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银针神剑护体平妖，雪岭神牛化身鬼仙

    返回洞府途中，天玑老人将十灵珠炼制方法细细说与灵钏知晓。原来那十颗灵珠各按属性可分为金木水火土，风雷光暗毒十个品类。炼化每颗灵珠至少要五种属性相同的妖灵或法器作为材料。以毒灵珠为例，便要以五毒为基础，蛇、蝎、蜈蚣、蟾蜍、蜘蛛或守宫，以噬灵之法取出妖灵炼化而成。同时原料越多灵气越强，对应的十绝阵威力就越大。而灵珠一旦炼成，便可以十绝阵为牵引，将困在阵中的妖魔鬼怪化为齑粉，其散出的灵气按不同属性被各个灵珠吸收，还可继续增强灵珠的威力。只是灵钏不知不觉间又着了师尊的道，将先前不愿学的噬灵之法也尽数学了去。

    “师父，徒儿要怎么去战五毒？我手无寸铁，又不能随意使用阵法。”灵钏到此时才发觉自己这二十年里只学了天书二十四卷中记载的诸多法术，却既无兵刃也无法宝，且从未实战过。“无妨，为师这里有银针一枚，正是五毒克星，你可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天玑老人一边说一边从袖中取出一根绣花针递给灵钏。灵钏接过银针，拿在手里端详半天，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于是问道：“师父，这只是根绣花针而已，只比寻常银针长一点，也不见有什么神通呢。”。

    天玑老人闻言笑道：“此言差矣，此物乃是二十八星宿之一的卯日星官眼中神火炼制。昔年我为青丘之主时，紫云山的毗蓝婆菩萨在我生辰时所赠，这千百年来虽早已用它不着，但我时常带着，一见就能想起故旧情谊。今日转赠于你，望你好自珍惜。”灵钏听到此物神通，想到这是自己的第一件法宝，赶紧插进内袋里装好，生怕丢了。可又不知用法，故而问道：“师父，这宝贝该怎么用呢？”

    “不急，一会你随我回三星洞去，路上我再细细说给你听。回去给你挑件趁手的兵刃，再找个妥帖的手下，我才好放心去闭关修炼。”天玑老人说着便又要踏云归去，灵钏赶忙拉住师父衣袖，关切问道：“师父你怎么要闭关呢？”天玑老人头也不回慢慢说道：“刚才在锁妖谷，为师用十绝阵收了不少灵气，其中戾气恶业太盛，需要些时日才能化解。所以等这两件事办妥，你便下山寻个洞府开宗立派，以后为师都不能再照拂你了。”灵钏听出师父有伤在身，心中关切，然而师父却再不言语，拉着灵钏回玉虚山去了。

    不多时天玑老人和灵钏一前一后走进洞府后方的剑冢禁地，灵钏虽在这里修炼已历二十载，但却从未得师尊许可进入此地。此时跟着师父踏入禁地，心中不免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

    这禁地名为剑冢，却是一间巨大石室，空旷地面上插满各色兵器，虽都有些破旧，但仍能从外观和蕴藏的灵气上看出皆为神兵，同时又有罡风在半空中盘旋护卫，若有不速之客免不了就是一场厮杀。

    “这是……碎金刃？”灵钏认出那罡风便是天书二十四卷中腾云卷记载的护体金风碎金刃，既可防身又能御气而行，只不知眼前这碎金刃为何能在这虚空中无所凭依的存在。天玑老人点头道：“徒儿你看得不错，那确是碎金刃。昔日老夫在人间游历，曾与一剑客有过数面之缘。只因他横行天下杀人如麻，所以最终被仇家下毒害死，却因执念太深死后入魔，化为山魈在楚地齐云山一带残害路人，被我遇上带来看守剑冢以赎其罪。后因他诚心学道改过自新，我便传他碎金刃的法术。你看不见他，盖因你未开天目，看不到他的鬼形罢了。”说着，天玑老人以手指在灵钏印堂穴上轻轻一点，然后又在头顶百会穴上一拍，灵钏便觉眼前一亮，揉了几下眼睛再看向碎金刃的中心，这才看到一团人形阴影，只有两只眼睛的位置闪着红光，正好奇地远远望着她。

