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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韩湘子辗转传萧谱,果者堡合奏破魔音

    灵钏从梦中得到一点启示,想出用魔音来破魔音的办法,又想起若尘先前在华年城中演奏羌笛,虽清脆高亢,却是俗物不足以对抗魔音。而汉地长笛因开七孔对应七星,因此可炼制法宝与琵琶一较高下,想到此便随手使出天书中聚土为窑的法术,取金块溶成金汁,再做模具制成金笛一把。正在雕刻符箓,被打造仙器声音吵到的叶玄与安世月璃等人围了上来,见一支纯金打制的笛子皆感新鲜。待灵钏说明其意,叶玄这才笑道:“那传说中的紫金笛乃是紫竹制成并非金属。况且金属制成的笛声尖利干瘪,是以自古便不以金属制造。”灵钏听他一说,这才想起金属长笛乃是现代西方乐器,且发声结构与华夏竹笛多有不同,心道:“原来武侠小说里的金笛秀才都是骗人的。”虽已完工大半还是随手毁去,一边发愁道:“这紫竹一时之间要到哪里弄去,难不成要去南海普陀不成。”

    正在发愁,安世问道:“不知这自古以来有哪位神仙是以笛子出名的。”灵钏被她提醒,搜肠刮肚想了半天,这才想起一人,脱口道:“八仙里有位韩湘子,好像是以萧和笛出名。”那安世月璃和叶玄皆摇头不知,灵钏心道这八仙过海的故事难道此时还未流传。但仔细一想这才记起,那八仙中的曹国舅乃是宋朝仁宗皇帝妻弟,也就是宋仁宗的大舅哥,如果现在是唐朝,那么断没有人还没齐就先有八仙叫法的道理。想到此这才笑道:“应该是一位神仙,我记得好像是吏部侍郎韩愈的侄儿。”

    叶玄听到大摇其头,说道:“叶某昔日在长安时曾听闻韩老相公有个侄儿名曰老成,排行十二,所以也叫十二郎,与韩老相公年岁相仿,所以自幼一起长大。那韩老成倒是有一子名叫韩湘,字北渚,为人轻狂不羁不喜读书,倒未曾听说有修仙之举。韩老相公元和十四年(819年)因一篇《谏迎佛骨表》触怒宪宗皇帝被贬为潮州刺史,走到蓝田关口时那韩湘追来,韩老相公便留下诗作一首,其中一句‘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最为有名。那时韩湘不过二十七岁,如今才过一十九年,若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四十六岁上下,恐怕尚在人间。”灵钏也不分辨,只是对他几人说道:“那许是我记错了,我只记得少时曾听长辈说起,那韩湘子曾遍游名山,听闻东海有龙女擅长歌舞精通音律,便想与之一见,因此每日在东海之滨吹笛。到三月初三日龙女春游,听到岸边韩湘笛声,为之倾倒,遂日日前来。后被龙王察觉,因怕有辱门风,故将龙女锁在海底。那韩湘子见龙女不再到来,便学伯牙绝弦而折断玉笛。结果有位渔丈前来,将龙女出生时普陀仙岛送来的紫竹贺礼转赠给他留作纪念。此后韩湘子便以那紫竹制成紫金笛为法宝多行好事。而龙女则被观音大士所救,只因将贺礼转送他人,是为大不敬之罪,所以观音大士将她留在身边做了捧珠龙女。所以,若说有哪位神仙以笛子出名,只怕除那韩湘子之外再无别人了。”

