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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鬼门怪幻

    一缕头发自额前飞起,鼻孔微张,熟悉却渺远的味道趁机钻了进来。

    他们正苦苦寻索之际,鬼门关已赫然在目,这巧合令人怀疑是不是幻觉?

    乌漆漆堆积成山峦,氤氲在青色中就像阴天的远山,又似硕大的黑云层层压堵在前方,人如坠入苍苍茫茫的大漩涡,全然不知事。

    在刹那间,恍惚回到了伶俜山,他伫立在最高处眺望狼头山,任凭脚下群风凄嚎。

    平地尽头,回头一望,分明两个世界,界限清晰,绝无侵犯。始终看不见灰光里的地面是何等模样,只觉得平坦宜走,就连绊脚石头都不曾碰见一粒。低头,脚下依旧是灰光漫漫,不知脚底世界面目如何,却料必定如河底的寂静。

    抬头时,他瞥见老头在地上找什么似的,正用右腿划拉灰光,像极了一支卖力的老船桨。那老头肯定察觉了什么?可若是这时候开口问,一定会被骂个狗血淋头。还不如耐心等老头琢磨好了再问,那时老头也是最乐意卖弄的时候。

    往前一步,风声涛震,冷冽如巴掌刮脸,人如树叶单薄。

    往后一步,寂静凝结,无声如厚衣裹身,人如空气无形。

    在错愕时,一座岩峰自幽暗深渊中拔起,顿时地动山摇之感震颤胸膛。

    田老头立即死命地抓住他的手腕,喊道:“臭小子,这是要坍塌了!抓紧,别摔成肉......”

    还未等“泥”字说完,他左臂一横,立即将老头往后一推,躲入灰光之中,转眼就可见安静无恙。

    “娘的,差点就漏尿,吓死老子了。”田老头喘着粗气,冷汗洗脸,吞了一口唾沫,旋即恢复经验老者特有的冷静,环顾四周,拍打着他后背。“合着,合着这鬼门关是吓人用的?臭小子,行啊,有长进,老子都没察觉,你小子什么时候发现的?”老头一边说一边抹去成串的汗水。

    “胸膛以上快要爆裂,而我的双腿没有任何知觉。”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忆起刚刚的感受。“因为它们还在灰光里。我也是随便试一试,不想竟然是真的。这应该就是交界了。”

    灰光如火毒无法侵入的盔甲保护他们的身体,他心有不甘,于是又急忙探出脑袋。

    明明能听见老头的咒骂,心却霎那冰冻,他已听不到胸膛下的砰砰声。

    “还以为鬼门关是一个残木腐门,没想到那些记载诓骗了老子大半生。这哪里是个门啊,分明就是到了一座山城下。”田老头整理了一下衣襟,喘了几口气匀了一下呼吸,催促他。“走呗,既来之则安之。臭小子,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下可能有苦头吃咯。”

    瞥了一眼老头,他甚是费解,却没有追问,眼前有比斗嘴更重要的事情。老头显然对于这里的事情多少知道些,却得了便秘似的。无所谓,他尚年轻熬得起,只要老头还活着,不愁撬不开这张好表现的嘴。

    再往前一步,巍峨黑影似远山浮现,耸立于前,人如蚂蚁仰望其上,逼仄骇人。

    起初见到此景,他立即心生怀疑,以为是某种障眼法作祟,随即这种怀疑被真实感给消灭了个干净。一路而来,经历种种,说是不真实,却真实得容不下一丝一毫怀疑。他是野人,不是傻子。而老头对于所经历的一切,尽管也表现得诧异,却和他的无知是有区别的。或许那老头从前在荒极老家真的看过不少古书吧。

    可一个经验老者难道不恨竹鬼吗?纵然没有敌意深深,也起码也该有保有一丢丢戒备心吧。然而老头并没有表现吕谦长队长那般的激动,且比在皮革店时还轻松几分。不知是经验老者滥竽充数,还是暗夜钢军真的衰败至此了?不管如何,他竟开始莫名忧心野林的未来。

    抖抖下颚,他告诫自己担心野林那是七子的活,和他没啥关系。

    那山,越发清晰,宛若一幅雄浑之象,从宣纸上缓缓渗透而出,将野人王胸膛里的勇气一并抽了去。

    须臾后,终得全貌,根本不是山,却说不清是什么。那巨型建筑形似蜘蛛站立,腿长至极目尽头,吞天噬地般骇人心魄。

    一口气蜷缩在喉头,不敢上来,更不敢回去。就这样,他目瞪口呆站在鬼门关前许久,任凭天崩地裂,脑子一片空白,冷汗洗澡。此际,全然忘却身边还有个田老头,脑袋里的一切早已被吓得东逃西窜,不知所踪,只剩下一个空壳。

