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错过

    珑嫣临盆，疼痛不已，又心烦意乱，一个时辰尚未将胎儿娩出。止水道:“魔尊，娘娘心神不宁，不能汇集灵力，只怕会难产！”无象心急如焚，握住珑嫣手，说道:“娘子，娘子，你听我说，你若不愿生下这孩子，便不生，我只要你安好！”珑嫣看着无象的眼睛，眼神里满是心疼和焦虑，无象接着说道:“娘子，你知道我为何被封印六十万年才得以重生吗？那只是为了能够遇见你，和你在一起的三年是我七十二万年来最最幸福的三年，在雅兰城的三日，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娶你为妻，一定要和你拜天地，这样你便生生世世都是我的妻，我生生世世只爱你一人！”无象不断的诉说着对珑嫣的真情，止水亦为之动容，这个恐怖、凶残、杀人如麻的魔尊将所有温柔都给了珑嫣。珑嫣屏气凝神，只见几股白色与蓝色的灵力汇在腹部上空，瞬间聚成了一个软软糯糯的婴孩。婴孩一声啼哭，将宫内三人悬着的心沉定下来，无象想去抱住孩子，只看着珑嫣，珑嫣点头，无象才送开手去抱孩子，无象小心翼翼又笨拙的抱着婴孩，这个婴孩真漂亮，眉眼随了珑嫣，鼻子和嘴唇随了无象，无象轻轻的喊着:“儿子，我的宝贝儿子！”

    婴孩的啼哭亦惊醒宫外昏迷的寒影，寒影听到这一声啼哭，终明白自己这些年不过是一厢情愿，两人已经错过，寒影决定放手，决定依从珑嫣的心意，缓缓离开。

    无象抱着婴孩片刻，便将婴孩放在珑嫣身边，他痴痴的看着妻儿，满眼是宠溺和幸福。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种下的恶因终要承受恶果。无象正沉浸在幸福中，不料背后一剑，刺穿胸膛，珑嫣惊叫一声，背后之人露出头来，那人说道:“阿嫣，你竟被这魔头占了，寒……”话没说完，心脏已被无象徒手捏住，无象问道:“你是何人？有何怨仇？”那人颤抖着回答:“你杀人无数，自是不会记得我，可我鹿鸣峰上万族人冤魂无时无刻不欲将你生吞活剥！”来人正是原湛，珑嫣刚刚生产，身子虚弱，怀中又有孩儿，一时竟没了主意，不知如何是好。无象忽皱眉，问道:“这把剑？”原湛:“你也感觉到这把剑不一般了，这是我上万惨死你刀下族人冤魂汇聚而成的怨灵剑。”无象将原湛心脏捏爆，原湛惨死，可无象也好不到哪去，七窍流血，身体被怨灵不断撕扯，血肉飞溅，珑嫣呼喊着无象，直至晕死过去。

    珑嫣醒来，却发现自己在子虚岚自在殿偏殿。原来在玉驰山，寒影听到珑嫣惊叫，折返回来，无象身体爆裂最后一刻，寒影挡在珑嫣母子身前，并将珑嫣母子带回子虚岚。珑嫣昏迷期间，寒影托子虚岚弟子照顾婴孩，并告之众弟子珑嫣被无象掳去前已怀上自己骨肉，众弟子听闻婴孩是师父骨肉，自是欢喜。珑嫣醒来不见孩子，脑中又浮现无象惨状，哀嚎一声，寒影忙进偏殿，珑嫣见到寒影，心中有愧，然此愧疚与丧夫之痛比已不足为道，又急寻孩儿，问寒影:“我的孩子？”寒影回答:“你师兄们正在照看。”寒影走进珑嫣，说道:“我已对众弟子说这孩子是我的骨肉。”珑嫣:“你胡说！”寒影:“我若不认了这孩子，只怕你众师兄不肯放过这孩子！这几年无象身在玉驰山，纵容手下，四大护法率魔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天下人皆欲诛之，若天下人知无象留有血脉在世间，必将群起而攻之。”珑嫣:“天下人若欲杀我儿，我便杀尽天下人！”寒影抓住珑嫣肩膀说道:“你忍心这个孩子跟你一直逃亡吗？”珑嫣不再说话，失声痛哭。寒影离开房间，片刻后将孩子抱回，珑嫣忙接过孩子。寒影看着曾经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弟子如今悲苦忧愁，心有不忍。寒影说道:“你三年未见你父君母后了，他们想必挂念你，你身子好些，我便带你和孩子往天宫拜见。”珑嫣落泪点头。