    安世机灵,听完灵钏所述故事接话道:“那既然韩湘子的紫竹出自东海,我们这里也有龙王,何不问问。”灵钏以手加额道:“这我倒是没有想到。”说罢以缩地之术领众人来到白龙江边,望着江水灵钏却突然踌躇起来,叶玄发觉有异,便上前问道:“姑娘所忧何事?”灵钏回首道:“今日本已劳烦龙王护送商队来此,又有密约凡船刷白底者龙王都会保佑顺风顺水,如今再问龙王来请宝物,会不会太添麻烦。”叶玄闻言大笑,说道:“姑娘放心,此事不足虑也。叶某也曾久居官场,深谙其中之道。这官场之上从无闲人,昔日伍子胥过韶关虽是一夜白头,却也是很多人以命相护的结果,正如他妻子贾氏,正如渡他过江的渔丈。正因如此,官场之人最不怕的便是麻烦,他们最怕的,反而是无人问津。若是有用之人相求,一次两次还是交情,十次八次就成了习惯,等到双方利益交织再也拆分不开时,这关系便成铁板一块,再不分彼此。姑娘既是天玑老人座下弟子,又有正道天书傍身,如今还是青云剑主人,背后与南天门四天王有所关联,如今若不是有求于他,那龙王只怕是想巴结都巴结不上,又怎会拒绝姑娘所请。更何况姑娘此次并非为着私利,而是为了降妖除魔保这一方平安。即便将来闹翻打上天庭,那龙王亦不占理。所以姑娘放心,大胆去做便是。”灵钏听叶玄这一席话,倒是对他有了全新认识,浑然不似先前那个无拘无束的不羁侠客,不禁摇头轻笑道:“男人……”

    说罢以手结印,过不多时桓水龙王以本相带着几个亲随分水而来,恭敬请礼。灵钏上前还礼说道:“龙王辛苦,小女子还有一事相求。”然后将果者堡中雉精、白玉琵琶和紫竹、笛子一事说给龙王细听。那龙王深深一揖,笑脸说道:“此事说来凑巧,昔日老朽化龙受封之时,曾有渭河龙王来贺,礼品中有件宝物,乃是远古时乐祖伶伦所制凤笛一把,于今已有三千年的历史,尚可吹奏。传说轩辕黄帝时曾使伶伦伐竹作笛,作凤鸣之音。既然上仙见问,老朽不敢藏私,愿将凤笛相赠。”说罢那龙王便安排亲信去龙宫取凤笛,灵钏喜道:“多谢龙王,只是这宝物贵重,我等不敢轻受,权当暂借,等破那雉精后一定归还。”那龙王拱手拜谢,并不说可与不可。众人等凤笛来时,叶玄问道:“不知这凤笛为何会在渭河龙王那里。”灵钏也眨眨眼,说道:“小女子同有此问。”龙王回道:“老朽曾闻,昔日轩辕黄帝任命伶伦管理家庙、主持祭祀,多见亲厚,因此黄帝崩殂葬于桥山之后,伶伦便将这凤笛埋入轩辕坟中以伴君王。后来秦文公时,陈仓有妖名媪,藏于地下常食人脑修练魔功。后因渡劫,为猎人所获,侥幸逃入轩辕坟中,意外找到此物。此后在渭河两岸,凭此宝伤人无数。其后渭河龙王受命征伐,在首阳山抓住媪妖,那凤笛从此便归渭河龙王所有。其后王莽篡汉时又转赠予我,于今也有八百年了。”灵钏笑道:“原来如此,那便多谢龙王割爱了。”那桓水龙王抬手阻道:“老朽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灵钏笑道:“但说无妨。”龙王道:“老朽亦好音律,因此常以凤笛做曲自娱熟知其性。又仿其形制做成龙笛一把与之相配,那龙笛七孔,横吹之,管首为龙头之形,又御同心结带。上仙既要破那雉精,老朽愿为出力,以凤笛抗衡魔音。还请上仙再赐一人,让我传他龙笛奏法,一并传他《天花引》曲谱,两相合奏可破魔音。”灵钏听完不觉望向叶玄,叶玄称可,于是点头答应下来。桓水龙王在众人之间细细端详,最后选中安世,以其灵气充沛心无杂念为由。