    “此地存有神兵七十余件，皆是老夫昔日对手所遗。我一直存在此地，本意是想任其自生自灭。可千百年来这些神兵时常发出悲鸣，感叹蒙尘之苦，让我也有些心中不忍。毕竟修为不易，所以若遇有缘人，我便许他在此挑选一件兵刃带走。他日若你身为妖王另有需要时，也可到此取用装备属下，也不使这些神兵利器空了残生。”灵钏听着师父的话颇觉好笑，心想这些刀枪剑戟不过只是毫无生命的兵器罢了，又怎能如人一般用“了此残生”来形容。

    在剑冢之内走了数圈，灵钏最后选中一柄古剑，只见剑柄剑鞘通体乌黑样式古朴，中间有嵌金装饰又有青气覆绕其上，拔剑出鞘，一股森森寒意随即散出。而且那宝剑也如见明主，剑身竟隐隐发出呜鸣之声如泣如诉。说也奇怪，那宝剑本有三尺六寸五分，灵钏拿在手上还颇感沉重，但掂了几掂，却突觉宝剑重量有所减少，尺寸也慢慢缩成三尺左右，挥舞几下更觉重量适中，长度又与女性身量相合。灵钏知是宝物，遂还剑入鞘，跑回师父身边，怯生生问道：“师父，我能留下这把么？”

    天玑老人看到灵钏手中长剑，脸上尴尬神色一闪而过，继而哈哈笑道：“我这剑冢里有数十神兵，你却偏偏选中这把，看来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罢了罢了……哈哈哈哈。”灵钏让师父笑得心里发毛，于是蹙眉问道：“师父，徒儿选中这把宝剑可有什么不妥么？”

    “倒是没什么。”天玑老人收敛笑容正色说道：“你可知此剑名为青云剑，本是南天门四天将之一的增长天王昔日修炼之物。剑气中藏有风雷电火，挥动时千戈万刃、火蛇飞舞，真是沾上就死，碰上即亡。算是这剑冢之内最厉害的仙家宝贝之一。想不到你只看了几眼，便将它带了出来。这宝剑在此蒙尘千载，也该是造化选了你做主人，真是命数使然，全看缘分。”

    灵钏只是看它合眼缘这才拿起，哪里想到这宝剑居然有此神通，心下自然暗爽不已。之后突然想起一事便又问道：“师父，那南天门四天王也曾败在您手上？”灵钏正是想起之前师父说过，这剑冢所藏兵刃皆是以前敌人战败所留，所以开口询问。

    只见天玑老人老脸微红，略带尴尬地说道：“这倒不曾，只是那日青丘宴上我与增长天王斗酒，他输给我罢了。若不是那日酒醉，老夫又自恃主人身份强抢他宝物，这等宝贝他又怎肯轻易送人。不提不提，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只是你要记着，若将来上天受封，万万不要常去南天门附近闲逛，免得让增长天王看到旧物，再惹出什么事端出来。”

    灵钏听了吐吐舌头暗觉无奈，想想以后见人都要躲着走的窘相，心里就感到一阵气闷。不过这许多年来师父帮着立的flag已经不少，也早就习惯了。看看手中宝剑正闪着微弱暖光，似是蒙尘千载，如今为找到新主而雀跃一般，心里又有些发愁，想自己二十年只是打坐冥想，不曾舞刀弄剑，又如何让这宝剑在自己手中发挥最大实力？

