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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各怀心事(二)

    “就是说了你也不懂啊。”田老头火上浇油,若无其事越过他,往前迈步。“反正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磨牙都嫌霉地荒。你知道如何?不知道如何?天还是这片天,地还是这片地,难不成你还能偷天换地不成?”

    愤怒的火把猛然抛向了干枯的柴火堆,扑腾而起足以燎原。

    “是,野人不懂,也不需要懂。”鹰头匕首出鞘,削弱竹枝,一缕头发跟着断枝掉落在地,他的胸口起伏如风中巨浪。“那就各走各路,现在就散伙。”

    田老头悠然转身,两人四目,对面相望无语。

    双眼渐圆瞪着他,原以为田老头要暴打他,然而那张丑脸却挤出了一个惯常的笑容,刻意至极。“一个人深夜赶路,都没有个人说话,怪寂寞的,凑合一起走呗。老子没嫌弃你,你自然更不会嫌弃老子。”

    在决裂的紧要关头,田老头却想着轻而易举地泄掉他膨胀待爆的火气。然而,他的气囊装满了怒火,鼓胀到了极限,随时都会爆裂。正琢磨着如何回击,目光越过田老头,他一把推开田老头,径直跳下一块岩石。匕首飞快划出弧线,他身旁的枝叶纷纷坠落,掉进污水陈腐中,绿色显得格外娇嫩刺眼。

    再度无话。

    好一会儿,“你变了。”田老头没有上前哄他,只是紧跟在身后,淡然评价。

    沉默就像茅坑里又硬又臭的老屎令人作呕。相伴无话,一路已经好多次,他深知闷声走路无助于事,毫无突破的可能。

    “我想杀了你。”他意识到这是自己从来没有过的冲动,大拇指摩挲着其他四指的锋利。就是石洞坍塌了,他都没有这么强烈得不知所措,好似满腔蛮力无处发。究竟是什么原因,一时半会儿他自己也没有答案。如果晓得,就没有必要如此煎熬。

    “你开始像了。”田老头耸肩说,仿佛站在眼前的他在不久之前是头狼刚刚变身。

    田老头看他的眼神从暗转清又倏然黯淡,然后在浑浊的眼仁里沉没。

    “野人本来就是人。”在眼神变化之间,似乎错过什么,导致他根本不明白田老头的言外之意。

    “人可从来不这么认为。自古以来,人族之所以能凌驾在其他物种之上,成为天地之间的霸者,不是因为人族手中的武器,而是长在脖子上的那颗脑袋。”

    还未等野人抗议,田老头出声安慰道:“你别自卑,人族的脑袋并非全部都是好用的,很多脑袋和猪脑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可人族的聪明脑袋还是想出了很多办法,把一切猪脑经过一些训练,变成稍微好用点的脑袋。而那些本就天生丽质的脑袋经过后天加工,就成为了聪明脑袋的下一代。聪明脑袋没有嫌弃猪脑,而是竭尽全力为猪脑们创造一个安稳太平的国度,把保护所有脑袋的代代相传视为己任。可惜好景不长,猪脑有好坏,聪明脑袋也不可避免。老话说,物极必反,聪明过头的脑袋蛊惑了一些猪脑,轻而易举就把聪明脑袋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世界化为乌有。”

    经验老者伸出手指,比划着天穹,继续诉说这个别扭的故事。

    “在这样的时刻,这些聪明的脑袋还是没有放弃自己的信仰,继续坚定不移地为他们的理想世界奔走,直到有一天,他们知道,原来在天地万物之外,还有一些比人族的那些聪明脑袋都更为高级的部落。高级部落对人族的行为愤怒至极,为了惩罚人族的贪婪,将世界一分为二。”

    说到这,田老头骤然停了下来,神色肃穆,像是要考验他什么,这种表情他熟悉至极。

    这个故事听得他满眼直冒脑袋,就像水泡似的扑扑直冒,来不及消化,只觉得一阵阵晕眩。

    反正他绝然不会是猪脑,于是急切撇清。“我不需要,我的脑袋够大。”他知道,按照往常习惯,老头即将开始炫耀人族的思想,既然如此,何必和野人同行。“人族也没有什么厉害的,也没有比野人多长点什么。”

    “野人的天性更像动物。”第三只眼睛软塌塌地垂在鼻骨上方。“想要别人臣服你,还得是人族里的人精,他们才擅长使人。”

    没有冷嘲热讽,没有揪耳踢臀,心平气和的田头就像刺猬被拔了刺,此时说出如溪水的话语,他很是不适应。

    “的确没有人狡诈。”他想起猎人是如何设下陷阱、还有铁城里的公子、城卫军、暗夜钢军、博赫努一......“只有你们人族才喜欢勾心斗角,我们都是直接开打,无需废话。谁倒下谁臣服,谁拳头硬谁就是王。”

    田老头摸着脸颊,缓缓道出:“溪水都不直流,何况人。都是生活所迫,情有可原。一对一,一对几,直接开打还行。倘若蚂蚁一群涌上来,除非你有千手。倘若身后还有一大批老弱妇孺要你保护,纵然你有三头六臂,恐怕也有心无力......”