    灵钏便让安世就地拜桓水龙王为师学习龙笛曲谱,那安世天资聪慧,不到三日便将曲谱记熟,能与龙王两相和鸣。叶玄听那笛声空灵,便问龙王这《天花引》曲谱来历,龙王回道乃是两年前一位叫韩湘子的仙人云游至此所留。叶玄听到颇为吃惊,自忱过去几年行走江湖却不知人间已发生多少事,但也没有深究。又过两日,灵钏见准备已足,便打算即刻动身,桓水龙王荐曰:“老朽这就点起水军助上仙一臂之力。”灵钏却觉那雉精身边不过一众凡人,若率众强攻,难免互有死伤误犯天条,不如寻机潜入里应外合,打那雉精一个措手不及。将想法说出,叶玄龙王皆称好计。随后叶玄主动提出愿为前驱,灵钏却并不放心,毕竟叶玄虽有侠义心肠,但终是凡人之躯,不能有半分闪失。安世便主动请缨愿先行潜入,一旁月璃说道:“阿璃自入门以来还寸功未建,如今雉精既擅长蛊惑人心,恰好阿璃先前夺舍下凡时,便已将己心抛却,因此要破雉精除阿璃外不做第二人想。姐姐先前已赠阿璃仙丹臂钏,有此二物傍身阿璃必无凶险,还望姐姐成全,让阿璃立此功劳。”说完盈盈下拜。

    灵钏这才想起月璃加入以来,自己仿佛从未与她亲近,只是安排些无关紧要的琐事给她,不想月璃却尽职尽责从无怨言。如今想来倒似是自己对她不起未能知人善用。想到此忙将月璃扶起,宽慰道:“妹妹情谊姐姐素来知晓,只是此去凶险,姐姐不愿妹妹轻身犯险。”月璃却不依,再三请战,灵钏这才勉强答应,只是放心不下,随手使出聚土为窑的法术,当着桓水龙王的面以青铜和金汁制成一件法宝名曰水镜,只见镜面光洁,镜背按九宫八卦做成内外两环,外环阴刻符文,内环阳刻凤形。内环转动,将凤首转向不同符咒,便能依次施展镜花水月、李代桃僵、曲径通幽、遮天蔽日、连山绝壑、移花接木、泥足深陷、百川汇流八种法术。那月璃原有臂钏脚铃足以对敌,却还少件保命护身的法宝。因此制成水镜,内藏八种逃生法术,分别是制造幻象掩人耳目的镜花水月、若受攻击可用木石作为替身承受伤害的李代桃僵、于绝境处以土行术打开一条通途的曲径通幽、招来积云遮蔽阳光的遮天蔽日、将周围平地抬升或者下沉成土墙深沟的连山绝壑、将自身隐藏在木石中以躲藏身形的移花接木、将周围土地化为沼泽困住敌人的泥足深陷,以及将地下水流引出地面以冲击敌人的百川汇流,皆是天书中造化卷中的高阶法术。只因灵钏见玉兔天资普通,一时间学不会这诸多法术,因此便在法宝上狠下了一番功夫,只唬得桓水龙王目瞪口呆龙须乱颤。一旁叶玄看他样子好笑,便在肩上轻拍几下,说道:“这位姑娘的本事第一次看到都是这样,以后多见几次就习惯了。”那龙王如梦方醒口中连说:“上仙神通非我等所能想象。如今见过大能才知道法无边,以前不过是坐井观天罢了。”灵钏见法宝已成,随手递给月璃,让安世带她寻个僻静处演练用法。一边对龙王说道:“龙王莫要过谦,这些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那龙王不敢接话只恭敬行礼,连龙族天生桀骜的眼神看着都柔顺下来。灵钏倒是没有在意,只是心里挂念月璃,突然想起赠给月璃的蛇骨臂钏,那吐蕃文化中的龙与汉地不同,别有冒犯,便转身对龙王说道:“先前我等在岷州莲花山曾以十丈黑蛇冒充龙女墨竹塞钦,消去灵鹫寺中镇压的邪灵。若此次在果者堡中再有黑蛇现身,还请龙王莫要见怪,那是阿璃所用法宝之故。”龙王此时心悦诚服地说道:“老朽前日亦曾听闻有龙女在岷州现身,还以为真是墨竹塞钦再现,正在奇怪,想不到也是上仙的神通。上仙大可放心,老朽既陪上仙去斗那雉精,必定亦步亦趋跟随上仙左右尽力施为。”灵钏见龙王答应也觉欣喜,又见月璃安世返来,便横下一心以地行之术将众人带到五里外的果者堡外。

