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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死里逃生(一)

    原来修仙者收徒,和常人无异,弟子磕头拜师,师傅传法受礼。方才那老妪传授灵诀,金满仓感激之下,连连磕头,又口称”多谢师尊“。两人这番举动,看似无意,但许多响头磕下来,一旁又有人作见证,实已符合拜师之礼。

    当然,倘若是仇家追杀,被追之人磕头求饶,或如金满仓行骗被抓,假装磕头悔过,则须另当别论。但此时此刻,有因有果,礼数俱全,水到渠成,却已抵赖不得。

    金满仓方才见这老妪与人相斗,御空飞行,火鸟焚天,举手投足间天摇地震,神威无比,早就目瞪口呆,敬若神仙。昨晚在客栈中,他又曾亲眼见到这汉子大发神威,以一己之力,打得青蜂洞那些人屁股尿流,那是何等威风凛凛!却见了这老妪,恭恭敬敬,连大气也不敢喘。

    此刻听这汉子说这老妪答应收他为徒,虽不明原因,但如此好事,当真做梦也想不到!大喜之下,急忙双膝跪地,又连连磕头,口称:“弟子拜见师尊!“心想:“莫非老子根骨不凡,天资卓越,被她瞧了出来,因而动了爱才之心?”

    那老妪并不推却,待他磕完头,皱眉道:”你根骨稀松,天资平庸,毫无修仙根基,换作平时,我是说什么也不会收你的......“

    金满仓一惊,忙又跪了下去。

    那老妪道:“起来罢。”

    金满仓道:“是,是”,却不敢起身,兀自跪在地上,垂手低头,一副乖巧老实的摸样。

    那老妪道:”我们修仙之人,讲究缘法,刚才你向我磕头,行拜师之礼,虽非我所愿,可毕竟……毕竟承了下来!此乃天意……天意使然......”长叹一声,说不出的无奈。

    金满仓恍然大悟:”原来老子竟是走了狗屎运!“目光偷瞧那老妪,见她神色郑重,绝非是在开玩笑,当真实实在在,承认了自己这个弟子。当即心中一松,喜滋滋的站起身来。

    那老妪看着眼前这小孩,贼特兮兮,蓬头垢面,活脱脱一个小无赖的模样,心中更气,暗想:“我赵清淑何等人也,这一生从未收徒,如今却收了这样一个弟子“,淡淡的道:”我收你为徒,只是缘分使然,你也不用这么开心。“

    金满仓忙道:“是,是。”垂首躬立,神情甚是恭敬。

    老妪转头对那汉子道:“你去外面瞧瞧,我有几句话要和他说。”

    那汉子知道她要和弟子说一些私话,应了一声,出门而去。那老妪走到草堆旁,缓缓坐下,对金满仓招招手道:“你过来。”

    金满仓走了过去。忽然一瞥眼间,看见火堆中露出一截黑乎乎的东西,顿时心头狂跳。

    那黑乎乎的东西,正是被他丢进火堆的那只石盒,在火中烧的久了,已经变成了一块焦炭。倘若这东西被这老妪发现,非将自己这刚入门的徒弟,又立刻逐出师门不可。

    灵机一动,假装添柴加火,从旁边捡了一些树枝扔进火堆,盖在那石盒之上。又斜眼偷睨,见那老妪并未起疑,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那老妪目光看着火堆,怔怔出神。火光映照下,只见她鹤发鸡皮,神情憔悴,苍老疲惫之色尽显,但眉宇间气态雍容,令人不敢逼视。

    金满仓轻轻叫了一声:“师尊。”

    那老妪回过神来,目光投向金满仓,问道:“你今年多大?”

    金满仓挠挠头,道:“我也不清楚,十二、三岁吧。”

    那老妪皱眉道:“十二岁便是十二岁,十三岁便是十三岁,什么叫’十二、三岁吧‘?“

    金满仓道:”我道士师傅也记不大清楚,我自己可不知道。“这一句倒是真话,那史道有发现他时,他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身上并无生辰八字之类信物,金满仓到底几岁,却是说不大准。

    那老妪道:”你油腔滑调,惫懒懈怠,跟为师的性格十分不合,我实在并不喜欢,所以收你为徒,实在是天意使然。”

    金满仓心道:“你都说了好几遍了。”恭恭敬敬的道:“徒儿以后一定改,以后一定老老实实做人,本本分分做事。”

    那老妪摇摇头,道:“三岁定八十,改是改不掉的!老实本分,那也不必。修仙之路,步步凶险,太过老实也不是好事。不过你将来要是违反门规,勾结魔教,为非作歹,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要杀你,也是易如反掌。“说着左指凌空一点,射出一道闪电,将火堆炸出一个深坑。火星四溅,犹如烟花。火星飘在空中,瞬间化作冰珠,洒落下来,寒气大盛。

    金满仓心头砰砰乱跳,幸而那石盒混在一堆烧焦的木头中,并未露馅。忙道:“弟子一定遵守门规,不做一件坏事,否则......否则师尊这一手绝活,便不会传我了。”

    那老妪冷冷道:“岂止不传,我还要取你性命,清理门户。“

    金满仓道:”是,是。“心中却想:”不做一件坏事,那我只做半件,却又如何?