    “这叫以多欺少,不是勇士所为。”他忍不住回击,“野人的肠子是直的,才不像人族,明明可以干净利落的事,偏偏得饶几个弯。只有狐狸才喜欢这样行事。”他揉着眼睛,怀疑亲眼所见,老头不会是被掉包,换了一个老奶奶吧。平日里教训他的嚣张,这会儿完全隐匿。

    “这样很好,你越来越像个......一个固执的蠢货,在人族里绝对活不长。等别人的刀子都切开腹部了,蠢货还在问为什么?”田老头随即一声叹息。

    眼前还算残留肌肉线条的背影从来都不是善于夸奖别人的慈祥老头所有,那是一个暗夜钢军留下的战绩。“像人,有什么好处?”他可不吃这一套,老头夸人一句,一定是为了接下来好骗人十句。

    “终会有一天,再也没有人看得出你是个野人。”田老头自言自语。

    “野人不吃人,光明磊落。”他宁愿和野人大干一场。

    “你必须是个人。”

    “那你要失望了。”

    “只是这天来得比老子想象得要快一些......”

    “田杰!”他牢牢记住这个该死的名字,宛若凿刻在岩峰上经历风雨浊蚀都不曾模糊。

    忍得够久了!听来如浓雾般的废话究竟是为什么?他已懒得继续打嘴仗,猛然回转,双眼喷火,左臂前伸,五指包住了田老头的脖子,每个指甲都竖立待命。

    “为什么?”他却丝毫感觉不到脖子下的恐惧。

    “这个情况,若是反抗,老子可一点胜算都没有。不如多苟活一会儿。”田老头的眼睛竟然平静如结冰的湖面,让他猜不透真实的意图。

    野人王能感觉到皮下的紧张,但不是恐惧。“为什么不怕死?”他的指头开始弯曲。

    一阵憋屈的冷笑之后,田老头微扬起下巴,闭眼回答:“你根本没有信任别人的能力,老子怕,有毛用?”

    “胡说八道。”他感觉到自己眼中的火焰,几乎要夺眶而出。“我什么时候不信你?下山之后,什么都听你的。”

    “哈哈哈,野人就是野人,一两句话就能让你直跳。”

    没有恐惧,没有求饶,没有愤怒。他在田老头眼里只看到了随便两个字,顿感困惑:“为什么不求我?”

    “忍了很久了吧。看看,想不到你都抽这么高了。记得刚下山,你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田老头挺直身体,微微踮起了脚尖。“再想盯着你脑顶上的螺旋。不过野人本性,难得你能克制到现在,倒是教老子刮目相看。这比老子想象得快了很多。”

    “究竟什么时候发现的?”他的指头一根根松开,“我没有抱怨过。”他自信自己把树子的一套学得彻底。

    重新获得呼吸的田老头,立即后退揉着脖子大口喘息,骂道:“臭小子,真忍心下狠手啊。白眼狼、狼心狗肺,你自己都说野人的肠子是直溜溜,不带拐弯。”经验老者拿着野人的话搪塞回去。“就你还想骗过老子,老子吃过的盐巴喝过的美酒都比臭小子你吃的肉多。想匡老子,做梦吧!”

    “你究竟什么时候发现的?”他有些意外,有些不甘心。“哪里出问题?下山过后,所有的一切我都是按你们的方式做的。”

    “你的戏嘛,其实也还不赖,就是太痕迹,怎么看都是树子那混蛋附身。”田老头背靠树身,左右摇晃着脖子,发出咔咔的声音。紧闭的双眼徒然打开,旋即上下打量他,紧接着问道:“野人族也有戏子?”

    “戏子?”野人皱起眉头,“那是什么东西?”

    “戏子啊不是东西是人,就是把别人的故事演成自己的故事,然后表演给别人看的人。比如你演树子,告诉别人树子是什么样的人,做了什么事,是好人还是坏人,是兄弟还是敌人。”田老头咳了几声,猛然用力一咳,咳出一口老痰吐在脚边。“你不就是在演,只是教老子的火眼看出来。就是拙劣一些。不过你已经做得很好,若是假以时日,很快你就能脱胎换骨,融会贯通成为你自己。”

    “有那么差?”他挠挠头,抓抓脖子,上前盯着老头的眼睛问,“真有那么差?”

    “你以为戏子那么好当啊?戏演得好的都是人精,早都伺候在大人物身边。就你拿筷子都别扭,还真拿自己当角了?”

    “我又不会做人,只能看别人怎么做,这也是你告诉我的。”

    “恩,但臭小子终究要学会做自己,且要提防学别人久了就彻底变成了别人,丢了自己。”

    “我能吗?”

