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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卷 被抓

    行至伊扎疆,已经六月了,中原地区皆已和暖,但地处北方的伊扎疆高原仍是白雪茫茫,千里雪花飘飘,寒风瑟瑟吹。

    送亲的队伍已经抵达烨城,白茫茫的雪花里飘着红艳艳的缎子,红白交相辉映着,格外醒目惹眼。

    双方的城池间隔只有一千米,中间一马平川,晴天之时站在城楼上眺望,互相可见,只是今日大雪纷飞,隐约可见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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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娮明登上城楼。

    风雪雨拂面,冷得彻骨。

    裴呈立在她之后,看着她的侧脸,红色的珠坠,衬得她可真好看。

    覃娮明面无表情,眼睛里有淡淡的哀愁:“不知怎的,自打踏入伊扎疆我就心慌慌的,眼皮总是跳。那个跳崖的梦,我来到这里后每夜都梦到了,你说这是预示什么吗?”

    “公主就要嫁人了,可能是不习惯,所以会心慌,眼皮跳动。公主放心吧,凡是梦都是反的。”

    覃娮明点点头,一股白白的暖气从她唇见吐出,悠悠荡荡地凝结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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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云舒的屋子。

    作为陪嫁媵女,住处很是一般,只有一间小屋,被帘子隔成两部分,靠里的休息,靠门的吃饭。

    璃月端来一杯热腾腾冒着热气的白色粘稠物:“县主,这是烨城特有的乳奶,听外头的妈子说常饮对身子好,公主以前在伊扎疆带兵时候很爱喝这个。”

    范云舒双手接过,放在手心里暖和:“天寒地冻的,只要不是冷的,热乎乎的对身子都好。这里的炭火供应不够,我的手和外面的冰渣子一个温度。”

    璃月把汤婆子拿来,放进她的被子里:“伊扎疆少树,好的木炭在这是奢侈品,大雪天烧的多是马粪牛粪,供应不够是难免的,小姐若是受得了,奴婢去取些来?”

    一想到干巴巴的牛羊粪便……她连连摇头,舀起一口乳奶喝进去,暖进心里头。

    璃月蹲下去烤火:“早日随您去向澜后娘娘和公主请安,娘娘和公主那用的都是上好的兽金炭,屋子被烧得暖和和的像春日一样,就算是最娇嫩的花儿在那里都开得鲜艳,真好。”

    范云舒涩涩一笑,又喝了一勺子乳奶。

    只希望到了郢朝会好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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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福寿康宫。

    外面暖和和的六月,屋子里范璀珠的身子已经凉透,脸色白透了。

    若蔷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双手结印,朝床上的人施法,只一瞬间,范璀珠“死而复生”。

    是傀儡,眼睛空洞无神。

    半戈站在门口,低着头,敲了木门一下:“见过若蔷姑姑。”

    “起来吧。”

    她微微抬起头,见到床上坐着的范璀珠的瞳孔全都溃散了,脸色惨白,顿时就吓得跌坐在地上,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若蔷朝她笑笑,手半抬起指着她的方向,食指转一圈又朝上翘几分,就将半戈凭空拎了起来,手一勾,把她扯到自己跟前。

    半戈吓得吞口口水,“咕噜”地一声:“若,若蔷姑姑,我,我,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看见。”浑身打着激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若蔷的手又是一转,食指朝地面方向压,把半戈扔下,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

    她从袖子里抽出一封密封好了的信和一颗毒牙,喊了人进来,把两物交给她:“我要你亲手交到光明塔笙颐的手上。”

    “是,师傅。”

    满个吉福寿康宫,一半是她的弟子。

    “若蔷姑姑?”半戈趴在地上,伸着脖子望她。

    若蔷笑笑:“你在这里乖乖的别动,我不会为难你的,”目光望出窗外,那是光明塔的所在的方向,“只要你母亲听话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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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烨城。

    澜后的寝居。

    屋子中间摆了一个巨大的星罗棋盘,半透明的沧浪剑悬空在最中间,散发浅浅的蓝色光晕,笼罩住整个棋盘。只是其中有一块地方不同寻常,黑漆漆的,似被浓墨浇注,看不到个所以然。

    覃娮明走来,端着冻梨。

    万古站在门口,朝她行了礼,帮她把门打开,又牢牢关上。

    为防着索图南那几个家伙,这个屋子里里外外都被她和澜后加施了阵法,任谁都听不到瞧不到里屋的动静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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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后,父皇。”

