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想活的虫子

    “我……不想死啊……”

    市医院的急救室里，橘黄色的急救灯仍在亮着，厚重的沙玻璃上晃动着医生护士斑驳的身影。

    主刀医生娴熟地划动着的手术刀，额头上满是汗水，而护士们一边紧紧的盯着连接病人身体机能的仪器，一边报告着数据，忙的不可开交。

    躺在手术台中央的少年，苍白的面孔瘦削的不成人性，长而卷的睫毛毫无生息的贴在脸颊上。

    手术紧张的进行着，少年原本毫无血色的紧抿的唇瓣，忽然张开，鲜血大片大片的涌出，将他那张惨白的脸庞更是增添了一抹死气。

    病人病危窒息。手术室顿时忙作一团，医生立即将氧气管插进少年的鼻子，而少年只浅浅的吸了几下，频率却越来越慢……心电图更是不规则的起伏着，医生本欲对病人实施电击，然而……

    “滴——滴——滴……”

    手术室内的所以人员动作都无比缓慢的停了下来，看着旁边机器上的心电图，那里已汇成了一条死寂的直线……

    ……

    手术室外，寂静无声，所有人都观望着那一扇门，漫长的等待，在门开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抢救无效，伤者已死亡!”

    “我的彦儿啊！！”

    撕心裂肺的痛呼瞬间炸开。

    ……

    ——

    “我…死了吗？”

    意识再度恢复，却发现周遭一片黑暗，寂静的世界，没有一丝光亮。

    可即便没有一丝光亮，林彦却能清楚‘看见’周围的事物。

    黑色的天空，古铜色的大地，灰色的河流……一切的事物，都仿佛死去了一般。

    这就是…死亡的世界吗？

    漫步走在大地上，在这里，似乎没有方向，林彦只知道向前走，要向前走，这是本能涌现的念头，似乎只要走下去，就能到达终点。

    就好像走向死亡一般，不就是这样吗，无论你选择怎样活，最终的终点都是死呀。

    天空是死寂的，河流也不见流动，在这里，时间似乎是停滞的。只有脚下的步子，让林彦还能感受到，一切，仍在继续……

    ……

    “你，想活命吗？”

    死寂的虚空中骤然传来一声话语，那声音庄严，宏大，让林彦一瞬间感到自己想要跪服于地，就像最卑微的贱民，面对殿堂上的帝王那般本能的想要叩首。

    “凡人啊，献出你的灵魂，黄泉路上，一步一叩首，可准汝不入轮回，重返阳间！”

    庄严的声音再度响起，同时，林彦眼前的世界也随之改变。本是空无一物的前方，凭空出现一条血色的道路，嶙峋的白骨夹杂其间，路的两旁是成遍的血色花朵，道路很长，而路的尽头，是一片白色的光芒，明明隔了不知多远的距离，可那光却是如此的温暖，就像尘世的阳光那般。

    我想活！我想回去！

    当尽头的光映入眼中，那一刻，林彦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要活下去！

    什么为奴！什么跪拜？！去TMD!我要活着，我要回去！！

    林彦想疯狗一般冲向那条铺满鲜血的道路，叩首，起身，再叩首……

    路很长，林彦就这样一路叩首，一路前行，时间缓缓流逝，步伐却也变得沉重起来。

    屈辱，卑微，恐惧，林彦就像一条虫子一样，在黄泉路上爬着。

    如果这时有人看到林彦的脸，那他就会发现，这个人在哭啊，哭的撕心裂肺的。

    是的，林彦在哭，不仅仅是屈辱和恐惧，他哭他为了活下去丢掉了尊严，他哭他跪了下去，他哭他为了活下去，甘愿像一条爬虫一样匍匐，他哭他好像把自己给丢掉了。

    尽头的光越来越近，林彦就这样一路流泪，一路向前……直到他终于爬进了那道光。

    ——

    滴滴——滴——

    手术室里，原本平静的仪器又突然发出声响，那只剩一条笔直的心电图再度起伏……

    “啊！？”原本已经在收拾手术台的护士突然发出惊呼，然后猛地冲出手术室，对着外面大喊，

    “医生！!患者的心脏又开始跳动了！”

    原本喧哗的等待室一下子便安静了，哀嚎，悲痛，一瞬间便被这突然而来的惊喜所取代。

    医生也被惊到了，但一刹那后，便紧忙赶回到手术室。

    “血管钳！齿镊！小华，恢复供氧！

    手术再次展开，气氛又重新变得紧张起来……

    ——

    当林彦再度苏醒，已经是几天后了，在那死亡世界的经历，对他来说仿佛是梦一般，但是印象却又如此深刻。

    自己还活着，死亡线上挣扎一回，会发现生活的一切都是如此美好，看着守在病床边的父母，桌边亲戚朋友送来的各种慰问，林彦只感到心中一阵幸福与满足，那个梦，只希望真的是一场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