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下棋的
山峦之间的清晨总是比别处来的晚些，缭绕的云雾还未散去，鸟儿也还没来得及一展歌喉。
一辆马车便从西境平原出发，往拒西城而去。
马还是那两批驽马，只是驾车的变成了一个睡眼惺忪打着哈欠的少年，而车内则是多了一位打着呼噜的肥胖少年。
王一二很无奈，他的包裹没了，如果他自己记得没错的话，里面还有三十二文钱，两套衣服和三块面饼。
老马识途，他也不需要去引导方向，只能愁眉苦脸的扬着手中的鞭子百无聊赖的左右摇晃。他很困，很想睡觉，然而他嘴欠，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倒是这白向前当真是好吃好睡，上了马车便往里面一躺便开始打鼾。而王一二却是傻傻的问了一句董老，为何脸上会这般青肿。
于是恼羞成怒的董老便把鞭子往王一二手中一塞，随后便钻入马车不再搭理他。白胖子是指望不上了，进马车睡觉，暂时没这个胆子。
王一二只能这般傻乎乎的盯着前方，任由两匹驽马拉着一路向拒西城而去。
......
拒西城，城南关，柳巷之内，放眼望去，尽是低矮破败的泥屋破瓦。地面碎石坑洼，似是刚下了一场小雨，使得路面更加泥泞难行。
满目尽显苍凉，寂静无比。
啪嗒，啪嗒，啪嗒，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柳巷的寂静。
忽而，一个沉重的吱呀声传出，一间破房中探出一个蓬头垢面的脑袋。他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后立马缩了回去。而后就听院中传来两声低沉的呼哨。
脚步由远及近，两个与此处环境格格不入的身影慢慢浮现。
只见其中一位一身黑色劲装，双手背负，脸上困意挥之不去，似乎还带着一些气闷之色。
另一人衣着华丽身形滚圆，脸庞臃肿，他眉头紧皱，似乎对此处的环境并不是非常满意。
他提了提被淤泥弄脏的长衫一脸埋怨的问身边的少年：“王一二，董老让我们来这里到底是为何？”转头，见身边少年似乎还在生着闷气，并没有理他，便开口絮叨，“我说，为何董老说的那种高人会住在这种地方？这般人物不应该隐居在深山老林之间，每日骑着青牛吆喝上一句大梦初觉醒什么的么？”
“这地方哪里是人呆的地方啊。”说着又摆弄了一下长衫，见王一二仍然沉默不语，便叹了口气，“你说董老不会是逗我们玩吧，不如我们还是回去吧。今日可是开学典礼，我这进入学府的第一天就直接消失了，若是被扣上几个积分，估计够呛啊。哎，我说，你倒是......”
话还未说完，只见四周破房的门突然哐哐哐全都打开了，一群衣衫褴褛，瘦骨如柴之人一窝蜂似的涌到面前，年龄有大有小，他们动作整齐划一，如同入下饺子一般噗噗的跪爬了一地，只见领头之人扒拉了两下头上的破毡帽，然后转头问了一句，“台词怎么说来着？”
“行行好吧。。。”边上的小乞丐赶忙凑上前去在他耳边低声提醒了一句。
“啊对。”他赶紧又转头将头上的毡帽摆正看向眼前王一二他们用一副极为凄惨的声音说道：“行行好吧，给点钱吧，给点吃的也行啊，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们都已经饿了好些天了。再没钱卖粮孩子们都饿死了。”
随后转念一想，自己年纪也不大，赶忙又说，“我也要饿死了啊。”
看着眼前跪倒哭喊，浑身占满了泥泞的孩子，白向前心有不忍。他虽说是长安世家出生，然而从小便生活在安丰镇，没有那些世家的傲气，反倒还有些看不得人间疾苦的善心。
他正要从胸口掏东西时，王一二一把将其拉住，然后神色平淡的说道，“你若现在拿出些钱财来，今日他们不把你身上赘肉里藏着的东西掏空，你应当都出不了这个巷子。”
白向前愣了一下，“我来学府之前可是去长安跟我们家老头学过几手，还能被这小乞丐拦住不成？”
“难不成你还打算跟他们动手？若是失手了你该如何？”王一二挑了挑眉，这种事情在格瓦镇上他也见过。遇见脾气好的，这些乞丐便会一拥而上，遇见脾气差的，就一哄而散。若是不小心打伤了几个，他们便会没日没夜的在你家门口哭丧。有时候，抱团的乞丐，可比猛虎可怕。
“也是啊......”白向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问道“可是你有办法？”
“我们是长孙老夫人的朋友。”王一二上前一步说道，“你们若是真觉得饿得慌，就与我们一同去她家中。”