    环顾一圈,不见覃浩泱。

    紧闭着双眼的澜后睁开眼皮子瞧她:“你父皇在这。”眼神示意,星罗棋盘上悬空的那一把剑。

    他又去芜湾了。

    覃娮明绕了一圈,到那团黑漆漆的地方去,眼神疑惑:“母后,这是何物?如此漆黑,与其四周格格不入。”

    澜后摇摇头:“母后也不知道,所以你父皇才冒险又进芜湾一次,旨在将此地搞清楚明白。”顿了顿,“母后担心是蝶后留下的一个杀招,会对计划不利。”

    覃娮明咬口冻梨:“母后说的儿臣不明白,但是母后放心,郢朝那边也就准备好了,东南西北四方皆各有十万军队待命。”

    澜后颔首:“母后感觉得到,在照丹不止十万,当是三十。”

    正要朝冻梨咬下第二口的覃娮明一怔:“三十万?”哪里来的三十万大军?若是真的,满打满算,赵晔煜手上就有六十万大军,他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即使是有白淮在后面支持着,皇帝也不会给他那么大的军权啊!

    不符合常理。

    正想着,星罗棋盘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

    澜后冲过来,把覃娮明自己身后扯,朝星罗棋盘施法,强力地稳固住它。

    两个喘息时间过去就定住了。

    星罗棋盘比覃娮明进来前多了一层若隐若现的光晕,而且形状和这个棋盘一模一样,分毫不差,只是位置没有完全对上,有些偏移。

    澜后双手打开,源源不绝的力量从她身上朝棋盘涌去,可还是没能挪动光晕的位置,将它和棋盘完全重叠。

    皱起眉头:“这是何故?”

    覃娮明走过去:“母后,是有什么不对?”

    澜后手指着:“你看,两个棋盘对不上位置,有些许偏移。”她的目光落在那黑团之上,“许是它捣的鬼。”

    “那该如何?”一阵不安涌上她的心头。

    澜后微微摇头:“无妨,随它吧,我就不信,我和你父皇两人还对付不了蝶后遗留的黑团?”她的手落到覃娮明肩膀上,“娮儿,你父皇会在芜湾配合母后破了芜湾的封印,回不来给你送嫁,你体谅一些。对外,就说你父皇生病了,起不来床。”

    覃娮明重重点头:“女儿明白的,理解父皇母后,若是有用得着儿臣的地方,母后一定要说,不可以自己和父皇两个人扛着。”

    “好。”揉揉她的脑袋。

    覃娮明的目光落回到棋盘上。

    芜湾封印被强行破开之时,就是被封印在里面的离一谷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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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

    虽然明日双方就要交接了,覃娮明还没睡,腿上盖着被子,肚子上放着汤婆子。

    下了床,抱着汤婆子推开门。

    风雪刮进去,吹得帘帐呼呼作响。

    裴呈看她:“公主不早些休息吗,明日就要到郢朝去了。”转身面对着她,挡住夺面而来的寒风雨雪,“公主早些睡吧,今夜属下为您守夜。”

    “以恒和持之呢?”

    “天冷,我让她们回去休息了,女孩子家的容易受冻。”

    覃娮明坐到门槛上,手一挥,蓝光从她手心射出,面前顿时就出现一面透明的盾,挡住了风雨雪。

    她拍拍身边的位置:“你自己是会法术的,怎么不施法挡一挡呢?”

    裴呈坐下来。

    沉默着,没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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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闪过一道红光。

    又一道一闪而过。

    覃娮明托着下巴:“又是仙师们吧,大半夜飞来飞去的,很容易把居民吓着的。”

    裴呈亦抬头望着天:“白淮子民见多了仙师,早就见怪不怪了,前些日子不还有仙师在邱山开宗立派招收弟子嘛。”

    “也是,不过那个开宗立派的已经向母后投诚了,否则母后是不会由着他们胡来的。”头放到腿上,眼睛合上。

    天地之间只剩下了风雪雨的声音。

    睡着了。

    裴呈把她抱回床上,盖好被子,关紧门窗。

    退了出去,为她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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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东方天际浮出鱼肚白,淡青色的天畔抹上一层粉红色,光亮照在海陆通的雪山顶上,恍若蒙盖上白灿灿的盖头。

