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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炼火玉集结孔鸮众,救矿工盲井险丧生

    灵钏一行来到栾川,为结交老君山土地,三人来到潭州地界寻找金脉。无意中发现拨云岭后有淡淡妖气升起,细看之下是在官窑不远的山坳中,而且妖气又很快散去。灵钏奇道:“怎么这山中金矿也有妖怪觊觎,我们去看个究竟。”武威听罢巨斧抡转拿到身前,时雨也从袖中抖出长鞭缠在腕上,三人绕过官窑径往后山走去。

    过不多会灵钏武威时雨三人便在山坳处寻到一处藏于野藤后的隐秘洞穴,洞口竟设结界四灵轮转,且方位不断变换。时雨不识结界,愕然看向灵钏,灵钏笑道:“此为道门四灵结界,本取四象四灵五行相向旋转,以作封印之用,此处却不知何人设在洞口当成门锁,真是贻笑大方。”刚要抬手毁去结界,时雨在旁伸手拦住,说道:“上仙不可,不知这结界是何人所设用作何途,不可贸然撤去。若是有人故意设在洞口以作警示,只怕会打草惊蛇。”

    灵钏听了虽有少许许不快,但仍笑言道:“时雨公公所言在理,那我该当如何?”时雨一抖袍袖,放出三十几只小鸟说道:“老朽先前在林中收纳若干伯劳,本打算带回石镜山当做耳目,不想现下就有用武之地。”灵钏看到时雨衣上袖上皆有小鸟驻足,比麻雀稍大,红头褐背白腹橙胁,而且不怕生人可爱乖巧,便伸手托住一只问道:“这是什么鸟长得这么可爱。”时雨笑道:“此为伯劳,古语中劳燕分飞便是说的这伯劳和雨燕。上仙莫看这伯劳个头不大,性子却极为凶猛,蛇鼠雀蝗莫能逃出股掌;鸢隼枭鹞也难讨它便宜。是以老朽取来当做耳目,也可作一地看守。”

    灵钏闻言心中大喜,笑道:“这鸟儿既有如此妙处,那可多多益善。只不过终是凡鸟恐难堪大用。不如让我使些手段,给你加强一番可好。”时雨闻言拜谢不已。

    灵钏便让武威警戒四周,随手从时雨身上取下一只红头伯劳,左右端详一番。那鸟儿说也乖巧,一直歪头看向灵钏,并不做声。灵钏寻思半晌才有妙计,从怀中取出匕首清刚说道:“鸟为木灵,玉是土精,以土养木,五行不伤。昔日我随师尊学艺之时,曾记天书中有火玉炼制之法,可堪一用。”时雨问道:“上仙所说,可是《杜阳杂编》中所记‘光照数十步,积之可以燃鼎’的赤色火玉么?”灵钏笑道:“正是。”便以聚土为窑的法术做成土窑,令武威取些山石放入,再以离火炼制。不一会便有赤色熔岩流出。灵钏恐火气伤了时雨,便吩咐道:“我见山下有些野枣,时雨公公可为我采一些来。”时雨领命而去,灵钏又以冰寒淬火,将冷却熔岩中成块者放回窑内重新烧制,灰渣弃之不用,反复再三。一个多时辰过去,才将几百斤山石炼制成牛眼大小一颗血红珠子,内藏离火之气,又带血萤之光,触手生温细腻柔滑。这时时雨也采枣回来,见灵钏手中火玉,与武威二人都暗叹不已,不过已无当初的震惊之状。

