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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但愿如此

    皓月已经西升,斜挂在楼阁的斗檐下。曾玉独自一人坐在房门前台阶上,双眉颦蹙,呆呆地望着站在院门两旁的两个人。

    三个月前,曾玉生下了儿子李容发。出生三个月了,他却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一面,也没见过什么外人。

    晌午的时候,曾玉抱着他在天京城里走了一圈,为的是想让他看一看这个外面的世界。

    城中百姓的传言着实让曾玉乍然一惊,他们都在议论着一件事,说——李秀成要反叛天国!

    当她怀抱着李容发从人前走过时,几乎所有的人都用异样的目光注视着他们母子俩,那眼神好像都在说:“看哪,这就是那个即将成为叛徒的李秀成的妻子和儿子……”

    回到府中的时候,她看到两个兵士跟在了自己身后。

    到了家,这二人一左一右站在了院门口。

    “他们一定是天王派来监视我们的。”

    她心里想。

    天黑的时候,她没有让家丁关门。

    坐在这里,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门外。

    街上时不时地走过一队队夜巡的兵士,每当从门前走过时,他们便会朝院内瞟上那么几眼,无一例外。

    “难道说,秀成他真如外面传的那样,要反叛天国?”这个念头刚刚萌生便旋即在脑际消逝,“不可能,我相信秀成,他决不是那种贪图荣华富贵、摇摆不定的卑躬屈节之人……”

    一个人的身影被月光映了过来,曾玉抬起头来看,这是一个熟悉的面孔——李昭嬅。

    昭嬅是陈玉成的妻子,比曾玉小三岁,年方二十。

    她和曾玉一样,也出自大家闺秀,她的父亲李承铭是苏杭地区最为富有的巨商之一。几个月前的天京变乱之后,天国圣库空虚,缺少银两购枪置炮。

    一向对天国革命同情的李承铭闻讯,立即变卖了在苏州的所有商行和地产,携毕生积蓄数百万两白银来天京,资助太平军购置军火。

    为了对李承铭的资助表示感谢,天王在城内赐其宅院一所,封其为“扶国侯”,并亲手在匾上写下“扶国济世”四字,命陈玉成前去呈送。

    送匾之时,陈玉成在李府中与李承铭的小女儿昭嬅偶然相遇。

    情窦初开的昭嬅当即就被陈玉成的英姿倜傥所打动,对这个少年英雄顿生爱慕之心。

    与此同时,陈玉成也对她那窈窕的仪容和卓尔不群的气质动了情。

    就是这一次邂逅,二人竟彼此一见钟情。

    后来天王知道了这件事,便给陈玉成和昭嬅指了婚,并选定了吉日准备完婚。

    可谁知前线战事突然吃紧,陈玉成被派去和清兵作战,这一去几个月就没回来,婚事也就此搁置了下来。

    前几天陈玉成回京,天王提议补办婚礼,被陈玉成婉言拒绝;话音未尽,前方来报庐州吃紧。

    于是,刚刚回京两天的陈玉成又走了。

    虽然没有举办过婚礼,不过人人都已承认昭嬅是陈玉成的妻子了。

    自古苏杭多佳丽,昭嬅拥有苏杭美人所特有的容貌:面若芙蓉含苞,色若春晓羞花,眉似墨画,睛若秋波,杨柳细腰,甚是窈窕。乍得看来,她的形容倒与曾玉有几分相似之处。由于李秀成和陈玉成的关系,曾玉和昭嬅也成了无话不说的知己。

    昭嬅刚迈进门槛,便看见了只身坐在台阶上一脸茫然的曾玉。

    看见昭嬅,曾玉的眉心稍稍舒展开来,勉强对她笑了笑。昭嬅此来,来本想把在外面听到的事说给曾玉听,可看曾玉这般神情,她想曾玉一定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她默默地走过来在曾玉身旁坐下,关切地问:“曾玉,这件事你……”

    曾玉点了点头,愁眉说道:“昭嬅,你说秀成他……”

    “陈玉成对我说,大哥他不是那种无耻之人,他一定有什么苦衷难于言表。陈玉成临行之时已上奏天王,请求天王不要武断行事,一定要明察。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真相大白的……”

    “可是……秀成他从未受过这么大的委屈,我担心他咽不下这口怨气,做出什么不应该做的事来。要是我在他身边就好了,多少也能劝慰劝慰他……”

    昭嬅攥紧曾玉冰冷的双手,宽慰道:“不会的,大哥他一定会以大局为重……你放心吧,待真相大白之日,定能还他一个清白。”

    望着空中皎洁的玉盘,曾玉叹道:“但愿如此……!”

    ……

    两天过去了,李秀成派去天京的两个旅帅尚未归来……

    不知怎的,叛徒李从善策反李秀成一事竟飞一般地传到了紫禁城咸丰皇帝的耳眼儿里。

    咸丰对李从善的行为大加赞赏,让他想尽一切办法说服李秀成降清。

    咸丰想得还挺“周到”,连官印都派人送来了——一方总兵大印,一方提督大印,总兵印给李从善的,另一方提督印不用问,当然是给李秀成的。

    看来,咸丰对于策反李秀成一事还真是是成竹在胸了。

    捧着梦寐以求的官印,李从善一拍脑袋狠下心来,又重写了一封信,派了一个伍长给李秀成送去了。

    为了表示“诚意”,李从善把提督大印也捎带着送来了。

    见到了这方印,李秀成恼羞成怒,当即挥剑砍下伍长的首级,连同那封未拆开的信和官印,让人带着一并送往天京去了。

    一连十几天,李秀成都和部下们在一起,把苦水咽在心底,忍痛不言,好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

    只有在每天晚上,独自一人临窗秉烛而坐之时,他才会暗暗生叹;欲找人倾诉,然而——与心爱之人虽仅一江之隔,却又难见上一面;欲借酒消愁,怎奈几杯过后,酒入愁肠愁更愁……

    他模糊的泪眼望着江中几点零星的船火,多么希望,这船上其中就有自己派往天京的部下啊!

    想着、盼着,企盼他们能带来好的消息……

    就这样,苦苦熬过了十几天。

    十几天,在李秀成的心里,在他的妻母心里,在他所有知道真情的部下心里……简直比十年寒暑还要漫长,还要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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