    雪停了。

    覃娮明的头上,戴上金红炫目的冠子。

    赵晔煜着大红婚服蟒袍,背着手,立身在鞍栀门下,洋洋的笑挂在脸上,眉眼弯弯,双目炯炯地望着仍然紧闭着的城门。

    他的身后是十万的大军,腰上系着红绸,枪上系着一块红色的方巾,从高处俯瞰下去,蔚为壮观。

    只过了一刻钟,冲天的礼炮声轰隆响起,唢呐和锣鼓的声音渐近。城楼上,紫衫衣的宫人列队出现,分别站在城垛上。稍一会,澜后款款而来,四围护卫的都是法师,还有万古。

    鞍栀门缓缓打开,白淮的金甲兵骑马率先踏出,之后是送嫁的仪仗,为首的是太子覃衍明。

    覃娮明的撵轿从城门过,一瞬间,城楼上的紫衫衣宫人将手里的花瓣倾洒下,漫天花雨。

    四目相望,唯有深情。

    赵晔煜身边端酒的宫人,是黎昕,望着覃娮明的撵子一步一步朝自己来,越来越近,就要到寸步之前了……

    覃衍明搀覃娮明下撵,款款朝赵晔煜行去。

    二人相视一笑。

    覃衍明把侍官手上的酒端起,拨开厚雪,取把白淮的泥土,撒入酒水里,又俯身取把郢朝的泥土撒入。

    他将之端到赵晔煜之前:“女儿红,融有白淮和郢朝之土,愿今后白淮与郢朝结永世之好,殿下与公主琴瑟和谐,恩爱绵绵。”

    赵晔煜接过,一饮而尽。

    覃娮明微微转身,从裴呈手里取过酒。

    金樽里装的,是她亲自酿的。

    赵晔煜亦是从黎昕手里取过酒,此也是他亲手酿制的。

    二人将酒水交换,对饮。

    范云舒的眼眶渐红,一眼不眨地看二人将酒水喝尽,金樽成空。

    赵晔煜转身将酒杯放回托盘上,眼睛缓缓上移,目光和黎昕对视,柔善喜悦的目光霎时变得比海陆通万年的积雪还要冰还要冷。他缓缓将手放回都腹部之前,转身的那刻,瞅了眼覃娮明,双手立即张开,两把利刃凭空出现,一把正确无误刺入覃衍明的心脏处,贯穿他的躯体。

    鲜红的血飚溅入覃娮明的大红嫁衣上。

    另外一把,刺入了裴呈的腹部,亦是贯穿了他的躯体。

    猝不及防的覃娮明瞳孔都放大了,霎时只觉天旋地转,天地塌陷。

    黎昕出手,重重的一掌打在覃娮明的胸口上,瞬间将她击晕。快步上去,双手死死捏着她的脖颈,挟持为质。

    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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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楼之上。

    澜后周身散发着寒气,十指张开,骨节分明,两团亮光在她的手心上打着转。

    万古摁住她:“娘娘!”

    蓝光瞬间消失,没谁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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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塔。

    笙颐握着信……澜后要自己等号令,可是半戈的命握在若蔷身上……

    想着,握着毒牙的那一只手抬起,朝明珠狠狠刺下去。

    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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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凉山。

    打着范云舒的名号,十万大军冲出,白淮内乱起。

    云霄顶上,雀虎兽冷眼俯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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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浩尧反应得快:“郢朝为敌!杀!”下了命令,朝覃娮明的方向冲去。

    两国交接,婚嫁的地方,瞬间沦为战场,血流成河。

    一众仙师反应过来,化成了数道流光冲下去,加入到了战场里。

    索图南和辛卉梓正要进去,突然“轰”地一声,护国大阵破了。

    护国大阵本是无形,碎裂的一瞬间化为了实质,像玻璃一般从天而降,重重地砸下,就像雨一般。

    万古大吼:“把碎片拦住!”护国大阵护的是这个白淮,此一碎裂,举国都下起了玻璃雨,砸中即死。

    澜后目光冷冽地望着落在黎昕手上的覃娮明,左手微微一转,早已被她安置好用来挡住碎片的大阵,正要启动了,被她硬生生阻止下去。

    计划有变,赵晔煜倒戈,女儿在敌方手里,说什么都不能暴露了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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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碎片离地面越来越近。

    整个白淮的人都抬头望着,没有恐慌,也没有找地方躲避,还以为这是仙师的又一杰作呢。

    “该死!”辛卉梓啐一声,飞上天去,双手高举起,变出巨大的护盾。

    一人之力只能挡住一部分!

    “索图南!”

    “该死!”索图南也啐了一声,立马指挥,“前半人与我挡住护国大阵!后半人杀过去!”

    “是!”

