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 红莲冰心炼成妖身，五行替身成就鬼仆

    灵钏怕培风有失，便以法术聚起天地灵气，徐徐导入猛虎身躯，好给培风做个依仗。只见灵气贯入，那猛虎身上顿时冒起金光，继而金光笼罩全身并逐渐形成巨大光球，金光耀目，一时看不清里面变化，只能听到猛虎不断嘶吼。灵钏急开天目，只见光球内白额猛虎在培风魂魄控制下人立起来，虎爪慢慢伸长变成手脚样子；虎背愈见挺拔，前胸逐渐开阔，慢慢有了人形。灵钏担心这虎精再如昔日安世那般未能修成妖丹，仅仅炼出三花聚顶，遂手上加力，继续加快灵气导入。耳边却传来叶玄声音：“欲速则不达，过犹不及。”灵钏一惊，很快明白自己问题出在何处，于是调整心态，按着猛虎所能承受的限度来控制导入灵气的强弱。这么做虽然进境缓慢，但光球内的培风却渐渐安静下来，显然这脱胎换骨、易筋洗髓的痛苦减轻许多。过不多久金色光球逐渐变红，并向外散出炙热火焰。灵钏知培风妖身已成，如今正在造就内丹的关键时刻，心中紧张地连大气也不敢出。却见那火焰中慢慢显出培风身形，只见他生得圆头宽吻凿牙锯齿，燕颔虎颈须眉如戟，身长一丈体态雄伟，赤条条立在火中，皮毛不伤双目紧闭。

    灵钏手上不停结印，以自身灵气加持在培风身外铸成一朵红莲将其包藏其中，使内火发而不散帮其筑基。再由外及内，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那培风死而复苏本已生出心魔，此刻于灵关冲破时，突然记起昔日于老君山玉镜潭旁被西海鼍龙杀死情景，心中立时暴怒，杀气顿生便要走火入魔，身外赤焰愈烈，渐有黑气生成，竟要冲破灵钏所结红莲，功亏一篑。忽然耳边传来诵经声：“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气宜相随；相间若余，万变不惊；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灵钏细听才知是道藏经典中的《静心诀》，心中感激，此时方知叶玄并不是只会送人佛经的假道士。那赤火红莲中的培风亦平静下来，宁心静气心神放空，安心炼化内丹。又过半晌终于丹成，只见风云变色紫气东来，八方之地无数灵气卷起罡风，由附近山川密林席卷而来，从顶部贯入红莲之内。须臾之后，又有山中顽石被罡风切成碎块一同卷入。只见粗砺碎石在红莲火中很快化为岩浆，缓缓滴落在培风身上，渐生玄甲，彷如在南阳宝天曼的山洞中，灵钏以溶石为甲相赠时一般无二。只见胸铠为整块玄铁制成，外饰阳文，内藏掩心；肩甲为山文缀饰，外延以玄铁为框；腹甲是整块玄铁制成的兽面吞口，暗藏元神；裙甲则分两层，外收内长，外层为四块玄铁拼成，内层为锁甲编缀而成；又有玄铁护腕和胫甲铁足。合为一体便是兽面吞头连环铠，宝铠既成，又有熔岩于培风头顶浇下，逐渐形成九云烈焰飞兽冠。但见玄铁一体制成兜鍪，顶带胄脊，前有冲角，外饰九云烈焰花纹，两边折返顿项，形如飞兽展翼。似是戴着战盔并不舒服，那培风在火焰中晃晃脑袋，兜鍪便不知藏到哪里去了。

    须臾之后红莲展开，只见甲上赤火仍燃，培风这才睁开眼睛，但见他眼如金镀，睛似火核，向外射出精芒，竟于红莲火中炼成火眼金睛。随手一招，那外围困住的伥鬼便一个个依次飞入火中，惨叫几声便化为菱形黑石，镶嵌在胸甲之上，仿如龙鳞。过不多久，轮到那小鬼和一老翁、一少妇、一书生、一樵夫五个，抱作一团抖似筛糠。灵钏知道这五个便是小鬼口中被至亲好友所害，殒命虎口的可怜人，正要出言制止，却见培风自己停手，并没有为难他们。又见培风突然双手从胸甲上扯下黑石随手抛出，那些黑石穿出火焰，落地随即化作黑衣甲士，各持长枪圆盾腰佩唐刀，铠甲斗具皆精练齐整如同军队。培风随手一挥，那班甲士与培风心意相通，无须吩咐便布阵排兵，操练起来。过不多久，培风又随手一招，那班甲士随即化为飞灰，重新聚成块块黑石飞回培风甲上，如臂使指全凭心意。

