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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大结局

    花开花落,月升月下,一日,眨眼便过去了。篌粤塬的气候古怪,忽而下起雨雪,将一塬的花都冻了焉,叶子结了霜。

    蝶后今日穿的这一身,是她封后时着的冠服,和锦绣的玉鞋,只是衣饰都在,身旁牵着她手的侗君早已走远了。

    介云梦跪在她的身侧,泪变成雾,迷了她的眼。

    蝶后将大印捧起,厚重的印玺带着沉甸甸的责任,一同落在了介云梦的手上。

    介云梦眼眶里的泪雾越来越浓重,隐约地只能看到蝶后站起来,一步一步地,从白茧挪步,跨过门槛,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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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渡口,覃娮明和尧琛已经在此了。桃花瓣落得很多,脚底下都是。

    蝶后一步步走来,花瓣在她的脚下卷起,又舒展开。

    覃娮明向她一拜,想了想,又跪下,叩三个头,说:“谢蝶后娘娘的救命之恩,您的大恩大德,我覃娮明永世不忘。”

    蝶后盈盈一笑,手扶在覃娮明的手肘,将她托起来:“我并不是帮你,恕罪罢了,造了太多的孽,能还一点是一点。”

    她绕过他俩,走到渡口的边边,半抬起手,小轮日悬在她的掌心上。她将手直立起,掌心向着对岸,让小轮日的光直直射出,连接上对岸停泊的船,将它拉近。

    过去了一刻钟,终于,船靠了岸。

    小轮日彻彻底底地没了光亮,成了黑黢黢的一个圆团。

    蝶后松开手,小轮日掉进船上。

    她回首瞧尧琛:“看你的了。”声音有沙哑。

    尧琛闻得这话,在后头推着覃娮明,催促她赶紧登船,让她坐到没有船桨的一头。他先是朝蝶后拜了,这才上船,双手握住浆。

    浆被摇动,涟漪荡起。

    覃娮明转过身去,望着似近似远的对岸。

    澜后的笑容浅浅,渐渐地,她的身体一点点地,从下到上,化成一只只彩蝶,飞到一朵朵花上。

    雪落下来,霜冻了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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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岸的桃花瓣飘落得越来越多,天仿佛下起花雨,粉的白的,铺盖在清如许的水面上。

    尧琛摇着浆,行至一半,回首望,蝶后的冠服已经躺在渡口的木地上,而蝶后只剩下一张美若天仙的脸,在朝他浅浅一笑之后,瞬间化成了千万只蝶,各自分散飞去。

    他哽咽着,眼睛里都是眼泪。

    覃娮明瞧着前方,丝毫没有注意到后头的动静,默默度量着和对岸渡口的距离。

    尧琛的法力耗得极快,他的身子和蝶后一样,从下到上,一寸寸地消失,化为无形,融进这片天地里。

    渡口近在咫尺了。

    覃娮明有些激动地回头,却看到只剩下上半身的尧琛,咬着牙划着浆。

    “尧琛!”她扑过去,颤颤巍巍地摸尧琛的腿脚部分,是空的,手毫无阻碍地穿透了过去。

    尧琛挤出一抹笑:“我又瞒着你了。”他的嘴角有些颤抖,手上使的劲更大了,摇浆摇得越发吃力。“不要忘了我,我不想死了,这世间没有一个记得我的。”

    覃娮明想说话,可是说不出来,好像是有东西堵在喉咙,发不出声音。她一抽一抽地,抓上尧琛的手,想帮他划,可是才碰上去,有一股很强大的斥力,将她弹开,后脑上撞在船沿上。

    “……不……”

    他的身子已经完全消失了,只有连着肩膀的双手,连着脖颈的脑袋。

    突然,船颠了一下,靠岸了。

    尧琛瞧着她,嘴唇轻启:“古帝尧,宝玉琛……好名字。”他的力量完完全全用去了,一瞬之间,化为虚无。

    “尧琛!”