    照丹的方向,数千道流光冲天而起,全都加入到了战场里,四面八方更有二十万穿着郢朝盔甲的大军冲出来,对白淮军一顿猛砍猛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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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天七夜后。

    这是很大的帐子,床柜子妆台和饭桌,应有尽有。

    正是黑夜,内外都燃着黄色的火光,黎昕和莫子谦的神魂站在帐子中央,两人的眼睛都盯着覃娮明。

    可真是奇了怪了,自打把覃娮明挟持回来,她身上莫名就有了一层保护,任谁都靠近不得。绝不是索图南,他且没这个本事,能让他和莫子谦合力都破不了这一层保护。

    “为何大婚之时她的左手上还要裹着纱布?”

    莫子谦摇头:“听殿下说自打认识覃娮明,就没见过她摘下一次纱布。”

    “难道古怪是在她的左手上?”

    二人正琢磨着,覃娮明睁开了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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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晔煜!”

    巨大的咆哮声。

    满目怒火,被打晕前的种种涌上脑海,现在就恨不得吃了他!

    “把赵晔煜给我叫过来!”覃娮明咆哮,搬起桌子朝黎昕和莫子谦扔去,“赵晔煜!你给我滚出来!”

    突然看清楚黎昕和莫子谦的样子,顿时就明白了:“他投靠了蝶后!?你们狼狈为奸!?蛇鼠一窝!?”

    黎昕冲她笑:“白淮公主,别来无恙啊。”一步步走近她,到三步距离时候猛地被一股力量弹开。

    依旧是近不得覃娮明的身。

    二人眉头紧锁:“到底是谁给你的保护?”

    覃娮明抬起右手想要用法打他,却使不上来,运不了功。

    是那杯酒……

    低头看自己的左手……

    黎昕和莫子谦的目光顺着覃娮明的视线看去,也都落在了她的左手:“你的左手果然是有古怪。”他变出剑,剑尖指着覃娮明的咽喉处,“拆开,不然我就杀了你。”

    覃娮明冷笑:“你杀得了我吗?我昏迷时候你们尚且不能靠近我身,更何况是我醒了。我会亲手送你们去见阎王爷。”

    缓缓抬起左手……

    突然似被针刺了似的疼。

    当即把手放下。

    黎昕皱着眉头把剑朝覃娮明刺去,依旧被那莫名的保护弹开,力度比此前的都要大,直接被弹出帐子去,重重地撞到木墩上。

    莫子谦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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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娮明虚弱地坐下,嘴巴微动,却不发声。

    在呼唤澜后。

    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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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壁的帐子是赵晔煜的。

    他的帐子和覃娮明那个一般大小,布置只差不好,除了床榻,便是作战的必需品。

    站在窗边,开着窗户,攥着拳头,咬着唇,心惧地听着隔壁传来的覃娮明的咆哮声。他当着她的面,亲手杀了她的嫡亲哥哥,刺伤了她的心腹爱将裴呈至他如今死活不明……

    范云舒端着茶水从内帐走出,门帘才撩开,便看见赵晔煜正在窗边,一动不动,神色冷漠。

    那日她吓得脸色惨白,心跳仿佛都不在了,惊惧地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直到璃月抓住她的手臂拖着她朝赵晔煜之后走,才回过神。

    那地上,鲜血流淌,是覃衍明和裴呈的。

    她放下茶水:“殿下如今厉害,倒是不敢去见公主。”来这里七日,这一切,早就知道了七七八八,自己和公主不过都是被利用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所谓的千秋大业。

    她一步步靠近,“殿下,您心里爱的,是公主吧。”

    赵晔煜回头,看她的眼神早已没有在水晶那般的爱意,只有不知该如何面对覃娮明的恐惧:“这话你已经问过了,我也回答过你了,何必再问,自讨没趣呢?”

    走到他身边:“殿下只是贪图我的容貌,一时新鲜感过去,依旧爱着公主。”哼笑出声,“公主就是这么一个人,伤害她她可以不放在心上,可殿下杀的是公主的嫡亲哥哥和自幼与她长大的裴呈,还有白淮的万千百姓,若是有机会,公主一定会手刃您,而且会亲自送您进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赵晔煜掐住她的脖子:“你找死!”

