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何以为惧
“阿岁，阿岁......”
是谁在呼唤自己？花怀妍睁眼，茫然地看着四周，发现自己正卧在一处草坪上。奇怪，自己先前不是沉湖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年涟又在哪？
她坐起身，垂头缓了缓神，又重新打量起周围。这里的景色陌生中又透露出一点熟悉，自己是不是曾经来过？
但很快，花怀妍就看到了自己此生最难忘的人，正一步一步朝着这个方向前行。她瞳孔逐渐放大，呼吸也急促起来，不可思议地凝望，那人赫然是她的师傅，竹微雨！
紧接着，更难以置信的一幕出现了，她竟然看到了自己，不对，是曾经的自己。花怀妍颤抖着起身，惊惧地再一次环视周身，这里，这里是长秋原！是堕神陨落的地方！
“不，不要！”花怀妍预感到会发生什么，急忙朝师傅跑去，却被一堵透明的墙拦着，任凭她怎么捶都捶不开。而无论往哪边移动，都是这样的结果。
于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历史重演，也是她这五年未曾间断的梦魇。
“阿岁！阿岁！你怎么在这里！”竹微雨与堕神相抗，此时已散了绝大部分修为，她右手按在胸前，极力遏制心头血液的翻涌，身上的衣衫破碎不堪。明明没剩多少气力，却还是踉跄着朝岁穗跑去。
“我杀不死，我杀不死他。我穷极一生所学所悟，哪怕在最绝望之际突破了仙神大关，我也依然杀不死他。”竹微雨抱住了泪流不止的岁穗，不停地重复着，瞳孔已然黯淡无光，逐渐失去仙力的她只能倚靠在岁穗身上跪坐，“我以仙人之身为镇石，将他本体封印，但是已经凝聚在他身外的神力无法驱散，过不了多久这里的一切都将被神之力碾成齑粉。”
“我明明勒令许盛安谁都不许放入万般竹海绝界，你怎么还是......难道这真的是命......”
“师傅，师傅我带你走......”岁穗瞧着这样的竹微雨，心中悲痛万分，根本没有心思听她说话，只想要将她抱走，调动花灵之力在四周逐渐凝聚。
竹微雨扬手便打断了她的施法，指着远处萦绕在空中的墨绿术阵，告诉她自己设下的竹海绝界，在神之力溃散之前不会解除。
“岁穗，到我怀里来，让我再抱抱你，好吗？”竹微雨虽是这么平静地说着，其实已经感受到了神力的躁动，快要到极限了。
岁穗此时还没有破界成君，自是无法察觉，听话地将头靠在竹微雨肩上，闭眼环抱着她的腰：“师傅，岁穗在这，岁穗会陪着师傅，不论生死。”
竹微雨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笑着，一股翠然之气围绕成圈，在二人身侧盘旋升空，逐渐将她们包裹其中。
岁穗心有所应地睁眼，不确定地开口：“师傅？”
下一秒，一阵强大威压席卷而来，铺天盖地，竹微雨的术法结界在这其中显得格外渺小，似一叶扁舟，摇摇欲坠。
可她不能坠，她的怀中还有她的岁穗。
“擢月魔君，我竹微雨以竹家千年命数起誓，仙君魂魄为价，唤你出手助我徒渡此一劫——”
此话一出，地下瞬间涌出一股吞噬天地色彩的黑雾，盘旋依附在翠绿光影周围。
“师傅！师傅你这是做什么！”岁穗不可置信地看着竹微雨，她的身体正逐渐变得暗淡，指间甚至化成尘粒消散，“不要！不要！”
此时的神之力已然溃散，黑雾和翠影一同消失，周围赫然只剩斑驳的地皮，寸草不生，寸木不见。
岁穗慌乱地伸手，想要抓住四散的尘粒，然而只是徒劳。她终于崩溃了，死死地拽紧竹微雨掉下的沾血的衣衫布料，仰头痛哭：“不要——”
强大的力量从岁穗身体里爆发，她竟在此处完成了第四次破界，气流涌出，所经之处落地生花。彼岸花颜色深重，花开而不见叶，远望去似血海漫至荒野。
“恭喜你了，芳华君。”一阵风起，竹微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抚过岁穗的脸颊，随后彻底消失不见。
竹微雨再一次，死在了她面前。
“师傅......”花怀妍泣不成声，她的双手为了打破这层无形结界，已经肿胀破口，血流不止，内里甚至断了几根指骨，无力地耷拉着。
原来纵使成仙，亦有贪嗔痴怨，亦惧生离死别。
花怀妍虽悲痛万分，但已然逐渐看破这里的本质。洞天槐安，大槐安国，她所经历的，不过是南柯一梦！
她拔下头上的簪子，乌黑的秀发随之倾落。闭上眼，将簪子的尖端移到心口，再用力一插，做了她一直想做的事。
