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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延州

    地处黄土高原延绵不断的丘陵之间的肤施城是延州州治所在。

    传说佛祖释迦牟尼曾孙尸毗王在此地修行,见一只饿鹰追杀一只幼鸽,尸毗王以袈裟护住幼鸽,饿鹰围绕尸毗鸣叫,放了幼鸽,会被饿鹰所食,不放幼鸽,饿鹰将饥饿而死,尸毗王便割取自己大腿肌肉喂食饿鹰。

    此地由此得名肤施。

    延州原本是植被茂密的森林,秦汉以后,为建宫室,林木砍伐严重,加之兵屯兵开荒砍伐,此时延州周边,已经开始沙化。

    延州从来是兵家必争之地,现在又是魏、梁的边境,人烟稀少,乃是逃兵、罪犯逃亡避难首选之地。

    在间杂着黄色丘原中的茂林深处,不知隐蔽着多少悍匪巨盗。

    临近年节,就在延河和黄河的交汇处有一个奚家庄,这时节传来喧闹声和牲口的嘶叫声。

    一个个子不高,肤色有些黝黑的女子红色短棉袄,卷起袖子,嘴里叼着短刀,正叫两个汉子的按住一头肥大的黑猪,一位穿着绿色短袍的女子正端着一个陶盆,紧张的看着。

    一群蓬头垢面、穿着褴褛的女人和汉子围绕在土坡上,呆滞的面容露着一丝喜色。

    女子斜看了一眼坡下反穿一张破烂羊皮的男孩,给绿袍女子喊道:“端好了,猪血可是好东西,莫要弄洒了。”

    说话间,就见白光一闪,短刀已经捅进黑猪咽喉,黑猪吃痛,奋力挣扎。

    见两个汉子还有些按捺不住,淬骂了一声,抬脚踩在黑猪,女子虽然瘦小,气力极大,黑猪挣扎了两下,挣扎不动,嘶叫几声,慢慢没了气息。

    待猪血流尽,才松开脚,两个汉子将肥猪抬去褪毛。

    女子转身对男孩笑道:“猪就别杀了,杀个羊叫我看看。”

    又有两个汉子抬了一只羊过来,压在案板上。

    男孩不说话,走过来接过刀子,在油黑发亮的羊皮袄子上擦去血迹,试了试刀刃,问道:“雷当家的,说好了,羊头归我。”

    “这是雷家庄惯例。”

    “那就好。”

    话音未落,刀子已经插入羊脖子上,顺手还将另一个陶盆搁在刀口下面,鲜血涌入盆中,倒比女子还干净利落几分。

    众人喝了一声彩,原本奚落的眼神都成了惊叹。

    女子是奚家庄庄主十九娘。

    奚家庄原来是本地的一个大庄子,数年前毁于战火,庄上数十人丁一夜被乱兵所杀,听闻只逃出庄主女儿。

    四年前庄主女儿回来,在已成废墟的村中收集骸骨,葬在庄后的山坡上,又召集曾经的族人重建了奚家庄。

    至于为何自称十九娘,没人知晓,但十九娘力大无穷,武功奇高,将周边十余里的悍匪尽皆收编,如今奚家庄已经是近百人的大庄子。

    昨日这个男孩带着妹妹前来投靠,看样子好几天没有吃饭了,十九娘见两人可怜,便叫人端了一碗野菜汤叫他们吃饱。

    叫人在村边搭了一个窝棚,说是年节过后再做安排。

    今日村中宰猪羊过年,男孩不知问了谁,说是操刀之人可以获得猪头或者羊头,便跟了过来,央求十九娘给个宰杀的机会。

    见男孩手法异常熟练,十九娘不由心生好奇。

    男孩待羊血流尽,刀子向下一探,顺着骨缝滑了一圈,看羊头塔拉下来,取过旁边利斧,轻轻斩了几下,便将羊头斩了下来,放到一边。

    又拿过剔骨小刀,开膛破肚,不到半个时辰,便将羊肉和内脏分开,羊皮剥下搭在一边的草堆上。

    众人都是看傻了眼。

    都是刀口舔血的人,但手法如此熟练,很难想到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男孩提了羊头就要离开,十九娘将他喊住,疑惑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狼图尔!”男孩警惕的看着十九娘,把羊头藏到身后。

    “几岁了?”

