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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一忍再忍

    风夹裹南林特有的湿气冲进了棚屋,浓雾层层涌来,远山已焦成一片,黑乎乎的,粘在角落。

    不知道是谁,及时将铁炉里的木炭点燃,火苗立即乱窜而起。

    双目渐渐清晰,在火光的照耀下,污水变得极其诡异。或许,血水和油脂也能喂养出水鬼。

    “算了。”马三一声冷哼,没有回头。“这里是棚屋不是马厩,还不轮到你来指指点点。”马三扬起了红脸,鄙夷的目光从他和树子身上扫过。“老子至少还站得直溜。”冷哼一声,他飞腿踢了其中一个帮手的臀部,“撅起来,高点......你们得和树爷学习,这可是他改变命运的独技。今天树爷若是肯教你们一招半式,日后能被小公子相中重用,准包你们吃香喝辣,活时无忧。蠢货,再撅高点......”

    “马三,你是活到头了。”树子跳下石台,双眼通红。“你也只不过是个老东西,我们半斤八两。”

    “老子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矮,够不着。”

    “侏儒,你的嘴巴最好放干净点。”树子红了脸。

    两手环胸,歪头思索,嘴角撅起。“哎呀,做人真是无聊哪。”马三叹息道,“老子可没树爷能耐,做人不比马驹快活,但爷的腰板子挺得直溜。”

    树子的脸就像火团,仿佛要一口吞了奴头。

    马三转身,用血红的手掌啪啪啪抽打着臀部,“要不,择日不如撞日,树爷露一手,好让这些东西们见识一下,如何翻身过上好日子呗。”帮手们哄然大笑,带头之人正是经验老者。

    破左耳确信暗夜钢军除了贼子子金,其余都腐烂在竹海中。熟悉的面庞上,除了第三只眼睛,再也找不到任何相似的神情。一丝恐怖的阴寒,犹如竹海里的冰刀子末端的那尖子在他心头上划过,顿时浑身冷颤不止。

    “老子杀了你。”树子一边嘶吼一边抓起地上的匕首,如箭发射向马三。“杀了你这个喝不着奶的侏儒。”

    破左耳伸手抓了个空,树子的衣服从他指尖抚过。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马三面前,树子来不及收手,棚屋里顿时人声鼎沸,喧嚣近乎掀翻了屋顶。

    “老子可以躺下来喝。”马三佯装躺下,朝着树子不断吮吸。“还可以做起来喝。”

    火上加油,树子伸手推了一把大力,却被反弹回来,踉跄几步,才站稳身体,立即咆哮起来。“蛮牛,让开。”他踢起左腿砸落在大力的胸膛上,顿时失去重心,整个人后仰倒地,狼狈至极。右手给了污水一巴掌,他咒骂了几句脏话,站了起来,吐掉口中的污浊,站在大力面前。“不关你的事,滚开。”随即,昂头吐出三个字,“别惹我。”

    破左耳的耐心近乎殆尽,脑子以极速转动,依然不知如何是好。他的手不自觉地按在胸口,提醒自己忍耐,除了勇士承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野人,可不懂什么叫半途而废。

    还没等破左耳动手,“小公子快醒了。”大力的嘴里蹦出了冷冷的一句话,不知是提醒谁。

    帮手们连忙附和着马三肆意大笑,将嘴咧大,牙龈暴露在外。

    田老头那两排烂牙尤其明显,他不忍目睹,只好别过脸去,眼不见心不烦。

    “哎呦,马驹该回马厩了。”马三放的笑声锋利如刀片,被血染红的牙齿格外渗人。“树爷,要不要找个人牵你回去啊。老子这里什么都没有,就站着的东西多。”

    “你个矮瓜子,有种别躲在蛮牛背后。”树子将外衣扯下,狠狠摔落在地,撸起袖子说,“你要真是个男人,就站到你树爷面前,老子今天非让你知道什么叫狗吃屎不可。”

    “我是矮,好歹还有人样。你呢,破尻子。”马三的五官在脸上拉扯,笑声尖锐如挫皮刀子,“你们猜猜公子,今晚准备骑哪一匹马呢?”

    大力始终如一堵高墙挡在树子和马三中间。

    朝人群寻觅,破左耳见田老头正拿着马三的衣服如衣架般伫立,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眼睛看着阴城方向。受够了,他在心底一次次呐喊。

    然而,从远处回魂的眼神,却瞪了他一眼,田老头一拳落在他自己胸膛上,再度提醒勇士必须遵守承诺。

    该死的承诺。他咒骂道,后悔不已。该死的做人、该死的皮革店、该死的阴城、该死的博赫努一、该死的一切,统统都该死。他的目光追向伶俜山,乌黑的雾气缠绕,连山林的影子都无法现身。

    “谁敢!”树子说。“树爷爷,倒是要看看,谁的胆子肥得可以下酒。”声音平静,表情僵硬,让人费解。

    树子的冷静让野人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树子不是任马三宰割的奴隶。

    “树子,小公子该醒了。”破左耳的耐心还有一丝残余。

    然而,树子已经爬上石台,正式向每个人宣战。

    “东西就是东西。”树子的眼睛在燃烧,“破左耳,你就不配和我树子做兄弟。”那眼神,像在看一只可怜狗。

    手指头从每张无辜而僵硬的面盘上划过。“看看这些东西,他们这辈子注定是东西,无法翻身,你是不是也要和他们一样?”树子的眼神没有同情,只有冷漠。“今天你退了一步,以后你连撒尿的坑都找不到。难道你甘愿被人踩在脚下践踏,变成他们的这副死德行,还是你本来就犯贱,喜欢被人欺凌。睁开你的眼睛看看,看看这些随时能变成利刃的眼神,他们不仅是东西,还是能吃了你的野兽。”