    那老妪道:“你今日既拜我为师,须知道为师的身份,我姓赵名清淑,乃烟雨湖掌教。我烟雨湖乃天下八大仙门之一,素有威望,门规极严,为师在仙门中位份不低,名声不恶,你可别替我丢脸。”

    金满仓道:”是,是。“

    赵清淑叹了口气,道:“为师一生未收过徒弟,你是我收的第一个徒弟。虽然资质平庸,不适合修仙,但修炼之道,并非全靠资质,机缘运气更加重要。你福泽深厚,只要勤勤恳恳,刻苦修行,将来未必不能有一番作为。”

    金满仓道:“是,是。”

    赵清淑见他低眉顺目,连声称是,很是乖巧,脸色稍缓,温言道:“为师身负重伤,须尽快找个地方疗伤。刚才我给你的玉佩是我的令牌,你拿着它去掩月山,便会有人带你到烟雨湖来找我。“

    金满仓问道:”掩月山在哪里?”

    赵清淑道:“掩月山乃我烟雨湖下属门派,便在云国境内,离此不远,只是凡人想要去到那儿,却也不易……“说到这里,闭口不语,却不肯说出掩月山的所在。

    金满仓心想:”云国这么大,有很多的山,让我去哪里找?与其辛辛苦苦,到处乱撞,不如等她养好了伤,再回头来接我。“说道:“我这几天正好有事,便在这儿等师尊回来,再一同上路,弟子也好照顾你老人家。”

    赵青淑瞧出他的心思,正色道:“修仙之途,步步艰辛,凡人若想拜入仙门,非要经历种种困难磨砺,方能坚定道心,矢志不移。你虽机缘巧合拜我为师,但也不可不守规矩。这掩月山之行,便是我对你的一次考验。“口气甚是严肃。

    金满仓心想:“什么狗屁规矩,多半是你收我不情愿,想借机把我甩了,老子就偏不让你称心如意。不就是一座山,难道还会飞上了天不成?我一路打听,总能找到。“口中恭恭敬敬道:”是,是。“

    赵青淑听出他言不由衷,又暗自叹了口气,心想自己收这小孩,不知是”一饮一啄,莫非天定“,还是”道心不稳,该有此劫“?当下没有了说话的心思,又嘱咐了几句,便唤来那汉子,两人出门离去。

    金满仓一直送到山下,目送他们隐入夜色,急忙奔回屋里,扑到火堆前,拿起木棍,手忙脚乱在的翻找起来。那石盒已烧的通体焦黑,冒着丝丝热气。金满仓走到门口,想要舀水去浇,看见地上一堆碎片,才想起水缸已被自己那师尊打破了。

    忽然灵机一动,走回屋里,脱下裤子,对着那石盒撒起尿来......

    他这一泡尿憋到现在,早已难受之极,此刻尽情释放,说不出的酣畅淋漓,通体舒坦,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忽听得背后有声音响起:“喂,小娃娃,你在干什么?”

    金满仓吃了一惊,手一颤,顿时淋在一裤子。回头一看,不知何时,屋里多了两个人。一个又瘦又小,是个驼背老头,另一个身材修长,一袭青衣,赫然便是赌坊中见过的那青衣文士。

    他这一夜屡遭怪事,早已见怪不怪,但骤见这青衣文士,想起赌坊中那满地的胳膊,还是吓得手脚发软,手忙脚乱的拉好裤子,颤声问道:“你……你们是谁?怎得……怎得跑到我……我家里来的?”

    那青衣文士四下打量,见屋子空空荡荡,笑道:“这里便是你家?我们在找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婆,你可曾见过她?“

    金满仓断然摇头:”没有。“

    那青衣文士道:”那么方才这里,可有人打架?“

    金满仓道:”打架,打什么架?“

    那青衣文士眉头微皱,道:“小小年纪,就学会骗人。”

    金满仓委屈道:“我哪里骗人了?”

    那青衣文士道:”方才动静如此之大,我们在数百里外都能听见,你身在此处,怎会不知?“

    金满仓装模作样的想了想,一拍大腿,恍然道:”啊,是了,你说的是那阵雷声吧,那不是打雷吗,怎会是打架?打架哪有这么大声音?“

    那一直没说话的驼背老头,忽然嘿声道:“这小孩油腔滑调,不如先割了他一条胳膊,让他变老实了再说。”

    那青衣文士点点头,眼中精光一闪,向金满仓的左臂扫去。

    金满仓在赌坊中见过他的手段,知道若被他目光扫中,自己非缺胳膊少腿不可,急忙向后一跃。谁知他刚才匆忙之间,裤带没有系紧,这一跃之下,不小心踩住了裤腿管,立足不稳,身子仰面摔倒。

    这一摔,却正巧避过那道目光,只将他头发削落了几根。

    那青衣文士眉头一皱,便要再次出手。便在这时,屋外有人冷冷道:”堂堂两大魔尊,联手欺负一个小孩,不怕被人笑话吗?“

    那青衣文士和驼背老头身影一闪,已从屋内消失。

    金满仓死里逃生,快步抢到门口,抬头望去,只见月光下,四条人影当空而立,两两相对。一方正是那青衣文士和驼背老头,另一方却是赵青淑和那汉子,不由心中奇怪:“他们怎么回来了?”

