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读网 > 武侠仙侠 > 江湖谪仙行 > 第四十二章 守门人

第四十二章 守门人

    魏颉从睡梦中蓦然醒来,听到前头有人大声呼救,急往湖中看去,望到有三人在湖里面拼命扑腾,借着浓浓月辉,隐约可见水如血染!

    魏颉知道心凉湖中有十几条性子煞是凶恶狠辣的畜-牲守莲鳄,身处恶兽的包围圈,那三人此刻必然已是命在须臾!

    他也无暇多想,提起血灵朝天阙就离开凉棚,飞身急掠了过去。

    掠至湖边后,立时一个猛子便扎了下去。夜晚寒气不小,更衬得湖水冰冷入骨,他竭尽毕生之所能,尽快往三人所在的位置游去。

    仍旧尚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三人中的一人发出了一记极为可怖的惨呼声,接着另一人也突然大喊道:“啊,我的腿!”

    第三人也跟着叫了起来:“我的胳臂,我的胳膊要断了!”

    “那些个守莲的孽畜善恶不分,什么人都瞎咬,当真是该死!”魏颉腹中狠狠暗骂,游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终于来到了三名男子所在之处,年轻道士魏颉故意不念“驱鳄诀”,好让十几条守莲鳄尽数朝自己袭来。

    他一边挥舞血灵剑驱散群鳄,一边震声大叫道:“你们快游到岸边上去,到了岸边就安全了!这里由我来对付!”

    三人虽然伤重,却也仍有游水之能,听了魏颉的话后,一齐朝湖畔奋力划去。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三人总算是顺利回到了岸边。

    魏颉见他们成功脱离险境,便即念诵起了背熟的驱鳄口诀。很快,十几条生猛的守莲巨鳄纷纷退散,乖乖地不再发动攻势。

    回到湖岸后,魏颉看着那浑身是伤如同血人一般的三人,出言问道:“你们三个怎么还不走啊?”

    其中一名胸口受伤带有血窟窿的男子对身边的两人说道:“还不快给仙师磕头!”

    三人一块儿跪在了地上,冲魏颉大力谢恩磕头道:“多谢仙师救命之恩!”

    魏颉眯眼笑了笑,正准备上前搀扶,怎料他们继而恳求叫道:“求仙师大发慈悲,恩赐我们一粒‘九转宝莲子’吧!”

    “我不是什么仙师,救你们不过是随手之劳罢了,用不着谢我。”魏颉皱起眉头,“总之有什么话先起来再说!”

    “不,仙师若是不答应,我们便不起来了!”

    “哎呀,你们这……”魏颉一脸为难,“我都已经救了你们的性命,怎么还这般贪得无厌?九转宝莲子乃我派圣物,一共也没多少颗,岂有随意赠人的道理?”

    “仙师有所不知啊,我们兄弟三人生活在这长公主山脚下,平日里靠摆摊卖烧饼为生,家中尚有一位不能劳作的年迈母亲要赡养,本来一天就挣不到几个铜板,也就勉强能填饱四张嘴巴吃饭……”其中一名男子哀声道,“上个月,老母亲也不知染了何种怪病,一开始只是胸口有点发闷,之后病情愈加严重,变得话也说不利索、气也喘不上来了。我们花钱请了个好郎中来给老母亲看病,郎中说这病用寻常的药石根本没法治,需用这仙山上的‘玉珠’作药引子,方有望治愈。”

    另一名男子也出言道:“我们三兄弟自幼丧父,由母亲一把屎一把尿的给辛苦拉扯大,如今老母亲得了此等要命的怪病,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眼看就快要咽气了,我们这些个做儿子的,心里头就跟拿刀剐似的,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啊!”

    第三人也说道:“若非实在看不得母亲因病去世,我们兄弟三人又岂会冒着天大的风险跑来这山上偷九转宝莲子?那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已然丧父的魏颉默然紧盯着三人的眼睛,正自踌躇要不要相信他们的话。

    此时,其中一人忽从腰间拔出了一柄早已准备好的剔骨牛角尖刀,对准自己的脖子,高声叫道:“仙师若是肯赠送一颗玉珠,草民愿以死谢罪!”

    其余两人同样是横刀在颈,皆异口同声:“草民愿以死换取九转宝莲子,为老母亲治病!还望仙师开恩呐!”

