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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宝天曼收化豹子精,铸白虹宝剑赠童子

    三川土地见灵钏发怒,这才赶紧告饶道:“此处山神本是道祖老君座下童子,因犯错被贬下凡间,令其守山护林,顺便替兜率宫采办硝石、雄黄、丹砂等物。那玉镜潭下西海龙王外甥本是成精的鼍龙,自幼失去父母,也曾因下界作乱而被圈禁海底三年。后龙王念其身世可怜,许他到此看守仙炉赎罪,顺便修身养性增进修为。却不想那鼍龙恶性难除,来到潭下也不安分,多有违禁闯祸之举。更和本处山神势同水火,山神几次想要赶他下山,皆因那鼍龙天生勇力拿他不得,这才让他躲到今日。若上仙果有本领,能助本处山神赶走鼍龙,事后仙炉自归上仙所有,再无人敢有异议。”说罢土地公深深一揖。

    灵钏仔细听了半天这才明白土地公的意思竟是驱虎吞狼借刀杀人之计,一时心中没底,眼睛望向时雨,问道:“时雨公公认为如何。”那时雨拈须冷笑道:“土地公所献端的是条好计。那鼍龙和山神矛盾日久,若我等贸然参与进来,便是将老君山与西海的矛盾激化,到时一场恶战肯定避免不了。若山神在混战中不幸死在鼍龙手下,那鼍龙便是罪犯天条,必是剐龙台上问斩之刑。只是到时天庭怪罪下来我等也脱不了干系,土地公却毫不费力便借我等之手一举除掉两个大患,真是做得一笔好买卖。”灵钏闻言俏脸一寒,本以为那土地公只是想借助自己之手帮山神除去鼍龙,没想到竟那土地公竟连山神的性命也算计进去,那土地公见被时雨说破心中却也不慌,只是拱手再拜道:“上仙明察,小老儿并无此意。若上仙果有大能,自然可以轻松制住鼍龙,既不使山神受辱,又能直取仙炉。”

    灵钏听了有气,但那土地话中偏偏挑不出什么毛病,一时不知如何发作,缓了一缓才说道:“既如此,我便显些神通,也让你领教领教我玉虚山的手段。”说罢,灵钏问道:“土地公我且问你,这八百里伏牛山中可有豺狼虎豹为害一方。”那土地不敢隐瞒马上回道:“那伏牛山南麓,南阳一带宝天曼中有一百年道行的花皮豹子精,人称南山大王,持一把六十二斤霸王枪,相传是汉末三国时小霸王孙策曾用之物。只是这伏牛山乃仙家胜地,守卫极多,所以那豹精不敢为祸,只在洞中修炼。”

    灵钏听了喜道:“若果真如此倒是难得。如那豹精可堪教化我倒愿意收入麾下,将来历劫救世也可凭功业上天受封。你既有举荐之功,到时亦有封赏。”那土地听完再三拜谢,自告奋勇便要带路,灵钏许了。只见土地施展缩地之术,不一会领众人来到南阳宝天曼一带,同时一边带路一边详细介绍此间美景,浑然不觉这南阳一带早出三川之地,已不在其管辖范围内。灵钏只觉山风自群山南坡扑面而来,一路风尘走来的燥热顿解,且眼前峰谷一览无余,不由心中爽快。又见一旁的山岩北坡平缓,南坡则如刀削斧劈,苍石突兀,立于此地便如仙人两界,一问之下,才知此处名为仙风口。

    那土地领着灵钏等人走到一处隐秘洞口,阵阵仙气从洞中传来,灵气中偶尔还有些虎豹身上所留腥味,却不甚重。灵钏好奇那豹精是何样人物,便领着武威时雨当先走进洞穴,留火鼠与三川土地在外等候。

    只见洞内广阔,四面石壁打磨平整,一杆铁枪立在中央,浑身散出暖白光晕,一旁一只人形豹精赤着上身正在枪前打坐运功,背对众人。灵钏知道修行之人运功时最忌贸然打断,否则极易走火入魔。因此暗令武威时雨噤声,三人留在洞口默默等候。约莫两个时辰过去,那铁枪白光渐消,豹精这才收功起身。灵钏盈盈上前行礼道:“我乃玉虚山凌虚上人门下弟子,听闻道友……”