    此时已是阴历十五,有信众正带着供品香烛围在果者堡外,里外三重只等仙姑开门。月璃已被灵钏施法化作寻常村姑混进人群,灵钏叶玄和龙王安世及若尘则选个僻静所在远远看着。待日上三竿,那古堡石门才被两个老妇推开,众人一哄而入,月璃混在人群中也跟了进去。

    待众人走尽,几个老妇从石门里出来观察半天,见左右无人,这才回到堡内关了石门。灵钏总觉不安,便安排叶玄安世等在外等待,自己施法化作一阵清风飞入。因怕被那雉精发觉,灵钏进堡之后便敛去气息,去厢房拿了两件洗净晾晒的粗衣,将自己化为老妇模样,再拿个木盆往后院走去。一路无人,隐隐听到琵琶演奏,却并非魔音,不带一丝灵气在内。灵钏奇怪,循着声音找去竟见一女子坐在后园凉亭之中,背对自己正在低头调音。

    灵钏知其便是雉精,低着头紧握木盆沿墙根疾走,不料身后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喊声:“慢着,你过来。”灵钏回头,见那雉精已转过身来笑意吟吟地看着自己。灵钏细细打量,但见她乌云叠鬓杏眼桃腮,春山浅黛藕臂柳腰,既似海棠醉月,又像梨花带雨,生的好一副花容月貌佳人无双。灵钏原本对自己容貌颇为自信,如今见这雉精面目,虽谈不上自惭形秽,却也颇有不如之感。只听那雉精接着说道:“你过来。”灵钏虽暗自心惊,但自恃法力仍暗自定神迎了上去。走近凉亭那雉精道:“你去跟雪姨说,今天我不想见人。”灵钏虽有一脑袋问号,但仍应承下来,见她没有其他话说,便如临大赦般拿着木盆赶快往回走。待进到正室才按住心中狂跳,不觉哑然失笑,这妖精修为泛泛,哪值得如此大动干戈,刚才若是趁其不备来上一剑,只怕现在已除去此妖,倒是自己过分谨慎了。

    放下木盆,灵钏大体辨明方位,便向前厅走去。远远看到厅内坐满信众,正在听台上一位青袍老妇宣讲。灵钏躲在帷幕之后悄悄靠近,听那老妇布道,说的都是因果、轮回、缘法、五行,净是些从佛道儒学中断章取义、曲解杂糅的概念,看似凌乱无章,却隐隐一条主线,那便是“顺我者生,逆我者亡”。灵钏想起昔日祖父曾言,要看一个宗教是否是邪教,可以只看两项,第一,观其是否杂糅其他宗教概念,譬如基督教的末世、佛教的因果、道教的阴阳,这些概念如果强行混一,那必然是邪教。第二,观其教义是否是为达成教主或一小撮宗教高层的私利或者威权,如果是,那必然是邪教。所以以此观之,这雉精所在的果者堡果然便是邪教的大本营,只是无辜信众颇多不便当场出手。就在这时,一只大手突然拍在灵钏肩上,顿时将她唬得魂飞魄散。

    待冷静下来,灵钏赶忙回头看是谁这么恶作剧,只见一个徐娘半老的美艳妇人拉着她便向外走,边走边数落道:“你是胡妈介绍来的么,怎么这般不懂规矩,不去后面干活在此偷听什么。”说着狠狠推了灵钏一把。灵钏自穿越到此几十年,哪里受过这等委屈,但一想到此来目的,便只得强压心火,面上装作唯唯诺诺,按着那妇人指示向后堂走去。没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句:“慢着,我怎么从没见过你。”那妇人突然厉声问道。不知灵钏如何应对,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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