    宝物既成灵钏随手毁去土窑,将火玉传示二人,稀罕一会这才拿回,在手中把玩几下,忽用清刚直刺玉顶。时雨武威皆大惊失色,不知为何如此,而灵钏却面色如常,拿着火玉仔细端详。只见一条炸纹出现在火玉顶部,不一会从内部延伸爆裂开来,碎成百十个小片大小不一。时雨正在暗道可惜,却被灵钏喊住讨要野枣。时雨从袖中取出包裹,将采来的数斤野枣双手奉上。灵钏见了暗自好笑,心说几十只鸟儿哪里吃得了这许多,但嘴上也不多说,只取出一枚酸枣,以清刚削成两半剥去枣核,然后将一片火玉碎片置入其中,然后豪气说道:“我昔日常听师尊说交梨火枣乃天上仙药,今日我作这酸枣虽非极品,但有火玉加持也足以飞升霞举,日月同辉。”说完招来刚才盘旋在侧的红头伯劳,将野枣小心喂下。那伯劳吞下野枣,便以火玉为内丹遍体生出离火赤焰,同时又不伤羽毛。再过一会火焰渐熄,那凡鸟眼中竟隐隐带有神光,似已超凡脱俗。灵钏又随手做了十数枚喂给其他伯劳,最后索性将剩余火玉一起递给时雨保管。时雨双手接过便退到一旁小心喂食。没过多久便有四十余只伯劳皆得火玉增强,超脱凡鸟之态。

    灵钏休息片刻,见时雨完成这才起身招来武威,三人一起往那隐秘洞穴走去。立在洞口,灵钏指着四灵法阵说道:“此阵虽是精妙,却仍不脱凡人造化。不管这洞里有什么妖魔作祟,只看它不识此阵妙用,便知修为尚浅。只不过为防走脱,我才未将其毁去。如今伯劳已成,时雨公公可放其入洞以观成效。”时雨也乐得查看那火玉效力,只是担心洞中情况不明,怕手下伯劳出什么岔子,于是拱手说道:“既如此,老朽也厚颜在上仙面前卖弄一回。”说完展开古藤鞭,只等灵钏发话。

    灵钏走到四灵结界前仔细端详一番,然后以逆时针将玄武转至坎位,白虎转至兑位,青龙转至震位,朱雀转至离位,就如老式保险柜的圆形密码锁那般操作,到此四灵八卦皆不再转动,法阵也失去效力。灵钏回身对时雨一笑,说道:“时雨公公请吧。”时雨闻言一抖袍袖将众伯劳撒入洞中,然后将古藤鞭甩进洞口,那长鞭忽的长大数倍,变成一条齐腰粗的巨大荆棘,并持续在洞中生长延绵,遇岔路又自动分成数股,皆是一般粗细。灵钏忽觉洞内传来阵阵妖气,却又很快消散无踪,正在奇怪,时雨已撤去古藤鞭,拱手立于一旁,对灵钏说道:“上仙,此洞中本有百十只鼠妖,现已全部屠灭,只留一条盲井和一道石门,再无出路。”

    灵钏心中一惊,快步走进洞穴查看,时雨武威也各拿兵器紧跟其后。只见洞口初时还不算黑暗,走进十几步就已伸手不见五指。灵钏玉指微弹,几十道离火随即射进石壁照出光亮。却见洞中仍有荆棘,不少尖刺上竟贯穿老鼠尸骸,犹如修罗屠场。更有甚者,鼠尸干瘪破碎,伤口隐现喙痕,看上去正是伯劳强**气所致。灵钏见状俏脸生寒,回头瞥见众伯劳聚在一处,竟已各自虚化人形,黑衣覆面眉目不清,显然是之前猎食妖灵而得修为所致,黑压压跪成一片。灵钏不悦道:“本意让你等探查一番,却不料恶性难除妄开杀戒。今日念及初犯,又侥幸未曾伤害凡人性命,所以我先不罚你们。不过自今日起,若你等再敢不尊号令,休怪我家法无情。”一众伯劳闻言皆噤若寒蝉,像受到惊吓的鹌鹑一样不敢动弹。

    时雨见灵钏动怒,赶忙上前拱手说道:“多谢上仙宽宥其罪,姑且念其刚刚成精,渴求灵气一如婴儿盼望父母,这才无意间犯下大错,日后老朽定然严加管束。”灵钏见时雨这么说也不便再发作,只得挥挥手作罢。时雨随即一张袍袖,一众伯劳如蒙大赦,赶忙现出原形纷纷飞入时雨袖中。见灵钏兀自气结难消,时雨便岔开话题说道:“上仙容禀,老朽已探得这矿洞延伸里许有一盲井,其下似有生人气息。老朽不敢自作主张,还请上仙决断。”灵钏听说还有生人存活,哪里还顾上生气,马上便要时雨带路。于是三人沿着荆棘,在时雨领路下找到盲井,向下望去竟深不见底,洞口还隐隐传来生人气息。

