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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维此六月栖栖

    锣鼓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的,可这边止了,那边的天又下起了哗啦啦的雨,看架势,指不定要什么时候才能停歇。

    六月的天气就是这样古怪,雨水总是毫无征兆就落下了。

    熙宁带着范云舒从吉福寿宁宫离开,太后给她安排了一辆马车,不至于熙宁被淋雨,范云舒是沾了熙宁的福了。

    太后赏赐了很多珠宝给熙宁,说是嘉奖她办事圆满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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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云舒心猿意马地摸着熙宁随手递来的一串珠子:“熙宁姐姐,这是什么珠子,看着很漂亮华贵,相信戴在姐姐身上,一定能衬得姐姐的超凡绝尘。”

    熙宁浅笑:“这是东海的珠,没有公主送给你的贵重。”她望向半戈。

    半戈心领神会,把锦盒打开。

    熙宁拿出一颗:“璃海珠,是最名贵的珠子,也是最难得。公主送你的这一锦盒,颗颗圆满硕大,做成珠链最好。”

    “那就听姐姐的,回去,我就让碧舟拿去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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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宁从袖子里拿出一张被卷成小卷筒状的纸张。

    范云舒好奇地探头过去,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字,就是看不明白是何意。

    熙宁解释:“太后吩咐,妹妹既然入了宫,往后便是宫里的人了,要我照顾周全,这张纸条上,是我为妹妹安排的。”

    原来方才熙宁在太后身边写的就是这玩意。

    熙宁把纸条摊开到范云舒面前,“妹妹看,给绮春院月例银子十两,锦缎一匹。这是独给你的,下人们的另外有安排。”

    “十两银子是多少?”

    “够寻常百姓家吃穿用度半年的了。”

    范云舒脸上露出笑:“谢谢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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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很不够,熙宁又端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

    袋子里面,放着铮亮的银子和铜钱,散发出巨大的财气。

    “这是?”

    “这是我给你的一点子心意,你初来乍到不懂得,宫里要用银钱的地方多,要是不够了,你再来找我拿。”

    “这怎么好意思呢。”范云舒推辞。

    “拿着吧。”说着,就把银子放到半戈手上。

    “这……”范云舒还是收下了,“谢谢姐姐。”熙宁说得对,宫里那么富丽堂皇的地方,用银子的地方一定很多,此刻收下,免得来日缺这断那的再寻太皇太后或者熙宁要,总是拉不下这个面子里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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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吉福寿康宫,二人分别。

    瞧着满满一桌子的宝物,半戈暗暗吞口口水,却被碧舟察觉。

    碧舟笑话:“瞧半戈姑娘,看到那么多珠宝,都惊到了吧?”

    半戈敛了敛心神,有些不好意思:“奴婢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宝物,失仪了,请小姐宽恕。”瞟眼碧舟,正笑话着自己。

    这个梁子是结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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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云舒摸着璃海珠:“碧舟,把这珠子拿去串成项链,待我沐浴焚香,斋戒过后,戴着这串珠子,正式地拜见公主。”

    说着低头看手上那条帕子,公主给的,绣着荷花的图案,沾上了自己的泪水。

    “半戈,打一盆水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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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来了温水。

    碧舟已经出去串珠子了。

    范云舒小心翼翼地揉洗帕子。

    半戈一边清点赏赐一边惊讶:“奴婢实在是没有想到,宫里的娘娘,郡主们会对小姐那么好,尤其是公主,居然把璃海珠都送给了您,着实瞧不出来。”

    范云舒停下手上的动作:“公主的赏赐出乎我的意料。”突然看到半戈手上拿着的本子shang

    “我想,我是从夕云台来的,戴罪之身,宫里的人该恨我恨得牙痒痒才是。”

    “也许是先礼后兵呢?小姐您别忘了,迦南郡主与妲姬娘娘,在您第一日入宫时,可是专门等着咱们的,若不是太子殿下与熙宁郡主,咱们还不知道能不能全身而退呢。”

    “可为难我的,终究不是真正的皇室人。我是看明白了,白淮皇族覃氏,就那几位,太后,陛下,澜后,太子和永悦公主,至于太皇太后,端瑰公主什么的,都算不上,真正的话语权,都在那几位身上。”

    范云舒凝视着覃娮明送的锦盒,陷入沉思。

    半戈好奇地靠近,端起覃娮明送的,抚摸那一颗颗浑圆的珍珠:“小姐说的奴婢不明白,只是这公主,好大的手笔。这个璃海珠,是天下最难得的珍珠,向来只有位高权重的人才能用。公主一下子就赐了一个锦盒的给小姐,真是大方。”