    还不等说完,只见那豹精抓起钢枪便向灵钏胸口疾刺而来,只听“当”的一声响,灵钏身旁转过武威,手中梼杌巨斧荡开霸王枪然后护在灵钏身前,继而一牛一豹便斗在一起,只听兵器交加声不绝于耳,两个连斗二三百个回合不分胜负,但武威身有铠甲,那幽寒玄灵铠本就神通,又有碎金刃罡风护体,熊耳山血魔化成的披风。反观那豹精虽然勇猛,却苦于没有一鳞片甲,只一身皮毛护体。为防殒命不得不将钢枪轮转如飞,勉强护住自身不被梼杌所伤。那梼杌感应到豹精身上的血气纯正,竟兀自发出呜鸣之声,就似迫切要将眼前豹精吸血噬灵,剥皮拆骨。

    武威逐渐杀得兴起,额上红玉散出妖异红光。豹精则慢慢落入下风只能勉强招架。又打不数合,只见豹精虚晃一枪,跳到洞内深处,挺枪戟指大声喝道:“你等是哪里来的凶顽,为何侵我洞府害我性命。”灵钏见他服软,便踏前一步道:“我乃玉虚山凌虚上人门下弟子,见你颇有修为便想招揽于你,将来功德圆满也可同登仙界。你不要误会,我们并无恶意。”那豹精铁枪遥指口中骂道:“汝等人类最是背信弃义、奸诈狡猾之徒,我可信不过。”灵钏莞尔笑道:“我本是紫貂成精,将成一代妖王,又怎是寻常凡人可比。”那豹精隔空嗅了几嗅,这才闻到灵钏身上敛着的妖气,顿时如释重负,犹豫片刻后说道:“我若归你门下,可有什么好处?”

    灵钏笑问:“那你想要什么好处?”只见豹精一指武威,说道:“我要像他一样也有一身铠甲。”口气有如童稚,显是修为尚浅心智未能全开。灵钏笑道:“这有何难。只是我等妖族所穿铠甲若非自身修为炼化,终是低人一等。我有一法可令你溶石为甲披焰成袍,你可愿学?”那豹精听到有如此妙法,自是喜得连连点头,当即下拜求教。

    灵钏随即将天书所记造化卷中“整甲缮兵”的法术传给豹精,又问它姓名来历,只听豹精道:“我本是伏牛山中一头寻常野豹,百年前追逐野兔误闯此地,受这铁枪散出灵力点化开蒙,这才逐渐有些修为。这百年来我以枪为友辟谷食气,从不出洞远行,所以也没什么姓名。”

    灵钏听完并不觉有什么特别,于是令豹精按刚才传授念诵口诀,只见洞中巨石开裂,碎石悬于半空,内生离火熔为岩浆,逐渐在豹精头顶汇集,继而滴洒到身上。而豹精自身生出耀眼神光护体,待熔岩冷却渐成铠甲样式,形如鳞甲,凤翅兜鍪,虎头当胸,螭吻吞肩,饕餮护腹,又以紫金描边全身泛着黑光,背后有赤焰石棉生成披风。那豹精见铠甲已得喜得手舞足蹈,好一会才消停下来拜服于地,感谢灵钏厚意。

    灵钏上前将他扶起又宽慰几句,这才仔细看他手中铁枪,但见那枪长一丈三尺七寸三分,通体乌黑玄铁制成。枪头长十寸三分,螭口吞刃,雕饰云龙,枪身阴刻“破阵”二字。那豹精看到武威在旁,突然想起刚才处处受制,不由好胜心起,指着武威喊道:“你我刚才胜负未分,如今我亦有神甲护身,与你正好一斗,分个胜负!”那武威冷哼一声,梼杌轮转便要上前厮杀。灵钏赶忙拦住两人,说道:“若你俩真有力气,不如去老君山玉镜潭下会会那西海的鼍龙,又何必自己人枉费力气。”武威豹精听了赶忙各自罢手施礼,于是灵钏领二将连同时雨一道,离开洞口会合三川土地和火鼠二人,众人一起回老君山去了。

    一路无话,见诸事已定,灵钏转向土地问道:“如今我新收大将足可与那玉镜潭下鼍龙一战,只是万事俱备还缺个引荐本处山神之人,土地公可还有什么办法?”