    覃娮明扑过去,却扑了一个空,眼泪滴答滴答地掉,像断了线的珍珠。

    “噔。”

    突然一声,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是一截无名指的骨头……

    “尧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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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岸上,在树枝丫中间坐着,晃着腿咬桃子的白衣小女听到声音,从树上跳了下去,落到花地上,软绵绵的。

    她走到渡口:“是你啊。”

    覃娮明一惊,猛地将尧琛余下的无名指骨头抓在手心,才回头看。是个很陌生的,精致的女孩,长着一副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脸。是你啊,这话颇没有厘头。

    白衣小女啃一口桃子,终于只剩下核了,她蹲下来将它随手塞进泥里,用花瓣盖得好好的。她道:“上来吧,我要回去了,不然一会没人给你引路的。”她笑得灿烂。

    覃娮明下船,眼睛里还泛着泪花。“这里就是神书庙了吗?”

    白衣小女颔首:“是啊,这里就是了。你是除了侗君,帝和太渊之外,第四个进来这里的人。”她抓住覃娮明的衣袖,“快快随我来吧,要是回去迟了,藤爷爷是要责备我的。”

    藤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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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定水晶宫。

    离一谷呼出一口气,将对戒上的屑吹走。

    突然,他手上的戒指闪现红光,一晃,宝石变成了一水滴,镶嵌在戒指上。

    他惊得陡然坐起:“一水滴……”

    突然有人进来报:“禀族长,公主府守卫来说,妙匀公主打扮成侍女的模样,业已离开无海地五日了。还有,迹爵域来人,说永悦公主身上的怨毒未解,命在旦夕,询问是否藏身在无海地?”

    离一谷的手在抖,他冲出去三步路,突然一道光从他的脑子里闪过。他的脸色沉重,低头瞅瞅一水滴,忽而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小桌上的棋盘……

    不像是自己和自己下棋……

    她压根就不是在和自己下棋……我懂了,是剑灵,那把怨毒剑,在她的身上……她所中的怨毒,来自剑,除非将剑毁了,否则怨毒无解……

    想到这,离一谷冲出,朝迹爵域的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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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迹爵域此刻乱了套了。

    木斐将她的远房侄子带来,逼彩敏炎下嫁。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木斐想着将彩敏炎惹恼让她再次出走,彩敏炎则想回到九重小天宫去。

    忽然,一声凤凰清啼划破天际。

    一粉色衣女从泽泽的背上跳下,进了八堂。

    彩敏炎看到她就像是看到瘟神似的,缩到柒染的后面。

    来者,彩敏炎的大表姐,木斐的侄女,药老的弟子,余闻问。放眼九天十域,唯一让彩敏炎害怕的,也就是她了,木斐对她亦是多有忌惮。

    余闻问的面色冷淡,瞧着柒染,看她的后背冒出来的一个尖头。

    “敏炎,不得胡闹。”

    彩敏炎探头出来,傻傻地笑。

    余闻问轻轻叹:“敏炎,神书庙的开启日就到了,你身为一域之主,岂可躲避。”她看眼泽泽,“难道,你也想像泽泽一样吗?”

    “我……”

    木斐开口:“闻问,敏炎的心智还如孩子一般,你何必跟她置气。她想玩,就让她玩去好了,迹爵域有我和诸位脉主呢,乱不到哪里去的。”

    余闻问炮轰她:“二姨,我也得说你一句,您的心思大家都知道,睿丞表弟身归混沌,我也很难过,可敏炎是一域之主,她的婚姻大事,她自己有主意,您不该逼她。”她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连,“你们的心思,不过一个想要权,一个想玩乐。”她的目光深沉,“敏炎,你要是想玩,就舍了迹爵域域主的位置,别干了,到时候,没人管束你,你爱上哪上哪去。”

    彩敏炎努嘴:“表姐,你回来就是为了训我的?”