    灵钏着急救人,先行跳入盲井,却见一群矿工袒胸露背,赤条条手拿铁镐伫立一旁。灵钏终是女儿家,见状哎呀一声转过头去,时雨忙上前展开大袖挡住灵钏,然后对众矿工大声说道:“你们莫怕,上面众妖已被我家仙人屠灭,你们今日便可重获自由。”那矿工中一位佝偻老者奋力上前扑倒在地,哭诉道:“多谢仙人搭救,我等求神拜佛多年,终于盼来各位神仙。”说完老者抬头,就着微弱光线却见到灵钏身后武威的模样,又是啊呀一声仰面跌倒。时雨忙上前扶起老者,说道:“老人家莫怕,这位是上仙座下护法神,不是坏人。”那老者虽还有些害怕,但有时雨灵钏在侧,看着两人神仙一般样貌,终于还是放心不少,遂说道:“我等皆是方圆百里小民,小老儿名叫焦大,只因几年前一场大旱,我等携亲带友背井离乡,想要出外谋个生路。却不想被此地妖王凶太岁施法摄来,困在此地为他采矿掘金,就是死了做鬼也要听命与他,受尽苦难,而今已有三年了。”说完老者掩面痛哭起来,几个年轻后生赶忙上前扶住。

    灵钏听那老者说到“凶太岁”名号,便觉又好气又好笑,笑的是这区区鼠辈也敢妄称太岁,气的是这百十劳力竟被困于枯井数年,却又偏偏无力反抗,便再也不避讳男女大防,转身开口问道:“你等在此三年,到底以何生存?”焦大哽咽说道:“这深井石壁光滑无处借力,我等自被扔进此地,再无一人出去,只有每天从上面放下饭食聊以果腹,却也只得一饼一菹难以吃饱。而且如若采金怠慢,便连这点吃食也断了供应。”

    灵钏听完默然半晌,一想到人间许多惨事,便觉气愤难消。时雨见灵钏无话,便在旁问道:“那凶太岁有何本领,现在又为何不在洞中?”问得那老者一脸茫然,回答道:“我等不知,当初被抓到此地皆是一阵黑风裹挟,并不曾见那凶太岁样貌。只是有时能听到洞口议论,说那凶太岁还有两个帮凶,一个叫俏罗刹,似是个妖女;一个叫赤眼彪,也是个凶人。”灵钏听闻不屑道:“不过区区鼠辈而已,吾曾闻‘巨富之侧必有奸邪’,今日一见还真是如此……”

    正说话间,只听盲井上方传来一声暴喝:“是谁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害我孩儿性命!”灵钏还未应答,只听轰然一声巨响,有无数石块从头顶落下,竟是矿道发生塌方。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时雨奋起神威,大氅袖中生出无数藤条,勉力想要撑起正在塌方的坑道,以护住众人性命。却听盲井上方传来一个女子轻浮滑腻的声音道:“你等再逞勇力,还能把这山翻过来不成?既然此地已经暴露,我便将你们压死在这山里,也免得走漏风声。”旁边又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如今就算是大罗金仙在此,也救不得你们,哈哈哈哈……”

    武威闻言盛怒,刚想扑出盲井厮杀,却被灵钏一把拉住,令其举斧撑住头顶藤盖。那时雨将数百藤条放出,须臾之间已将洞内活人尽数拉到身前,头顶又撑起一团华盖,使出全身解数强忍支撑。但树精纵有有千年道行万钧之力,也无法承受这担山之能。见众人暂且无虞,时雨突然一口妖血喷出,正在身前老者焦大身上,然后双眼迷离,眼看就要被这万钧重压伤了仙根,只是拼了命仍在苦苦支撑。