    范云舒惊讶:“你倒是很懂珍宝。”

    半戈笑:“小姐忘啦,奴婢小时是在宫里长大的,且住的地方离尚饰局又近,所以就识得宝物。”

    “既然你懂,那你就帮我清点吧。”范云舒顿了顿,“时候不早了,我该去向太皇太后请安了,你留下整理,我带碧舟姑姑去就好了。”

    “是。”半戈眼角闪过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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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范云舒,半戈回到屋子里,流连着得来的赏赐,看了好一会,一只手伸入织花锦盒里,摸走了两颗璃海珠。

    反正这是公主赏赐的,没人知道有多少颗,自己顺走两颗,谁能发现呢?

    两颗璃海珠,做成耳环,能卖出高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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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了晨请,澜后带着覃娮明直接进了内宫里面的一个密室。

    密室在地底下,空间很大。

    “母后,您留着范云舒做什么?若不是儿臣保她,又护送了一路,她的小命,早就不知道被哪一方的人马给收了。”

    “百年前,蝶后的一个护法,岚图,奉蝶后的旨意入吉星界来,带有通往芜湾的地图。”

    “她是神吗?”

    “她是神,也是圣,乃是双修者。”

    “那她现在呢?”

    “岚图进入吉星界后,意外喜欢上了一个男子,那人后来在岚图的辅佐下成了绥国的开国皇帝,而岚图,成为了他的皇后。”

    “岚图初来时,我就感觉到了,但她的修为不低,我恐暴露了身份,所以就没有对她出手。”

    “后来,绥皇帝见异思迁,伤了岚图的心,岚图便杀了她,也杀了自己。据我所知,岚图死前将地图藏在了某一个器物上,传给了绥后人。”

    “母后已经遍查了初夕云台之外的绥人,都没有发现任何踪迹,所以,东西只能是在夕云台人身上了。范氏被困在夕云台多年,如今有一个重见天日的机会,必然不会放弃。我想,范璀珠要范云舒出来,看上的是她的美貌和血脉,而她之后的蝶后的人,看重的必然是那东西。”

    “所以,母后便将计就计。”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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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娮明撩起衣袖,露出手腕上的镯子:“母后,你瞧,这是在范云舒那里偷来的,范云舒的老祖宗让她好好保管。你看,是不是这个东西?”

    澜后把镯子摘下来,凝神看了会,突然一用力,生生地把镯子掰开。

    掉出了一堆粉末。

    覃娮明跳开。她征战沙场有几年了,岂会看不出来这是什么,这分明就是骨灰,只不过比寻常的骨灰更白些罢了。

    “是岚图的。”澜后手微摆,瞬间就把粉末都收集起来,装到了一个水晶瓶子里。

    她右手上拿着的镯子,自动复原了。

    澜后把镯子放到覃娮明手心里,拿起装着岚图骨灰的瓶子端详:“母后要研究研究这个,镯子无用了,扔了吧。”

    覃娮明低头看看它:“挺好看的,镶嵌的都是极好质地的宝石。这东西是从范云舒那里偷来的,但她那里已经有一个假的了,再还她也不好,我另外补偿她吧,这个镯子,我留下来吧,拿来赏人也好,别浪费了。”

    “由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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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澜后还在看着那一小瓶子骨灰,覃娮明抱着一碟子绿豆糕盘腿坐着吃。

    “母后,你别一直看瓶子行不,女儿那么久没回来了,你也没个想念的。”

    “你是我的女儿,母后怎么会不想你呀,只是芜湾的事情迫在眉睫,母后一定要抢在蝶后出关前进入芜湾,拿回迹爵域的神钥。若是拿不到,母后百年的蛰伏都功亏一篑了。”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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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母后,辛大法师很听你的话,很怕你,你是不是给她下蛊了?”

    “怎么这么问?”

    “我可以学蛊吗?”

    “你修炼成神就可以学了。你得牢牢记得,你三修水火冰术法不到万不得已不得暴露,尤其是火,否则会坏大事的。”

    “儿臣知道,母后说过多次了。火是母后给的,冰是父皇给的,水是大法师教的,儿臣现在只用水系术法,母后放心吧。”

    “虽然你平日用的都是水系术法,但是火与冰才是你与生俱来的,与你最契合,白日你修习水,夜里入梦,记得好好修火与冰。待你成神,火与冰才是最强的。”

    “母后,儿臣以前听你说,芜湾有迹爵域最强大的剑。母后,我好想要,我到现在都没有个称手的兵器。”

    “兵器选主人,你如今没有,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有缘的。你这个傻孩子呀,还想要芜湾里面的剑,你可是忘了,你父皇的身份?”