    经半月，珑嫣身体及法力俱已恢复，便与寒影往天宫去，二人顷刻间抵南天门，南天门外，寒影接过孩子，二人便往瑶池宫去，此时天帝天后及珑耀等已得到消息，俱在瑶池宫等候。众人见到珑嫣，各个喜极而泣，天后因思女心切久处床枕，闻女归来百病痊愈，众人哭罢，珑耀发觉寒影手中婴孩，便问:“这孩子？”寒影:“是我的骨肉。”

    众人俱惊，天帝天后，珑延宁基心中有数，知此婴孩多半是魔头血脉，珑耀说道:“老天有眼，若是那魔头血脉，断是不能留。”珑嫣听闻，心中悲哀。天帝心思:“这孩子恐怕是无象的，寒影既然认下这孩子，也是给了我外孙一条生路，不如顺水推舟。”天帝说道:“寒影，你与嫣儿本君原断是不可应允的，既有了骨肉，生米煮成熟饭，本君择一良辰吉日，补办婚仪。”寒影跪谢，珑嫣纵心中百般不愿，为护孩儿周全，只得领命。

    婚仪于四十五日后举行，天帝天后疼爱珑嫣，而寒影除子虚岚外别无殿宇，便赐二人居庆云宫。婚仪这日，天宫张灯结彩，各宫俱來庆贺，场面盛大非凡。与这热闹婚仪、大红婚服极不相称的，是新郎新娘二人心境。这场婚仪是寒影期盼的，从明白自己心意的那一刻起，只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如今伊人，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愿与自己私奔，不顾一切要与自己长相厮守的女子。寒影的爱终究是深沉是隐忍的，他不忍他的嫣儿再受苦，更不愿看她堕入魔道，他没有选择，他必须要保护心爱之人，即便心爱之人身、心俱已不属于自己。这场婚仪曾经也是珑嫣期盼的，可现在这婚仪犹如丧仪一般只叫自己悲，只叫自己痛，她思念无象，恨自己不能为亡夫悼念，她有愧于寒影，不知如何面对寒影，更不愿接受寒影。二人本应是一对良人，婚仪上二人本应是欢欢喜喜，对的人，对的事，却发生在了错的时间，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礼成！新娘新郎入洞房！”

    寒影与珑嫣一同入洞房，珑嫣去下沉重的凤冠，随手丢弃在桌子上，对寒影说:“戏，我已经陪你演完了，够了吧！”寒影看着珑嫣冷漠的眼神，心如刀割，却依旧平静的说道:“我明早便走。”珑嫣:“你不走，我走。”说完便瞬身而去，寒影只痛的捂住胸口。珑嫣又何尝愿意这样，她很清楚，她不能对寒影露出一丝丝的情谊，她必须要为无象守身如玉。第二日，珑嫣回庆云宫，寒影已不在，此后的两月，寒影都不曾出现在庆云宫，而珑嫣也不想过问，此间珑嫣亦去了玉驰山，取了无象雕刻的人偶，并为无象立了衣冠冢。两月后，寒影回庆云宫，珑嫣却坐在屋顶遥望玉驰山。

    寒影抬头看着珑嫣，说道:“我已剿灭了魔军余党，四护法俱已伏诛。”珑嫣并未回应，此时宁柔恰至庆云宫寻珑嫣，见到寒影回来，忙行礼:“宁柔见过姑爷。”寒影点头，入了宫内。宁柔唤珑嫣下来，珑嫣瞬身至宁柔身边，问道:“怎么了？”宁柔:“我也无甚事，只是想和姑姑说说话。”珑嫣便与宁柔在小亭内饮茶，宁柔:“听说姑爷剿灭了魔军，魔尊无象亦已伏诛，今后六界当会太平了。”珑嫣听得无象名字，捏碎了杯子，宁柔吓了一跳，珑嫣道:“我有些倦了，就不陪你了。”说完便入宫内，宁柔不明所以，只得回本宫。珑嫣入宫内，又需面对寒影，寒影看着珑嫣，珑嫣不欲与寒影对视，径往寝殿去，却被寒影叫住。

    寒影:“你到底要闹多久？”珑嫣不回答，寒影接着说:“你我既已成亲，当循夫妻之礼。”

    珑嫣:“我的夫君只有无象一人。”

    寒影:“无象已经死了！他恶贯满盈，罪不容诛！”

    珑嫣:“你何不将这恶人之妻一并诛了。”

    寒影:“你就这么爱他吗？你与他不过短短三年，我与你朝夕相处两万两千年，都抵不过这三年吗？”

