”白术还是屁颠屁颠地跟着凌一舟来到厨房，生怕他再出点什么事似的；凌一舟嫌他麻烦，就说：“我有手有脚，自己会吃饭。你要有空，我看这里刚好有龙眼也有百合，你去炖上一盅吧。我看她没休息好，气色不太好。”

    白术挑了挑眉毛，故意逗他道：“哎呦呦，师父，也不知道谁，昨天白天吵嘴，晚上又冷言冷语地不说话，现在又献殷勤给谁呢？我也照顾了你，我也没睡好，气色也不好，你咋就不关心我呢……”凌一舟冷哼一声道：“别贫，那你炖给你自己喝吧，行不？或者你要孝敬谁随便你，不关我的事。”

    谢依听到厨房这边的动静，也走了过来。“哟，凌大神医，你都好了啊？昨晚要你真有个三长两短，也不知道你家杨姑娘会不会把我怎么着了？我可打不过她啊，可吓死我了。”谢依看他神态自若地喝着粥，应该是没事了。凌一舟白了她一眼：“没大没小，连你也跟我贫嘴是吗？下次你要再出个事受个伤什么的，别来求我了？”谢依吐吐舌头道：“凌神医最是仁心仁术，我知你必不会如此。话说，杨姑娘呢？”凌一舟胃口还是不大好，喝了半碗粥便觉得饱了，擦擦嘴道：“回房补觉去了。”谢依道：“那正好了，我还怕你不愿当着她的面说，所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着？”

    凌一舟想了想，道：“还没想好。我是不打算把她牵扯进来，但……但又不想让她担心。若要继续追查，必是要去那劳什子武林大会的；她要追的海沙派掌门也会去，那也避无可避，还不如同行。想到上次分道扬镳之后，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又觉得一起好歹还有个照应。”谢依笑了笑，道：“你又不会武功，还想保护她吗？她倒是可以保护你，这我能放心。”凌一舟叹了口气，道：“这江湖，纷乱复杂，暗涛汹涌，并不是武功好就能全身而退的。这你又不是不知。也不是谁保护谁的问题，我也可以保护她，可我又不想她因为我而涉险。”

    谢依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唉，原来凌神医也有今天啊。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对人情淡漠的人，看来你之前的那些举重若轻、游刃有余，全都是因为不在乎呗。真正碰到了在乎的人，原来还是会患得患失呢。”凌一舟苦笑一声，没有言语。谢依道：“我看你们这个团，构成也挺复杂了，我就不在这添乱了。我自己先往华中方向去了，反正如果有事的话，我会来找你，你也知道怎么联系我。再会。”说罢，这位不速之客，就像她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午饭快做好的时候，早上出门练功的李秋阳和跟着他一起出去的杨夏青也一并回来了。李秋阳从祥云记得了一套拳法，最近除了射箭，也在苦练外家功夫，虽然冬天天气寒凉，他还是练了个满身大汗回来。

    午饭的时候，杨时雨精神恢复了不少，白术还是端上了一盅龙眼百合汤给她，还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是凌一舟让炖的，杨时雨心满意足地笑了，也没说什么。饭后，李秋阳问杨时雨，接下来怎么安排？杨时雨看了一眼凌一舟，故意说：“我看了武林盟的资料，觉得武林大会看起来很热闹的样子，咱们也去凑个热闹吧？这会离三月三还早，沿途还能去什么敬亭山啊九华山啊庐山之类的名胜仙山看一看。凌大哥要一起吗？”凌一舟不置可否，道：“考虑考虑。”

    午后，凌一舟师徒去扬州补充常用药材去了，李秋阳便趁机问杨时雨：“小雨，海沙派的苏家或者六合别院，你不打算再去了吗？还是说打算到武林大会上再去堵他了？虽然说是有些危险吧，但人还在扬州呢，怎么看怎么感觉有些舍近求远。”杨时雨道：“那日也交过手了，确实，无论是御风术还是武功都还有差距。除非能放下过往和偏见，再开诚布公谈一次，我再劝劝他，否则以我现在的术法能力，还没有办法堂堂正正地靠本事取回信物。我自己也再想一想吧。”

    李秋阳又道：“我最近也在练功夫呢，下次我帮你一起打。哦对了，还没问，上次给我们下毒的那个人，叫啥名字啊？那晚天太黑了，我都没看清楚他的脸，下次再见到，一定要为你报仇。”杨时雨道：“你是看到他放箭了是吗？是那夜人群最中间那个人，是不是？应该是海沙派的大弟子，叫海玉。”李秋阳握了握拳头，道：“海玉，我记住了，下次再见到，定不让他好过。”

    杨时雨发现没看到杨夏青，便问怎么没见到夏青？李秋阳回说她搭趟跟凌一舟师徒去扬州了，说回一趟祥云杨府拿点行李盘缠什么的。杨时雨便调侃他道：“哟，李大侠，这次你倒是让人家跟着你了？我没猜错的话，她是不是给你表白了？”李秋阳脸一红，道：“那那……那倒是没有。我这不是想着，就算咱们不让，她也还是会跟着我们吗？上次不就是这样，那既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一起算了。”

    杨时雨哈哈大笑：“此地无银三百两，乐死我了。话说李大侠，你打算啥时候接受人家的心意？”李秋阳推了推她说：“你别笑我了。你呢，打算啥时候跟凌大夫表明心意？”听到这句，杨时雨止住了笑意，脸上泛起一丝无奈之情，道：“心意，我怎么会没有表露过？他不可能不明白的，只是……应该是不想接受罢了。”

    李秋阳听罢，火气噌的一下上来了，怒道：“什么？你说过了？那他还敢不接受？他当自己是什么？气死我了，我晚上得跟他当面对质，看他到底怎么想的。他怎么能这么对你？”

    杨时雨示意他噤声：“嘘！你小声点好不好。这没什么，人家也有自己的事，说不定有苦衷不方便说罢了。退一步说，我又算什么，别人又为什么非要接受我的心意呢？”李秋阳仍然气呼呼的，为她不平道：“我不管，你就是最好的，反正他不能辜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