    “剑灵呀……母后的意思是,父皇就是那把剑的剑灵。”

    澜后点头:“你已经成仙了,是时候告诉你父皇母后的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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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后是今迹爵域千跷古族霄脉的脉主,你父皇是我们霄脉守护神剑沧浪剑的剑灵。”

    “不过,百万年前,母后把沧浪剑化形成霹雳珠的模样,设计留在了离一谷的小厮身边了,如今,和离一谷一同被封在芜湾。”

    “千跷古族一共有七脉,尊脉流彩色血者为帝。母后这一脉,流的是蓝色血。你与衍儿身上的血是透明的,因为你是母后与你父皇的儿子,你父皇是剑灵,没有流血。百万年前,侗君与太渊争夺九天九域霸主之位,我们迹爵域是第十域,与世隔绝,不与外争,直到后来侗君与太渊听说迹爵域的传说。”

    “传说迹爵域有铜钟,能够回到过去,改变历史。而此时,侗君与太渊势均力敌,谁也打败不了谁,便对迹爵域动了心思。帝带领七脉抗击他们,最终击败了他二人的进犯,但同时,帝受到重创,没多久便身归混沌了。”

    “因为大战造成了帝离世,迹爵域上下愤怒,全面向九天九域宣战,打下了二天三域才撤兵。过了多年,侗君与太渊在一场对打中双双陨落,他们的族人,尤其是蝶后和繁光玉元妃,拼了命想要复活他们,便再次盯上了迹爵域。”

    覃娮明好奇问:“那个传说是真的吗?铜钟真的存在?”说起来,自己的芳华宫的院子正中也是有一口铜钟的。

    “母后不知道,这个传说是真是假,也许只有帝知道。不过,迹爵域真的有一处传奇之地,那儿,名太育宫。太育宫每一百万年可以打开一次,钥匙则在帝身上。但是,自从帝陨落后,钥匙就落到了帝的妹木榧手里。木榧修为不够,在繁光与蝶后联手攻迹爵域那次,钥匙就落入了她二人之手,不过具体是哪个手上,亦是不得而知。”

    “为了找回钥匙,迹爵域多位族长离开迹爵域,隐姓埋名,分别混入繁光与蝶后处追寻钥匙。多年追寻,只知道钥匙最终是落入了繁光的手里,但是后来因为一场变故,钥匙从繁光手里丢了。诸多位族长猜测,钥匙在鲸蛟族离一谷手上。”

    “鲸蛟族的少族长?”

    “他现在已经不是少族长了,是族长。”

    “母后怎么知道的?”

    “两千年前二脉的族长成功劈出一条通往芜湾的路,亲自去过,发现的。但他准备好,再次去时,被蝶后发现,在路上遭遇了不测。自此后,没人敢妄寻新路进入芜湾。”

    “所以即使母后神力通天,亘古无一,也担心会暴露,也不敢冒险。”

    “是,母后不仅要拿到神钥,还要把它据为己有。”

    “为什么?”

    “你若想知道,那就助母后拿到神钥。”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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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澜后轻叹:“自从帝死后,迹爵域犹如一盘散沙,除了为帝报仇之战,人人离心离德。”

    “帝没有后人吗?”

    “有一个女儿,叫彩敏炎。帝身归混沌时,敏炎出生不过一年,年少当不得家。现在,迹爵域上下是由木榧管理的。木榧是敏炎的亲生姑姑,她这个人,阴险狡诈,往后你若是不幸认识她就知道了。”

    “这个钥匙,母后要自己去取。母后想知道这个传说是不是真的,母后也有一个人想要复活。”

    “谁?”

    “霄脉上任族长,霄辉。”

    “就是你母后的初恋。”覃浩泱的声音传入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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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娮明循声看去。

    覃浩泱和覃衍明来了。

    覃娮明怀里的点心瞬间就不香了,被她抛到桌上,兴冲冲地扑进了覃衍明的怀里:“哥哥!”

    覃衍明无奈地与覃浩泱对视一眼,可目光再落回覃娮明身上时,全变成了宠溺:“你这丫头,该长大了呀,别一见到哥哥就往哥哥身上扑,要是被熙宁看到,影响可不好。”

    “哥哥,你别一开口就是熙宁姐姐呀,你那么在意她,那你什么时候娶熙宁回来做我的嫂子啊?”

    “越发没规矩了。”

    “哼!”