    魏颉见他们三兄弟为了给老母亲治病,竟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不要了,如此感人至孝,不由得也心生恻隐,犹豫了一会儿,叹道:“罢了罢了,不就是几颗破莲子吗?我去给你们拿!”三人当即磕头如捣蒜,大谢其恩。

    魏颉再度跳入了心凉湖中,用口诀驱散凶猛群鳄,不多时便来到了湖的中央。

    望着一大片雪白如美玉雕琢而成的道门九转宝莲,魏颉心下喜滋滋:“唉,其实还是挺多的嘛,我纵然拿上一两颗想必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他从莲丛中拨找到一株晶莹洁白的藕蓬,从里面扣出了两颗约莫拇指大小的“玉珠”,攥在手心,掉头又游了回去。

    回到岸边后,魏颉用真气将其中一颗九转宝莲子碾成了粉末,送入了三名身上满是血窟窿的伤患口中,转而又将另外一颗递给了其中的一名男子。

    “一颗玉珠给你疗伤,好让你们能够顺利地离开长公主山,另一颗嘛,送你们去给老母亲治病吧。”魏颉语气平静,“我也不管你们是不是在撒谎了,我就算真的受骗上当了,那我也认栽,是我自己识人不明,瞎了眼救你们的性命。”

    三名男子服用了玉珠磨成的精细粉末,伤口处的血窟窿很快便止住了,精神状态也迅速恢复了。他们将魏颉天花乱坠般的赞颂了一通,满心欢喜地揣着那颗价值八十两黄金的九转宝莲子往山下赶去了。

    魏颉做了这一桩“雪中送炭”的好人好事,自我感觉甚是良好,又提着剑回到凉棚里的老旧藤椅上昏昏睡了过去。

    他并不知道,有一人此刻正躲在暗处,将他适才的那番所作所为尽收眼底。

    ————

    “魏敬苍,你好大的胆子!”

    吼出这句话的,正是长公主山巽风宫里地位最为尊崇超然的阳生真人公羊重器。

    “你得到了谁的许可?居然敢将我巽风宫的至宝九转宝莲子拱手送人?你难道不知那是何等珍贵的宝物么?!”公羊掌教厉声质问,“若非有周敬修跟我来检举揭发,本座还被你这小子给蒙在鼓里呢!”

    魏颉跪地挨训,低着头无言反驳。

    脸色铁青的阳生道长怒极反笑,他冷笑着“呵呵”了一声,“你出手可真阔绰呀,这一送,还就是两颗!你这等有本事,怎么不好人做到底全送出去了?!”

    巽风宫。

    清净堂内。

    掌教真人吹胡子瞪眼,满脸涨得通红,显然已是气急败坏。

    犯了事的魏颉魏敬苍则跪在冰冷的地上,低头忍受着来自无上师祖的大声呵斥责骂。

    身旁则是垂首而立的顺阴宗当代宗主,道号鹤寿子的师父刘明清。

    “犯下了如此大过,按照我派门规,自当逐出师门!”公羊重器猛地把胳膊一扬,“你马上给我滚,这辈子都不许再踏上长公主山一步!”

    见掌教如此雷霆震怒,身为魏颉业师的鹤寿真人再也站不住了,“咚”的一下也跪在了地板之上,语气万分诚恳地说道:“师父,刚才您也听到了,敬苍是出于好心才将玉珠赠送给那三人的,并非是有意践踏门规啊!求您看在他天资不凡的份上,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公羊重器“哼”了一声,凝视着跪在地上的魏颉良久,开口道:“这个臭小子确实是块不错的武道胚子,但他毕竟犯了重大门规,要全饶那断然是不可能的了……这样罢,我罚他去‘痛思崖’上面悔过,每日箪食瓢饮,待够一整年方可离开!”

    鹤寿子刘明清见师父同意让魏颉继续待在门派之中,无不大喜过望,忙拍着大弟子魏颉的后背,“敬苍,还不快谢过掌教!”

    魏颉正欲依从师父的话叩首谢恩,身穿红袍的阳生道长甩了甩宽大的衣袖,嗓音拔高,不耐烦地吩咐道:“快来两个人,把这家伙拖到大院里头,用蘸水的皮鞭抽够两千下,然后带他去痛思崖!”

    “是,掌教!”两名小道士听从命令,将跪在地上的魏颉从清净堂架了出去。

    “师父,这……”刘明清正准备替徒儿求情,怎料却被阳生道长狠狠瞪视了一眼。

    “那小子偷了我派的两颗九转玉珠,我打他两千鞭当作偿还,这有何不妥?!”巽风宫无上真人公羊重器肃声喝道,“你若再多言一句,我多加一千鞭!”

    作为弟子的鹤寿真人只好乖乖噤声。

    堂外的大院里,魏颉主动脱掉那件深蓝道袍,被两名小道士用沾了水的皮鞭抽足了整整两千下,后背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令人完全不堪直视。

    性格十分倔强的他故意不使用半分本命真气护体,纯以肉躯受刑,铁骨铮铮,强忍着透骨挠心的剧烈疼痛,直到昏厥过去都没有吭出哪怕一声。

    千记鞭刑结束后,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的年轻人魏敬苍,被两名负责严格行刑的小道士像扛死猪一样扛走了。

    ————

    痛思崖。

    位于道门长公主山南峰的腰间处,一面靠近山体墙壁,其余三面皆是黑黢黢的万丈深渊,一旦不幸跌落,必然粉身碎骨、尸骸难觅!