    “倒不是。”余闻问的脸色一松,环顾一圈,没有看到想要找的人,问,“五脉主去哪了,我奉药老之命,给永悦公主送一剂药。”

    彩敏炎和泽泽对视一眼,才说:“覃娮明身上的怨毒没有解开,现在不知道在哪里等死,光澜急坏了,把兵符交还给了我,和覃浩泱一块满世界找人去了。”

    余闻问捏着手心上的药,安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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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流星很多,一颗颗地坠落,没了光彩。

    木斐独自走进八堂,夜深了,静悄悄的,没有一点人声。她的手上拿着睿丞生前最爱的剑。这把剑,是睿丞五岁时候,木斐送他的生日礼物,那么多年过去了,他从未换过。

    她坐到域主的位置上,坐得很不踏实。

    “睿丞,你走了,母亲什么都没有了……”

    忽然,门口有脚步声,窸窸窣窣的。

    “何人在外面?”木斐的声音严厉。

    一布衣进来,是兰迪。

    木斐缓缓开口:“本座记得你,你是棠溪所谓的好姐妹,怎的,棠溪不要你了,将你赶走,你又恬不知耻地回来巴结?”

    “不不不。”兰迪跪下,小声道,“二脉主,小人有句话想说。”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本座说话?”

    “兰迪确实不是什么东西,但是,方才听您言,兰迪的心里很难受,脑子里有一计,特来奉上。”

    “哼,区区一个小人,能有什么计谋?”木斐望出门,又一道流星划过天空。她的右眼掉下一滴眼泪,“我的儿啊……”

    兰迪谄媚道:“二脉主,有一法子,能救活二少脉主。”

    木斐的视线聚拢到她的身上,忽而想到:“你是说,开启神书庙,进去?”

    “是。”

    “怎么可能,彩敏炎看护钥匙就像看护自己的崽子似的,光澜求她开门,救救覃娮明,她都不肯,何况是本座。”

    “谁说神书庙的门非得是域主才能打开呢?您也可以?”

    “我也可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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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忽然下起流星雨,守护大阵开启,将陨石挡住,撞击的轰轰声响个不停。

    “您得救二少脉主,您是二少脉主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亲的母亲啊,二脉主。”兰迪的眼睛里闪着光。

    木斐握着剑的手紧了紧。

    “但是,迹爵域的力量太过强大了,您一人挑不起域主和七脉的,您得找外援。如今,篌粤塬业已退兵,最有能力和迹爵域抗衡的,就只有化羽宫,繁光玉元妃的人马。”

    “你已经投靠到繁光的手下了?”木斐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的光。

    兰迪摇头,却笑得诡异,说:“还没有。”她从兜里取出一张图纸,双手奉上,“这是我在棠溪那里偷来的,想以此作投名状,入化羽宫的门。”她顿了顿,“但是,兰迪的力量太弱了,躲不过巡逻的将士,离不开迹爵域,特将此奉上,请二脉主收留。”

    木斐打开一瞧,居然是迹爵域的布防图。迹爵域的布防图,只有彩敏炎,澜后和棠溪,以及如今暂时接管军队的逸夫那里有。

    她站起来,目光坚定:“我一定要复活睿丞,让我的儿子成为迹爵域之主!”

    兰迪连连应声:“是是是,您说的极是!二脉主,域主的玩心重,压根就不是迹爵域最好的统治者,只有二少脉主才是最合适的。”她说着,想到什么,又道,“要是能将钥匙一并偷出来就好了,可就省事了。”

    木斐喃喃自语:“儿子,为了你,母亲做什么都不怕。”她的眼神凶狠,偏侧过脑袋看兰迪,手突然抬起,放在她的天灵盖上。

    兰迪都没有来得及叫出声,就神形俱灭了。

    木斐的嘴角上扬,向彩敏炎的住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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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书庙,此一时辰,外界一年。

    白衣小女领着覃娮明穿过桃花林,路上摘了不少的桃子进竹篮里,蹦蹦跳跳的,时不时从她的嘴里冒出几句听不懂的话,似是歌谣,颇有调调。

    穿过桃花林,到一满是白色雾笼罩的竹林。

    白衣小女开口:“你知道那两渡口是怎么成的吗?又为什么会连通篌粤塬?”