    覃娮明还是趴在覃衍明身上不走,后者无奈,连抱带拖地把她弄回到澜后身边。

    “你从我身上下来我就告诉你。”

    “就不。”

    覃衍明把覃娮明的后背对向裴呈:“裴呈,把你主子弄走。”

    裴呈拱手:“陛下万安,太子殿下万安。”

    “别来这虚的了,赶紧的,把她弄下去。”

    裴呈摇摇头:“殿下,公主什么时候想下来,自会自己下的。”

    “……”

    覃娮明得意洋洋:“裴呈只听我的,才不听你的呢。”

    覃浩泱宠溺地笑着,轻拍覃娮明的后脑勺:“得了,别扒拉你哥哥了,赶紧下来,有事情谈呢。”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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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浩泱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一张图纸,是伊扎疆的地图,而且十分详尽,连海底都有,有些标注,覃娮明这个伊扎疆的“老熟人”都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覃浩泱把瓶子里的骨灰都倒在上面,朝它们了几滴不知名的蓝色液体。

    骨灰染了蓝色液体,居然移动了起来,朝地图上的伊扎疆挪去,蔓延到海底。

    “起始点是伊扎疆的胡燕?”覃娮明蹙眉,她才从那回来。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嘛。”覃衍明好笑地敲她脑门。

    覃浩泱和澜后都没理会二人,全神贯注地看着地图,眼都不眨一下。覃浩泱的左眸里突然跳动出一簇小火苗,右眸子里悬着把剑。

    覃浩泱已经灵魂出窍了。

    他回过神,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如何?”澜后问。

    “离一谷的情况不妙,他身上每一块皮肤几乎都被藤壶寄生,靠他的小厮化身为鸟,没日没夜地叮啄,才在呼吸处留得一个地方。那只鸟的喙都快啄平了,留给离一谷的时间不多了,他一旦身归混沌,芜湾的封印就会解除,到时候,各方都会来与我们争夺钥匙,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澜后敲他:“钥匙呢?”

    “在他嘴里含着呢!我差点被他发现,回不来了,你还敲我!”

    “少废话,继续说。”

    裴呈看着帝后吵嘴,大气都不敢喘。

    “我们其中得有一个人进去,救下离一谷,再趁他虚弱之际,掰开他的嘴巴,把钥匙拿走。我和娮儿去最好。”

    “不行。”澜后一口回绝,“芜湾现今什么情况还没摸清楚呢,你去冒险就算了,娮儿不行,她还小呢,做事情毛毛躁躁的。还是我去吧,我的修为最高,即使暴露了,哪怕是蝶后亲临,也无可奈何我。”

    “你看你,关心则乱,方才还和娮儿说,恐暴露自己的身份呢。你要是去了,一不小心,被迹爵域的人发现了,璟脉的和木榧能放过你?”

    “可是娮儿还小,她不能去。”

    “儿臣可以去。”覃衍明自告奋勇。

    覃娮明白他一眼:“哥哥,你更加不行了,你都没成仙呢,不然,父皇方才怎么没说和你一起去。”

    覃浩泱身子突然晃了晃。

    “浩泱。”

    “父皇。”

    “父皇。”

    三人搀着他。

    覃浩泱摆摆手:“方才耗神过多,我休息会。谁与我同去芜湾,这事过后再商量。”

    澜后看着兄妹二人:“你们先各自回宫吧,我为你们父皇疗养会。”

    “儿臣可以陪父皇的。”

    “不用,你们两个在这,母后会分神的。”

    “是。儿臣告退。”

    二人带着裴呈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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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还未完全落山,西天边染上一片琉璃色。

    覃娮明和覃衍明并肩行在宫道上,夕阳光洒在身上。

    覃娮明好奇问:“哥哥,熙宁姐姐快十七了,你钟意熙宁姐姐那么多年,还碍着太皇太后,不向姐姐求婚吗?”

    “自然不是,十七还小呢。”覃衍明轻拍拍她的后脑勺,“哥哥已经想好了,再过一年,我便向父皇请旨,给我与熙宁赐婚,让熙宁做我的太子妃。我都还不急呢,你这个做妹妹,反倒着急。”

    “自然了,我等着哥哥和熙宁姐姐生小宝宝出来,我就当姑姑啦!”

    覃衍明重重地一拍她脑袋:“没羞没臊的,这也好意思说出口。问你我,你与赵晔煜如何?”

    “什么如何,我与他不过是从小长大的朋友,一起修炼的道友,哥哥不不要想歪了,我和他的关系纯洁着呢。”

    “哟,好妹妹,哥哥不过问了你一句你与他如何,短短几个字,你回了我那么多,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还说和他的关系纯洁着,要我猜,你俩之间肯定有猫腻。”

    “哥哥!”覃娮明作势要打他。

    “恼羞成怒了吧。”

    “哥哥,你讨厌!”

