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一无所有的少年们（一）
翌日，约拿敲开了她的房门。
“我们还有一段时间，应该趁这个时候去补充一些补给品。”男人看着正在端端正正读书的女孩，好奇地问：“雇主大人，你在看什么？”
“通俗小说而已。”艾莉尔收起了书本：“我需要跟着一起去吗？”
“需要。”约拿挠挠头发：“我买回来的东西你未必能用，反正我们的准备资金很充裕。”
少女无奈地站了起来，跟上了男人的脚步，匆匆走出了酒馆。
两个人套着灰蒙蒙的斗篷，在街道上游荡着。少女四处打量着周围的市集。只有在焦渴城内，才能看到这样的场景：商业区里满是贩卖各种各样小物件的商贩，脸上带着讨好的热情；偶尔会路过穿着丝绸外套的大人物，一出现便会引起周围商人的簇拥。
这是一座生机勃勃的山城。艾莉尔评估着市集上的商品，惊讶地发现里面居然还有少数的炼金素材，这在黑域可是相当难得——因为有商品就意味着有市场，也就是说，这座城市里面至少是有成组织的施术者结社的。
约拿倒是见怪不怪，他的铁匣本身也是一个空间储物容器，不仅仅可以拿来当做武器匣。此刻他正在补充之前地穴冒险的时候用掉的饮水，干粮和攀缘用具等，包括十五尺长绳和岩钉。他和艾莉尔都不会自然系的神术，补给是很重要的；否则，只要队伍中有一个德鲁伊，就可以吃神莓术变出来的魔法水果吃到饱。
“这里居然还有魔法饰品。”艾莉尔用一根手指头戳了戳约拿的后背：“你不买一点吗？”
“反正我的胸甲上自带了护盾术，而且这些饰品质量都特差，一般来说是多米安的法师学徒们用来糊弄老百姓的。”佣兵叹了口气：“你不用抱着什么捡漏的想法，这种市场上，稍微值点钱的东西应该都被大伙弄走了。”
“我看见那边好像有个两次附魔的武器，看起来还不赖。”少女指了指远处的小摊。
“买武器？你用还是我用？”约拿拍了拍手里提着的铁匣：“能比这个好？”
“……确实。”少女有点泄气，大部分附魔武器恐怕都比不过那个“BFG30000”。
她回忆了一下蕾尔的武具标准化历史，应该是西大陆最大的法师学院，彩虹之塔的某几代塔主搞出来的玩意——所以，这个评级首先就没法覆盖亡灵的所有武器，无论是步枪还是能量剑，当然也包括电浆炮。
那群死宅学者把所有的武具分成了四类：最差的就是所谓白板武器，对于法师们而言，一把钝菜刀和一把锋利的菜刀的差别并不大，因为即便是一根铁棍，附魔了锋锐术之后，也能捅死人。白板武器既所谓根本不附带魔法效果的武器，也就是附魔的“器坯”。
所有经过了附魔的武器，要比白板武器高一个水准，盖因以太的输入方式已经在武器本身上写好了。使用附魔武器本身所携带的魔法的时候，人可以通过输入以太——魔力、战气或者自然原力等力量，使用自己本来不会的法术效果。少女看了一眼约拿的胸甲，它大概就是这类装备，不过古代装备的附魔比较一根筋，他们会在武具上连续铭刻数个相同的法术。
当然，无论是质量多么好的武器，附魔的程度都是有极限的，这个极限和武器的表面积，材料，结构均有关系——对艾莉尔来说，她一直简单地理解为武器的“内存”。她突然想起一件有趣的事，扭过头：
“你听说过那个附魔了二十个法术的武器的传说吗？”少女问约拿。
“你这思路怎么这么跳跃……”佣兵把手里的腊肉塞到铁匣里：“那个不是西大陆几个国家流行的连载小说吗？‘凡人的圣剑’，拿到的人就会直接觉醒自己的起源，变成超级高手那个……”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叫什么来着？我以前蛮喜欢看这些书的，现在都忘了。”
“凡人的圣剑‘艾尔菲德’。”少女有些矜持地说：“我喜欢那本书的女主角。”
“哎，没想到你居然也是《风色之诗》的书友，”约拿兴致勃勃地说：“附魔到那种程度，恐怕比什么铭印武器，什么神器都强了吧？反正我也没摸过剩下那两类。”
“铭印武器已经灌注了一部分起源之力，神器更是灌注了神力，”少女叹了口气：“再说，我见过最厉害的附魔武器也就附魔了六个法术，哪有那么强的东西，纯粹是写小说的人胡说八道。”
“哇，大小姐，你不要毁我的童年啊。”男人已经走到了下一个摊位前，那是个买调味料的：“我小时候可是一直梦想有一天能搞到那种非常厉害的东西，比如从山崖上掉下去，下面就有一位很多年前挂掉的英雄的灵魂等着我，对我说：‘你就是我的master吗’，这种话的。”他一脸严肃地补充道：“最好还是个前凸后翘的大美女。”
