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濒临崩溃的社畜
与影视作品中所见过的不同，金市的心理科丝毫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高大上。
夏明挤在人满为患的诊室门口，闷热嘈杂的环境让他后背挂了密密的一层汗，他如同菜市场里水产摊上缺氧的鱼一般高高的昂着头，争夺着最高层的呼吸权，手中紧紧攥着的挂号小纸片已经被捏得皱成一团。
好容易熬过了一个双目失神的中年男人、一个站立不安双眼四处扫动的大妈、一个低头挨着父母训斥的小学生、一个满身花纹的社会大哥……整整一个小时后，夏明终于敲开了诊室的大门，他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诊室内环境好多了，一名头发稀少、满脸油腻的中年男医生正端着保温杯慢慢抿着。
“姓名。”
听到有病人进门，中年秃顶医生头都懒得抬一下，似乎整个心神全部沉浸在那杯中飘荡的枸杞上。
“您好周主任，我是43号夏明。”
夏明用经历过社会毒打学会的社交技能，谄媚地先问了个好，然后赶紧将自己的基本情况说明。
医生放下保温杯，一边听夏明絮絮叨叨的讲述，一边双手各伸出一根手指在键盘上不熟练地敲了起来。
“等等。”进入诊室来，医生第一次抬起头看了一眼夏明，金边眼镜油腻的镜片遮挡了部分他的视线，让他的眼神有些神秘。
医生看了他足足五秒钟，才不确定地问道：“你的症状是——感觉睡觉时你妹妹在看着你？”
“是的主任。”夏明在诊室门口记了半天医生的名字，这会一眨眼就忘了，只能含含糊糊地带过。
“其实这个症状是最近才有的，我一直睡眠不太好，临睡前脑子里会不受控制地想东想西，最近突然有一种感觉，就是我闭上眼的时候身边有人，而且非常明显感觉那是我妹妹……而且我能感觉她是在窗口看着我。哦，我住高层，卧室窗口外面是没法站人的。”
“那你有没有睁开眼看看呢？”
“我第一反应肯定是睁开眼啊！但是我睁开眼后一看，确实没有人。但是只要一闭上眼，那种被人盯着，而且是被妹妹盯着的感觉就会出现。”
夏明说到这里，心有余悸地挠了挠头，浑身又泛起了鸡皮疙瘩。
“哦对了医生。”夏明掏出一个户口本来摊开在诊桌上，翻开到第三页指给医生看。
“您看这里，我应该不是幻觉吧……我应该是真的有个妹妹，虽然跟我不是同一个姓……这是我们的户口本。”
医生再一次抬起了头，又深深盯着夏明看了半晌，直把他看得浑身发毛，才微微一笑端起保温杯抿了一口。
“有意思，现在的年轻人懂得不少，你这要是幻觉，就不该在我这看心理科，得去精神科或者神经内科了。”
“这不是怪瘆人的嘛。”夏明憨笑一声，又习惯性地挠了挠头，继续说明情况。“我父亲前几年去世了，哦，是车祸，不是什么遗传疾病。妹妹这几年就一直跟我两个人住一起。”
“你俩关系怎么样呢？兄妹之间有什么矛盾吗？”
“没有啊！”夏明斩钉截铁道：“我们虽然聊不到一块去，性格也差得远，但是相依为命嘛，两兄妹能有什么关系差的？”
“你压力大吗？”
“我还行吧，卧推七八十斤没问题。哦……压力不算大，老房子没房贷，正常上班族，够吃够用，不准备讨老婆就没什么压力。”
周医生二指禅在键盘上艰难地敲击不停，也不再询问问题，短暂的沉默让夏明有些许不安。
“没事，现在年轻人啊，压力普遍大，你这情况呢应该是叫倾入性思维，反应有轻度到中度焦虑症，也有一些强迫症的成分。这种病往往伴随着复杂多变的各种感觉和知觉障碍，现在发病率很高，很常见，不用太担心。”
夏明听着医生一边热心地科普，一边忙碌而缓慢地敲打键盘，心中疑惑与无奈交织，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过于真实，如果简单用精神压力来解释，恐怕说不过去。
但是还能是什么原因呢？
迷茫的年轻人捏着挂号小纸条失魂落魄地走出诊室，整体来说医生还是尽职尽责地给出了专业意见。
如果临走时没有塞给他一张名片，推荐他下周去自己坐诊的私立医院再复诊一次的话，这位周医生可以算是相当医者仁心了。
夏明心疼地拎着一袋子西汀、螺酮、安神、静心之类的药物走出了医院，这一袋药就得七八百，还只是半个月的分量，以后每天都得吃药，这下子就算不是焦虑症也给逼出焦虑症来了。
转了两班公交，倒了一趟地铁，又步行了一公里左右，天色将暗时，夏明总算回到了家。
