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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2)

    后来,

    或许她就是想给我留一点东西吧。

    不管好的坏的,也许,这就是她,给了我。

    贺东来日记上如是说。

    这时候已是去年夏天的事了,好久好久以前,始于罗曼蒂克而至于形而上的神秘。

    各位看官,记事笔记如下:

    ……抛尸吧,阴三儿用了三个字概括。仅仅如此,可我不太赞同。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强*犯,但我从未想过会发生在我身边,掂量来掂量去,想都不敢想——受害者那都是有血有肉,有滋有味的人,岂甘寂寞。闲来反省却不胜惋惜。之所以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其中道理,不言自明……

    可世间事,有些是说不明道不清的。

    最后署的本名。

    开篇,寒陶纪11年,夏,睛

    贺东来劈头就说:“孩子他爸爸呢。”

    王海妮识人不明道:“他爸爸是个中年落魄的画家,年轻的有时候居无定所。闷,闷人一个,这辈子就只有这一个爱好,认了命其他啥事都不管。”

    “整天躲在地下室里借酒消愁,喝了酒之后脾气不好。有一次醉醺醺的回家吃饭,就为了一个摔碎的碗而大动肝火,竟然当着孩子的面出手打了我。不思进取,怨天尤人,他就是个懦夫,甚至还开始怀疑孩子不是他的,给了淼淼一巴掌,指着她破口大骂。那一天,我脸上多了道划痕,他痛痛快快把家里的东西全部砸碎了,酒后吐真言,讲着亏空我的钱去包养情妇,还出轨出柜。当初所做的一切虚情假意,都是为了骗我爸妈留给我的房子。”

    “他不同意离婚,我们之间的争吵愈演愈烈,因为这个已经分居好几年了。所以,我不知道。”

    贺东来默默在旁边注释:漫长的岁月里,也许所有的爱情故事都定格在最幸福的一瞬间,但这一点好奇心很快就消失了,此后让我发疯,也让你发疯。也许这又并不是爱情。

    接着,贺东来刨根问底像个记者:“看样子,淼淼也没想到她的爸爸妈妈后来会吵的那么厉害。那你们当初是怎么在一起的?”

    “因为,我没有人要。”

    王海妮要烟,我给她点上。

    贺东来表示好奇。

    她小脸呛得通红:“十八岁那年我被人强暴。我依稀记得是个雨夜,我求饶,他骂我婊子,不停打我,身体、四肢也伤痕累累。凶手有枪,却没有开枪。只是拿枪捅住我的嘴巴,威胁我不要说话。我听到路人偷窥后逃跑踩碎枯枝的声音。雨撕碎过我自己身上的每一寸皮肤。他说,这是老天让我洗干净送给我的成人礼。”

    “逃犯即将被执行枪决。首先来得是冰城女性联盟的慰问,中间断断续续来了十里拨人,我已成了寿星,然后每天都有记者蹲在医院门口,他们说把我拍的很漂亮,不久后论坛上发起了少年荡妇勾引连环杀人犯,被侵犯值不值得同情的投票,我流着泪。你知道吗,我很勇敢的,推倒在花园里我都没哭。母亲和父亲郁气久结,病倒在我隔壁的病床上,不久后双双离世。大家说我是天煞孤星,其实他们都错了,身边空荡荡的,我知道这才是找到了真正的救星,终于可以不再连累任何人。”

    “……”

    “我的梦想是环游世界,淼淼也是,我们说好了要一起出发,到各地看许许多多的月亮。可我这半辈子见到过最多的却是海底的渔网,白色的床单。”

    王海妮面无表情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不相关的事情。

    这是命,海妮!?

