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司炉工
在没被选中之前，宫意是村内火葬场的司炉工。
工作是村长分配给他的，看他胆子大，阳气盛。
他每天的工作很简单，无非是起炉烧火、扒扒骨灰。那时候村里建了个小矿场，黑心老板弄的，各方面都不太正规，宫意晚上就偶尔要加班。
有一天夜里，宫意在火葬场的门卫值班，昏昏欲睡的时候，老村长咚咚来敲门，不大一会儿后抬来一具浑身湿透的尸首。
见怪不怪的宫意没多问什么，收了老村长一根烟，披上个外套去烧炉，那具尸体经过简单处理后被推进了火化炉，宫意转身猛吸一口烟，捻灭烟头，再转回头的时候，瞧见身边站了个模糊的人形灰影。
“劳驾，火能再烧旺点吗？我冷。”
那灰影竟开口说了话，伸手指了指火化炉。
宫意怔在当场，手中的烟头落地。
“兄弟？”
那灰影又唤了一句。
“哎，哎……”
宫意在大衣上抹了抹手，想起刚刚那具尸体浑身上下湿透，可不就是冷么。他抓起铁锹，又往炉子里添了点煤，火烧得更旺。
“谢谢哈。”
那灰影满意了，两手抱在胸前，蹲在原地。宫意犹豫了一下，跟他一样蹲着，看着火旺旺地烧着，又慢慢灭下去，身边的灰影随着火光渐弱而逐渐消失。
宫意在那天后才发现，自己可以和死魂灵对话，此后被他推进火化炉的人，都会在走之前跟他聊上几句，有的是求他办事，有的是单纯的闲聊，也有的是一言不发，就站在炉边静静地看着。
彼时收音机刚刚成为新鲜玩意，宫意那时的一大乐趣，就是用省吃俭用攒钱买下的收音机，放几出戏为那些死魂灵送行，本以为日子会这样波澜不惊地过去，直到自己被选中，后来出现于这片空间里。
而至于他控火的能力，倒是被选中后才发现的，是在经历试炼时被激发出的潜能，宫意用力把头往后仰，看着身后的那面砖墙，他认为徐陵的试炼过程，应该会和那时候的自己差不多。
——————
窗户已完全破碎的屋子里，徐陵甩了下手上的血水，要不是练过些拳脚功夫，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兄弟，再问你一遍，我没招惹你吧？”
“没啊。”徐陵面前，一个板寸头的男人低头掸了掸胸口衣衫上的淡淡鞋印，而后抬头平静说道：“不过上头说了，四十八小时之内能宰了你的人，有赏。”
“上头？”徐陵压低眉头，“宫意？”
男人抿着嘴唇点点头。
“我也没惹他吧？”徐陵说道：“为什么要杀我？”
“那就不晓得了。”男人熟稔地转了下手中的匕首，嘴角沾了一丝笑意，说道：“我只是奉命行事，来跟你过过招。”
话音落去，男人提着匕首再度袭上来，速度快到桌上的亮色花纹都没来得及随着他的身形流淌。
徐陵瞳孔一缩，迅速翻身躲过。
男人的匕首插进了砖墙中，他将匕首拔出来的时候还带下不少红砖碎块。
徐陵站稳后，稍微活动了一下受伤的手，再忍住疼痛，用力攥紧两拳，“过招是吧，可以。”
一拳凿过去，速度和力道绝不亚于男人刚刚的匕首。
寸头男身体后仰避过，但还是被徐陵的拳头的侧面擦到了耳朵，他向后退了两步站稳，眯了眯眼睛说道：“哟，你小子有点意思啊。”
徐陵懒得和他废话，一脚飞过去，不出意料地被对方竖臂挡住，他旋即一拧身子，借力跃到半空，另一只脚力道发狠地踹过去。
寸头男用另一条胳膊抗住他踹过来的力道，两脚蹬地向后滑了一小段距离才站稳。
“嘶……”寸头男倒吸一口气，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徐陵转了身又一肘砸过来。
徐陵打架的原则是，在对方趴在地上起不来之前，不要给对方任何一丝喘息的机会。
简单来说就是，往死了揍。
寸头男在徐陵流畅的动作中一步步向后退去，甚至越过之前被他撞碎的带着窗户的那面墙退到了院子中，许久没与人切磋的徐陵也随之渐入佳境，心里渐渐有了难以言说的畅快。