这套老房子房龄有三十多年，既没有老到随时可能等来拆迁，也没有新到能够提供舒适的居住环境，周边生活设施配套一概皆无，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交房租不用还房贷。
这也是父亲车祸去世后留给兄妹俩唯一的遗产了。
就这套不值钱的老房子，还引来了一堆平时不露面的亲戚的争夺，江家兄妹在遭逢人生大变没几天，就看尽了人世间冷暖，对所谓的亲戚朋友都寒了心。
至于母亲……更是一言难尽。
从那以后，兄妹俩能依靠的就只剩下彼此。
好在那时的夏明已经十九岁，咬咬牙辍了学，打了三份零工，还在所剩无几的业余时间考了个学历，千辛万苦地供妹妹上了名牌大学。
眼看日子就要好起来了，结果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以后就要靠吃药度日？
夏明苦笑地看了眼手中一袋子药，心中无比凄然。
老房子楼道中的灯早就不亮了，夏明摸着黑绕开了楼道里堆得乱七八糟的的自行车等杂物，艰难地爬上了六楼。
这片老城区早就没什么人居住了，整栋楼里大半的邻居都搬走了。小城市，也没什么租户进来，但是不知道为何楼道间还是被各种杂物堆满。
夏明曾经幻想过努力工作赚钱买套新房子，带妹妹过上好日子，然而眼看着房价火箭般蹿升，而自己因为没有过硬的学历，靠现有的工资只能温饱度日，也逐渐不再去做那些美梦。
“嘟嘟嘟。”口袋里用了三年多的糯米4震动了起来，这手机屏幕摔碎了，触摸不太灵敏，夏明费了半天劲才点到拒接。
这是他的部门经理今天下午第三次来电了，无非就是催他今晚过去加班。
都是打工人，为啥要互相伤害。夏明在心里吐槽着，决心好好度过这来之不易的半天病假。
摸出钥匙，门一开，迎面而来一股浓烈的臭气熏得夏明一阵恍惚。
屋内灯光昏黄，老旧的电视没有关闭，电视里偶像剧的对白清晰入耳。
而铺贴着PVC自粘贴纸的客厅有几滩暗红色的液体……
像极了恐怖片里的情节。
夏明身形一滞，接着快步入屋，捏着鼻子怒吼出声。
“江千月！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在家里吃螺狮粉！吃完你也不收拾一下！”
“知道了，闭嘴。”
卧室里传来妹妹懒散又冷淡的声音，夏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自己做牛做马好不容易供这个妹妹考上了名牌大学，她倒好，也不住宿舍，三天两头就往家里跑，每次还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恨不得把“好吃懒做”四个字贴在脑门上。
也许医生说的是对的？自己因为妹妹不上进才心理压力过大，精神出了问题？
虽然生气，但妹妹性格向来强势，打骂不得，夏明只能忍气吞声地收拾了客厅，自己草草煮了碗泡面吃了。
看着医院带回来那袋子药，想了想，夏明还是按照医嘱吃了下去。
江家老房子是个二室一厅，餐厅什么的是没有的，吃饭学习都在客厅小桌上。
好在兄妹二人各有一间卧室，夏明今天心情不佳，懒得跟妹妹废话，澡都不想洗，就一头扎倒在自己床上。
玩了大半个小时的手机，不知是吃了药的缘故还是今天着实累了，夏明感觉脑袋里嗡嗡作响，哈欠连天。
手机一丢，他就进入了梦乡。
夏明的意识在酣甜的梦境里不知浮沉了多久，忽然不知哪里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让他浑身一紧。
“又来了，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有人在看着我！”夏明在半梦半醒中无声地嘶吼着，他依然有一种清晰无比地感觉，那看着自己的人就是妹妹江千月。
挣扎，挣扎。夏明费了好大劲，才从梦中挣脱出来，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望向卧室的窗口。
六楼，卧室外没有窗台，但他每次都感觉外面确确实实站了人。
好在每次都证明是他的直觉出错了，一切都只是幻觉。
可是，这次没有。
他睁开眼，看到两条胳膊架在窗台上，一颗脑袋就用下巴搁着胳膊，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呢。