    “哈哈哈!”

    即将行至芳华宫,往右拐,再直走,就是东宫了。

    覃娮明把覃衍明拉停在路口::“哥哥,我想问你个话。”

    覃衍明狐疑:“你问。”

    “我听说,范云舒入宫的那天,哥哥见过她了,还帮她解围了,可有此事?”

    覃衍明颔首:“是有此事。那天我正要出宫门,在宫道上骑着马,可不知为何,行至半道,马突然停滞不前,无奈,我只好下马步行。有个宫人说,西偏门离我最近,我赶着时间,所以就走了西偏门。”

    “之后就为范云舒解了围。”

    “确实如此。如今想来,桩桩件件都那么巧,想是有人算计好了吧。”

    覃娮明朝她一笑:“我明白了,哥哥放心,这件事我来查,不会让哥哥白白让人算计的。东宫就到了,我就不送哥哥咯。”

    覃衍明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在外面久了,宫里的手段层出不穷,多注意些。要是遇见麻烦,就算没理,父皇母后和哥哥都会护着你的,绝不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嗯,我会的,哥哥放心吧,有你们在,我什么都不怕。”

    “好,我回去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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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覃衍明离去。

    “裴呈,你去查,把那日跟哥哥说西偏门近的那个宫人带来见我,悄悄的,不要惊动任何人。”

    “好。”

    ————————————

    范云舒去向范璀珠请安,可是赶巧了,范璀珠才起午睡起。

    “舒儿来啦,进来吧。”

    范云舒进去一看,只见范璀珠散着头发坐在妆台前,由着熙宁服侍,梳发盘髻,戴簪插钗。

    “见过太皇太后。”

    范璀珠微笑着颔首答应,手肘看似无意地戳在熙宁腰上,疼得熙宁往后侧方退了两步。

    最靠近范璀珠,最正中的位置被退让出来。

    “舒儿来得巧,瞧瞧熙宁给哀家梳的发髻如何。”

    是堕马髻。这个发髻难梳,熙宁的手是真巧,三下两下就梳好了,选择的钗也是极好,和太皇太后今日的妆容和相宜。

    “太皇太后的气质好,梳什么发髻都是好看的呢。熙宁姐姐的眼光独到,选的钗很好。”一句话,把两个人都夸了。

    范璀珠眉开眼笑:“熙宁,你听听,舒儿多玲珑,好啊。”谁都是爱听好话的人,她也不例外。顿了顿,她又笑道,“对了,哀家听说,吉福寿宁宫要为永悦回宫接风洗尘,准备办一场宴会。”说完,瞧着熙宁,又顺带把范云舒招到中间来。

    熙宁颔首:“太皇太后消息灵通,太后是有此意,已经吩咐人收拾地方,准备办了。”

    “永悦在外,为国做事,是应该好好为她接风洗尘的。”

    一股不安顿时蹿上熙宁的心头。

    范璀珠拉过范云舒的手,看着狐疑的眼睛言:“舒儿来宫里的时日短,什么人的都认不全,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到时候,你就带她一同赴宴吧。”

    果不其然,没有好事。

    熙宁推脱:“太后为公主办的宴会,据熙宁知道的,届时回邀请许多王公大臣家的郡主,小姐,舒妹妹入宫的时日短,这样大的场面没见过,且妹妹尚未学过宫里的规矩,若是……”她没往下说,却朝范云舒看去。

    范云舒一怔,默了一刹那,又笑言:“是,太皇太后,熙宁姐姐说的在理,舒儿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怕在宴会上丢脸。要是只丢自己的脸倒是没什么,就怕连带着把吉福寿康宫的脸也给丢了”

    “这有什么的,放心去吧,有熙宁带着你呢,你好好跟在熙宁身边就是了。”

    一句话,这事就板上钉钉了。

    熙宁笑笑:“既然如此,熙宁遵旨。”她瞧着范云舒,既然如此,太皇太后不怕丢人,那就去吧,宴会上,太后是不出意料地不会给范云舒好脸子瞧的,设计责罚她也没准。只是,看太皇太后的这个架势,是要把范云舒望权力的核心地带推去,实是不得不防的一点。

    范璀珠抓着范云舒的手不松开:“哀家听说,你初入宫的那天,被迦南刁难了,是太子帮你解围的。舒儿,你可有正经地谢过太子了?”