领头之人愣了一下，然后带着一伙人麻利的站了起来，嘴里骂骂咧咧的说道“找长孙老夫人早说啊，害得老子跪了一身的臭泥。”
随后麻利的向身后摆了摆手，在白向前目瞪口呆之中，一阵嗙磅嗙的关门声响起，小巷又重新陷入了寂静。若不是地上跪的乱七八糟的泥坑，好似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作为最底层的人，他们更懂得如何报团取暖，也更懂得如何利用世人的同情心。只是绝大部分时候，这些都不起作用罢了，可一旦被他们缠上，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王一二见白向前有些愣神便解释了一句，随后继续向着巷子深处走去。
“啧啧，若是他们真的跟上来怎么办？”白向前也不再多想，赶忙跟上去问道。
“那便全都带去，能让董老那般慎重的人定然不会简单，所以若真是跟着我们一起去，想来他们也不会好过。”王一二摇了摇头说道，“那时候，便不需要我们处理了。”
“啧啧，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有这般智慧？”白向前惊讶道。
王一二哼了声，没有言语，然后加快了脚步。刚才的气还没消去呢，你这一路睡得香甜，我苦哈哈的赶车吹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哎哎哎，等等我！”白向前没等到答案，抬头间见王一二已经走远，慌忙赶上前去。
“不过王一二，你还没说董老为何让我们来这里，不会真的只是让我帮你跟那位长孙老夫人下棋吧。而且，董老为何自己不进来，而是让我们两个进来？”说着说着白向前突然眼睛一亮，好似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般，啧啧了两声低声问道，“你说，董老和这长孙老夫人莫不是老情人吧？难不成两人闹了别扭？董老是学府副院长，也算是我们的导师吧，若是见了这长孙老夫人我们是叫师娘还是叫什么？”
“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哎，我说你至少给一点点回应吧，不然岂不是显得我很傻。”
话还没说完，哎哟一声撞在了王一二的背上，抬头一看，原来已是走到了巷子尽头。
迎面是一座小院，低矮的院墙让人将整个院落一眼看穿。破旧的有些腐朽的木门上挂着两个锈迹斑斑的铜把手。
院内泥屋两间，一边，是一个不大的鸡舍，鸡舍内，一只看似懒洋洋的老母鸡趴在一颗比它身体还要大出一圈的巨蛋久久不愿动弹，似乎在努力孵化。
鸡舍边是一棵巨大的银杏树，银杏树上系了许多红绳。那金黄的落叶已经将整个小院铺满，在阳光中散发出金色的光芒，给这个破败的小院添上了一丝辉煌和庄严。
树下有一位看上去驻颜有术的老太太，穿着一身白净长袍，鹤发童颜，眉宇之间，极尽温和。她躺在摇椅上，正眯着眼睛假寐。在她的身边是一张桌子，两个方凳。桌上摆着茶具，还有一盘围棋，摆着下了一半的残局。
当当当，王一二拿着门上的铜环敲了几下下，站在原地低眉顺目。
白向前愣了愣还想说话，随后又在王一二警告的眼神中憋了回去。一时间抓耳挠腮好不难受。
然而等了许久，那位老太太也没见醒来。
白向前又哪里会是闲得住的人，他有些急了，也不顾王一二的眼色，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院内的老太太说道：“喂，有人敲门听不见么？”
却见躺椅上的老太太睁开眼睛，看着白向前，温和的说道：“小胖子，你若是那只手不想要了，便告诉老婆子一声，老婆子可以为你代劳。”
白向前听言，顿时气势一弱，他看了一眼身边一脸无奈的王一二。随即又像是借了胆子一般，转头说道：“我来找你下棋，你敢不敢？”
“下棋？”老太太表情一愣，随后又笑着说道：“下棋可以，不过若是你输了，可就要付出一点代价了。”
“什，什么代价？”白向前气势顿时又是一弱。
老太太没有回答，而是伸手一挥。院门骤然打开，一股推力将王一二和白向前直接送到了她的面前。
“小胖子，你若是输了，便将你身上的肥肉熬出一桶油来，如何？”
“那什么，我看你一人太过孤独，想来陪你说说话。”白向前边说便向着王一二打眼色。却见王一二好似身体僵硬一般站在原地，除了眼珠子在转，身体一动不动。
“小胖子，你可知道，拿下棋跟老婆子开玩笑的人都变成了这颗银杏树的肥料了。”老太太笑盈盈得看着白向前说道，“看你这体型，想来可以浇灌几日，你可想好了，你是来做什么的？”
“我，我是来下棋的......”
