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浇花

    老农扛着锄头来到玉米地，想起了那个秃茬茬笔，到原地寻找，不见了笔，那朵茉莉花依然生机勃勃地长着，香气依然四溢，可左转弯的画笔却不翼而飞了。“那个闺女不是说她是这朵茉莉花变的吗，这朵茉莉花咋还在？”老农百思不得其解。老农望着茉莉花，越看越觉得茉莉花美。看着看着，老农扔下锄头，不再去锄地，呆呆地望着茉莉花，茉莉花在微风中翩翩起舞，婀娜多姿，活灵活现一个美女。老农伸出手去摸茉莉花，茉莉花娇艳艳躲过，老农左手摸，茉莉花躲到了右边，右边摸，茉莉花躲到了左面。老农气喘吁吁，感到很生气，心里想着，如果我把它锄了，它就属于我了。老农拿起锄头，向茉莉花根部锄去，茉莉花根部流出来了鲜红色的血液，染红了黄土地，一会儿茉莉花便枯萎了。老农拿起枯萎的茉莉花，左看看右瞧瞧，一点也不美。老农气呼呼扔下枯萎的茉莉花，重新拿起锄头锄起了地，中午时候，他想起了吃饭，扛着锄头回到了家，刚到院子，就看见那个叫伊莲的闺女，躺在血波里。老农扔下锄头，抱起伊莲，看见伊莲脸色苍白，微闭着双眼。“闺女，闺女，你醒醒呀！你这是怎么了？”老农悲痛欲绝。伊莲睁开眼睛，气息微弱地说道：“爹爹，你为什么要锄掉我的本身，我的本身已死，我的生命将要结束，咱们父女缘分已尽。”伊莲挣扎着说完话，便闭上眼睛，没有了气息。一阵山风吹过，伊莲的尸体化成了一股烟，消失在了茫茫原野。

    多么好的闺女，就这样说走就走了，老农越想越不能原谅自己，闭着眼睛，拿起锄头向自己的头上砍去，“咣当”一声，老农以为自己死了，睁开眼睛，摸摸自己的头，还在，隔壁老王拿着镰刀站在他的对面，对他说：“老不死的，你活得不耐烦了，咋用锄头砍自己的头。”老农流着泪说：“我杀死了我的闺女，是我亲手杀死了她。”隔壁老王笑着说：“老不死的，你疯了吧！你没有结婚，那里来的女儿，就算抱养一个，大活人，也总不会藏着掖着，我都从来没有见，你那里的女儿呀！墙缝憋出来的女儿吧！”老农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件事，他想起了砖瓦房，可抬头看，没有了砖瓦房，没有了茶几，没有了席梦思床。

    “我可怜的闺女呀，是我杀死了你，我是凶手呀！”老农哭着跑到衙门，对都头说“我杀死了我的闺女，我是杀人犯，请你们捉拿我，将我斩首。”都头早都知道老农长期以来一个人生活，那里来的女儿，简直就是在说疯话。老农赖在衙门不走，几个衙役抬着老农，把老农扔在了乱坟岗。

    “老不死的，想女儿想疯了，你就乖乖呆在乱坟岗，和死人纠缠去吧！”衙役笑骂着，扔下老农，走远了。

    天越来越黑，星星懒懒散散地挂在天上。老农听见两个人在说话。

    “本来，我们的小姐还能够多呆在人间十年九载，可惜认错了父亲，又贫穷又肮脏，还不懂得怜香惜玉。”

    “哎，小姐如今三魂七魄已经散了，不要说做人了，就算做一朵茉莉花也做不成了。”

    “如果有人能够天天用山泉水浇灌那朵枯萎的茉莉花，慢慢地茉莉花就会活，茉莉花活了，小姐的三魂七魄就有了本身。”

    “可惜，这个世界上，那里有那么好的人呢？不知道要浇到何年何月那朵茉莉花才会重新发芽活过来。”

    说话的是两个女人的声音，老农静静地躺在乱坟岗上，看见说话的两个黑影从身边走过。看着她们走过，老农偷偷跟在后面。转过三道弯，两个黑影来到了一处宅子，宅子里面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看见两个黑影走进来，老妇人抬起头，说道：“小黄，小桃，你们两个去那里去了？”在灯光下，老农看见一个穿着黄衣服，另一个穿着桃红色衣服，两个女子一样的个子，一样的胖瘦。听见老妇人问话，穿黄衣服的说：“奶奶，我们去看小姐，可小姐被那个可恶的老农一锄头弄死了。我和小桃恨透了那个老农，想掐死他，去到他家，等了三天三夜，却没有发现他。”

    老妇人说：“傻孩子，一切都讲个缘分，人和人的相聚是缘，生死离别也是缘。老农和伊莲也就那么点父女缘分，何必迁怒老农呢。”

    穿桃红衣服的女子说：“奶奶说的对，可我们还是恨那个老农，想起来小姐对他那么好，把什么都说给了他，他却残忍至极，用锄头锄掉了一朵娇艳艳的花。”

    老妇人叹息道：“哎，自古以来，人人爱花，却多数人并不珍惜花。小黄，把灯灭了，我们睡觉。”

    老农爬在墙角看了个一清二楚，“咯吱”一声宅子的门关了，里面的灯熄灭了。四周一片漆黑，老农靠着墙睡了起来。一晃，天亮了，老农睁开眼睛，没有宅子，也没有墙，更没有老妇人和两个女子。老农躺在一座坟墓脚底下的土疙瘩里。难道是鬼在说话，老农看见坟墓，想起了鬼。老农想起了两个女鬼的对话，说拿山泉水可以浇活那朵枯萎的茉莉花。老农急急忙忙跑回家，拿着木桶和木马勺，向山泉跑去。山泉位于庄子的东头，离庄子五里多路，走一段上坡路，下了一个沟，到了沟底，就看见了一眼清清的泉水，老农急急忙忙拿起木马勺，一马勺接着一马勺往木桶里面灌水，木桶终于装满了水，老农提着木桶气喘吁吁地向沟畔走去，上到了沟畔，走了一段下坡路，就到了庄子，沿着庄子往南走，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平路，淌过一条浅浅的沟，就得了玉米地，再走五分钟就到了那朵枯萎的茉莉花旁。老农气喘吁吁放下木桶，用双手捧着土，在茉莉花的四周围了一个大大的土墙，老农站起来，看了看土墙，弯下腰，用手拍打了一会，重新站起来，看了看，提起木桶，把水倒进了土墙围着的窝窝里。黄土冒出来了一个个水泡，山泉水流到了枯萎的茉莉花根下。水终于倒完了，老农站起来，长长出了一口气，看着枯萎的茉莉花，呆呆出神。

    从此以后，每天太阳冒花花的时候，老农都会把一桶山泉水灌到枯萎的茉莉花根下。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三年过去了，每天老农都在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地点用一桶山泉水浇灌着茉莉花。枯萎的茉莉花没有露出绿绿的芽，没有欣欣向荣地开出美丽的花骨朵，依然枯萎着，来来往往的人们，都骂老农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