    覃娮明摇头:“不知道。”她踏进白色雾里,有灰色的气从她的后背飘出,和白交融,逐渐淡化。

    “在篌粤塬的那个渡口,乃是侗君的尸骨所化,这边的渡口,乃是太渊的,中间那条河,是帝。他三人的力量加在一块,很强大,就把神书庙轰出了一个洞,可惜,没有一个活着出去。”

    “蝶后曾经也打过从渡口进来的主意,后来见到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不知道是为什么。”

    “我叫覃娮明,你的名字是?”

    “我从来不告诉活人我的名字。”她笑,“帝,侗君和太渊知道,即使他们最后没有互相击败,战死,照样是出不去的,所以,你最好不要知道。”她回首,朝她一笑,“叫我白衣小女就好。”

    覃娮明将手掌摊开,露出尧琛的无名指骨:“我……白衣小女,你可以救救尧琛吗?”

    她不答,继续朝前走:“我先带你去见藤爷爷吧,不要着急。”她手伸进篮子里,抓起一个桃子吃,边吃边说,“我出去玩了好久,有好多活要做,你帮我一会吧。”

    “可是我身上中了怨毒,命不久矣。”

    话说完,白雾区域走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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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小女停下脚步,回头,手一指:“你看。”

    覃娮明回首,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那里的雾气变成了灰色的,越来越多的白雾从深处涌出来,将灰色气推向里,很快,眼睛里只剩下了白色。

    “解毒了?”

    “嗯。”白衣小女点头。

    “就这么简单?”

    “就是如此简单呀。”

    覃娮明向她作揖:“谢谢。”

    “不用客气。”白衣小女摆摆手,将尧琛的手骨拿起,看着,笑吟吟地,“当初,帝,侗君和太渊都留在了这里,唯独他跑了出去,是我的疏忽,让怨毒出去为祸。九天十域如今还没有任何一药可以解毒,唯神书庙。”

    她将手骨收入袋子里,一边走一边道:“但神书庙不属于九天十域,神书庙连接世界。”她眨着大眼睛,“你知道吗,世界不只有九天十域。世界呀宽广得很,你若是有机会能超越神的存在,和我一样,就可以出去看看了。”

    二人聊着天,不知不觉地,拐过一弯,神书庙出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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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座九层高的塔,在星湖的中央。这是一巨大的湖,有数千支流汇聚在此。水是胶状的,虽然深,但踩上去,只会留下浅浅的脚印,没过多会就自动复原。

    覃娮明低下头看,湖泊的底部,是一座书山。

    白衣小女走出了老远,回头一瞧,覃娮明还在原地,便唤一声:“走了哦。”

    “来了。”她跑过去。

    走了一个时辰,才走到塔下。

    塔的门口,有一太师椅,太师椅上躺着一发白花花的老者,左手握着蒲扇,眼睛闭着,但背上使力,坐着的椅子一前一后地摇,显然是没有睡着,只是闭目养神。

    白衣小女向他行礼:“藤爷爷,我摘果子回来了。”她介绍,“她是我在河边发现的一姑娘,叫覃娮明。”

    覃娮明向亦向他行礼:“前辈您好,我是覃娮明,打扰了。”

    他睁开眼睛,语气不咸不淡:“来了,进去坐坐吧。”他的唇轻微一动,想唤小女的名字让她去煮茶,忽然想到事,将到嘴巴的称呼改了,说,“白衣小女,来客煮茶。”他的话音落,太师椅就自动调转方向,带着他进塔中。

    “是,藤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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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是一藏书塔,举目望去,只看到数不清的书架和厚重的书本。

    跟着太师椅缓缓地往里走,终于,到一有桌椅的休息处。

    白衣小女煮了茶来:“尝一尝,这个茶外面是没有的,我最爱喝这个,喝了这个才有力气整理书籍呢。”

    覃娮明环顾一圈问:“这是?”

    白衣小女笑:“这里是九天十域的神仙死后的归处,当然,不止是九天十域的,还有各个世界的不同的种族的。”她说着,就将尧琛的无名指骨放进一茶杯里泡。

    “你这是?”