    “黎昕掐着公主的脖颈时候用的力气可比殿下现在掐着我的大得多了。”

    赵晔煜手一松。

    范云舒得以喘气。

    “滚出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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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滚出去,绕了一圈,独自走进覃娮明所在的帐子。

    门帘被掀开,来者却是衣冠整齐,妆容精致,步履缓缓的范云舒。

    “贱人!”话音落,一片锋利的陶瓷碎片被她抛出,边缘沾染上范云舒脸颊的热血,红彤彤的。

    范云舒再次被吓到,连忙拿着帕子捂住伤口。

    “公主好大的火气。”绕过一地的碎片走到她附近,也是三步之距,瞬间就被弹开,重重地跌到地上,碎片划穿她的衣服,戳进肉里。

    眉头紧锁,小心翼翼地站起,不敢再靠近她:“国师说的不错,公主身上有莫名的保护,谁都靠近不得。”顿了顿,“您现在已经沦为阶下囚了,不再是至高无上的公主,连我都不如呢。”

    覃娮明面无表情地一步两步走近她,吓得她担心再被弹开,一步两步地向后退。

    覃娮明的眼神冷得像千年寒冰:“你和赵晔煜勾结在了一起。”若是到了此刻还看不出来范云舒与赵晔煜勾结,那可就是自己蠢了。

    目光落到范云舒脖子上的珠子。

    原来是它……是水境。

    范云舒长吁口气:“是,我与殿下是做了交易,殿下允诺我,只要他消灭了白淮,把郢朝建立成为世间第一强国,就会给我贵妃之位。”嘴角勾起笑:“公主不知道,在白淮之中,大凉山内尚有一支绥军,十万人马,与郢朝军队里应外合呢。公主也不知道,您的亲哥哥,太子殿下被辰王殿下刺穿了心脏,奔赴黄泉了。还有,您的心腹爱将,裴将军,殿下刺入他腹中的那把匕首上抹了剧毒,断肠散。”

    范云舒的话音才落,帐子的门帘突然被掀起,是赵晔煜,火气冲冲地踢一脚范云舒:“滚出去!”

    被踹一脚,失了重心,再次跌坐到地上。

    璃月跑进来,把范云舒搀扶起:“小姐,我们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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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只剩下二人。

    覃娮明死死瞪着赵晔煜,手上的那片碎瓷片狠狠地朝他抛去。

    被躲过了。

    又捡起一块碎瓷片,指着赵晔煜:“你会为你自己的选择付出灭国的代价,我会把你挫骨扬灰,让你的魂魄在十八层地狱受尽极刑,让你永生永世都不得入轮回!”

    赵晔煜无奈一叹,都被范云舒猜尽了。

    他又忍不住笑出声:“娮儿,你说的一切都是痴人说梦话,白淮没了护国大阵,你又在我的手里被我用来要挟白淮,至于法师,我有黎昕他们助阵,根本不足为惧。”

    他缓缓朝她靠近:“你听我的,放下仇恨,你依旧是我的皇后,我的妻子,我最爱的人,可好?”

    锋利的碎瓷片再次向他抛去,这次他没躲得及时,脖子被划出一道血痕。

    覃娮明怒吼:“好你个大头鬼!你给我去死!”

    他捂着脖子,眼眶渐红:“可我爱你……我会让你忘记一切的……”说完,好深情地看着她,一步步后退……离开了。

    覃娮明跌坐在地上,目光凶狠地看着门帘。

    赵晔煜,你才是痴人说梦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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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云舒没有走远,看着赵晔煜从帐子里出来,走上其跟前嘲讽:“殿下可是碰了一鼻子灰啊,公主可不领你的情。”突然一道鲜红的血痕映入眼帘。

    “只有我是心疼你的。”抬起手擦去他脖子上的血。

    “滚!”使劲地推开她,头也没回,大踏步进自己的帐子。

    这次有璃月扶着,没跌坐到地上。

    范云舒的眼眶渐红。

    “小姐……”璃月一脸心疼色。

    她咬着唇:“事已至此,我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对不起,殿下……对不起,公主……对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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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昕径直走入赵晔煜的大帐中。

    “殿下,这是新的军报,请殿下过目。”

    赵晔煜一边捂着冒血的脖子,一边接过一瞧,眉头皱起:“怎的今日进展如此之慢,出了何事?”

    黎昕注意到他的伤,摇摇头:“是出了状况,属下已经派人去查了,尚未有结果,请殿下稍后一夜,属下的师弟必然会带着情报回来。”

    他顿了顿,继续说:“殿下,永悦公主您打算如何处置?”看着他的伤口,犯不着想都知道必然是覃娮明弄的。

    “给她灌孟婆汤,让她忘记一切,她还是我的妻,郢朝未来的皇后。”赵晔煜咬着牙。

    “范小姐呢?”