    天玑老人似是看出徒弟心事，也不说破，只是向那守冢剑灵缓缓说道：“你在此地已修行千年，如今戾气化去，愿不愿陪我这徒儿再去尘世游历一番？若肯，我便予你造个身子，也让你不再受这画地为牢之苦，再享酒色财气之欢。”那剑灵似是听懂，眼中红光忽然明亮许多，灵体在空中拜了几拜算是答应下来。天玑老人便挥手将剑灵收入袖中，然后引灵钏走出洞府，又回身布下一层仙障封住洞口，然后才对灵钏说道：“此处向北一千四百里有一乌鞘岭，那里据说有神牛现世，正好给你作个贴身仆役。”说完踏云而起，带着灵钏一起御风前行。

    这次比之先前速度要快上许多，灵钏躲在师父身后，只觉耳中北风猎猎，眼前云推雾撞，还未看清地下景色便已到了一处雪山地界。向下望去这雪山却大有不同：南面山麓青草艾艾，山北却是黄沙万里，这乌鞘岭两边就像一条南北分界般泾渭分明。灵钏还在暗暗称奇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师父早已按落云头，带灵钏踏上南麓的碧草之上。

    只见天玑老人以手结印，施法召唤此处山神土地。片刻间已有金甲山神和白须土地一前一后赶来行礼，口称上仙。天玑老人也点点头作为回应，然后问起神牛去处，那山神随即手指雪峰道：“数日之前已上峰去了。”说完便在前殷勤引路。只见那山神运起神通，踏步之处雪化冰融，脚下天然生出石阶，让天玑老人和灵钏、土地走得毫不费力。

    不到片刻，灵钏已能看到一群野牦牛正聚在山坳吃草，此时正是夏末牦牛产仔之时，牛群中有一纯白雄牛正踏雪巡弋守护牛群，想必便是牛王。再看那牛王膘肥体壮，身材雄健，身上更无半根杂色毛发。天玑老人怕惊散群牛，便命山神召来一群野狼，远远地嚎叫肆扰，逼迫牛群离开山坳。而狼嚎阵阵也听的灵钏心里发毛，然而那牛王并不害怕。牛群向西南山麓缓缓退却，牛王却领着三两头公牛落后保卫，只见几头公牛犄角一致对外，鼻孔喷着热气，满眼通红，只等狼群靠近便要上前拼命。

    “万不可伤了那牛王性命。”见牛群已退，天玑老人这才对山神小声吩咐道。狼群随即得到允许，向几头公牛猛扑过来。随后又有四五头精壮野狼将牛王团团围住，其他几头公牛也被分割包围。不消片刻，其中几头公牛便被狼群咬断喉管惨死当场，成了狼群果腹之物。牛王见状目眦欲裂，却被几头野狼死死困住。同时那为首的狼王也极为奸猾，只率狼群作势要攻，却始终只是迂回，偶尔靠近撕开一处皮肉给牛王放血，却并不再进一步，似是要拖到牛王疲累时再致命一击。那牛王无可奈何，只能扬蹄摆尾空费力气。

    见牛群走得远了，天玑老人这才让山神斥退狼群，径直走到牛王面前。那牛王毕竟是凡品，并无多少灵性，即便被天玑老人威势所压，仍不免强挺脖颈以牛角相对。天玑老人随手使个定身法将牛王定住，然后从袖里取出一只银圈穿在牛鼻子上，又拿一棵仙草喂入牛嘴助其疗伤，然后才解开定身，回到灵钏身旁说道：“我那银圈又叫银宵镯，天地之初便已炼化，老夫昔年曾用来防身以避水火，今日也一并送了这神牛吧。”说完一抖大袖，将剑灵放出，而白牛兀自咀嚼仙草，身上由狼群造成的伤口正快速愈合。剑灵端详一番，然后回身行礼，似乎对这新肉身并无不满。