徐陵在听见对方匕首落地的声音后，再次抬肘，向对方的颈侧砸去。
但意料之中的皮肉碰撞声并没有响起。
徐陵的手肘停在半空中，他整个人也如木雕一般突然顿住。
因为忽然有一个黑洞洞，金属质感的东西顶在了他的额头上。
徐陵心里刚涌起的畅快感转眼烟消云散，反倒是感觉被谁浇了一盆冷水。
就算自己真没怎么见过世面，徐陵也知道对方顶在自己额头上的玩意是枪，看起来和地球上的枪的外观有些不同，但他确信这种玩意能轻易要了自己的命。而生长在和平年代的好青年徐陵，倒是第一次看见真家伙，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和不知所措。
寸头男微微偏过头，啐了一下口中的血沫，嘀咕道：“小子，劲儿还挺大啊，一肘子凿得我直晕。哎，有机会的话，拳脚功夫也教教我哈。”
徐陵眨了下眼睛，而后就眼瞧着寸头男抠动了“枪”上的某个键钮。
轰的一声巨响。
徐陵只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撞得他眼前一黑，扑倒在地，接着就是两声狗吠。
强忍住疼痛睁开眼睛，徐陵看见奥利奥在他面前晃悠，那寸头男好像也倒在了地上，用手捂着脑袋大声咒骂，但奥利奥并不理那个男人，而是很焦急地用狗爪子拍皮球似的拍着徐陵的脑袋。
徐陵知道自己应该感激这条狗，但还是忍不住有点儿气愤，咬咬牙站起来，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大概持续了两秒。
奥利奥依旧在狂吠，向着一个方向不住地蹦跳，似乎想要徐陵跟着他朝这边离开。
寸头男这个时候已经半撑着身子快要站起来了，一只手还向前伸着去抓掉落在不远处的那把枪，两只手指头勾住，枪被他拽回来你捏在了手中。
徐陵来不及多想，朝寸头男的手上踩了一脚后就赶紧跟着奥利奥往前跑。他其实也不确定自己应不应该信任这条机械狗，但先摆脱那个身上不一定还藏了多少枪的寸头男，寻个藏身之地比较靠谱。
在徐陵跑走后，寸头男才站了起来，呲牙咧嘴地揉了揉手又揉了揉脑袋，自言自语道：“奇了怪了，宫意怎么把奥利奥给留下了？”
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后，寸头男仰起脑袋，向着并无人影的房顶喊道：“喂！之后的行动注意一下，那小子有点身手，我的建议是，尽量不要近身搏斗。”
房顶上有一道辉光一闪而逝。
而此时，砖瓦房上的计时立柱才刚刚被白光填了个底儿。
另一边，徐陵还在跟着奥利奥猛跑，穿过那片人挤人的小吃街，再跑过两条左右都是居住区的街道，而后越跑光线就变得越昏暗，徐陵几乎是跟着奥利奥耳朵边上闪烁的微弱红光才不至于迷路撞墙。
也不知道多久以后，奥利奥才停下，徐陵也随之停下，两手拄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儿，等气息平复了一点儿后，他看见微弱的红光在自己面前左晃晃右晃晃，似乎再找什么东西，而且也不知道是徐陵跑得太累眼花了还是怎样，他觉得奥利奥耳边的红光闪烁得比刚才快了很多。
正疑惑间，徐陵看见一小块微弱白光从地面上亮起，让他能勉强分辨出周围的景象，接着，他看见一块小地砖移动了一下，有一个金属的小柱子像小草发芽似的“长”了出来。
再然后，奥利奥就坐了上去。
徐陵注意到，这个时候奥利奥耳边的红光变成了红色光和绿色光交替闪烁。
徐陵张了张嘴，问道：“别告诉我你这是……在充电？”
工作是村长分配给他的，看他胆子大，阳气盛。
他每天的工作很简单，无非是起炉烧火、扒扒骨灰。那时候村里建了个小矿场，黑心老板弄的，各方面都不太正规，宫意晚上就偶尔要加班。