    她说。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贺东来强行安慰。

    下面还有一段贺东来内心的独白:我承认我犯了错误,一边听,一边偷窥她的胸让我面红耳赤,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有些人却不是人。

    “而淼淼。”

    她这时候侧脸上有些隐约泪痕,不可名状,似乎一直不食人间烟火。

    王海妮声音有些颤抖:“这孩子从小就不爱讲话,一直到三岁的还是老样子,我当时很害怕她是个哑巴,预约好后带她去儿童医院检查。祈祷。医生诊断后我们才知道她患有轻度的自闭症和智力障碍,白纸黑字,那一刻我感觉天都塌了。”

    “可淼淼也在一天天长大,无奈下只好把她送到了当地的一所特殊学校。第一次离家这么远,我还记得她哭着叫着喊我妈妈。”

    “悄悄去见她。淼淼蹦蹦跳跳一路小跑还把自己给绊倒,小脑门都磕红一片,真是蠢哭了。”

    王海妮忽然笑出个鼻涕泡。

    “因为我有过惨痛的经历。我曾经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告诉过淼淼:千万不要独自一个人走夜路,千万不要走小路,千万不要听陌生人的话……”

    此刻突然外面起风了,贺东来感觉到房间内有点闷,就开了点窗户透透气。

    她美得如烟,一碰就碎。

    “再后来,后来!”

    王海妮突然拔高声调,只盯着面前的一个地方。

    “女儿归她爸爸抚养。一年前,她爸爸却因为醉酒没按时接孩子放学。我女儿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拐走了,囚禁在地洞一个星期,听说下体、头部、十指全是伤,警察拦住我不要我去看。可是我全能想象得到。但我万幸淼淼抢救三天三夜终于活了下来。因为受到了惊吓,失去了这件事情的全部记忆。”

    “……可是那个畜生却始终逍遥法外,就因为我们没有证据。他财力雄厚,社会地位也高。我恨那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畜生,更恨她爸爸,要不是因为他,我女儿还好好的。”

    王海妮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

    喉咙却好像是被割下来一样,可这喊叫很无力。

    她僵硬移开目光,灰白色的眼睛熟知的人一看便知是蛊毒攻心,可我不知道,算是我毕生遗憾。

    贺东来在旁边红笔勾出这一句话。

    “我真想换一种活法,哪怕去死,可是心里放不下淼淼。我说的是真心话,我连鬼都不怕。”

    女人说她也被吓得神经衰弱过。

    贺东来诠释道,听者,心里好像压着沉重的铅块,我感到压抑。我以为是同情心作祟,不对,应是愤怒。

    而人生总是充满痛苦吗?还是只有小孩是这样的?

    王海妮看了一眼紧握在手上的紫水晶项链:“别的女孩子在上学,我女儿的命运为何是这样的。她应该快快乐乐长大,像棵顽强的小草。你知道吗,我甚至能想象到有一天她穿婚纱的样子,会有个男人宠她爱她不得了。”

    贺东来还是不解:“你这么爱她,为什么要打孩子呢。那和她有什么相干。”

    “因为她就是曾经的我。”

    她猛吸了两口,哭泣丢掉烟屁股。

    这些话一字一句如同尖刀扎进我心里最柔软最怕痛的地方,王海妮放声痛苦。

    这里纸上空白了一块地方,依稀可见沾染了泪痕,墨团如同一条窄小的不规则的带子。

    “这辈子好累啊,下辈子再也不要来了。”

    月光洒满了这院庭,好像沙沙有声。

    忘忧客栈时光倒流场景交错,黄色的灯光照得房间十分明亮。

    此刻听完的贺东来拳头猛砸了一下桌子,一声不吭的跑到门外,外面吹着的冷风让他有些失魂落魄。

    和罕有的暴怒。

    “知道的越多反而越痛苦,世间操蛋的事莫过于此,*他妈的。如果我……可哪里能有那么多的如果。”

    白云移过,仿佛未长成的女孩子,羞缩。

    贺东来突然感到无力,一阵溺亡的窒息感向他袭来。

    那撕掉的一页纸上,漏掉一段无法复原的话,外人想知也无从了——

    王海妮在院子里的一棵槐树下面,抱住我然后深深吻我,吻我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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