    她的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那个周身沐浴在阳光里的少年郎。摇头。

    熙宁看在眼里,听到“太子”两个字,范云舒和半戈的脸都红了,前者的脸就像是胭脂涂多了,红晕晕一片。

    范云舒羞涩地摇头,连她自个都没察觉到自己的脸变红了,哪怕是铜镜就在她面前。

    范璀珠笑得更开了:“那便到时候,你就好好地答谢太子的解围之情。舒儿,哀家和你说啊,做人呀,要知恩图报。”

    范云舒点点头:“是,舒儿明白了,请太皇太后放心。”

    如此,就又能见到太子殿下了。

    范云舒忽而心生雀跃。

    熙宁轻咬着牙,瞧着范云舒喜不自胜的眼角眉梢。看来,是应该把范云舒叫去自己那里,好好聊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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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要下雨,西天边的云翻涌着,滚滚地压过来。

    说了会话,范云舒和熙宁都辞别回去了。

    行至栖月堂门前。

    熙宁停下脚步:“舒妹妹,我这里有新鲜的奶茶,牛肉干和奶酪块,都是公主从草原拿回来的,口感极佳,若是你不忙,要不进来,我们姐妹两个邻居,吃吃东西,聊聊天?”

    范云舒迟疑了片刻,看眼栖月堂的匾额。进宫两天了,还没有进过栖月堂,而且是姐姐相邀,也不该推辞。

    她点头:“谢谢姐姐邀请,那舒儿就叨扰姐姐了。”

    “舒妹妹说的哪里话,你我比邻而居,哪里就叨扰了,而且还是我邀请的你呢。”熙宁盈盈笑着,“快进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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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栖月堂。

    栖月堂真是大,竟不是在外面看的只比绮春院大一倍,而是五倍不止,只是前院,就已经有绮春院的大小了。以为绮春院的布置以及够好的了,和熙宁的一比较,那就是小巫见大巫,到底一个是郡主,一个是戴罪之身。

    熙宁把范云舒领入茶室,除了坎儿,其余伺候的都被屏退了。

    熙宁亲手为范云舒倒满一杯奶茶:“舒妹妹尝尝,喜不喜欢,若是觉得可口,我这有许多,带些回去喝。”

    “好浓郁的奶香。”范云舒嗅了嗅,才小抿一口,上嘴唇上马上就留白了。她笑:“熙宁姐姐的东西都是极好的,奶茶也不例外。”

    熙宁一边为她续杯一边笑说:“这奶茶是公主送的,若不是公主,平日我是用不到这么好的奶茶的。”

    “公主真是好,什么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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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碗两碗奶茶下肚,装牛肉干的碟子逐渐见了底。

    范云舒的碗空了,壶里还有,熙宁却不再给她续杯。

    熙宁把青花瓷碗放到手肘边,看似不经意地问:“舒妹妹,太皇太后要你去参加公主的接风宴,你怎么看。”

    “和公主有关的宴会,必然是隆重盛大的,我何德何能,能够参加,还不是托太皇太后的福。”范云舒开开心心地嚼着牛肉干,丝毫没有察觉出熙宁有什么不对劲。

    熙宁抿了口清水,清了清嗓子,言:“妹妹说的极是,太后是想将此次宴会办得盛大,隆重。方才我与太皇太后说的,乃是事实,并没有丝毫诓骗妹妹,而且……不怕你恼,我是为了妹妹好,我劝妹妹最好不要参加,称病也好,撒泼也罢,只要能够不去。”

    “为什么?”牛肉干还在她嘴里,嚼着嚼着突然就塞了牙。

    熙宁仍是笑吟吟:“妹妹,宴会是太后一手操办的,你已经见过太后了,知道她对你是什么态度。另外,妹妹的身份,在这样的宴会上,我担心你会被人刁难,我很难出言帮你。”

    “熙宁姐姐,你也瞧不起我?”

    “自然不是,我是担心你,你不要多虑了。舒妹妹,你……”

    范云舒“噌”地站起来,头上的珠翠因为她的剧烈动作而摇摆起来,屁股下的椅子也掉下,圆滚滚地滚到一边。

    “轰”地一道巨大的雷声炸响天际,哗啦啦的瓢泼大雨从天而降。

    多合时宜,正满心欢喜,被点头浇下一盆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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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云舒低着头,拿着帕子一边擦手一边红着眼睛说:“我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瞧不起我是绥范氏,瞧不起我和太皇太后有亲,瞧不起我是从夕云台那样的野地方来的。”

    “舒妹妹,你切勿多心,我真的是为了你好,担心你受到伤害。”熙宁也站了起来。

    坎儿生怕范云舒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伤着熙宁,忙站在二人中间。

    “谢谢姐姐关心,我范云舒不是三岁的小孩子,我有眼睛看事情,有心去判断曲直是非。”定住心神,她朝后退了一步,向熙宁行礼,“谢姐姐款待,告辞了。”说完,推开房门,直愣愣地走进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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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宁连忙拿伞追出去,到了门口却又停下。

    “郡主,不追了吗?”