    “十岁。”

    “哪里人啊?”

    狼图尔朝北边努了努嘴。

    “不知道地名吗?”

    “灵州。”

    “你是党项人?”

    “我娘是大魏人。”

    “你父母呢?”

    狼图尔这才低头道:“饿死了!”

    “那你们没有别的亲戚?”

    “今年天旱,没有粮食,草场的草也干枯了,牲口被官府充了租子,草原上又发生了战乱,族人没饿死的都逃难去了。”

    “阿妈死的时候指着南方给我说:带着妹子往南走,往南走就会有饭吃。”

    “我带着妹子从金盏花开的时候走,一直走到现在,过烽火台时差点被戍丁射死。好在遇到一个好心的大伯,带着我俩穿过边隘,到了黄河边给我们指路,叫我们来寻奚家庄,找十九娘。”

    “我就是十九娘,那位大伯没说他叫什么名字?”

    “他只说姓铁。”

    “死老六。”十九娘狠狠的嘟囔了一句,“那你们怎么会没有吃的,他没有给你们留下吃的东西?”

    “我们走错了了路。”狼图尔不好意思的说。

    “你妹子叫什么啊。”

    “阿尔齐。”

    “来了大魏,你俩还是改个名字吧,你母亲姓什么?”

    “好像姓夏侯。”

    “那以后你就叫夏侯朗,你妹子叫夏侯月吧。”

    从乾元宫到西苑大约有一里路。

    元无极终于跌跌撞撞走到终点。

    听到消息的皇帝一脸激动,过来抱着儿子就是一顿乱亲。

    老爹,我不是专意来看你的,只是为了锻炼身体而已。

    算了,看着皇帝高兴地样子就权当表孝心了。

    擦擦脸上的唾沫星子,元无极露出一个亲昵的笑脸。

    前世,元无极在总结得病的原因时认为有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平日锻炼太少。

    生命在于运动,过则勿惮改,今生一定要加强体育运动,增强体质,成为真真的人生赢家。

    只是不到两岁的宝宝,骨骼还非常柔软,能跌跌撞撞走到这里,已经千辛万苦了。

    看看后面紧紧跟着的母亲、一脸焦急的晴竹和乳母秦氏就知道了。

    崔韶华从晴竹手中接过温热的湿汗巾,给儿子仔细擦干净脸。嗔怪道:“小小人儿,怎么就那么爱走路。”

    “快倒杯蜜水来。”元韬泓抱着儿子到景阳宫,叫高迁去盛水,自己坐在平日打坐的蒲团上,见儿子好奇的打量景阳宫的布置,便跟儿子指认着三清祖师的神像。

    崔韶华抱过儿子:“你潜心修道也就罢了,莫带偏了皇儿。”

    “天道自然,人生无常,我儿聪慧异常,定可明辨是非,今后信不信道,难有定论。道德经曰:万物作焉而不为始,生而不有,为而弗恃……”

    “行了,儿子这么老远跑来看你,不是听你讲经来的。”

    “自当赏赐我儿,自当赏赐我儿。”元韬泓四顾看看,从供桌上取来一粒金丹:“昨日玄灵子又炼制一锅仙丹,赏赐一颗给我儿。”

    毒药啊。元无极赶紧抓紧母亲胳膊,示意离开。

    “仙丹啊。”元韬泓还在举着金丹诱惑儿子。

    老爹啊,我是为了健康才辛辛苦苦到这来的,你也不能逼我嗑药啊。

    元无极摇着母亲:“走,走。”

    崔韶华笑道:“还真是为而弗恃。”抱着儿子向殿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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