    那土地闻言眼睛转了几转,说道:“这个……倒是不难。本处山神虽是心性甚高,但毕竟是童子化身,平素只爱收集兵刃,尤其喜爱古剑。若上仙能在这一处上使使力气,那自然容易与他结交。”灵钏盯着土地看了半晌,先前时雨已然道破这土地没安好心,此时便更觉他处处可疑。只是土地公这一番话自己左右挑不出毛病,只能暂且作罢,随口说道:“这有何难,我师尊昔日传下天书二十四卷,其中造化四卷中多有炼化法宝、兵器、铠甲之法,皆是我所擅长。区区一把宝剑,我还真不放在心上。”

    说完灵钏又使出聚土为窑的法术,令土地取来三川之地的五色矿石,即黄金、白银、赤铜、青铅、黑铁五种金属,又取焦炭砾石若干,一起放入土窑中以离火烧融,再倒入模具反复浇铸,以精铁为基,外层不断浇铸五金,又以玄冰寒气猛烈淬火,再以掌力将外缘震碎惟留晶核,然后入炉回火。反复九次这才铸成宝剑一把,长三尺七寸,重六斤四两。剑身修长银光洗练,色如白桦造型古朴,还未打磨,时雨已用自身香柏木制成剑鞘双手奉上。

    那土地公第一次见到灵钏手作法宝,惊的是呆若木鸡,好半天才想起磨剑一事,急从身边取来上好砂岩以充砥石。灵钏随手取来也不言谢,就握在手上细细打磨,几个时辰方才功成。不及擦去汗珠,灵钏又从怀里取出银针,辅以离火在剑身靠近剑格处刻上鸟篆体错金铭文,上书“白虹”二字,以取白虹贯日气吞天下之意,又在一旁轻轻刺下四句蝇头小篆:“非铜非铁亦非钢,神通变化妙无常。玄霜离火颠倒炼,混元一气淬锋芒。”

    那剑铭一成,白虹剑便如有了灵魂,不停在灵钏手中嗡嗡作响,就似急切想要找人试剑一般。灵钏看一眼身旁土地,手抚剑身说道:“此剑历经离火久炼,又以寒冰累次淬火,如今已有小成,正可与那鼍龙一战。”那白虹剑听到将有恶战这才平静下来。灵钏将长剑入鞘随手递给时雨,对土地公说道:“如今礼物已成,再劳烦土地公公带我两位部属时雨、知非二人前去拜会本处山神。”那土地公见灵钏如此神通哪敢违抗,赶忙上前引路,领着二人去了。

    见三人去远,灵钏这才挥手毁去土窑,找一处干净山石坐下休息,一旁豹精和武威两个各执兵刃卫护左右,互相看不顺眼。灵钏察觉嘴角抿笑,转头对豹精说道:“说起来,你还未有名号,那南山大王的诨名实在不雅,也容易招来祸端,不如我给你起个名字可好。”那豹精顽童心性,刚得了一身铠甲兜鍪,早把灵钏当做亲人一般,自然满口答应。灵钏寻思时雨不在,也没法问问他的意见,索性自作主张开口说道:“你那南山大王的诨名,只怕是出自‘南山豹隐’一词,昔日诗仙李白曾云‘我垂北溟翼,且学南山豹’来表达隐居避祸之意,别人以此叫你,大概是希望你能在洞中潜心修炼,不来这红尘中惹出祸事。只是天地大劫将至,我既是顺天应劫之人,便总要来往世间招贤纳士,共禳天灾。而你等修行一场终是不易,与其平凡庸碌度过一生,将来应劫泯灭身归混沌,不如借此机缘奋力一搏,到时我等勠力同心联手破敌,一起求个远大前程,才不负这一世辛苦奔忙。既如此我便给你取个名字,叫培风如何,取庄子《逍遥游》中‘而后乃今培风’之意。愿我等从今往后如大鹏乘风,扶摇直上。”

