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社死
沈小义眼光望去，只见那小童一边是惊慌失措连连道谢，一边却趁富商扶他起身之际，悄悄将他腰中一块玉佩摘了下来。
那动作快如闪电，仿佛是在变魔术，玉佩转眼已到了小童破衣服袖子里。
四人看到这一幕，都愣住了，一时不知该不该开口提醒。
那富商却浑然不知，等到小童站起身来，还从袖中摸出一串铜钱，递了过去，说道：“小兄弟，我看你面黄肌瘦，很久没吃饱饭了吧，快去，先把肚子填饱了。”
小童有些迟疑，神情复杂的看了富商一眼，使劲儿咬了咬嘴唇，犹豫着接还是不接这铜钱。
李琛心中有气，怒道：“这小子，原来是个贼，亏得他戏演的这么好！”
说罢蹭的一声站起身来，想要上前拆穿他，却被沈小义一把拉住了。
“你要干什么去？”
“当然是戳穿他的鬼把戏啊，这大哥心地如此善良，不当受此愚弄！”李琛有些没好气说道，一把将沈小义的手甩开。
沈小义平静的说道：“我问你，这两人谁更需要那块玉佩？”
李琛一时语塞，片刻后，他怒道：“即便是穷苦，也自当有穷苦人的骨气，何以至于当贼，小小年纪便是如此，日后只怕要烧杀掳掠去了！”
“哼！”萧无尽一直保持沉默，却冷不丁扔出来这么一句。
沈小义说道：“好一个穷苦人的骨气，世子殿下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穷小子到底经历了什么，你可曾知道万分之一？”
李琛有些烦乱，但似乎还是无法克制自己内心的偏执，径直站了起来，沈小义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你不要后悔。”
李琛有些赌气般大声吼道：“住手！”
不远处的富商和小乞丐均是一愣，但小乞丐瞬间想到自己行为定然败露，于是撒腿狂奔而逃。
然而没跑出两步，小童却被一双大手凌空拎了起来，他在空中挥舞着瘦弱的四肢，像是一只被困住的小兽。
茶摊前的看客全都呆住了，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萧无尽将小童擒住，带回了富商面前，冷冷的看了李琛一眼，说道：“你说吧！”
李琛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只见到萧无尽目光咄咄逼人，不知道他药里卖的什么葫芦。
片刻后，李琛对小童轻声说道：“这位小兄弟，你刚才似乎无意间拿错了什么东西，现在……是不是可以物归原主了。”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富商更是一阵惊慌，赶忙四处查看随身之物，立刻发现玉佩不见了，眼中神色从怜爱瞬间变成了憎恶。
只听“啪”的一声，一记重重的耳光甩在了小童脸上，登时现出五个红色的指印。
“小贼！快把玉佩还给我！我好生帮你，你却如此龌蹉反咬一口，呸！”富商一把将亲手扶起的小乞丐重重推到，又将一口唾沫啐在他身上。
那富商亲自动手，粗鲁的将小童衣袍扯开，拿回了那块玉佩。
茶客们顿时一片唾骂，连路上的行人也来瞧热闹，将茶摊围了个严实，当得知事情原委时，纷纷喝骂。
李琛立刻后悔了，这一瞬间，他仿佛明白了沈小义的话。
小乞丐的眼神让李琛终生铭刻，仿佛利刃一般刺穿了他的心。
那眼神仿佛是由愤怒、绝望、羞愧、悲伤混合在一起的毒药，李琛先逼着小乞丐喝了下去，再由他眼睛中流淌出来。
一个人的社会性死亡比直接杀了他还要痛苦百倍。
李琛内心复杂的站在原地，伸出手想要去搀扶小童，却被双目含泪的小童狠狠甩开，一串滚烫的热泪洒在他手腕上，烫的他心中一惊。
小童默默站起身来，捡起碎成两半的陶碗，一瘸一拐的挤出了人群，瘦小的身影在能戳穿他脊梁骨的骂声中渐渐消失，留下李琛呆呆的立在原地。
他原本是想好好教诲小童一番，再赠给他几两银子，让他好好从善，找个正经事干。
然而或许是他太过单纯，或许是现实的剧本过于残酷，没想到落得这个局面，此刻的李琛心如刀绞。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茶客们也纷纷归位，不消片刻，似乎刚才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李琛失魂落魄的走回茶桌，怔怔的看着茶壶，却忘记了坐下。
“这便是你想要的局面？”沈小义淡淡说道。
没有讥讽他的意思，他此刻反而觉得这冲击对李琛来说有些过于沉重了，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李琛轻轻摇了摇头，颓然的坐了下来。
秀儿看他这般难受，有些不忍，轻声安慰道：“李大哥，你也别太多想了，这小孩确实有错，你也并非有意为难他，只是……”
李琛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再说下去，轻轻叹了口气，看着茶盏中微微颤动的清茶出了神。