    那一日黄昏时分气温骤降,秋意浓郁而寒气大涨,魏颉腰间悬着那个小师弟偷偷送过来的酒壶,手中拿有那柄已然认主了的红等血灵朝天阙。

    登临崖边,举目远眺。

    山间云雾缭绕,空谷深不见底。

    抬起头高高仰望,但见穹顶霞光无边,如有一条鲜艳绝伦的紫绸挂在东方天空。

    淡淡落日余晖倾洒而下,四周景色唯美,仿似一副绝世画卷,叫人不由得升起了一股遗世独立之感。

    魏姓年轻人忽然想起昔日在某本书上读来的一个句子——“孑然一身行天地者,并非孤独,而是孤高。”

    他抿嘴而笑,猝然间拔剑出鞘,于石崖平台之上,专心习练起了某套顶尖上乘剑术,毫无疑问,自然是年幼时父亲悉心传授予自己的那门大漠星辰诀。

    练了大概足有两柱香的功夫,魏颉缓缓停了下来,他右手握着红等血灵剑,左手拿起悬在腰间的酒壶,往嘴里猛灌了一口,放声叫道:“真他奶-奶的痛快啊!什么痛思崖呀,依我看,此处不妨改叫‘痛快崖’比较贴切,哈哈!”

    将血色剑刃归入金鞘之中,接着张开双臂,蓦地大叫一声:“飞剑出袖!”

    话音甫毕,两柄不过巴掌长度的细小飞剑,从其两袖之中疾速蹿出。

    一柄呈深蓝色,名“雪满山”;一柄呈墨绿色,名“冰塞川”。

    两剑颇具通玄灵性,恰如两条活跃小鱼儿一般在剑主的周身萦绕盘旋,欢脱不已。

    如今的剑修魏颉,已然能够做到在三丈的距离以内不用任何本命真气便可御使两柄通灵飞剑了。就在他很为自己当下的御剑本事沾沾自喜之际,两柄小剑竟蓦然失去了牵引,疾往悬崖下面飞去。

    魏颉脸色骤然大变,急忙喊道:“哎,回来,回来啊!”

    当他快步奔至崖边的时候,有一个身影从漆黑好似九幽地-狱的悬崖底部飞了上来。

    只见来者肤黑且瘦,形如一棵枯槁干瘪的百年老松,满头霜雪长发,穿有一件淡灰色粗劣布袍,肩头披了张面积不小的白老虎皮,后背扛着一个巨大无比的深青色布袋。

    无腿亦无足,膝盖之下,以两柄明晃晃的精美利剑为足。

    两剑的剑尖,稳稳抵在两柄细小飞剑之上。

    魏颉一脸惊讶地看着那位驭剑悬停在半空的灰袍老人,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铮!”老人来到了崖上,两柄代足长剑与地面相碰,发出一记较为清脆的撞击声。

    “喂,臭小子!”

    白发老人手里紧紧握住飞剑冰塞川与雪满山,他瞪着眼睛,用如同公鸭一般的嗓音问道:“这两柄飞剑,你从哪儿得来的?”

    黑瘦老者的嗓音虽然异常噪杂难听,却莫名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无上威严,魏颉不敢有所隐瞒,也不怕泄露天机,便将自己在濠州落剑城外树林里的机遇毫无保留地讲了出来。

    身披白虎皮的高瘦老者听罢,“嘿嘿”一笑,依旧用颇为刺耳的公鸭嗓音道:“你小子,还真有点机缘呐!纤丫头为救你的命,舍掉三尺玲珑心也就罢了,擘小子主动放弃四分之一的本命元神,往你体内注入六道无上剑气,这就有些太过慷慨了。至于小李子,居然把雪满山和冰塞川都送给你了,他-妈的,那个小王八蛋心里头还有我这个师父么?”

    魏颉听眼前之人竟将周云纤、杜擘和李太清三位天庭大剑仙唤作“纤丫头”、“擘小子”和“小李子”,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于是小声试探性问道:“老……老前辈,您究竟是何方神圣?”

    身后扛有一个深青色布袋的干瘦老者并不愿搭话,他指了指魏颉左手拿着的酒壶,用几乎命令式的语气说道:“你那个壶里装的是不是酒啊?给我喝一点儿。”

    魏颉忙不迭将酒壶递了过去。

    老者一把接了过去,仰头痛饮起来,似乎他的这个“一点儿”,远比常人的“一点儿”还要多一点儿。

    一壶粗酿酒水顷刻被喝干,老者颇为舒爽恣意的“嗝”了一下,他舔了舔嘴唇,随即便狷傲无礼的高声骂道:“呸,这什么破酒,真他-妈的难喝!”

    魏颉心下无奈,挠着头心下暗道:“难喝……难喝你还全喝光了,这要是好喝,你不得把壶都给吃了啊?”

    身形高长如松的老者眼神慵懒,用那只干瘪嶙峋的枯手摸了摸灌满低劣米酒的肚皮,瞥了魏颉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老夫并非什么神圣,不过是一介‘守门人’罢了!”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