    天玑老人这才使出侵魂夺舍之术，先施法用一点仙元护住剑灵，再以雄浑法力推着剑灵向那神牛急速飞去，还不等神牛有所反应，剑灵便已从前额贯入。只见神牛全身抖了几抖，体表便要生出碎金刃护体，但法力一时难以聚合，碎金刃几经成形却又消散。那神牛终于大吼一声，随即全身发出刺目红光，红光中一时看不清内在。好一会红光褪去，只见神牛所站之处，一个身长丈二牛头人身的妖物半蹲于地。头顶一对黑铁犄角散着寒光，额上一块红玉晶莹剔透，浑身筋肉虬结，腰腹一圈白毛，袒胸露臂、血口铜牙。之后牛精站直身躯，回头看了一眼被狼群杀死的几头公牛，再看看牛群消失的方向，这才走前几步，对天玑老人和灵钏躬身行礼，然而口不能言立身不稳。天玑老人捻须笑道：“看来这数百年看守剑冢虽让你消了业力，但却失了凡人的七情六欲和三魂七魄，所以对这肉身难以掌控也不能与那神牛灵契魂合。不过无妨，你且随我来，我自有方。”

    那牛精又施一礼，只见天玑老人念念有词，便有一道灵气从袖中飞出拦腰托起牛精，这便是天书二十四卷中的御风之术，然后告别山神土地，带灵钏踏云而去。再落下时已离开乌鞘岭一千多里，天玑老人指着一处荒凉戈壁对灵钏说道：“你能看出这里有什么异样么？”灵钏凝神望了望四周，只见碧空万里乱石嶙峋，虽气势雄浑但却看不出有何异常。于是回身禀明师父：“弟子不见有什么异常。”天玑老人笑了笑，说道：“你且再看，不要光用肉眼凡胎，用你的天目再看一看。”

    灵钏闻言凝神静气运转元神，按着师父之前所授天目之法再看四周。这次竟大吃一惊，只见四周原本郎朗晴空，此时却变成愁云惨雾，无数骷髅僵尸般的鬼卒正在地上厮杀，喊声震天。灵钏忙消了法术，再次定睛看去，却又什么都不见，一如寻常，不觉惊问道：“师父，这是为何？”

    天玑老人长叹一声，解释道：“此地临近玉门关，昔年大唐盛时，唐军与外番在此地多次交战，死者枕藉。那枉死者怨气不散，便在此地聚集，成为无主阴兵。即使百年之后，依旧在此厮杀，无终无绝。今日老夫便来点化一二，教他们再往轮回一行，脱离这无间苦海，若幸得功业也可早登极乐，化解杀孽。”说完便向这古战场一指，灵钏忙催动法术以天目视之，只见无数怨魂业鬼原本还在厮杀不休，在师父灵光照抚下竟慢慢停手，齐刷刷望向二人。被不知几千几万个骷髅盯住，灵钏只觉遍体生寒腿颤齿冷，好在不久之后便见众鬼齐齐下拜跪求解脱，灵钏这才觉得好受一点。

    天玑老人便教牛精上前，先用仙术超度一众亡灵，剥离众鬼身上杀业戾气。指尖又散出一点灵光，护送亡灵通往阴间黄泉之路。然后以噬灵之法中的聚灵术将亡灵身上积聚百年的业力怨念收到一起，化为一个黑色光球，又将光球慢慢推进牛精体内，让其以这光球所含灵气聚化内丹。只见牛精惨嚎一声双目迸血，那无数怨灵的回忆让其痛苦不已，偏偏又动弹不得，便如凌迟活剐一般备受苦楚，唯有一丝清凉尚在，乃天玑老人所留仙元护住神识之故。须臾之后，天玑老人再施法术，先以灵气引出牛精身上所带碎金刃，又施法将其体内业力引出形成缚灵索，施于神牛之身。那缚灵索自带红莲业火，以体内业力为燃料，恶孽越深重，这缚灵索越捆得结实，且无力挣脱、备受煎熬。灵钏从二十四卷天书中有看过这缚灵索的用法，却不想第一次见到缚灵索上所带红莲业火，居然也有助于修行内丹。这正是“独坐山间观此景，与君处处现神通”。不知那牛精究竟有何神通造化，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