艾莉尔绷不住笑了：“我小时候也做过那种梦……”她花了几秒钟做表情管理：“向导先生，你要是有了起源的力量，你会去做什么呢？”
“大小姐，我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不会再做那种梦了。”约拿掏出钱包，没怎么讨价还价就买了两陶罐的盐——这家铺子价格比较公道：“就算我真的有了起源，圣贤，乃至于传奇半神的力量，我估计也就是像现在这样，一天一天混下去。”他摊摊手：“我没有梦想，黑域的大多数人都没有梦想，这就是现实。”
就在他发表这番关于梦想的长篇大论的时候，旁边突然跑过一个孩子，撞了他一下，歉都没道就匆匆跑开了。
“没事吧？”少女凑过来。
约拿皱起眉头：“有事，他把我钱包拿走了。”
艾莉尔这才发现，佣兵右手的钱包不见了。她微笑着说：“那怎么办？我们还有钱吗？”
“不是钱的问题。”约拿叹气：“你给我的胸针还在那里面呢。”
少女实在忍不住了，毫无淑女姿态地笑了起来：“你不是经验老道的佣兵吗？我还以为这种错误只有菜鸟会犯。”
“别乐了，那小子没走远，我还能看到他，快追，不然一会有咱俩乐的。”男人刚要跑，却被艾莉尔拉住了。少女得意地抬起手，一只蝴蝶正停在手心，淡淡的红色痕迹从蝴蝶翅膀上向前延伸，消失在空气中。
“他跑不掉的。”艾莉尔自信地说。
的确，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能从少女的追踪中逃出去。两人用一个中等的速度穿过了市集——实际上也是防止弄出过于不寻常的动静被别人发现。要知道，约拿还是通缉犯。估计古往今来像他这么大摇大摆的通缉犯不多。
他们顺着痕迹在整个城区里绕了两圈——这孩子反侦察的能力很强，估计是受过盗贼相关的训练。不过，很可惜，普洛斯彼尔血系之间的联结这种超自然力量不是靠他一点小技巧能绕开的。很快，他们就走到了痕迹的尽头，是一个小广场后的道路尽头，后面就是旷野。
那个孩子就坐在广场边胡乱堆放的石块上，正费力地翻动着约拿的钱包。
男人提着剑，直直地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年猛地跳了起来，迅速后退了一步，就要跑，然后看到了他背后冷冷地站着的艾莉尔，停了下来，拔出了短刀。
约拿突然觉得那把短刀有点眼熟，他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小子被风沙和尘土弄得脏兮兮的小脸，突然问道：“我们见过？”
少年愣住了：“你……你是是是……”他突然紧张起来：“您您……您您……您是……”
他憋了半天，说道：“约拿先生？！”
男人不禁感慨，这事情属于是太巧了。这个孩子就是他大概两三周之前在灰山兄弟会买情报的时候，遇到的那两个孩子之一，是那个看起来呆呆傻傻的，那把短刀还是他干掉了兄弟会的办事员老头之后送给这孩子的。
“你们怎么跑到焦渴领了？你的同伴呢？”约拿将大剑插到地上，问道。
“我……我……我……”少年比划着：“撒、撒菲尔害怕兄弟……兄弟会的人找，就、就带着我，我和我，我，我，我姐姐一起从，从镇、镇子里逃、逃出来、来了。”他结结巴巴地说：“撒菲尔说、说夜、夜歌在招、招人，我、我们就要加，加入夜歌。”
“哦，那个机灵小子啊。”约拿大概脑补出了事情的真相，他在心里想，这几个孩子也挺厉害的，就这么靠两条腿从南境跑了一百多公里，跑到焦渴领，还没死，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他语气稍微缓和了点：“然后呢？”
“我、我们在城、城门附近被一群拾荒者抓，抓住了，然后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大哥哥救救了我们。”少年这段话说得还算顺利。然后，他接着说：“刚，刚进城，城，撒、撒菲尔和莉佳姐姐被一个、一个、一个、一个……”他很费力地想着形容词：“一个、一个……”
“一个一个什么？”佣兵叹了口气：“不会是多米安的士兵吧？穿黑色罩袍红色描边的人？”
“不、不、不是，是，是一个有，有很多手的球、球……”少年尽力想表达出那个词。
“是血肉傀儡，妈的。”约拿骂了一句：“这下完蛋了。”