有一天夜里，宫意在火葬场的门卫值班，昏昏欲睡的时候，老村长咚咚来敲门，不大一会儿后抬来一具浑身湿透的尸首。
见怪不怪的宫意没多问什么，收了老村长一根烟，披上个外套去烧炉，那具尸体经过简单处理后被推进了火化炉，宫意转身猛吸一口烟，捻灭烟头，再转回头的时候，瞧见身边站了个模糊的人形灰影。
“劳驾，火能再烧旺点吗？我冷。”
那灰影竟开口说了话，伸手指了指火化炉。
宫意怔在当场，手中的烟头落地。
“兄弟？”
那灰影又唤了一句。
“哎，哎……”
宫意在大衣上抹了抹手，想起刚刚那具尸体浑身上下湿透，可不就是冷么。他抓起铁锹，又往炉子里添了点煤，火烧得更旺。
“谢谢哈。”
那灰影满意了，两手抱在胸前，蹲在原地。宫意犹豫了一下，跟他一样蹲着，看着火旺旺地烧着，又慢慢灭下去，身边的灰影随着火光渐弱而逐渐消失。
宫意在那天后才发现，自己可以和死魂灵对话，此后被他推进火化炉的人，都会在走之前跟他聊上几句，有的是求他办事，有的是单纯的闲聊，也有的是一言不发，就站在炉边静静地看着。
彼时收音机刚刚成为新鲜玩意，宫意那时的一大乐趣，就是用省吃俭用攒钱买下的收音机，放几出戏为那些死魂灵送行，本以为日子会这样波澜不惊地过去，直到自己被选中，后来出现于这片空间里。
而至于他控火的能力，倒是被选中后才发现的，是在经历试炼时被激发出的潜能，宫意用力把头往后仰，看着身后的那面砖墙，他认为徐陵的试炼过程，应该会和那时候的自己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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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户已完全破碎的屋子里，徐陵甩了下手上的血水，要不是练过些拳脚功夫，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兄弟，再问你一遍，我没招惹你吧？”
“没啊。”徐陵面前，一个板寸头的男人低头掸了掸胸口衣衫上的淡淡鞋印，而后抬头平静说道：“不过上头说了，四十八小时之内能宰了你的人，有赏。”
“上头？”徐陵压低眉头，“宫意？”
男人抿着嘴唇点点头。
“我也没惹他吧？”徐陵说道：“为什么要杀我？”
“那就不晓得了。”男人熟稔地转了下手中的匕首，嘴角沾了一丝笑意，说道：“我只是奉命行事，来跟你过过招。”
话音落去，男人提着匕首再度袭上来，速度快到桌上的亮色花纹都没来得及随着他的身形流淌。
徐陵瞳孔一缩，迅速翻身躲过。
男人的匕首插进了砖墙中，他将匕首拔出来的时候还带下不少红砖碎块。
徐陵站稳后，稍微活动了一下受伤的手，再忍住疼痛，用力攥紧两拳，“过招是吧，可以。”
一拳凿过去，速度和力道绝不亚于男人刚刚的匕首。
寸头男身体后仰避过，但还是被徐陵的拳头的侧面擦到了耳朵，他向后退了两步站稳，眯了眯眼睛说道：“哟，你小子有点意思啊。”
徐陵懒得和他废话，一脚飞过去，不出意料地被对方竖臂挡住，他旋即一拧身子，借力跃到半空，另一只脚力道发狠地踹过去。
寸头男用另一条胳膊抗住他踹过来的力道，两脚蹬地向后滑了一小段距离才站稳。
“嘶……”寸头男倒吸一口气，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徐陵转了身又一肘砸过来。
徐陵打架的原则是，在对方趴在地上起不来之前，不要给对方任何一丝喘息的机会。
简单来说就是，往死了揍。
寸头男在徐陵流畅的动作中一步步向后退去，甚至越过之前被他撞碎的带着窗户的那面墙退到了院子中，许久没与人切磋的徐陵也随之渐入佳境，心里渐渐有了难以言说的畅快。