    “废话,臭小子是老子见过的最聪明的野人。”

    “那是当然,我可是野人王。”

    田老头徒然一把推开他,拉拉裤腰带,等着他的解释,道:“说吧,臭小子,到底怎么回事?”

    乍然被问,“什么?”他一头雾水,就像天色迷离。

    “装,继续装。”田老头上前一巴掌盖在他的后脑勺,“那个红衣女人怎么回事情?别告诉老子,以前她到过伶俜山,和你完成了交配之好,从此念念不忘。于是翻遍整个野林终于把你逮住,只为了再续前缘。”

    一开始,他准备好的事情可不是按现在的事态发展,连忙躲到树后。

    “胡说八道。”他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是老头在审讯他啊。

    “你他娘的,一脸就是上过她的样子。”田老头飞起右腿朝树后攻击。“臭小子,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一个侧身,窜躲到另一棵树下,田老头的腿来不及回收撞上大树,于是就听到一声惨叫哀嚎。

    站着被打,野人又不是傻子。“老头,别以为你老了,我就不敢打你!”他才不吃这一套。

    回头一望,只见老头抱着小腿蜷缩在地,嘴里咒骂着一连串脏话。

    “她帮我救出藤女,我帮她拿到她想要的东西。”站在不远处,脚下碾压这矮草,他决定坦白,也说明了这么做的原因。“老头,我不可能让兔子为我们担责罚。族长不会放过她。寄宿农家的最后一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红衣女人......”他有些结巴,红晕从脖子蔓延而上,吞咽了几口口水,继续说下去,“她说她能帮我带走藤女,只要我进入古藤女族帮她取一样东西。”

    “可是藤女不是死了吗?她能帮你就出来的不就是尸体。”田老头分明看清了他脸上的尴尬,却刻意避而不问,只是问了个寻常问题。“她要什么东西?”

    他没有回答关于藤女的问题。“老祖母的手札。”他顿感一身轻松,“听族长说,手札是老祖母亲手写下的记录本,留给了女族。在夜里会发光的小果子在手札上就有个名字,唤作日目树。”

    果不其然,一听树名,老头的表情就暴露了本性。“日目树?这么直截了当的名字,谁这么有才?”

    “那得问他。”他抬起头仰望苍穹。“从出现在手札中就是这个名字,所以古藤女族就沿用至今。按族长的说法,老祖母把一切她认为很重要的或者有趣的东西都画在手札上,留给下一任老祖母。至于用途,从当时她脸上的表情看,我估计她也不知道。”

    “红衣女人要手札做什么?不过就是一个老太婆写写画画的破本子,那女人看起来相当热辣刺激,不像是喜欢老物或念旧的人。”田老头摩挲着下巴渐长的胡须,陷入自言自语中。“那女人有说,她要手札做什么?”

    “她应该就是蛇后。”野人摊手表示其余一无所知,“我真的只知道这些,毫无隐瞒。”

    “蛇后?”田老头重复道,吸了一大口气,缓缓吐出。“看起来挺像人的啊,哪里有蛇的模样?”

    “我怀疑那是一个部落,可能信奉蛇吧。”他告诉老头,“伶俜山附近也有很多部落,都有自己的图腾和信物,也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什么样的部落会信奉蛇啊?”田老头旋即拉拢外衣裹紧身体。“信什么不好信蛇,老子只听过蛇蝎美女.......”

    “蛇哪里美?”他不由全身泛冷。“我现在希望,真像你所说的,这就是个噩梦,总有睡醒的时候。”说罢,他看了一眼老头。

    田老头立马就捕捉到野人的眼神在闪烁,蓦地站起身皱着眉头。“走吧,来都来了,就去看看是个什么幺蛾子。”

    大出意料之外,他没有想到老头会如此爽快答应。

    “既然都被臭小子卖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帮你数钱了。但愿,所有的女人都温柔。”田老头挥挥手示意他继续赶路。

    在此之前,他暗忖过好几种种办法连哄带骗,诸如打晕绑起来等等。幸好没有机会,否则他非累死不可。

    “在荒极大陆倒是有个类似的传说。”田老头迈开腿转身回头说。

    “你们荒极的人族就靠传说活着。”

    “空穴来风,朽木生蠹,老子倒是情愿相信有几分可信,否则传说这么费力宣扬自己图什么。”田老头跳下去,喊道,“吃饱撑的。”泥土夹裹着落叶扑簌而下,减弱了这声嘲讽。

    正想反唇相讥,却发现田老头的站姿有些奇怪,好像风能把他抓走。于是连忙上前,他一个踉跄,脚下的碎石泥土,旋即哗哗啦啦滚下。

    左旁的老头抓住他腰上的衣服往回拽了几步,骂道:“你的眼睛长在头顶上,只用来瞪天。”

    几团风如飞龙盘踞嘶吼。

    “这是什么?”他明知故问。

    “峭壁悬崖。”田老头直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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