萧无尽又“哼”了一声，说道：“咎由自取，乱弹琴！”
李琛抬起头看了看萧无尽，眼神中没有任何情感，他知道刚才萧无尽帮他把小童擒来，其实是有赌气的成分，是为了让他亲自体验执念的后果。
“社会性死亡。”沈小义淡淡说道，“社死比真死更可怕。”
沈小义轻轻拍了拍李琛的肩膀，说道：“李兄，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故意，然而这世上的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痛苦和不幸，如果强行要拿自己的经历去度量别人的人生，只怕是一厢情愿，南辕北辙。”
萧无尽和秀儿都是一凛，看到沈小义这么深刻，一时间还不太适应。
沈小义被兄妹俩盯的有些不自然，叱道：“你们俩是不是吃了什么过期的食物？想要去五谷轮回就请便，我就不能跟我李琛兄弟聊两句正经话？”
兄妹俩同时摇了摇头，不知是否认还是不相信。
李琛缓过神来，怔怔的盯着小乞丐远去的方向，自言自语的说道：“世间所谓的是非对错，毕竟还是相对的，同样一件事情，放在此情彼境，竟是那般天壤之别……”
沈小义主动要缓和沉重的气氛，笑道：“李兄莫要如此神伤，说不定这小乞丐从此幡然醒悟，努力奋发向上，以后世间又多了一位名士良相呢！”
李琛淡淡苦笑，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四人又行了半日，终于来到虞庆城中的执事堂。执事堂位于知府大院南面不远处，乃是一处颇为低调隐蔽的普通灰色瓦房。门庭前并无任何牌匾标识，也没看见任何人影踪迹，一派冷冷清清、无人问津的样子。
沈小义略微有些失望，他撇了撇嘴说道：“就这？堂堂大明会的总舵执事堂，还不抵一个客栈有门面呢，贵会是不是经费过于紧缺……”
他话音未落，只感到屁股上一股大力袭来，冷不丁的一记重击，他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跪下！”耳边传来萧无尽阴冷的声音。
沈小义正想发作，刚欲起身又被黑脸汉子按在地下，他看到萧无尽脸色铁青，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心中纳闷，便也不再挣扎。
他刚跪下片刻，只听得吱呀一声响动，眼前的灰瓦房木门缓缓打开，露出一个充满戒备的面孔。
“萧堂主！你终于回来了！”
那动作快如闪电，仿佛是在变魔术，玉佩转眼已到了小童破衣服袖子里。
四人看到这一幕，都愣住了，一时不知该不该开口提醒。
那富商却浑然不知，等到小童站起身来，还从袖中摸出一串铜钱，递了过去，说道：“小兄弟，我看你面黄肌瘦，很久没吃饱饭了吧，快去，先把肚子填饱了。”
小童有些迟疑，神情复杂的看了富商一眼，使劲儿咬了咬嘴唇，犹豫着接还是不接这铜钱。
李琛心中有气，怒道：“这小子，原来是个贼，亏得他戏演的这么好！”
说罢蹭的一声站起身来，想要上前拆穿他，却被沈小义一把拉住了。
“你要干什么去？”
“当然是戳穿他的鬼把戏啊，这大哥心地如此善良，不当受此愚弄！”李琛有些没好气说道，一把将沈小义的手甩开。
沈小义平静的说道：“我问你，这两人谁更需要那块玉佩？”
李琛一时语塞，片刻后，他怒道：“即便是穷苦，也自当有穷苦人的骨气，何以至于当贼，小小年纪便是如此，日后只怕要烧杀掳掠去了！”
“哼！”萧无尽一直保持沉默，却冷不丁扔出来这么一句。
沈小义说道：“好一个穷苦人的骨气，世子殿下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穷小子到底经历了什么，你可曾知道万分之一？”
李琛有些烦乱，但似乎还是无法克制自己内心的偏执，径直站了起来，沈小义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你不要后悔。”
李琛有些赌气般大声吼道：“住手！”
不远处的富商和小乞丐均是一愣，但小乞丐瞬间想到自己行为定然败露，于是撒腿狂奔而逃。
然而没跑出两步，小童却被一双大手凌空拎了起来，他在空中挥舞着瘦弱的四肢，像是一只被困住的小兽。
茶摊前的看客全都呆住了，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萧无尽将小童擒住，带回了富商面前，冷冷的看了李琛一眼，说道：“你说吧！”
李琛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只见到萧无尽目光咄咄逼人，不知道他药里卖的什么葫芦。
片刻后，李琛对小童轻声说道：“这位小兄弟，你刚才似乎无意间拿错了什么东西，现在……是不是可以物归原主了。”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富商更是一阵惊慌，赶忙四处查看随身之物，立刻发现玉佩不见了，眼中神色从怜爱瞬间变成了憎恶。