徐陵在听见对方匕首落地的声音后，再次抬肘，向对方的颈侧砸去。
但意料之中的皮肉碰撞声并没有响起。
徐陵的手肘停在半空中，他整个人也如木雕一般突然顿住。
因为忽然有一个黑洞洞，金属质感的东西顶在了他的额头上。
徐陵心里刚涌起的畅快感转眼烟消云散，反倒是感觉被谁浇了一盆冷水。
就算自己真没怎么见过世面，徐陵也知道对方顶在自己额头上的玩意是枪，看起来和地球上的枪的外观有些不同，但他确信这种玩意能轻易要了自己的命。而生长在和平年代的好青年徐陵，倒是第一次看见真家伙，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和不知所措。
寸头男微微偏过头，啐了一下口中的血沫，嘀咕道：“小子，劲儿还挺大啊，一肘子凿得我直晕。哎，有机会的话，拳脚功夫也教教我哈。”
徐陵眨了下眼睛，而后就眼瞧着寸头男抠动了“枪”上的某个键钮。
轰的一声巨响。
徐陵只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撞得他眼前一黑，扑倒在地，接着就是两声狗吠。
强忍住疼痛睁开眼睛，徐陵看见奥利奥在他面前晃悠，那寸头男好像也倒在了地上，用手捂着脑袋大声咒骂，但奥利奥并不理那个男人，而是很焦急地用狗爪子拍皮球似的拍着徐陵的脑袋。
徐陵知道自己应该感激这条狗，但还是忍不住有点儿气愤，咬咬牙站起来，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大概持续了两秒。
奥利奥依旧在狂吠，向着一个方向不住地蹦跳，似乎想要徐陵跟着他朝这边离开。
寸头男这个时候已经半撑着身子快要站起来了，一只手还向前伸着去抓掉落在不远处的那把枪，两只手指头勾住，枪被他拽回来你捏在了手中。
徐陵来不及多想，朝寸头男的手上踩了一脚后就赶紧跟着奥利奥往前跑。他其实也不确定自己应不应该信任这条机械狗，但先摆脱那个身上不一定还藏了多少枪的寸头男，寻个藏身之地比较靠谱。
在徐陵跑走后，寸头男才站了起来，呲牙咧嘴地揉了揉手又揉了揉脑袋，自言自语道：“奇了怪了，宫意怎么把奥利奥给留下了？”
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后，寸头男仰起脑袋，向着并无人影的房顶喊道：“喂！之后的行动注意一下，那小子有点身手，我的建议是，尽量不要近身搏斗。”
房顶上有一道辉光一闪而逝。
而此时，砖瓦房上的计时立柱才刚刚被白光填了个底儿。
另一边，徐陵还在跟着奥利奥猛跑，穿过那片人挤人的小吃街，再跑过两条左右都是居住区的街道，而后越跑光线就变得越昏暗，徐陵几乎是跟着奥利奥耳朵边上闪烁的微弱红光才不至于迷路撞墙。
也不知道多久以后，奥利奥才停下，徐陵也随之停下，两手拄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儿，等气息平复了一点儿后，他看见微弱的红光在自己面前左晃晃右晃晃，似乎再找什么东西，而且也不知道是徐陵跑得太累眼花了还是怎样，他觉得奥利奥耳边的红光闪烁得比刚才快了很多。
正疑惑间，徐陵看见一小块微弱白光从地面上亮起，让他能勉强分辨出周围的景象，接着，他看见一块小地砖移动了一下，有一个金属的小柱子像小草发芽似的“长”了出来。
再然后，奥利奥就坐了上去。
徐陵注意到，这个时候奥利奥耳边的红光变成了红色光和绿色光交替闪烁。
徐陵张了张嘴，问道：“别告诉我你这是……在充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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