    那青衣文士微微欠身,恭声道:”圣教秦舒阳、玄修明见过赵掌教。“

    赵青淑”哼“了一声,道:“不敢当。”

    那青衣文士笑道:”赵掌教既已离开,为何又回来了?莫非……为了这个小孩不成?“微微侧头,向屋里扫了一眼。

    金满仓正躲在门口,探头张望,只觉一道凌厉的气息射来,急忙向后一缩,却已来不及,左肩微痛,便知已中法术。

    赵青淑喝道:”你敢!“衣袖拂出,一道绿色的波纹,突然出现在门口,挡住了那道目光。只听”噗“的一声轻响,空气扭曲。金满仓只觉劲风扑面,直透皮肤,吓得急忙转身跑进屋里。躲在墙角,脱去衣服,查看肩头伤势,还好只有一条红印,手臂仍在。

    赵青淑指着门口被打碎的水缸,怒道:“东西已被你们抢走,还来找我作甚?”

    那两人闻言一怔,那青衣文士道:”什么?“

    赵青淑冷冷道:“废话少说!装模作样,你们要想取我性命,动手便是!”

    那两人对视一眼,那驼背老头道:”我们奉命拿回东西,一直寻在找赵掌教,哪里敢对赵掌教动手。”

    赵青淑”哼“了一声,不再答话,左手平摊,掌心凭空多了一件东西,却是一截发焦的枯木,正是那具凤凰古琴!

    一旁那汉子大声道:“各位且慢!赵掌教,两位尊者,我看此事颇有蹊跷,大家最好先说清楚了,再动手不迟。”

    那青衣文士早已认出他,冷冷道:“艮山殿掌旗使,你怎会和她在一起?”

    那汉子听他声音虽冷,对自己却无杀意,心道:“是了,他们只顾追赵师叔,却还不知道我抢走名单之事。”忙道:“属下商之行,见过青龙、玄武两位尊者。属下正好在附近办事,接到教中传讯,得知这个老……老太婆抢了我们的东西,便乔装成正教之人,设法取得她的信任,趁机抢回东西。早知道两位尊者亲自前来,那属下也不用这么麻烦了!”暗中向赵清淑神念传音:“赵师叔,这两人修为高深,咱们不可力敌,弟子设法拦住他们,你带着金满仓先走。”

    赵青淑勃然大怒,道:”好啊,原来你竟是魔教妖孽!“反手一掌,打在那汉子胸口,将他打的倒飞了出去。暗中却也神念传音,道:”名单要紧,你们先走!“

    商之行做事果决,心知情况危机,一咬牙,借势飞向屋子,闪身进门,看见金满仓正缩在墙角,手里拿着一块湿漉漉焦炭发愣,低声喝道:“快走!”一把将他抱起,也不走门口,撞碎后墙,往山下飞遁而去。

    那两人冷眼旁观,也不追赶。那汉子飞出十丈开外,忽感身形一震,似撞到一堵无形的墙,反弹回来。原来这山坡四周,早已被他们布下了禁制。

    赵青淑右手拂过凤凰古琴,”铮“的一声,飞出一道红色闪电,射向商之行落地之处。商之行带着金满仓倒飞回来,正好撞向那道闪电……

    那青衣文士和驼背老头齐齐变色,叫道:”不好!“那青衣文士双目喷光,两条青色小龙激射而出,如离弦之箭,射向赵清淑,要打断她的法术。

    那驼背老头双手高举,弯腰俯身,背上浮现出一面黑盾,快速旋转,却是射向商之行,想将他和那道闪电隔开。

    赵青淑冷哼一声,再燃生机,右手又在琴弦上重重一拂了。红光乍闪,一头巨鸟凭空出现,展开双翅,笼罩千丈,利爪探出,挡住那黑色圆盾,长喙如剑,啄住那两条青龙。

    与此同时,赵青淑满头华发,瞬间变白,一根根如银丝般掉落下来,苍白的脸,变得几乎透明,手背上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短短一瞬间,她已从一个六七十岁老妪,变成了行将枯槁的老人。

    那青衣文士和那驼背老头,齐声叹道:”何必呢!“各自掐诀,催动法术,却终于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商之行撞上闪电……

    那道闪电猛一吞吐,将空气撕开一条缝,将商之行和金满仓吞了进去。随即闪电消失,裂缝闭合,两人已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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