只听“啪”的一声，一记重重的耳光甩在了小童脸上，登时现出五个红色的指印。
“小贼！快把玉佩还给我！我好生帮你，你却如此龌蹉反咬一口，呸！”富商一把将亲手扶起的小乞丐重重推到，又将一口唾沫啐在他身上。
那富商亲自动手，粗鲁的将小童衣袍扯开，拿回了那块玉佩。
茶客们顿时一片唾骂，连路上的行人也来瞧热闹，将茶摊围了个严实，当得知事情原委时，纷纷喝骂。
李琛立刻后悔了，这一瞬间，他仿佛明白了沈小义的话。
小乞丐的眼神让李琛终生铭刻，仿佛利刃一般刺穿了他的心。
那眼神仿佛是由愤怒、绝望、羞愧、悲伤混合在一起的毒药，李琛先逼着小乞丐喝了下去，再由他眼睛中流淌出来。
一个人的社会性死亡比直接杀了他还要痛苦百倍。
李琛内心复杂的站在原地，伸出手想要去搀扶小童，却被双目含泪的小童狠狠甩开，一串滚烫的热泪洒在他手腕上，烫的他心中一惊。
小童默默站起身来，捡起碎成两半的陶碗，一瘸一拐的挤出了人群，瘦小的身影在能戳穿他脊梁骨的骂声中渐渐消失，留下李琛呆呆的立在原地。
他原本是想好好教诲小童一番，再赠给他几两银子，让他好好从善，找个正经事干。
然而或许是他太过单纯，或许是现实的剧本过于残酷，没想到落得这个局面，此刻的李琛心如刀绞。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茶客们也纷纷归位，不消片刻，似乎刚才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李琛失魂落魄的走回茶桌，怔怔的看着茶壶，却忘记了坐下。
“这便是你想要的局面？”沈小义淡淡说道。
没有讥讽他的意思，他此刻反而觉得这冲击对李琛来说有些过于沉重了，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李琛轻轻摇了摇头，颓然的坐了下来。
秀儿看他这般难受，有些不忍，轻声安慰道：“李大哥，你也别太多想了，这小孩确实有错，你也并非有意为难他，只是……”
李琛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再说下去，轻轻叹了口气，看着茶盏中微微颤动的清茶出了神。
萧无尽又“哼”了一声，说道：“咎由自取，乱弹琴！”
李琛抬起头看了看萧无尽，眼神中没有任何情感，他知道刚才萧无尽帮他把小童擒来，其实是有赌气的成分，是为了让他亲自体验执念的后果。
“社会性死亡。”沈小义淡淡说道，“社死比真死更可怕。”
沈小义轻轻拍了拍李琛的肩膀，说道：“李兄，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故意，然而这世上的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痛苦和不幸，如果强行要拿自己的经历去度量别人的人生，只怕是一厢情愿，南辕北辙。”
萧无尽和秀儿都是一凛，看到沈小义这么深刻，一时间还不太适应。
沈小义被兄妹俩盯的有些不自然，叱道：“你们俩是不是吃了什么过期的食物？想要去五谷轮回就请便，我就不能跟我李琛兄弟聊两句正经话？”
兄妹俩同时摇了摇头，不知是否认还是不相信。
李琛缓过神来，怔怔的盯着小乞丐远去的方向，自言自语的说道：“世间所谓的是非对错，毕竟还是相对的，同样一件事情，放在此情彼境，竟是那般天壤之别……”
沈小义主动要缓和沉重的气氛，笑道：“李兄莫要如此神伤，说不定这小乞丐从此幡然醒悟，努力奋发向上，以后世间又多了一位名士良相呢！”
李琛淡淡苦笑，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四人又行了半日，终于来到虞庆城中的执事堂。执事堂位于知府大院南面不远处，乃是一处颇为低调隐蔽的普通灰色瓦房。门庭前并无任何牌匾标识，也没看见任何人影踪迹，一派冷冷清清、无人问津的样子。
沈小义略微有些失望，他撇了撇嘴说道：“就这？堂堂大明会的总舵执事堂，还不抵一个客栈有门面呢，贵会是不是经费过于紧缺……”
他话音未落，只感到屁股上一股大力袭来，冷不丁的一记重击，他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跪下！”耳边传来萧无尽阴冷的声音。
沈小义正想发作，刚欲起身又被黑脸汉子按在地下，他看到萧无尽脸色铁青，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心中纳闷，便也不再挣扎。
他刚跪下片刻，只听得吱呀一声响动，眼前的灰瓦房木门缓缓打开，露出一个充满戒备的面孔。
“萧堂主！你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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