“嘭”的一声，花怀妍摔倒在一片小水滩中，撑在地上的手完好如初，但是脸上泪痕犹存。
这回她相当警惕地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洞穴，洞里竟悬着一个又一个的巨大气泡。再定睛一看，气泡里是人站立，底下却有水不断涨高。
想来到了一定时间便会将人淹没，进水后就会强迫人醒来，不过那样的话，应该算考核失败。
“小姑娘，恭喜你成功通过考验。”紫音仙士微笑着朝她走来，拂尘扬起，花怀妍身上的衣物便整洁如新。
花怀妍连忙表达感谢，顺势和紫音攀谈起来。很快便从紫音口中得知，这个考核是由无影君和清风君联手制定，期间还有渌水君相助。
为的是检验她们在面对恐惧之后，能否作出正常的判断，意识到这是一个梦境。同时，为了回到现实，也要有胆量“杀死”自己。
“但其实无论是杀死过去的自己，还是现在的自己，都能结束这场考验。”紫音仙士如是说。
花怀妍点头，心中暗道梁婉口风之严，然后从中间的裂隙离开了。
“怀妍！”刚出去，就听得年涟和竹霄阳二人喊她的名字。
竹霄阳上下打量着花怀妍，一脸疑惑地问她身上怎的如此干净，没有被水打湿。
花怀妍则得意地仰头，三两步走到石凳旁坐着休息。
“唉，昭砚兄，看来人家不需要你帮忙烘干衣物了。”竹霄阳故作遗憾地冲年涟耸耸肩。
“！”花怀妍倒是忘了这一茬，此时竟也有点后悔起来。
却听得竹霄阳哈哈大笑起来，花怀妍这才明白什么“帮忙”都是这个人编造出来骗她的！
只见她嘴里快速念了几句，便有一朵桃花绽放，散出无数花粉朝竹霄阳脸上糊去，吓得他赶忙挥手驱散，狼狈不已。
这下倒是让花怀妍和年涟相视一笑。
“好了，不闹了，说说吧，你们是怎么出来的，是自杀还是杀了过去的自己。”花怀妍挥手，花粉消失不见。
竹霄阳狠咳两下，仍觉得喉咙不适，惨兮兮地看向花怀妍：“你这人，看上去柔弱，下手却丝毫不留情。当真是，咳咳，人不可貌相。”
缓了缓，他又接着回答：“往事暗沉不可追，自然是选择牺牲那个‘我’。”
花怀妍皱眉，不是很能理解：“那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竹霄阳冷哼一声，面色一沉：“世人都道仙者心怀天下庇护苍生，可是他们真的敢承认自己手上没沾一点血么？”
“人的命是命，那妖呢，魔呢？他们的命便不算命？不论好坏一律格杀，又何谈高洁傲岸？”
翩翩少年，疾言厉色，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是谁在呼唤自己？花怀妍睁眼，茫然地看着四周，发现自己正卧在一处草坪上。奇怪，自己先前不是沉湖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年涟又在哪？
她坐起身，垂头缓了缓神，又重新打量起周围。这里的景色陌生中又透露出一点熟悉，自己是不是曾经来过？
但很快，花怀妍就看到了自己此生最难忘的人，正一步一步朝着这个方向前行。她瞳孔逐渐放大，呼吸也急促起来，不可思议地凝望，那人赫然是她的师傅，竹微雨！
紧接着，更难以置信的一幕出现了，她竟然看到了自己，不对，是曾经的自己。花怀妍颤抖着起身，惊惧地再一次环视周身，这里，这里是长秋原！是堕神陨落的地方！
“不，不要！”花怀妍预感到会发生什么，急忙朝师傅跑去，却被一堵透明的墙拦着，任凭她怎么捶都捶不开。而无论往哪边移动，都是这样的结果。
于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历史重演，也是她这五年未曾间断的梦魇。
“阿岁！阿岁！你怎么在这里！”竹微雨与堕神相抗，此时已散了绝大部分修为，她右手按在胸前，极力遏制心头血液的翻涌，身上的衣衫破碎不堪。明明没剩多少气力，却还是踉跄着朝岁穗跑去。
“我杀不死，我杀不死他。我穷极一生所学所悟，哪怕在最绝望之际突破了仙神大关，我也依然杀不死他。”竹微雨抱住了泪流不止的岁穗，不停地重复着，瞳孔已然黯淡无光，逐渐失去仙力的她只能倚靠在岁穗身上跪坐，“我以仙人之身为镇石，将他本体封印，但是已经凝聚在他身外的神力无法驱散，过不了多久这里的一切都将被神之力碾成齑粉。”
“我明明勒令许盛安谁都不许放入万般竹海绝界，你怎么还是......难道这真的是命......”