    白衣小女浅浅笑:“帮他解毒呢,怨毒藏在他的骨头里,得泡,才能去掉,不然,不好帮你救活他。”说完,她端起茶,小抿一口。

    覃娮明松口气,站起,将裙摆提起,郑重跪下,向她一拜。

    白衣小女连忙将她搀扶起:“诶呀,我不用你拜我。我跟他挺有缘的,在……”突然,她将话咽回去,瞟眼藤爷爷,继续说,“百万年前,我就知道他了。你坐吧,坐坐坐,不要多问多说了哦。”她给覃娮明使个眼色。

    覃娮明颔首,不多问,将茶端起来喝。

    很好喝。

    忽然,她的左手手心传来热,举起来看,是九天神火的印记,齐全了。一瞬间,她的修为暴涨,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这是?”

    “是怨毒的力量,给你一些,不然呀,你帮不了我干活,也出不去。”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我的父皇母后此刻一定很担心我。”

    “不要着急,我摘桃子用了很多的时间,工作堆积,你得帮我弄好,才可以出去。”白衣小女将她拉起,看看藤爷爷,就带着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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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到了塔的入口。

    白衣小女随手变出一捞子,搁到覃娮明手上,又朝湖泊底下的书山指点:“和我一块把它们捞起来,整齐地放到书架上。嗯……你帮我将这一湖的弄好,我就放你出去。这片湖泊,每十万年会有一批新的书进来,我要在它们来之前把位置腾出来。”她顿了顿,然后补充,“是九天十域的十万年,不是神书庙的十万年。”

    她挽起袖子,将捞子伸进湖泊里。捞子看着虽短,可进了水里,似是自动长长了,一伸直到底,将一垒书弄到岸上。

    覃娮明学她的样子做,捞起一垒又一垒的书。

    白衣小女推来一辆木车,将捞上来的书搬上去运进塔里,上七楼。

    覃娮明转一圈:“这些书是?”她问着,走到一本的封面前写有“侗君”二字的书前,停下。

    白衣小女一边将书放上架子一边介绍:“这就是侗君,要是想复活他,将此书带出去就好了。”

    “那我可以带睿丞的书出去吗?”

    她停下动作,背靠在架子的边边,笑着:“贪心了啊,你能出去就很不错了,还有尧琛,两个了哦。”她又摆摆手,“快来,帮我把书放好,外面还有好多要搬的呢。”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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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书庙外。

    是青天白日,忽然,有浩浩荡荡的大军突破了迹爵域的防御,直奔神书庙去。

    警钟长鸣。

    打得迹爵域一个措手不及,上下大乱。

    是繁光的人马。繁光身边,站着木斐。二人的手上,都沾满了迹爵域军士的血,红得扎眼。

    彩敏炎红了眼睛,一路杀过去,逼近繁光。

    木斐向后退一步,和灵妙匀齐肩站,相视一笑。

    繁光的脸色淡漠,眼眶里映着彩敏炎怒气冲冲的面庞。她伸开双臂,九面红色大旗从她的背后浮现,每一面旗帜的中央都张着一张血盆大口,将靠近的神仙吸了进去吃。

    彩敏炎刹住脚,远远地瞧着,眼眸里冒着凶光。她的手摸进口袋,那里空空如也,开启神书庙的钥匙已经无影无踪了。

    繁光冷冷一笑,大手一挥,将旗阵布置下,将一切敌对的都隔绝开,且将神书庙纳入阵中。

    迹爵域人远远地瞧,有先锋营上去试探的,整个部队都被旗阵吸了进去,无一得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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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澜后,覃浩泱和离一谷至。

    离一谷和澜后走近前,繁光没有出手,大阵亦没有启动。

    却是灵妙匀和木斐出来,二人的脸上挂着讥讽的笑。

    灵妙匀道:“族长,你是错的,父皇一定会被我的母后复活,我母后一定会成为鲸鲛族的族后,我一定会成为嫡出的公主。”