    帐篷外,范云舒竖耳听着。

    “贵妃已是极限。”

    范云舒攥紧了拳头,青筋爆出。

    贵妃,好一个贵妃已是极限,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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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已经大亮,雪都停了,阳光和暖地照耀着沾满了鲜血的大地,股股血腥味和泥味以及雪水消融的味道弥漫上天空。

    白淮,北府军营地之中。

    曾经是覃娮明的帅帐,如今被澜后用来安置覃衍明的魂魄。帐子外五圈全部是仙师,没日没夜地轮番上阵施法为覃衍明炼制躯体,安顿他的神魂。

    至于裴呈,中的是神毒的毒,伤得比覃衍明的重,被送到黄泉孟婆处疗养了,虽没喝下孟婆汤,可依旧暂时失了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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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圣皇宫。

    皇宫上下都被若蔷利用范璀珠控制住了,就连太后和熙宁都被她囚禁在吉福寿宁宫中,每日只允许二人喝白粥,吃咸菜。

    看守她们的都出去,紧闭殿门,哪怕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太后拉着熙宁的手,一步步朝屏风后走去。

    “太后,您这是?”

    太后做出“嘘”的手势,走到屏风的背后,摁下屏风上面的蝉图案,二人面前霎时出现了一个漩涡通道,里面显示的是芳华宫的景象。

    忽而想起覃娮明出嫁前千叮咛万嘱咐的那口铜钟……

    二人踏了进去,瞬间挪到了芳华宫。

    漩涡门消失。

    抬头看天空,原来可见的光明塔尖已经消失了……

    自打笙颐用毒牙毁了明珠,光明塔和仙游宫随之轰塌,化为瓦砾,尘土飞扬。

    熙宁搀着太后一步步朝铜钟走去……

    一道流光从吉福寿康宫冲了过来。

    是若蔷。

    三人止步在院中,三双眸子相视。

    太后微微一笑,迅疾地从发髻上拔下一支钗,朝铜钟敲去。

    一圈圈音波传出……

    雀虎兽从天上跳下来,一口吞了若蔷……

    抬头望,又见光明塔塔尖了,只是没了往日的光辉,黯然失色。

    ————————————

    一日后。

    赵晔煜亲征。

    天色尽黑。

    篝火簇簇地“噼里啪啦”地烧着,雪消融的声音,冰化的滴水声,飞鸟掠过的拍翅声,和军马嘶鸣军犬咆哮兵戎相见声混杂,天地吵吵嚷嚷不堪,全是杀戮之闹。

    范云舒提着食盒走进覃娮明的帐子里,看守的都被她遣到帐子外。

    她一一把吃食拿出来:“公主,你已经好几日滴水未进粒米未入了,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没有毒,放心吃吧。”忽而想到以前,脸上露出笑,“公主,您金枝玉叶,下厨这样的事情少做,说实在的,上次的点心很难吃,荣棠华霜郡主说的都是实诚话。”

    覃娮明嘲笑:“好吃,可合赵晔煜的口味?”

    范云舒的脸色沉下去:“公主对殿下真是了如指掌。”确实是,赵晔煜并不喜欢。

    她站直身子,“可是往后我能时时刻刻在殿下身边,殿下喜欢吃什么,我都会学,都可以做给他吃,而你没有那个机会。”走上前一步,目光冷峻,“而且我知道公主的性子,您是断断不会和殿下重归于好的。”

    忽而,覃娮明的眼角余光瞥到范云舒的发髻上,是曼珠沙华珠花。

    ————————————

    范云舒把曼珠沙华取下,平平稳稳地放到桌子上。

    覃娮明浅浅一笑:“当日救了你,倒是给自己留了一个祸害,那时候我很该听卉梓的话,一刀把你砍了。”

    “我不是恩将仇报之人。”范云舒亦是浅浅地笑,声音压得极低,“公主,殿下亲征,带了多位国师离去,公主若是要跑,今日就是最好的时机。”从袖子里抽出一卷纸放下,“这是军营的图纸,我在殿下的案台偷看,临摹来的。”

    覃娮明走过去拿起来看。

    与范云舒依旧是三步之距,周身的保护再次将她弹飞,跌坐到地上,头发都掉了一缕,散在肩膀处。

    范云舒吃痛爬起,自己本是小心没有靠近了,不曾想到公主自己走近这一层,又满摔了一顿。

    她远远地瞧着覃娮明,如今谁都靠近不了她,谁都伤害不了她,要逃跑当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为什么不跑?脑子忽而想到什么,脱口而出:“你不跑,是因为你要亲自杀了……”杀了赵晔煜!