“我们还有一段时间，应该趁这个时候去补充一些补给品。”男人看着正在端端正正读书的女孩，好奇地问：“雇主大人，你在看什么？”
“通俗小说而已。”艾莉尔收起了书本：“我需要跟着一起去吗？”
“需要。”约拿挠挠头发：“我买回来的东西你未必能用，反正我们的准备资金很充裕。”
少女无奈地站了起来，跟上了男人的脚步，匆匆走出了酒馆。
两个人套着灰蒙蒙的斗篷，在街道上游荡着。少女四处打量着周围的市集。只有在焦渴城内，才能看到这样的场景：商业区里满是贩卖各种各样小物件的商贩，脸上带着讨好的热情；偶尔会路过穿着丝绸外套的大人物，一出现便会引起周围商人的簇拥。
这是一座生机勃勃的山城。艾莉尔评估着市集上的商品，惊讶地发现里面居然还有少数的炼金素材，这在黑域可是相当难得——因为有商品就意味着有市场，也就是说，这座城市里面至少是有成组织的施术者结社的。
约拿倒是见怪不怪，他的铁匣本身也是一个空间储物容器，不仅仅可以拿来当做武器匣。此刻他正在补充之前地穴冒险的时候用掉的饮水，干粮和攀缘用具等，包括十五尺长绳和岩钉。他和艾莉尔都不会自然系的神术，补给是很重要的；否则，只要队伍中有一个德鲁伊，就可以吃神莓术变出来的魔法水果吃到饱。
“这里居然还有魔法饰品。”艾莉尔用一根手指头戳了戳约拿的后背：“你不买一点吗？”
“反正我的胸甲上自带了护盾术，而且这些饰品质量都特差，一般来说是多米安的法师学徒们用来糊弄老百姓的。”佣兵叹了口气：“你不用抱着什么捡漏的想法，这种市场上，稍微值点钱的东西应该都被大伙弄走了。”
“我看见那边好像有个两次附魔的武器，看起来还不赖。”少女指了指远处的小摊。
“买武器？你用还是我用？”约拿拍了拍手里提着的铁匣：“能比这个好？”
“……确实。”少女有点泄气，大部分附魔武器恐怕都比不过那个“BFG30000”。
她回忆了一下蕾尔的武具标准化历史，应该是西大陆最大的法师学院，彩虹之塔的某几代塔主搞出来的玩意——所以，这个评级首先就没法覆盖亡灵的所有武器，无论是步枪还是能量剑，当然也包括电浆炮。
那群死宅学者把所有的武具分成了四类：最差的就是所谓白板武器，对于法师们而言，一把钝菜刀和一把锋利的菜刀的差别并不大，因为即便是一根铁棍，附魔了锋锐术之后，也能捅死人。白板武器既所谓根本不附带魔法效果的武器，也就是附魔的“器坯”。
所有经过了附魔的武器，要比白板武器高一个水准，盖因以太的输入方式已经在武器本身上写好了。使用附魔武器本身所携带的魔法的时候，人可以通过输入以太——魔力、战气或者自然原力等力量，使用自己本来不会的法术效果。少女看了一眼约拿的胸甲，它大概就是这类装备，不过古代装备的附魔比较一根筋，他们会在武具上连续铭刻数个相同的法术。
当然，无论是质量多么好的武器，附魔的程度都是有极限的，这个极限和武器的表面积，材料，结构均有关系——对艾莉尔来说，她一直简单地理解为武器的“内存”。她突然想起一件有趣的事，扭过头：
“你听说过那个附魔了二十个法术的武器的传说吗？”少女问约拿。
“你这思路怎么这么跳跃……”佣兵把手里的腊肉塞到铁匣里：“那个不是西大陆几个国家流行的连载小说吗？‘凡人的圣剑’，拿到的人就会直接觉醒自己的起源，变成超级高手那个……”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叫什么来着？我以前蛮喜欢看这些书的，现在都忘了。”
“凡人的圣剑‘艾尔菲德’。”少女有些矜持地说：“我喜欢那本书的女主角。”
“哎，没想到你居然也是《风色之诗》的书友，”约拿兴致勃勃地说：“附魔到那种程度，恐怕比什么铭印武器，什么神器都强了吧？反正我也没摸过剩下那两类。”
“铭印武器已经灌注了一部分起源之力，神器更是灌注了神力，”少女叹了口气：“再说，我见过最厉害的附魔武器也就附魔了六个法术，哪有那么强的东西，纯粹是写小说的人胡说八道。”
“哇，大小姐，你不要毁我的童年啊。”男人已经走到了下一个摊位前，那是个买调味料的：“我小时候可是一直梦想有一天能搞到那种非常厉害的东西，比如从山崖上掉下去，下面就有一位很多年前挂掉的英雄的灵魂等着我，对我说：‘你就是我的master吗’，这种话的。”他一脸严肃地补充道：“最好还是个前凸后翘的大美女。”
艾莉尔绷不住笑了：“我小时候也做过那种梦……”她花了几秒钟做表情管理：“向导先生，你要是有了起源的力量，你会去做什么呢？”