    “哥哥,你说,父皇复活了,会不会废了你的族长之位,改而传给救父皇有功的我?到时候,父皇复活,九天十域就是我们的了。”

    “灵妙匀,你也魔怔了。”

    灵妙匀笑,不再搭理他,转身进了大营。

    木斐瞧着澜后,笑得癫狂,身子抖着,走着,忽然,一个重心不稳,栽了个跟头,脑袋撞到旗子上去,被那血盆大口一口吞下,骨头都没有吐出来。

    所有人又都后退了一百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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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过得飞快。

    一眨眼,覃娮明和白衣小女合力,已经运了五车的书到七楼放好,但还有好多,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完成的。

    白衣小女累了,坐下歇息,覃娮明却还在动,忙上忙下地,似是没有疲惫感。

    “慢慢来,那么多,急不得的,陪我聊聊天嘛,你要是走了,这里就又只剩下我和藤爷爷了,很无聊枯燥的。”

    覃娮明摇头:“我不想让我母后担心那么久,我得快点出去。”她看眼塔里,老人不在,便压低声音说,“你要是想我了,就来白淮找我和尧琛玩,到时候,我一定好好陪你,让你玩个够。”

    “这可是你说的哦。”她伸出无名指,“拉钩。”

    “拉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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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驹过隙。

    开启神书庙的日子到了。

    繁光取出钥匙,手颤颤巍巍地,将它插进孔洞里,轻轻转动,“咔嚓”的一声。她后退两步,仰着头看大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门依旧没有打开。

    灵妙匀的脸上露出狐疑色。

    “当年就是这么开的神书庙门啊……”繁光呢喃,眼睛里亦是充满了狐疑色。她上前,又转了一次钥匙。

    门依旧没有开,丝毫不动。

    “怎么会……怎么会……”

    门口的后面,站着白衣小女,她将门闩落下,又返回塔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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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过去。

    繁光和灵妙匀守在门口,三日了,二人的位置没有丝毫移动。

    忽然,大门再次发出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去,提心在口。

    横插的钥匙缓缓转动,绕了半圈,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一弹,钥匙从孔洞掉出来,落到地上,清脆的“咔”声,就像繁光心碎的声音。

    繁光扑到门口,扒拉着钥匙孔,又敲又拍,可是没有一丝丝回音。她慌慌忙忙地捡起钥匙,将它插进孔洞里,可是却转不动了。

    远远地,彩敏炎说了句:“时候过了,就要再等百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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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兰竹菊,一个个春夏秋冬轮流过。

    繁光似一尊佛像,怔怔地立在神书庙的大门,眼睛也不眨一下,风吹雨打不动,由着天公下风霜雨雪摧残。

    二脉,棠溪成了少脉主。

    离一谷则在霓裳宫住下了。

    澜后与覃娮明母女,有着感应,她还没有死,可是也没有回来,如今唯有一个猜测,那便是她进了神书庙。可她到底是怎么进去的,谁都不知道。

    对戒被离一谷磨得铮亮,但一日都没有戴进过手里。戒指上的一水滴已经被他取下,重新做成吊坠。

    裴呈度过了九轮回,变回人身,和巨阙为伴,住在星河屋,斗转星移万物乾坤,他成了一代剑圣,和他父亲比肩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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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千九百九十九万年过去。

    九层塔。

    茶桌上泡着的尧琛骨头的碗突然冒出冷的白气,腾腾地往上蹿。

    白衣小女和覃娮明都放下了杯子,瞧着。

    那碗突然裂开一条缝,顷刻,裂出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终于,在茶水都蒸发干的那刻,碗“嘭”地一声碎了。

    无名指骨头缓缓生长。

    白衣小女抬手,将骨弹到地下。

    指骨越长越大越长越长,最后变成了一副骨架,高十尺。

    白衣小女将自己杯子里的水向骨架上洒去几滴,那骨头便开始长肉,经脉,手脚和眼珠子。

    覃娮明站起来,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骨变成了尧琛的模样。

    “额……”他的嘴张开,吐出一口气,眼睛睁开。

    尧琛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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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娮明,你不可以恨我的啊,是我把你带进神书庙的。”

    “你这个大骗子,尧琛,骗子!我才不搭理你了。”

    “不是,你给我站住!不是,等等等,你给我一个捞子干什么?”