    覃娮明笑笑,不带丝毫情绪,摊开图纸一看,好大的营地,大抵能容纳四十万将士。

    想起那日澜后说的,照丹处不止有十万大军……若不是那日星罗棋盘发出动静将这事盖了过去,必然被深究了。

    可真是厉害,这个局赵晔煜布置了很多年吧,什么不受宠,什么被大皇子赵晔显打压得喘不过气,一切都是狗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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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了许久,一拨又一拨的巡逻士兵走来又走过去。

    “公主要走吗,此刻正是巡防交换之际,是最好的时机。”

    覃娮明走到火炉子边,抬起手就把图纸和曼珠沙华扔进去烧了。

    “公主!?”范云舒的嘴巴都张得大了。

    覃娮明望着她:不能再在这里呆着了,否则赵晔煜能一直挟持着自己要挟白淮,胁迫母后,白淮的死伤和损失会更重的。来日再报仇也可,届时带着我北府军荡平郢朝,亲手用赵晔煜的血慰藉我白淮死去的将士!

    冷眼看着范云舒:“我带你走。”

    范云舒摇摇头,手摸上自己的腹部:“我有孩子,黎昕国师为我把脉探查出来的,不过五日。”

    覃娮明的眼神更冷了,右手抬起来。

    法力已经恢复了。

    变出一个弹弓。

    范云舒的眼睛都大了,这自己再熟息不过了,是范范送的生日礼物!

    是了,自己怎么这么蠢,居然把夕云台给忘记了,他们可全都在白淮啊!没听黎昕提过一句家里人,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老祖宗和母亲已经上了年纪,范范还那么小……

    神色惊惧恐慌:“公主……”

    覃娮明嘴角勾起,要的就是范云舒这反应,别以为自己不知道她不是真心帮自己,不过是为了她自己能稳稳当当地站在赵晔煜身边。哼,我覃娮明得不到的东西,谁都别想得到,我过不好,你们就休想好过!

    想着,就把弹弓也投入了火炉里。

    范云舒仿佛看到了夕云台人的未来……

    “不……”她跪下,“我跟公主走!我跟公主走!”

    覃娮明却没再搭理她,“嗖”地化成一道光,直冲了出去。

    “公主!”

    ————————————

    郢朝大营瞬间骚动起来。

    覃娮明逃跑的沿途顺手把照明的火推到了羊毛帐篷上,惹起了熊熊大火。

    火光比泛流成河的血水的颜色要黯淡多,温暖多了。

    跑到天快亮的时候都没有跑出蝶后的人的追击。

    ————————————

    北府军的帅帐之中。

    澜后正打坐,闭着双目。

    万古,辛卉梓和柏浩尧伺候在其旁。

    忽而她感知到什么,猛地睁开双眼:“是娮儿的气息!她出来了!”

    虽然和覃娮明母女血脉相连,可是黎昕聪明,布下了道道大阵,硬生生地隔绝了一切,澜后探查了好几日都没有感知到一丝一毫覃娮明的气息。

    如今探查得到,那便是孩子要回来了。

    她面无表情:“传我命令,大军全力出击,不必顾虑公主,杀过去,用赵晔煜的血血洗近日的耻辱。”

    柏浩尧接过命令:“是!”克制多日,终于要反扑了。

    澜后站起:“万古,卉梓,带上人,去接娮儿回来。”

    二人拱手抱拳:“是!”

    万古嘴角勾起笑:飓风可就要来了,郢朝,受不起。

    ————————————

    天欲晓。

    覃娮明跑到一巨高的石崖上,之下是深海,海风吹来,寒彻骨。

    她忽然想起了那个自己常做的那个梦,可不就是今日的情景,后有追兵,前是悬崖,下是茫茫无际的大海,波涛声阵阵。

    赵晔煜和黎昕追至。

    追了一夜的赵晔煜脸色泛白,手搀扶着黎昕,一步步朝她走近,一脸紧张色:“娮儿,你过来,跟我回去。”朝覃娮明伸出手。

    覃娮明冷笑:“赵晔煜,从月指将你带来介绍我与万古认识,已经十一年了,从那时候开始,你便算计我和白淮了吧?郢朝最有权力的不是赵晔显,而是你!架空郢朝皇帝的也不是赵晔显,也是你!你布下天罗地网,为的就是吞下我白淮国土,成为千古一帝吧?赵晔煜,我告诉你,痴心妄想!”