    熙宁摇摇头:“也罢,她说得对,她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让她自己好好想想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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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云舒回到绮春院,房门紧闭,独自呆坐在床上,手上握着范范送的弹弓,陷入了沉沉的思虑之中。

    半戈手上拿着册子,上面记录的都是得来的赏赐的记录,想要给范云舒过目,可她一回来,一句话都没有说,安安静静地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突然有人来。

    是熙宁的贴身宫女,坎儿。

    坎儿手上捧着两个个锦盒。

    “碧舟姑姑好。姑姑,奴婢奉郡主之命,来送礼物给范小姐。”

    碧舟回头看了看屋门:“小姐才回来,说乏了,就歇下了,是什么东西,我来代收着吧,小姐起身了,我会告诉小姐的。”

    坎儿把锦盒打开:“是一串珊瑚手串。”又打开另外一个锦盒,“是一块未经雕琢的和田玉。”她朝身后的宫人招招手,“一罐来自伊扎疆的奶茶,小姐尝过味道的;两份牛肉干,一份是郡主亲手做的,一份是来自伊扎疆,公主送的。”

    “好,谢郡主的礼物。”

    坎儿微笑:“不必。既然小姐睡着,烦劳姑姑代郡主说个话给小姐。”

    “好,姑娘请说。”

    “郡主说,方才言语有得罪之处,希望范小姐海涵,这些礼物,希望范小姐喜欢。”

    “好,我会告诉小姐的。”

    “有劳了,那我告辞了。”

    “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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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戈端详着锦盒里的珊瑚手串,真是好东西。

    碧舟送走了坎儿,再回头时,满面狐疑色。“熙宁郡主这是和小姐说了什么,竟然送礼赔罪……”她看着紧闭的屋门,“如此看来,小姐沉默不言,和郡主有关了。”

    屋子里,范云舒竖着耳朵。

    屋子的隔音并不好,而且她的耳朵向来好使,屋外的一点动静,丝毫不差地都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怕自己恼了,生气了,所以送礼物来平息自己吗?位高权重就是好,无论说了什么,送个礼物,事情就算是过去了。

    唉……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太子的脸庞……

    不,这个宴会,我要去,而且要体体面面地去。

    一滴雨水顺着发丝滴进她的眼睛里。

    ————————————

    范云舒扯下头上的簪子,散下头发,脱下外衣,拨开门闩,把门推开。

    碧舟和半戈皆是一脸担忧地瞧着她,可都不敢多言。

    “半戈,烧热水来,我要沐浴,我还要喝姜汤,滚烫的那种。”

    半戈领命:“是,奴婢这就去。”

    碧舟手上拿着熙宁差人送来的锦盒:“小姐,这是……”

    “我知道了,熙宁郡主送来的。”她目光淡淡,“有劳姑姑了,记录在册,放到库房里吧。”

    “是。”

    ————————————

    浴室里,热水里兑了香精,满屋子的香甜味。

    范云舒小口抿着姜汤。

    半戈轻轻地朝盆里添热水:“小姐,您是怎么了,是熙宁郡主与您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吗?瞧您,外头下着雨呢,稀里哗啦的,您连个伞都不打,要是为此着凉了,可就去不成公主的接风宴了。”

    “放心吧,我会注意的。”说着,又喝了口姜汤,“太皇太后说,做人要知恩图报,公主送了我璃海珠这样一份大礼,太子殿下呢为我解了围,我很应该送一份礼物给他们,报答一番。你说,我该送什么呢?”

    这可把半戈问到了,想了好一会,她的眼睛突然放出亮光:“小姐,奴婢想到了。”

    范云舒把姜汤放到一边:“你说。”

    “您想啊,太子殿下和公主,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子贵女,什么奇珍异宝没有见过呢,您即使是花再多的金子银子去买珠宝,二位殿下都未必瞧得上眼。”

    范云舒认认真真地听着。

    “礼轻情意重,倒不如,您擅长做什么,就送什么。”

    范云舒脸上笑容荡漾,紧紧地握住半戈的手:“半戈,你就是我的智囊!”

    ————————————

    离绮春院不远,范璀珠的寝殿。

    “熙宁当真是这样说的?”

    “回太皇太后,奴婢不敢妄言,字字句句都是出自熙宁郡主。”

    范璀珠猛地把金钗拍到桌子上,“砰”的一声。

    碧舟当即跪下:“太皇太后息怒!”