    “干活!”

    覃娮明和尧琛叽叽喳喳地说话,神书庙好久没有那么热闹了。

    白衣小女脸上挂着笑,加入进去,干活仿佛一点都不累了,反而很有趣,吵吵嚷嚷的,快乐得很。

    藤爷爷还是躺在太师椅上,背上用力,一前一后得摇晃着,在塔的门口,偶尔睁开眼皮看三人吵架拌嘴,在他们安静的时候又闭回眼睛。但都知道,他不是在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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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陪伴的日子总是过去得极快。

    一眨眼,十万年。

    湖泊里的书籍都捞上来,被安置进塔。从上往下望,湖泊清澈如许。

    要离开了。

    白衣小女将他们送到大门口。她沉默地看了二人一会,才开口:“要不,你们再留下来十万年?”

    覃娮明和尧琛对视一眼,彼此摇头。

    她道:“谢谢你。”

    白衣小女笑笑:“那好吧,我也不是强迫你们,既然你们决意要走了,那就走吧。”她笑得松快,将门闩取下,开锁。她甜甜道:“门我已经开了,你们自己走出去吧,我就不送你们了。”摆摆手,“拜拜。”

    “再见。”

    白衣小女笑着,往回走。

    覃娮明和尧琛向她鞠一个躬,望着她,直到不见了她的踪迹。

    尧琛突然痞痞地咧开嘴,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封面上赫然写着“睿丞”两个字。

    “尧琛,你偷东西!”

    尧琛连忙捂住她的嘴:“小点声。”他笑,“你不是想复活睿丞嘛,我帮你。”他挽上覃娮明的手,“走,我们出去。”

    覃娮明拨开他:“白衣小女救了我们,我们不能偷她的东西,你把书放回去。”

    “可是……睿丞也救过你啊。”

    “这不一样,你放回去。”覃娮明的眼神坚定。

    尧琛低头看这本书,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时辰前白衣小女对自己说的话。这本书,委实不是他偷来的,而是白衣小女送的,但她不准自己说出去。

    覃娮明推了推他。

    尧琛轻轻叹,将书放进水里,望着它顺着水流向湖泊去。

    他回首:“我们走吧。”他的手放到门把手上,将门拉开。

    光亮透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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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迹爵域此刻是白昼,但是傍晚时分,夕阳光昏黄。

    神书庙的门忽然开启,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去。

    繁光的身躯颤抖,积在她身上十万年的灰抖落下,蚊虫从她的身上扑棱棱地飞走。

    一把带着湛蓝色尾光亮的剑冲出来,一瞬之间,将那九面旗帜尽数对半斩断,将那九张血盆大口一分为二。

    无数的亡魂从旗帜涌出,朝四面八方去。

    “我回来啦!”

    尧琛的声音在天空蔓延开,郎朗地传进每个人的耳蜗里。

    繁光瞧着他,脸上浮现出笑,同时又很紧张。瞬间,她化身成一道流光,直射进庙里,和即将出来的那个人擦肩而过。

    尧琛大喊:“覃娮明!你快点,磨磨唧唧的,我不等你了!”

    一众人冲到神书庙的大门前。

    一个粉色衣女从里面出来,她跨出门槛的那一刻,神书庙的大门就关上了。

    昏黄的夕阳光打在她的身上,很柔和。

    澜后红了眼睛,酸了鼻子。

    离一谷缓缓走上前。

    “不准再走了。”

    覃娮明也红了眼,重重地点头:“我不走了。”

    他将一水滴取出,如那次一般亲自戴进她的脖子上,轻轻地在她的额前亲了一口,又取出对戒,问她,“你戴吗?”

    “戴。”覃娮明伸出手。

    戒指缓缓地,戴进她的左手无名指上。

    夕阳光洋洋洒洒下来,温温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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