    珑嫣:“你心中有数，不必问我。”

    寒影:“我心中无数，当年是我无能，使你被无象夺去，你为他生下孩子，甚至对他产生感情我都不怪你，可你当知道，你是正神，他是魔，神魔不两立！”

    珑嫣:“你不必说这些。”

    寒影:“你可知他那副肉身是如何来的？是九百九十九童男，九百九十九童女血肉铸成的！”

    珑嫣震惊，不敢相信，说道:“不可能！他分明是喜欢孩子的！”

    寒影:“你根本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你只是被他的花言巧语迷了心智。”

    珑嫣不可置信，捂住耳朵，喊到:“你不要说了！”寒影见状，一把抱住珑嫣，却被珑嫣推开，珑嫣颤抖着说道:“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为什么。。。。。。”寒影不再说话了，只是满眼心疼的看着珑嫣，珑嫣也不想再说下去，失魂落魄的回了寝殿。珑嫣走后，寒影自言自语道:“我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徒增她的痛苦，我为什么要说这些？”珑嫣依旧不肯相信，虽然知道无象作恶多端，可她不敢想象那九百九十九童男和九百九十九童女临死前的凄惨与恐惧，更不敢相信与自己如胶似漆，亲密无间的那个身体是如此罪恶。夜深，珑嫣入孺子殿，鸿羲(珑嫣与无象子，尚在腹中时无象起名鸿羲)已熟睡，看着鸿羲与无象一般的鼻子，嘴唇，珑嫣黯然神伤。

    翌日，珑嫣见寒影尚在宫中，不愿理睬，寒影也不说话，只是默默注视着珑嫣。忽有宫人报:“寒影上神，天帝有请。”寒影便出了庆云宫往灵霄殿去。寒影走了，珑嫣舒一口气，觉口渴，便斟茶，尚未饮，只听有人轻声喊娘娘，珑嫣寻声音出处，只听的又一声娘娘，竟是杯盏中传出，珑嫣环顾四周，对茶盏轻声问道:“止水，是你吗？”杯中答:“正是属下，娘娘您随我来。”话音落，珑嫣嗖的一声进入杯盏中，原来这杯盏中水，竟连着鲸落海，止水见到珑嫣，忙行跪礼，珑嫣扶起止水，说道:“止水，你快起来。”止水遂起身，珑嫣又问:“你去哪了，我前些日子回玉驰山，无象他尸骨无存，我料是你替我收了尸骨。”珑嫣说着已泪流满面，止水说道:“娘娘不必心伤，属下这就带您见魔尊。”珑嫣惊，问:“无象在哪？”止水:“娘娘随我来。”二人下了鲸落海，至海底，见一丛五色珊瑚树，止水结印，忽一道门开，二人入内。珑嫣方入珊瑚树内，只听的有人喊:“娘子，娘子！”正是无象声音，只见一团蓝火飞来，围着珑嫣，蓝火不断喊着娘子，珑嫣知是无象魂魄，痛哭不止，无象忙安慰道:“娘子，你快别哭了，我现在没了肉身，抱不得你，吻不得你，你若哭伤了身子，我如何是好？”珑嫣听得肉身，便问:“你那肉身是怎么来的？”无象:“童男童女……”尚未说完，珑嫣一巴掌打向无象魂魄，无象委屈道:“娘子，你这是何故？”珑嫣:“你竟用童男童女铸肉身，你这天杀的！”无象也有些恼，说道:“我本就是魔，我已被杀的只剩下魂魄，你还要骂我打我！”珑嫣:“我们也有孩儿，若鸿羲被夺了去，我们怎么办？”无象不说话了，片刻后说道:“我错了娘子，我知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珑嫣听无象认错，怒火消了一些，夫妻二人又诉说着各自的思念。话说无象那日被怨灵剑毁了肉身，止水亦在现场，寒影忽至，止水不敢现身，好在寒影为珑嫣母子挡住血水后，即刻便离开，无象肉身尽毁魂魄方出，寒影未与无象魂魄相遇，无象亦不知妻儿被寒影带走。无象真身乃天地精气，日月精华，魂魄不消不灭，当年无极剑尚只可封印无象魂魄及法力，如今怨灵剑毁无象肉身，无象魂魄及法力并未损伤。但魂魄无肉身依托，便会随风四处漂泊，入轮回，止水在鲸落海底设结界，此结界一可稳固魂魄，二不被外界察觉，故无象暂屈居结界中。无象本欲寻童男童女再铸肉身，被珑嫣阻拦，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