“师傅，师傅我带你走......”岁穗瞧着这样的竹微雨，心中悲痛万分，根本没有心思听她说话，只想要将她抱走，调动花灵之力在四周逐渐凝聚。
竹微雨扬手便打断了她的施法，指着远处萦绕在空中的墨绿术阵，告诉她自己设下的竹海绝界，在神之力溃散之前不会解除。
“岁穗，到我怀里来，让我再抱抱你，好吗？”竹微雨虽是这么平静地说着，其实已经感受到了神力的躁动，快要到极限了。
岁穗此时还没有破界成君，自是无法察觉，听话地将头靠在竹微雨肩上，闭眼环抱着她的腰：“师傅，岁穗在这，岁穗会陪着师傅，不论生死。”
竹微雨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笑着，一股翠然之气围绕成圈，在二人身侧盘旋升空，逐渐将她们包裹其中。
岁穗心有所应地睁眼，不确定地开口：“师傅？”
下一秒，一阵强大威压席卷而来，铺天盖地，竹微雨的术法结界在这其中显得格外渺小，似一叶扁舟，摇摇欲坠。
可她不能坠，她的怀中还有她的岁穗。
“擢月魔君，我竹微雨以竹家千年命数起誓，仙君魂魄为价，唤你出手助我徒渡此一劫——”
此话一出，地下瞬间涌出一股吞噬天地色彩的黑雾，盘旋依附在翠绿光影周围。
“师傅！师傅你这是做什么！”岁穗不可置信地看着竹微雨，她的身体正逐渐变得暗淡，指间甚至化成尘粒消散，“不要！不要！”
此时的神之力已然溃散，黑雾和翠影一同消失，周围赫然只剩斑驳的地皮，寸草不生，寸木不见。
岁穗慌乱地伸手，想要抓住四散的尘粒，然而只是徒劳。她终于崩溃了，死死地拽紧竹微雨掉下的沾血的衣衫布料，仰头痛哭：“不要——”
强大的力量从岁穗身体里爆发，她竟在此处完成了第四次破界，气流涌出，所经之处落地生花。彼岸花颜色深重，花开而不见叶，远望去似血海漫至荒野。
“恭喜你了，芳华君。”一阵风起，竹微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抚过岁穗的脸颊，随后彻底消失不见。
竹微雨再一次，死在了她面前。
“师傅......”花怀妍泣不成声，她的双手为了打破这层无形结界，已经肿胀破口，血流不止，内里甚至断了几根指骨，无力地耷拉着。
原来纵使成仙，亦有贪嗔痴怨，亦惧生离死别。
花怀妍虽悲痛万分，但已然逐渐看破这里的本质。洞天槐安，大槐安国，她所经历的，不过是南柯一梦！
她拔下头上的簪子，乌黑的秀发随之倾落。闭上眼，将簪子的尖端移到心口，再用力一插，做了她一直想做的事。
“嘭”的一声，花怀妍摔倒在一片小水滩中，撑在地上的手完好如初，但是脸上泪痕犹存。
这回她相当警惕地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洞穴，洞里竟悬着一个又一个的巨大气泡。再定睛一看，气泡里是人站立，底下却有水不断涨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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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怀妍连忙表达感谢，顺势和紫音攀谈起来。很快便从紫音口中得知，这个考核是由无影君和清风君联手制定，期间还有渌水君相助。
为的是检验她们在面对恐惧之后，能否作出正常的判断，意识到这是一个梦境。同时，为了回到现实，也要有胆量“杀死”自己。
“但其实无论是杀死过去的自己，还是现在的自己，都能结束这场考验。”紫音仙士如是说。
花怀妍点头，心中暗道梁婉口风之严，然后从中间的裂隙离开了。
“怀妍！”刚出去，就听得年涟和竹霄阳二人喊她的名字。
竹霄阳上下打量着花怀妍，一脸疑惑地问她身上怎的如此干净，没有被水打湿。
花怀妍则得意地仰头，三两步走到石凳旁坐着休息。
“唉，昭砚兄，看来人家不需要你帮忙烘干衣物了。”竹霄阳故作遗憾地冲年涟耸耸肩。
“！”花怀妍倒是忘了这一茬，此时竟也有点后悔起来。
却听得竹霄阳哈哈大笑起来，花怀妍这才明白什么“帮忙”都是这个人编造出来骗她的！
只见她嘴里快速念了几句，便有一朵桃花绽放，散出无数花粉朝竹霄阳脸上糊去，吓得他赶忙挥手驱散，狼狈不已。
这下倒是让花怀妍和年涟相视一笑。
“好了，不闹了，说说吧，你们是怎么出来的，是自杀还是杀了过去的自己。”花怀妍挥手，花粉消失不见。
竹霄阳狠咳两下，仍觉得喉咙不适，惨兮兮地看向花怀妍：“你这人，看上去柔弱，下手却丝毫不留情。当真是，咳咳，人不可貌相。”
缓了缓，他又接着回答：“往事暗沉不可追，自然是选择牺牲那个‘我’。”
花怀妍皱眉，不是很能理解：“那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竹霄阳冷哼一声，面色一沉：“世人都道仙者心怀天下庇护苍生，可是他们真的敢承认自己手上没沾一点血么？”
“人的命是命，那妖呢，魔呢？他们的命便不算命？不论好坏一律格杀，又何谈高洁傲岸？”
翩翩少年，疾言厉色，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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