“大小姐，我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不会再做那种梦了。”约拿掏出钱包，没怎么讨价还价就买了两陶罐的盐——这家铺子价格比较公道：“就算我真的有了起源，圣贤，乃至于传奇半神的力量，我估计也就是像现在这样，一天一天混下去。”他摊摊手：“我没有梦想，黑域的大多数人都没有梦想，这就是现实。”
就在他发表这番关于梦想的长篇大论的时候，旁边突然跑过一个孩子，撞了他一下，歉都没道就匆匆跑开了。
“没事吧？”少女凑过来。
约拿皱起眉头：“有事，他把我钱包拿走了。”
艾莉尔这才发现，佣兵右手的钱包不见了。她微笑着说：“那怎么办？我们还有钱吗？”
“不是钱的问题。”约拿叹气：“你给我的胸针还在那里面呢。”
少女实在忍不住了，毫无淑女姿态地笑了起来：“你不是经验老道的佣兵吗？我还以为这种错误只有菜鸟会犯。”
“别乐了，那小子没走远，我还能看到他，快追，不然一会有咱俩乐的。”男人刚要跑，却被艾莉尔拉住了。少女得意地抬起手，一只蝴蝶正停在手心，淡淡的红色痕迹从蝴蝶翅膀上向前延伸，消失在空气中。
“他跑不掉的。”艾莉尔自信地说。
的确，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能从少女的追踪中逃出去。两人用一个中等的速度穿过了市集——实际上也是防止弄出过于不寻常的动静被别人发现。要知道，约拿还是通缉犯。估计古往今来像他这么大摇大摆的通缉犯不多。
他们顺着痕迹在整个城区里绕了两圈——这孩子反侦察的能力很强，估计是受过盗贼相关的训练。不过，很可惜，普洛斯彼尔血系之间的联结这种超自然力量不是靠他一点小技巧能绕开的。很快，他们就走到了痕迹的尽头，是一个小广场后的道路尽头，后面就是旷野。
那个孩子就坐在广场边胡乱堆放的石块上，正费力地翻动着约拿的钱包。
男人提着剑，直直地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年猛地跳了起来，迅速后退了一步，就要跑，然后看到了他背后冷冷地站着的艾莉尔，停了下来，拔出了短刀。
约拿突然觉得那把短刀有点眼熟，他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小子被风沙和尘土弄得脏兮兮的小脸，突然问道：“我们见过？”
少年愣住了：“你……你是是是……”他突然紧张起来：“您您……您您……您是……”
他憋了半天，说道：“约拿先生？！”
男人不禁感慨，这事情属于是太巧了。这个孩子就是他大概两三周之前在灰山兄弟会买情报的时候，遇到的那两个孩子之一，是那个看起来呆呆傻傻的，那把短刀还是他干掉了兄弟会的办事员老头之后送给这孩子的。
“你们怎么跑到焦渴领了？你的同伴呢？”约拿将大剑插到地上，问道。
“我……我……我……”少年比划着：“撒、撒菲尔害怕兄弟……兄弟会的人找，就、就带着我，我和我，我，我，我姐姐一起从，从镇、镇子里逃、逃出来、来了。”他结结巴巴地说：“撒菲尔说、说夜、夜歌在招、招人，我、我们就要加，加入夜歌。”
“哦，那个机灵小子啊。”约拿大概脑补出了事情的真相，他在心里想，这几个孩子也挺厉害的，就这么靠两条腿从南境跑了一百多公里，跑到焦渴领，还没死，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他语气稍微缓和了点：“然后呢？”
“我、我们在城、城门附近被一群拾荒者抓，抓住了，然后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大哥哥救救了我们。”少年这段话说得还算顺利。然后，他接着说：“刚，刚进城，城，撒、撒菲尔和莉佳姐姐被一个、一个、一个、一个……”他很费力地想着形容词：“一个、一个……”
“一个一个什么？”佣兵叹了口气：“不会是多米安的士兵吧？穿黑色罩袍红色描边的人？”
“不、不、不是，是，是一个有，有很多手的球、球……”少年尽力想表达出那个词。
“是血肉傀儡，妈的。”约拿骂了一句：“这下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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