    范璀珠瞟眼她:“这件事你办得好,往后范云舒与熙宁那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你都要如今日般一五一十地禀告哀家,哀家不会亏待你的。”说完,就把金钗赏赐给她。

    “谢太皇太后赏赐,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为太皇太后办事,为您效劳的。”

    “下去吧。”

    “是。”

    ————————————

    若蔷轻摁住范璀珠的太阳穴。

    “熙宁着实不让哀家省心,既然如此,哀家就不必对她再有什么怜悯了。”

    若蔷添油加醋:“难为太皇太后事情,这事换做是谁都咽不下这口气。熙宁郡主,虽说不是端瑰公主腹中生出来的,可是记在公主名下,让她摆脱了庶出的身份,您于郡主更有将养之恩。您向来教育奴婢,做人要知恩图报,都说养娘之恩大过天,瞧郡主的做派,显然是没有把您放在眼里。”

    “永悦公主没有回来的时候,郡主对您不敬尚且遮遮掩掩,如今公主回来了,可不就是要蹬鼻子上脸了嘛。”

    范璀珠轻轻叹:“是可怜了我的端瑰。”她站起来朝床走去,一边道,“你却是提醒了哀家,熙宁,是驸马赵府唯一的孩子,没有一个兄弟姐妹,如今她是记在端瑰名下,无论后世怎么评说,到底绕不过端瑰去。”

    她坐到床上。

    若蔷浅浅跪下,脱去范璀珠脚上的鞋。

    范璀珠继续道:“哀家到底不能把熙宁怎么样,若是没了她,往后,端瑰在赵府就更站不住脚了。”

    若蔷帮她脱好了鞋子,搀着她躺到床上去。

    “若是没了白兰若就好了,横竖她这个生母一除,熙宁就只有端瑰这一个母亲,没有什么小娘不娘的了,端瑰才能安安稳稳地当家做主母,不再受气。”

    “可就怕在,白姨娘死,郡主与公主反目。”

    “哀家也就是忧虑这个罢了。”

    突然,不知道哪里传来一声乌鸦的“呱呱”叫。

    范璀珠厌恶地皱眉。

    若蔷愤愤道:“哪来的乌鸦扰了太皇太后的请静,奴婢这就去把它赶走。”

    推开窗,便见树枝上蹲着一只乌鸦,在叶子底下躲雨。

    若蔷施法,前一秒还活生生的一只鸟儿,霎时就化成了灰。

    ————————————

    光明塔的塔顶,明珠闪耀的熠熠光辉。

    覃娮明摇着夜光杯里的葡萄酒,像是看戏般的眼神瞧着范璀珠寝殿那扇打开的窗户,以及从若蔷手上冒出来的,一闪而过的青色光。

    一只乌鸦扑棱棱着翅膀停落到栏杆上。

    裴呈拿来满满一碗大青虫:“辛苦了,吃吧。”

    乌鸦一脚把碗踢开:“混蛋,你真把我当乌鸦对待了啊,谁要吃大虫子,要吃你自己吃!”

    覃娮明揉揉它的头:“你想吃什么,让裴呈给你做。”

    乌鸦猛地摇头,像拨浪鼓般,把覃娮明的手摇下去:“我才不要吃裴呈做的破玩意呢,覃娮明,你什么时候把我变回人形啊,我都给你办了那么久的事了!啊!”说着,狠狠地跺脚。

    “你着什么急啊,做一只鸟,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岂不快活。”

    “快活你个大头鬼!”

    楼梯口处忽而传来脚步声。

    乌鸦嗖地一下缩进覃娮明怀里。

    ————————————

    是笙颐,同时也是半戈的义母,被澜后安插进光明塔做事有五年之久了。

    乌鸦松了口气,扑棱棱地飞到笙颐的手臂上停下来,瞧着碟子里的肉糜满意地点头:“裴呈,你瞧瞧,这才是人间美味,大青虫子,哼,留你自个吃吧!”

    “奴婢请公主安,愿公主长乐无极。”

    覃娮明摆摆手:“免礼。”

    笙颐捧来一本书:“启禀公主,二位仙师去了仙游宫,吩咐奴婢,待公主或者裴将军来时,把这本修炼之书交给公主。索仙师说,请公主好好研习书中之法,不可懈怠,他是要抽查的。”

    覃娮明接过:“他们去仙游宫做什么,打洞吗?”

    “是。”

    果然,这二人都混成地鼠了。

    此刻岂不缺个拔地鼠的人?

    裴呈和覃娮明四目相对,彼此都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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