    倏然,崩坍自心口开始。身体伴随着轰隆巨响碎裂成小肉块,血液喷涌,流出每个方向,幻化成气息。小肉块继而融化成灰尘,如蒲公英飘散。最后,只剩下整个脑袋如浮出水面的西瓜,还没有站稳身子,眨眼就爆炸了,残余的思绪再也没有寄居之所,到处飞溅。断断续续的思绪犹如把一把书撕碎成纸渣,往天地间一撒,漫天漫地都是绝望,不过尘埃。

    如此一遍遍重复。

    天地间最大酷刑大抵也不过如此,不仅要看着田老头如此,更恶毒的是,必须经历反复,每一次亲眼目睹自己的身体如何,就加重了下一次经历的绝望。那绝望之感,犹如在风中摇曳身子的烛火,苟延残喘中绝不放弃,最后却一次次被熄灭,继而重燃,如此生生不息。

    或许,绝望便是臣服的铁刺长鞭。目的不在于真正的灭亡,而是迫他臣服,接受重复,不得反抗。

    那只大蜘蛛像贪婪的猎人咬着他们不放,他的双腿忽然一软,如被狂风折断腰肢的高草,近乎扑通跪地。野人王的倔强正用尽全力强撑,然趔趄难收,最后不得不靠在田老头身上,才勉强并肩立身。万万没有想到鬼门关竟是这副模样!他第一次感到自己像极了一只无助蚂蚁,爬到了火山中,前进不得后退无法。

    此时,实在无暇顾及田老头如何?他有心无力。这是一种不留余地的自私,且不由人选择,完全不给任何分心的缝隙。

    孤独,如泉眼一般长在他的身子来,咕咕而出,源源不绝。旋即,流淌在骨头里,似从山涧沟壑潺潺向前,无一障碍。身如残骸,任凭孤独流过,不得干涉,不得喝斥。这种无力,比起适才的绝望更令他死寂,再无重燃心火的可能。仿佛,能让他真正死亡的只有这种孤独,如果他不能忍受这股不受控制的孤独,便不能与之共存,那他就必然枯萎如残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犹如擂台上的生死决斗。

    时间将吞噬去最后的实形,他预感到自己将消失得无影无踪,犹如尘埃那般,最后,孤独流回到天地间,变成最初的模样。

    “他娘的,这梦太可恶了!”田老头叫了起来。

    这一嚷叫似洪水之势冲进耳膜,宛如巫师的咒语叫魂,思绪自天地秒远处以迅雷不及耳的速度回归,他竟看见自己怦然心动。

    顷刻,胸膛下便透出强而有力的跳跃,声声入耳,清晰如大鼓奏响,千军万马皆在皮囊之内。

    天崩地裂刚消停,眨眼又有笋物破土,他看见一根有两人粗大的石柱子参天而去,声响似铁链自下身钻上,一路穿透头顶。猩红的三个大字就像巨兽的爪子按在石柱上,在青灰气色中闪烁,鲜红从石柱内汩汩而出,仿若一面瀑布分岔几路细流,缓缓向深渊尽处流淌。

    终于,停止,清净!

    他小心翼翼地吸气,无困难之后,才大口呼吸。

    这一切甚是莫名其妙,来得猝不及防,好像死神的大手一挥,转眼一切又回归平静,毫无破坏的痕迹,除了无可奈何,他尽手足无措,任凭摆布。或许,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痒死老子了。”田老头不停地抓绕,脸、脖子、四肢,“娘的,老子的血好像要离家出走。臭小子,你快瞧瞧老子的脸是不是惨白惨白的,毫无血色。完了,完了,这一会儿功夫,老子这副完美的皮囊,不会当真就彻底报废了吧!”

    原来经验老者也从未应对过这样的怪事,他的担忧不免又浓郁了一些。到了此时,他方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依赖于老头。是啊,如果没有老头,一个野人掉进人族里,就像一滴墨水掉进溪水里,还能剩下什么?尽管有时,老头也是极其不靠谱的,但任何时候,都和他共进退,这是毋庸置疑的。这种感觉,除了银狼,从未有第二人给予过,包括白爷爷也不曾。也许,这就是田老头所谓的父子情深吧。

    不愿再浪费精力,收起心绪不再胡思乱想,极力克制体内的冲动,拿出了蛰伏在草丛里的耐力,他也感觉到身体里的血在蠢蠢欲动,正用尽全力扒开厚厚帐幕,势要效仿三个红字追寻深渊之秘。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又不似小扒皮鬼皮糙肉厚。

    转瞬,他便听见了来自身体里的咆哮,随即,那深渊底传来声声应和。

    诡异至极!这番体验,不得不使他产生自我怀疑。简直就是一个疯子,一分为二不说,还分出了一公一母,分别许久,终于重逢。头一会,他对自己是个野人这件事情,表示深深怀疑。

    田老头的絮絮叨叨如磨刀石一样磨砺双耳,实难忍受。

    “死人是没有血的。”他攥紧了双拳,企图呼唤野人之怒的力量回归身体。“做鬼自然留不得一滴。”

    然而,野人之怒宛如一缕青烟,早已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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