    灵钏见一众凡人皆聚在身前,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便令所有人互相扶持,抱做一团,然后扯住时雨武威二将衣角,使出遁地挪移之法,将众人连带枯藤一起送出洞外里许,直落在先前所见潭州境内重渡沟的山林深处。外压一去,时雨再也支撑不住,通的一声倒地不起,气若游丝面色枯黄。灵钏也来不及顾忌旁人,先从怀里百宝囊中摸出一粒师尊所赐金丹塞进时雨口内,再以囊中泉水助其服下,又取仙药玄霜抹在时雨胸口护住心脉,按摩了好一会,时雨才悠悠醒转救回性命。

    灵钏见时雨得救这才放下心来,令百多凡人聚在一起歇息,又让焦大挑出十几个精壮者随武威在附近寻找野果山泉,带回给众人果腹。一切安排妥当,这才帮时雨运功疗伤,助其恢复元气。

    一连七日,武威帮一众凡人砍竹搭棚堆土做屋,挖井取水生火做饭,渐有村落之貌。时雨静养一番,如今也能下地走动,只是仙根受损尚需时日才能复原。见灵钏一连几日不眠不休贴身照顾,还以金丹仙药为己疗伤,心下自是感激之至。而灵钏却是因着己过极力想要补偿——若那日不逞一时之气,而是留下一众伯劳守住来路,谅以三鼠之能,必不能让几人吃亏至此,还险些折了时雨。今见树精逐渐复原,心中才感一丝宽慰,但却对那三鼠恼恨得无以复加。

    又过几日时雨自觉气力恢复行动如常,虽藤根所剩无几,所幸主干还在仍有旧叶新芽。也亏天玑老人所留仙药非凡,枯木逢春去腐生肌。时雨暗自思忖,若寻常妖魔受此重伤,少说也要吸足百人精气才有可能复原,且耗费时日无算,事倍功半。更别说多伤人命本就有伤天道,容易招来三灾九难报应无常。如今追随正道,不但疗效神速,还有诸般造化神通。于是更坚定了向道之心,对灵钏愈是恭敬有加礼数周到。

    眼看时雨渐渐恢复,一众凡人也养足气力,灵钏便招来众人,取出两枚元宝,在手上用青钢匕首细细切碎,当做路费分发下去,遣散众人。众凡人多半欢天喜地的去了,只有二十多人在焦大带领下跪在地上不肯走。灵钏奇怪,问起才知这些人正是栾川本地土人,又与焦大同族,如今三鼠未灭不敢回家,否则又被捉去下在苦窑里,遭那暗无天日死无埋骨的大罪。

    灵钏见几人心诚,便暂且留下洒扫庭院。又见时雨日渐康复,这才决定向三鼠讨个公道,便将武威招回一起商议。时雨说道:“那三鼠毁了金穴,只怕现下已经躲了起来。我近日在此地招揽鸟兽残魂,聚起百多飞禽,又以上仙赐给火玉喂食,已渐成气候。”说罢大袖一挥,点点星火从袖中飞散出来,落地时已化作百十个蒙面刺客,个个铁面黑衣各执短刃,黑压压跪成一片,最前面两排正是之前见过的二十多只伯劳鸟。灵钏看着心里欢喜,便问道:“这些帮众可有名号么?”时雨拱手回道:“上仙恕罪,老朽自作主张,已将其命名为‘孔鸮众’。”“孔鸮众?这个名字不错,可有什么说法?”时雨说道:“昔日诗人元稹曾有七言诗《有鸟二十章》,其中有一句‘有鸟有鸟名为鸮,深藏孔穴难动摇’。老朽本想让这些禽灵守卫石镜山上仙居洞府,以给上仙作报信示警之用,故此以孔穴鸮鸟为其命名。”灵钏闻言笑道:“此名甚好,我很喜欢。如今既有强兵,我们便去寻那三鼠的晦气。”不知灵钏要如何对付那三只危害一方的鼠精,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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