一辆马车便从西境平原出发，往拒西城而去。
马还是那两批驽马，只是驾车的变成了一个睡眼惺忪打着哈欠的少年，而车内则是多了一位打着呼噜的肥胖少年。
王一二很无奈，他的包裹没了，如果他自己记得没错的话，里面还有三十二文钱，两套衣服和三块面饼。
老马识途，他也不需要去引导方向，只能愁眉苦脸的扬着手中的鞭子百无聊赖的左右摇晃。他很困，很想睡觉，然而他嘴欠，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倒是这白向前当真是好吃好睡，上了马车便往里面一躺便开始打鼾。而王一二却是傻傻的问了一句董老，为何脸上会这般青肿。
于是恼羞成怒的董老便把鞭子往王一二手中一塞，随后便钻入马车不再搭理他。白胖子是指望不上了，进马车睡觉，暂时没这个胆子。
王一二只能这般傻乎乎的盯着前方，任由两匹驽马拉着一路向拒西城而去。
......
拒西城，城南关，柳巷之内，放眼望去，尽是低矮破败的泥屋破瓦。地面碎石坑洼，似是刚下了一场小雨，使得路面更加泥泞难行。
满目尽显苍凉，寂静无比。
啪嗒，啪嗒，啪嗒，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柳巷的寂静。
忽而，一个沉重的吱呀声传出，一间破房中探出一个蓬头垢面的脑袋。他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后立马缩了回去。而后就听院中传来两声低沉的呼哨。
脚步由远及近，两个与此处环境格格不入的身影慢慢浮现。
只见其中一位一身黑色劲装，双手背负，脸上困意挥之不去，似乎还带着一些气闷之色。
另一人衣着华丽身形滚圆，脸庞臃肿，他眉头紧皱，似乎对此处的环境并不是非常满意。
他提了提被淤泥弄脏的长衫一脸埋怨的问身边的少年：“王一二，董老让我们来这里到底是为何？”转头，见身边少年似乎还在生着闷气，并没有理他，便开口絮叨，“我说，为何董老说的那种高人会住在这种地方？这般人物不应该隐居在深山老林之间，每日骑着青牛吆喝上一句大梦初觉醒什么的么？”
“这地方哪里是人呆的地方啊。”说着又摆弄了一下长衫，见王一二仍然沉默不语，便叹了口气，“你说董老不会是逗我们玩吧，不如我们还是回去吧。今日可是开学典礼，我这进入学府的第一天就直接消失了，若是被扣上几个积分，估计够呛啊。哎，我说，你倒是......”
话还未说完，只见四周破房的门突然哐哐哐全都打开了，一群衣衫褴褛，瘦骨如柴之人一窝蜂似的涌到面前，年龄有大有小，他们动作整齐划一，如同入下饺子一般噗噗的跪爬了一地，只见领头之人扒拉了两下头上的破毡帽，然后转头问了一句，“台词怎么说来着？”
“行行好吧。。。”边上的小乞丐赶忙凑上前去在他耳边低声提醒了一句。
“啊对。”他赶紧又转头将头上的毡帽摆正看向眼前王一二他们用一副极为凄惨的声音说道：“行行好吧，给点钱吧，给点吃的也行啊，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们都已经饿了好些天了。再没钱卖粮孩子们都饿死了。”
随后转念一想，自己年纪也不大，赶忙又说，“我也要饿死了啊。”
看着眼前跪倒哭喊，浑身占满了泥泞的孩子，白向前心有不忍。他虽说是长安世家出生，然而从小便生活在安丰镇，没有那些世家的傲气，反倒还有些看不得人间疾苦的善心。
他正要从胸口掏东西时，王一二一把将其拉住，然后神色平淡的说道，“你若现在拿出些钱财来，今日他们不把你身上赘肉里藏着的东西掏空，你应当都出不了这个巷子。”
白向前愣了一下，“我来学府之前可是去长安跟我们家老头学过几手，还能被这小乞丐拦住不成？”
“难不成你还打算跟他们动手？若是失手了你该如何？”王一二挑了挑眉，这种事情在格瓦镇上他也见过。遇见脾气好的，这些乞丐便会一拥而上，遇见脾气差的，就一哄而散。若是不小心打伤了几个，他们便会没日没夜的在你家门口哭丧。有时候，抱团的乞丐，可比猛虎可怕。
“也是啊......”白向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问道“可是你有办法？”
“我们是长孙老夫人的朋友。”王一二上前一步说道，“你们若是真觉得饿得慌，就与我们一同去她家中。”
领头之人愣了一下，然后带着一伙人麻利的站了起来，嘴里骂骂咧咧的说道“找长孙老夫人早说啊，害得老子跪了一身的臭泥。”
