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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失意

    进了十月,天气越发冷了,一杯茶,没喝尽就冷了,阿颜用过膳看太阳正好,就坐在亭子里看书,可是一阵一阵起着风,她便看不下去了。

    煜勋进来的时候正瞧见她发呆,轻轻叫道“阿颜?”

    “哦,王爷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刚从宫里出来”

    阿颜扭身去叫白芷,煜勋走过去推她的轮椅“我来吧”

    绕过长廊进来厅里,白芷忙接过阿颜,一时上了茶,阿颜问“黄掌柜如何了”

    “放心,没吃什么皮肉苦,不过暂时还得在大理寺待一段儿”

    “周季山的案子,朝中如今作何定论”

    煜勋摇着头,提起这个他就像是被雾遮了眼,理不清“照理说,周季山进了大理寺,已再无转圜余地,户部掌着银钱地税,国之纲本,户部尚书一职可谓举足轻重,可如今这朝堂上鲜见的一片寂静,倒是有点儿人人自危的意思,连陛下也一言不发”

    “王爷想不通”

    “想不通”

    阿颜喝着茶“要不说这大兴的能人都挤在朝堂里了,我若想的没错,这是楚相和陛下之间的博弈,谁先发声,谁就露了先机,他们两个隐忍不发,那谁也不会第一个跳出来做靶子,先前周季山跟楚相沆瀣一气,如今陛下要在户部清牌重洗,怕是难啊”

    煜勋何尝不知,楚相风光半生,户部是他手里顶重要一张牌“这盘棋,陛下不能输,如今这般局面,这户部尚书,断不能再姓楚了”

    阿颜叫了一声“王爷”

    “嗯?”

    “王爷有军功在身,近日又锋芒初露,可曾想过以后?”

    “以后?什么以后”

    “我的意思是,王爷的仕途,王爷的前程”

    煜勋笑了“阿颜,我不要什么仕途前程,我志不在此”

    阿颜说“我知道,我初来洛阳,黄掌柜叫我唳声扬名,可我不喜欢,我总想着沉鸣止唳才是心之所向,如今,这话送给王爷正好”

    “阿颜,你到底想说什么”

    “王爷,陛下跟楚相的对峙总要有人去打破僵局,所谓鹜蚌相争才能渔翁得利,陛下要做渔翁,还得要王爷做这鹜,跟楚相争一争”

    煜勋有些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王爷,你字字都听得懂,你置身朝堂或许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跟楚相做对手,没人比你更合适了,你是陛下亲封的王爷,有军功在身又智勇双全,真是再合适不过”

    “你是叫我去趟这滩浑水,好叫陛下有机会斡旋,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是,若我所料非差,陛下会以为这是你跟他的一种默契”

    “不可能,陛下想要用人,朝里多的是,你说他手里一步闲棋没有,我是不信的”

    “陛下手里的棋子多的是,只是王爷,若是能用,陛下早就摇旗击鼓了,绝不是如今这般局面,如今只是时机未到,不管陛下这时候把谁拿出来,都是楚相的靶子”

    煜勋听了好一会没说话“阿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

    “你筹谋这些,心里有几分把握?”

    “一分都没有”

    煜勋的脸色都变了。

    “你当别人的心思都是那么好猜的,陛下心思深沉,我能猜中十一已是侥幸,何况那位楚相行事诡谲,他作何反应我更是不知,只是有一点,王爷只要做足了声势,在朝堂上把这脓包挤破了,把那些藏着掖着的统统挤出来,叫陛下好好看看,他皇帝做了这么久,要想把江山好好交到太子手里,总要给一剂猛药,不剥皮抽筋怎么脱胎换骨,可在这些之前,他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楚相”

    煜勋也知道,太子若要稳拿江山,楚清潭必死无疑,阿颜嘴上说着一分把握也无,可是早就洞若观火明察秋毫。

    白芷在旁听了一会儿,看那风将窗子吹的左右摇摆,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她伸出窗外瞧了瞧,这院子里除了风声,一点别的动静也没有,她伸出手将窗子关上了。

    煜勋昂头饮了一杯茶“以你所说,我这把刀,陛下可趁手?”

    “王爷自然可以一试,若是不成,也无甚大碍,无非陛下说你两句,若是真叫咱们猜对了,陛下也将视你如肱骨,总的说来可进可退”

    煜勋点着头。

    “王爷在朝中可有说得上话的人?”

    “说得上话的自然是有,可敢跟楚相针锋相对的可没几个,王相算一个”

    “那真是再好不过,王相朝中清流,威望极高,有他相助,楚相怕是要殚精竭虑与你一争了”

    “如此,我找机会去见王相,探探他的意思”

    俩人又喝了一会儿茶,说了些话,眼见日落西山,煜勋方又翻过竹林去了。

    晚间用了膳,又翻墙去找云起,他正在练枪,心里的愤恨不甘都藏在一招一式里了,可煜勋都看得懂,二十几年前的太子谋反一案在他心里长成了一座山,他的父王莫名其妙背了篡位谋逆的罪名,皇帝大开杀戒,东宫一夜之间尸堆如山,血光溢出府门,几欲遮日。

    他从小心里就长了一把刀,他要举着这刀走到陛下面前,问一句,我父王到底因何而死,他不是你的亲儿子吗?他不是这大兴的太子吗,这天下早晚是他的,他贤名鼎鼎,还要谋逆?

    云起将手一甩,长枪破风而出,破了两层兵甲,直中靶心。

    “四哥”

    云起转头看他,眼里的杀气还未散尽“煜勋,你来了”

    屋顶上,一轮冷月,两张孤影,借酒浇愁。

    “四哥,咱们当年在西北,刀枪为伴,骏马为伍,长箭一支,百步之外取人首级,男儿疆场洒血何等快意,便是死,也无怨无悔甘之如饴”

    煜勋咕咚咕咚灌了两口酒“可是没想到啊,咱们拼着命守着这片疆土,我父王却死在自己人手里,多少枪林弹雨都走过来了,偏偏朝堂这片战场杀人无形,兵不血刃,我父王若泉下有知,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云起朝他举了举手里的酒坛。

    “四哥,我想去蹚蹚这滩水,去看看这吃人的朝堂,是如何的青面獠牙,噬人骨血”

    “好啊,好啊”云起竟然露出些兴奋的神色“煜勋,你好歹还能再寻出一片战场再展拳脚,你看看我,被困在这高墙大瓦里,如困兽一般,只恨自己一无所能,枉为人子”

    煜勋苦笑“来,敬这两个不孝子”

    “来”

    冷月映清辉,残影照孤人,借酒浇愁愁更愁。

    “愿我父王来世再不为皇家人”

    “来,敬你父王,也愿我的父王,不管身处何处,也能鞠躬尽瘁,荡涤污浊”

    酒坛子骨碌碌从房顶滚下去,一个两个三个,一会儿滚了一堆,煜勋大抵是真的醉了,抽出腰间的长剑,在房顶舞剑,东倒西歪,云起看的呵呵直笑,敲着瓦片给他祝歌“披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同敌忾兮,共生死,与子征战兮,心不怠”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僵着舌头乱七八槽,煜勋的剑舞的不成样子,云起笑啊笑,看着他一个不稳倒在房坡上。

    云起念出最后一句“何日乘风起,筹我青云志”也倒在房坡上就地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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