    灵钏一番话,说的豹精懵懵懂懂,只觉“培风”二字尚可,这才一拱手谢领了名字。灵钏看看武威又道:“如今尚有些时间,若你俩还想切磋,现在正是时候。”那豹精得了许可面上大喜,一个纵越跳出三丈之外,回身挺枪遥指武威大声喝道:“先前你仗着甲胄护身,打斗时处处欺我。如今我也有神甲护体,再来和你比试一番。”武威转身向灵钏施礼,灵钏微微一笑,说道:“你便试试他武艺如何,也好在对付鼍龙时心中有底,只是不要用法术伤他。”武威领命默然施礼,从背后取下梼杌,轮转一周便杀进战圈,额上红玉突然爆出妖异红光,身形一晃已在半空,手中巨斧挟雷霆万钧之势劈向豹精。

    好个培风,只见那豹精手中霸王枪倏地舞出一团雪白梨花格开斧刃,脚下连退数步以避其锋。却又于枪花迷眼之中暗藏数道反击,只听当当当几声响,武威一双腕甲、面上当颅皆被铁枪刺中,只是玄甲神通才未使武威受伤。那武威吃了暗亏凶性大发,手中巨斧更是轮转如飞,已然处处不留余地,一旦沾上便是刳腹折颐,身首分离之危。灵钏在旁观战,见此情景惟恐伤了培风,手中拔出青云剑便欲上前解斗。却见培风并不慌乱,手中铁枪上下翻飞变化莫测,不但将凌厉攻势一一拆解,又如灵蛇吐信蛟龙出水,不断在武威身上玄甲各处指指点点,便如戏耍一般。灵钏看出培风虽是顽童心性,却并不想伤武威性命,这才收剑回鞘,对二将喊道:“二位点到为止,还是留些力气对付那西海鼍龙吧。”

    武威闻言收势不住,巨斧挥出一道刃风,将附近一块山岩击得粉碎方才停下。那豹精此时才知武威并未尽力,否则这梼杌刃风便无处可挡,当下郑重施礼,以谢武威出手留情之义,武威亦敬重培风身法敏捷枪术通神,因此躬身回礼。

    灵钏见二将说和心中欢喜,却听一旁掌声响起,一个眉清目秀锦衣华服的少年抚掌笑道:“玉虚山天玑老人座下,果然名不虚传。”声音端方稳重,神态温文尔雅。灵钏初时并不认得,却见那美少年身后跟着三川土地和时雨知非,这才醒悟,忙起身行礼。那老君山山神也躬身回礼态度谦和,口中说道:“多谢仙友厚礼,那白虹剑确是难得之物,我很喜欢。如今我已听闻土地汇报,知悉各位道友来我仙山目的。昔日家师曾言,那玉镜潭下仙炉早惹凡尘,若遇有缘人能够带走,便随他取用不予深究。所以若各位仙友得缘,能拿得动此物,我老君山上下必不阻拦。只是惟独那西海鼍龙是个麻烦。”灵钏见他丰神如玉,极尽优雅,本就怀着好感,如今听他一说更是心下欢喜,于是满口应道:“那西海鼍龙虽有些麻烦,但我有武威时雨培风三将足以克制,尊神大可放心。今日我就将那鼍龙逐出山去,只是将来若西海龙王问起,不知该何辞以对。”山神童子微微一笑,说道:“那西海鼍龙本就是戴罪之身,不思悔改却在我这山中屡屡犯禁处处得罪。直到今日我才逐他下山已给足了西海面子,若家师在此,只怕那鼍龙早被剥皮抽筋入炉炼化了,哪里还轮到西海龙王多说什么。”不知灵钏听完这话有何感想,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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