    一股热流冲垮了沉重的腐层,撕裂层层铁网,在石头坚硬的身体里打开了泉眼,“我不是马驹,我不是东西,我是野人。”他望着一脸冷漠的田老头,咬牙切齿冲经验老者瞪大眼睛。随后,停在马三脸上一扫而过,伸手抓起树子的手臂,朝外走去。“树子也是人。”

    “对,你是小尻,他是老尻。”马三的笑声就像竹海里的冰滴子,字字割人。“马尻就是比人尻香。”

    “要走你自己走。”树子愤然摔开他,径直朝铁炉奔跑。“今天不是他死,就是老子亡。”他的手臂点了每个人,小公子刚赏赐给他的新衣服已经面目全非。“谁敢拦?来一个,树爷爷杀一个;来两个,树爷爷杀一双。来啊,倒是让我瞧瞧。来呀,废柴!”

    “树爷,还是赶紧洗干净,别等小公子醒了,没得使。”马三的笑容实在欠打。

    “这是你自找的。”树子咬牙切齿。

    那眼神已疯魔,破左耳踉踉跄跄才稳住身体,有心劝说,可已经迟了。

    人人面面相觑,眼神噼里啪啦在空中碰撞。谁也猜不中树子到底想做什么,毕竟从来没有谁敢与马爷过不去。

    马三鄙夷望着他们俩,像在看肉上的苍蝇。在场除了他,大力也看着铁炉,他来不及回头看田老头的表情,拔腿就向树子跑去......。

    然而树子已举起了火把,用他脱落在地的外衣包裹着手把,宣布道:“马三,老子要和你同归于尽。”

    屋顶有几根稻草自寻死路,用干枯的草躯挑战橙色的焰火。

    破左耳又看到了:山谷被妖娆烈焰烧成一片焦土,满目疮痍,母狗的骨头在他脚下撒落,充满了浓郁的死亡气息。

    大力举起了木头,对准了树子,还是打倒马三的那根,被血水浸饱过,显得格外骇人。

    “你试一试。”破左耳一个健步、挺身而出,挡在树子面前,瞪着大力。“他是我兄弟,想动他,除非你打倒我。”每一字都说得清清楚楚,无比响亮。

    大力俯视着他,眉头深深皱了起来,举起的木头犹豫不决。好半会儿,他才憋出了一句话:“我不和孩子打。”

    “你才是孩子。”野人的怒火被泼了一盆油,熊熊跃起,大力的话无疑于一脚踩扁了他。“我和树子一样大。”

    十岁以上才是男人,这不仅是野人的规矩,也是整个野林的规矩。

    须臾,大力眨眼迟疑,张开手掌从头顶劈下,到他自己的胸膛时停止,缓缓重复了那句话。“我不和孩子打。”

    “大力,我们决斗。”破左耳恼羞成怒。

    “臭小子。”

    他和田老头异口同声喊出来!

    力量凝聚在手心里发酵,久违的野人之怒如雷爆炸,全身的血液如波涛汹涌,右拳携着全部力量破开雾气朝大力疾飞。

    田老头一个侧身飞上前,强行接下他的野人之怒。怒火在拳指缝里伫立,第三只眼睛刚好被他的食指关节填满。只要再加一丝力,暗夜钢军的经验老者就完成了誓言,成全了博赫努一。

    鼻尖对峙,四目相对,瞳孔相融,过往的一幕幕犹如山涧泉水直泄。

    仿佛有一年之久,又见马背上那双老鹰一般的眼睛,将他从悬崖边的高草丛中揪出。

    若不是这双眼睛,他还是伶俜山的野人王,野林之大,任凭他逍遥自在......怒火转黑,拳头骤然放松,力量从每一根手指分化出去,在锋利的爪前待命。

    要了他性命只是一念之间。破左耳自然清楚野人之怒的威力,他的脚尖向前移动了一指距离,田老头泰然处之,纹丝未动。

    这才是暗夜钢军之士,这才是经验老者,他的眼神凌厉冷对田老头,不带一丝犹豫和自卑。

    除了大力和树子,人们依旧畏缩不前,纷纷伸颈互看,脸上无不是惊恐万分,最后都瞟着马三的脸色。

    兄弟山刮来一阵妖风,田老头的头发散成几缕,如柳絮飞扬。淡然倏转,他脸红筋暴,厉声训斥道:“儿子杀爹,禽兽不如。”夜幕下的崇山峻岭已糊,黑漆漆一片黏在远处,无法掉落。

    这不是经验老者的眼神,是田老头所有,旋即更激起了破左耳的恨意,浑身燃烧似一团熊熊烈焰,无法自行熄灭。

    田老头怒目相瞪,步步逼近,“臭小子,几天没见,翅膀就硬了,能飞了是吧。老子为了你拼死拼活,没日没夜苦熬,你这个臭小子,狼心狗肺,还记得自己是谁不?”

    记起来了,野人什么都记起来了。

    啊!

    一声暗吼,全力将力量憋回体内,血液倒流,他只觉得空气有些稀薄。

    “够了。”破左耳仰天一声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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