而且这是妹妹的脑袋！
更离奇的是，那两条胳膊，是从她耳朵的位置生长出来的。
夏明挤在人满为患的诊室门口，闷热嘈杂的环境让他后背挂了密密的一层汗，他如同菜市场里水产摊上缺氧的鱼一般高高的昂着头，争夺着最高层的呼吸权，手中紧紧攥着的挂号小纸片已经被捏得皱成一团。
好容易熬过了一个双目失神的中年男人、一个站立不安双眼四处扫动的大妈、一个低头挨着父母训斥的小学生、一个满身花纹的社会大哥……整整一个小时后，夏明终于敲开了诊室的大门，他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诊室内环境好多了，一名头发稀少、满脸油腻的中年男医生正端着保温杯慢慢抿着。
“姓名。”
听到有病人进门，中年秃顶医生头都懒得抬一下，似乎整个心神全部沉浸在那杯中飘荡的枸杞上。
“您好周主任，我是43号夏明。”
夏明用经历过社会毒打学会的社交技能，谄媚地先问了个好，然后赶紧将自己的基本情况说明。
医生放下保温杯，一边听夏明絮絮叨叨的讲述，一边双手各伸出一根手指在键盘上不熟练地敲了起来。
“等等。”进入诊室来，医生第一次抬起头看了一眼夏明，金边眼镜油腻的镜片遮挡了部分他的视线，让他的眼神有些神秘。
医生看了他足足五秒钟，才不确定地问道：“你的症状是——感觉睡觉时你妹妹在看着你？”
“是的主任。”夏明在诊室门口记了半天医生的名字，这会一眨眼就忘了，只能含含糊糊地带过。
“其实这个症状是最近才有的，我一直睡眠不太好，临睡前脑子里会不受控制地想东想西，最近突然有一种感觉，就是我闭上眼的时候身边有人，而且非常明显感觉那是我妹妹……而且我能感觉她是在窗口看着我。哦，我住高层，卧室窗口外面是没法站人的。”
“那你有没有睁开眼看看呢？”
“我第一反应肯定是睁开眼啊！但是我睁开眼后一看，确实没有人。但是只要一闭上眼，那种被人盯着，而且是被妹妹盯着的感觉就会出现。”
夏明说到这里，心有余悸地挠了挠头，浑身又泛起了鸡皮疙瘩。
“哦对了医生。”夏明掏出一个户口本来摊开在诊桌上，翻开到第三页指给医生看。
“您看这里，我应该不是幻觉吧……我应该是真的有个妹妹，虽然跟我不是同一个姓……这是我们的户口本。”
医生再一次抬起了头，又深深盯着夏明看了半晌，直把他看得浑身发毛，才微微一笑端起保温杯抿了一口。
“有意思，现在的年轻人懂得不少，你这要是幻觉，就不该在我这看心理科，得去精神科或者神经内科了。”
“这不是怪瘆人的嘛。”夏明憨笑一声，又习惯性地挠了挠头，继续说明情况。“我父亲前几年去世了，哦，是车祸，不是什么遗传疾病。妹妹这几年就一直跟我两个人住一起。”
“你俩关系怎么样呢？兄妹之间有什么矛盾吗？”
“没有啊！”夏明斩钉截铁道：“我们虽然聊不到一块去，性格也差得远，但是相依为命嘛，两兄妹能有什么关系差的？”
“你压力大吗？”
“我还行吧，卧推七八十斤没问题。哦……压力不算大，老房子没房贷，正常上班族，够吃够用，不准备讨老婆就没什么压力。”
周医生二指禅在键盘上艰难地敲击不停，也不再询问问题，短暂的沉默让夏明有些许不安。
“没事，现在年轻人啊，压力普遍大，你这情况呢应该是叫倾入性思维，反应有轻度到中度焦虑症，也有一些强迫症的成分。这种病往往伴随着复杂多变的各种感觉和知觉障碍，现在发病率很高，很常见，不用太担心。”
夏明听着医生一边热心地科普，一边忙碌而缓慢地敲打键盘，心中疑惑与无奈交织，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过于真实，如果简单用精神压力来解释，恐怕说不过去。
但是还能是什么原因呢？
迷茫的年轻人捏着挂号小纸条失魂落魄地走出诊室，整体来说医生还是尽职尽责地给出了专业意见。
如果临走时没有塞给他一张名片，推荐他下周去自己坐诊的私立医院再复诊一次的话，这位周医生可以算是相当医者仁心了。
夏明心疼地拎着一袋子西汀、螺酮、安神、静心之类的药物走出了医院，这一袋药就得七八百，还只是半个月的分量，以后每天都得吃药，这下子就算不是焦虑症也给逼出焦虑症来了。
转了两班公交，倒了一趟地铁，又步行了一公里左右，天色将暗时，夏明总算回到了家。
这套老房子房龄有三十多年，既没有老到随时可能等来拆迁，也没有新到能够提供舒适的居住环境，周边生活设施配套一概皆无，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交房租不用还房贷。