随后麻利的向身后摆了摆手，在白向前目瞪口呆之中，一阵嗙磅嗙的关门声响起，小巷又重新陷入了寂静。若不是地上跪的乱七八糟的泥坑，好似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作为最底层的人，他们更懂得如何报团取暖，也更懂得如何利用世人的同情心。只是绝大部分时候，这些都不起作用罢了，可一旦被他们缠上，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王一二见白向前有些愣神便解释了一句，随后继续向着巷子深处走去。
“啧啧，若是他们真的跟上来怎么办？”白向前也不再多想，赶忙跟上去问道。
“那便全都带去，能让董老那般慎重的人定然不会简单，所以若真是跟着我们一起去，想来他们也不会好过。”王一二摇了摇头说道，“那时候，便不需要我们处理了。”
“啧啧，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有这般智慧？”白向前惊讶道。
王一二哼了声，没有言语，然后加快了脚步。刚才的气还没消去呢，你这一路睡得香甜，我苦哈哈的赶车吹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哎哎哎，等等我！”白向前没等到答案，抬头间见王一二已经走远，慌忙赶上前去。
“不过王一二，你还没说董老为何让我们来这里，不会真的只是让我帮你跟那位长孙老夫人下棋吧。而且，董老为何自己不进来，而是让我们两个进来？”说着说着白向前突然眼睛一亮，好似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般，啧啧了两声低声问道，“你说，董老和这长孙老夫人莫不是老情人吧？难不成两人闹了别扭？董老是学府副院长，也算是我们的导师吧，若是见了这长孙老夫人我们是叫师娘还是叫什么？”
“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哎，我说你至少给一点点回应吧，不然岂不是显得我很傻。”
话还没说完，哎哟一声撞在了王一二的背上，抬头一看，原来已是走到了巷子尽头。
迎面是一座小院，低矮的院墙让人将整个院落一眼看穿。破旧的有些腐朽的木门上挂着两个锈迹斑斑的铜把手。
院内泥屋两间，一边，是一个不大的鸡舍，鸡舍内，一只看似懒洋洋的老母鸡趴在一颗比它身体还要大出一圈的巨蛋久久不愿动弹，似乎在努力孵化。
鸡舍边是一棵巨大的银杏树，银杏树上系了许多红绳。那金黄的落叶已经将整个小院铺满，在阳光中散发出金色的光芒，给这个破败的小院添上了一丝辉煌和庄严。
树下有一位看上去驻颜有术的老太太，穿着一身白净长袍，鹤发童颜，眉宇之间，极尽温和。她躺在摇椅上，正眯着眼睛假寐。在她的身边是一张桌子，两个方凳。桌上摆着茶具，还有一盘围棋，摆着下了一半的残局。
当当当，王一二拿着门上的铜环敲了几下下，站在原地低眉顺目。
白向前愣了愣还想说话，随后又在王一二警告的眼神中憋了回去。一时间抓耳挠腮好不难受。
然而等了许久，那位老太太也没见醒来。
白向前又哪里会是闲得住的人，他有些急了，也不顾王一二的眼色，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院内的老太太说道：“喂，有人敲门听不见么？”
却见躺椅上的老太太睁开眼睛，看着白向前，温和的说道：“小胖子，你若是那只手不想要了，便告诉老婆子一声，老婆子可以为你代劳。”
白向前听言，顿时气势一弱，他看了一眼身边一脸无奈的王一二。随即又像是借了胆子一般，转头说道：“我来找你下棋，你敢不敢？”
“下棋？”老太太表情一愣，随后又笑着说道：“下棋可以，不过若是你输了，可就要付出一点代价了。”
“什，什么代价？”白向前气势顿时又是一弱。
老太太没有回答，而是伸手一挥。院门骤然打开，一股推力将王一二和白向前直接送到了她的面前。
“小胖子，你若是输了，便将你身上的肥肉熬出一桶油来，如何？”
“那什么，我看你一人太过孤独，想来陪你说说话。”白向前边说便向着王一二打眼色。却见王一二好似身体僵硬一般站在原地，除了眼珠子在转，身体一动不动。
“小胖子，你可知道，拿下棋跟老婆子开玩笑的人都变成了这颗银杏树的肥料了。”老太太笑盈盈得看着白向前说道，“看你这体型，想来可以浇灌几日，你可想好了，你是来做什么的？”
“我，我是来下棋的......”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