    “娮儿,赵晔显对我咄咄逼迫,所言非虚,因我筹谋,才得今日局面,若非我筹谋,恐怕今日,你就见不到我了。”一步步朝覃娮明靠近。

    覃娮明右手掌抬起来,大海腾起十数米高的大浪,又瞬间化成数以万计的细小冰珠,颗颗带着锋利的小凸刺,全都指向赵晔煜的位置。

    黎昕挡到二人中间。

    “利用我,利用范云舒,杀吾皇兄,伤吾心腹,赵晔煜,你们算得真精。”

    赵晔煜推开黎昕:“娮儿,你跟我走,我可以就此罢兵,只要如今攻下的白淮之土,你依旧是我未来的皇后。”

    覃娮明自顾自道:“范云舒送过我一种果酒,很好喝,我如今明白了,那是你给她的,难怪,为何我喝到你给的时候觉得那味道如此熟悉,你们勾结在一起很久了啊?”

    她朝后退一步。

    赵晔煜脸色都白了:“后面就是悬崖,你快回来!”

    她低头看,海浪翻腾,看着就冷的海水……还没在冬天游过泳呢……

    他大喊:“娮儿,我对范云舒只有利用没有感情的!我答应你,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就把她交给你处置,要打要杀要剐都随你!”

    覃娮明弯翘的嘴角往上翘:“范云舒一心一意待你,你却如此待她,赵晔煜,你不配任何人的爱。”说着,又往后退了一步,“赵晔煜,你的千秋大业终究是一场空,做你的白日梦吧。”一步一步后退,已经退到石崖末了。

    她冷笑:“郢朝是因为你而灭亡的,你的臭名会流传千古,而我白淮永远都不会倒下的。

    她瞅眼脚下的茫茫大海,手一抬,身后数以万计的冰珠朝赵晔煜狂射而去。

    “殿下小心!”黎昕把正冲过去的赵晔煜拉回,抬手施法,把冰珠都化了。

    覃娮明已经一跃而下。

    “娮儿!”

    覃娮明双手结印,一团火苗自她左手心冒出,正想施法悄然遁去,突然海面的浪花变成了手的模样,把她狠狠往下抓,跌入凭空出现的海中甬道。

    危险!

    ————————————

    北府军营。

    正闭目养神的澜后猛然睁大了眼睛,不顾一切,疯了似地遁着覃娮明的气息狂飞而去。

    瞬间就赶超了辛卉梓和万古。

    二人对视一眼:“这是怎么了?”即使是覃娮明被抓了,用她来挟持白淮,都没有见过澜后如此失态。

    ————————————

    还是晚了。

    赵晔煜和黎昕冲到崖边的时候覃娮明已经没了,只看到海里拍打着岸边的礁石,浪涛声阵阵。

    还是晴朗乌云的天,霎时乌漆漆一片,雷声轰隆,闪电霹雳。

    ————————————

    澜后化成风来,可覃娮明已经不见踪影了,血脉相连又如何,连她的一点气息都感觉不到。

    “娮儿!”

    万里的天空和陆地全是澜后的声音。

    赵晔煜吓得腿抖。

    就连黎昕都看傻了眼,白淮的皇后居然是迹爵域蓝脉之主!

    要命!

    ————————————

    海水剧烈地翻腾,是澜后在施法,不过瞬间就把海底搅了个底朝天。

    突然,星罗棋盘出现在海面上。

    澜后止了动作,凝神服侍它。

    不过眨眼的片刻功夫,棋盘“咔嚓”一声,裂成了两半,一把光芒四射的剑……沧浪剑,破空而出,还有它的剑灵,覃浩泱。

    “娮儿被抓进芜湾了!”他嘴角淌着血,“是那黑团!”

    他的声音在天地回荡。

    ————————————

    索图南一行人与辛卉梓和万古同时赶到,皆举目望着云霄顶上的澜后和覃浩泱。

    是堪比蝶后和繁光的巨擘!

    谁能想到……

    索图南脸都白了,也什么都明白了,居然是连环利用……扭头瞧眼辛卉梓,却是没有震惊色……

    “你都知道?”

    辛卉梓不接话。

    ————————————

    石崖边。

    赵晔煜的队伍悄然往后退。

    澜后突然扭头,冷冽刺骨的眼神直射在他身上。

    “你们全都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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