这也是父亲车祸去世后留给兄妹俩唯一的遗产了。
就这套不值钱的老房子，还引来了一堆平时不露面的亲戚的争夺，江家兄妹在遭逢人生大变没几天，就看尽了人世间冷暖，对所谓的亲戚朋友都寒了心。
至于母亲……更是一言难尽。
从那以后，兄妹俩能依靠的就只剩下彼此。
好在那时的夏明已经十九岁，咬咬牙辍了学，打了三份零工，还在所剩无几的业余时间考了个学历，千辛万苦地供妹妹上了名牌大学。
眼看日子就要好起来了，结果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以后就要靠吃药度日？
夏明苦笑地看了眼手中一袋子药，心中无比凄然。
老房子楼道中的灯早就不亮了，夏明摸着黑绕开了楼道里堆得乱七八糟的的自行车等杂物，艰难地爬上了六楼。
这片老城区早就没什么人居住了，整栋楼里大半的邻居都搬走了。小城市，也没什么租户进来，但是不知道为何楼道间还是被各种杂物堆满。
夏明曾经幻想过努力工作赚钱买套新房子，带妹妹过上好日子，然而眼看着房价火箭般蹿升，而自己因为没有过硬的学历，靠现有的工资只能温饱度日，也逐渐不再去做那些美梦。
“嘟嘟嘟。”口袋里用了三年多的糯米4震动了起来，这手机屏幕摔碎了，触摸不太灵敏，夏明费了半天劲才点到拒接。
这是他的部门经理今天下午第三次来电了，无非就是催他今晚过去加班。
都是打工人，为啥要互相伤害。夏明在心里吐槽着，决心好好度过这来之不易的半天病假。
摸出钥匙，门一开，迎面而来一股浓烈的臭气熏得夏明一阵恍惚。
屋内灯光昏黄，老旧的电视没有关闭，电视里偶像剧的对白清晰入耳。
而铺贴着PVC自粘贴纸的客厅有几滩暗红色的液体……
像极了恐怖片里的情节。
夏明身形一滞，接着快步入屋，捏着鼻子怒吼出声。
“江千月！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在家里吃螺狮粉！吃完你也不收拾一下！”
“知道了，闭嘴。”
卧室里传来妹妹懒散又冷淡的声音，夏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自己做牛做马好不容易供这个妹妹考上了名牌大学，她倒好，也不住宿舍，三天两头就往家里跑，每次还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恨不得把“好吃懒做”四个字贴在脑门上。
也许医生说的是对的？自己因为妹妹不上进才心理压力过大，精神出了问题？
虽然生气，但妹妹性格向来强势，打骂不得，夏明只能忍气吞声地收拾了客厅，自己草草煮了碗泡面吃了。
看着医院带回来那袋子药，想了想，夏明还是按照医嘱吃了下去。
江家老房子是个二室一厅，餐厅什么的是没有的，吃饭学习都在客厅小桌上。
好在兄妹二人各有一间卧室，夏明今天心情不佳，懒得跟妹妹废话，澡都不想洗，就一头扎倒在自己床上。
玩了大半个小时的手机，不知是吃了药的缘故还是今天着实累了，夏明感觉脑袋里嗡嗡作响，哈欠连天。
手机一丢，他就进入了梦乡。
夏明的意识在酣甜的梦境里不知浮沉了多久，忽然不知哪里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让他浑身一紧。
“又来了，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有人在看着我！”夏明在半梦半醒中无声地嘶吼着，他依然有一种清晰无比地感觉，那看着自己的人就是妹妹江千月。
挣扎，挣扎。夏明费了好大劲，才从梦中挣脱出来，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望向卧室的窗口。
六楼，卧室外没有窗台，但他每次都感觉外面确确实实站了人。
好在每次都证明是他的直觉出错了，一切都只是幻觉。
可是，这次没有。
他睁开眼，看到两条胳膊架在窗台上，一颗脑袋就用下巴搁着胳膊，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呢。
而且这是妹妹的脑袋！
更离奇的是，那两条胳膊，是从她耳朵的位置生长出来的。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