    灵钏叶玄见培风神通已成皆感欣慰。灵钏随手撤去红莲火，霎时间烟消火灭，培风面目这才清晰可辨。但见电目飞光凿齿露腮，钢须阔口钩爪如霜，相貌堂堂威风凛凛。培风知道如今起死回生全赖灵钏数月来精心护持，也知方才炼化妖丹凶险之时，全靠灵钏出力叶玄相帮才能功成。因而第一件事便是走向二人行礼，感谢再造之恩。灵钏见他目光坚毅行事稳重，已全然不像昔日那个开蒙未久孩童心性的花皮豹子南山大王，便问其缘由。只听培风手抚甲上黑石说道：“那猛虎虽然为害一方造业极多，脑中却是一片混沌，全是那班伥鬼为自身计助其害人。我自夺舍这猛虎身躯，便与那班伥鬼心意相通，那些伥鬼生前经历也在我眼前历历在目，如同亲受。便如度过百世人生，皆遭横死，是以如今成长如斯，已知人间疾苦。”叶玄却在旁道：“人生虽苦，却也懂得苦中作乐。那班伥鬼生前也有父母家人，也曾安享天伦受到疼爱，只是人生无常才有今日。但苦乐相随永世不灭，不管经历过什么，总是人生一场的收获历练。”培风一旁拱手道：“小子受教。”灵钏又指五鬼问道：“方才还想阻你将他五个炼化，却见你自己停手，这又是为何。”培风道：“其他伥鬼皆是官兵猎户，虽有怨气，却比不得他五个怨气冲天。若将其一起炼化，只怕怨气太重入了魔道，反而牵连其他，故而放手不管。”灵钏闻言不解道：“他五个到底遭遇什么，竟有如此怨气。”那培风随手一招，那五鬼不由自主战战兢兢，上得前来齐齐下拜，灵钏一一问起，他等一一回答。

    原来那五鬼中最长者，名为金铎，幽州人士，只因躲避隋时战祸，举家迁居高句丽，来到太白山下。却不料家境沦落无以为食，竟被子女抬上山顶丢弃，丧身虎口。因生前受苦最多，所以死后戾气最重，也最为阴险狡诈，被一众伥鬼尊称为金老大。

    那美貌女子名为曹琰，生于商贾人家，自小锦衣玉食多受宠爱，养尊处优下，养成刁蛮性格。也是命数使然，生前与异国商人相恋，家人不许便相约私奔，往投百济。不料山路遇虎，那负心人竟将女子狠心丢下独自逃命。殒命后便恨天下男子，遂常以美色为伥，引人饲喂猛虎，造恶极多。

    那樵夫生前无名无姓，河盗出身，便以水为姓，人称水三。后因劫了官船朝廷悬赏，便扮成樵夫躲在山中打柴为生，想避过风头再涉江湖。不想却被同伴出卖，官府追捕，结果侥幸逃脱，却误入深山，为女鬼曹琰所迷，欢愉间落入虎口。而其死后常听金老大差遣，又时常与曹琰拌嘴，两个宿有恩怨，却也难免朝夕相处日夜厮守。

    那书生名为丁玠，祖辈世为铁匠，负责为官府打造军器等物，颇有田产积蓄。到丁玠这一代时身为独子却喜好读书，父母便送其拜访名师学习技艺，后为父母进山寻矿时却被族弟贪图家产推下悬崖。那丁玠挂于悬崖枯树上侥幸不死，待爬到崖底时却为小儿哭声吸引，结果丧身虎口。死后常与曹琰水三为伍，为两鬼调停矛盾，时间一长，竟也变得面善心狠无勇有谋。

    那童子名为赤儿，乃至阴之时所生，命犯阴煞，是天煞孤星之命。生时丧母，有相者言于其父，说他六亲无缘，刑亲克友。其父遂找来人牙子将其发卖，却不料山中遇虎，人牙子丢下箩筐，仓惶逃去，终致小儿丧命。死后常伴金老大左右，亲如爷孙，却是一个诡诈，一个阴狠，相辅相成，狼狈为奸。

    待五鬼交代清楚，兼之培风补充，灵钏怜其身世，便问五鬼将来如何打算。那五鬼皆道不愿前往阴间受苦，还想留在老虎身边凑合度日，好歹彼此不能相害，只要老虎不死，便无性命之尤。灵钏颔首，便打算给五鬼各做一个替身，留下作为鬼仆，并以五行相授，令其有一点自保之力。

    那老者金铎姓名皆带金字，灵钏便取玄铁做成小人形状，给其做个化身，又传金相法术予他。虽是浅末功夫，唯有雷光剑雨和金钟罩两门法术尚可一用，其他不过是游气化金之流养气护体的招数，其后还令其他四鬼称他一声金老大，对外则以金枭代称。美妇曹琰则以木刻小人作其化身，又传木相法术与她。以飞花逐叶和移花接木二术自保，平时则以万象回春的法术提升修为，对外以木魅之名代称。河盗水三生前曾以水为生，灵钏便以寒冰制成小人作其化身，又传水相法术与他，以碎冰千刃和水镜之术自保，平时则以无源之水的法术提升修为，对外以水冉代称。那书生无勇有谋面善心狠，灵钏便以土偶为其化身，并传土相法术与他，让他以地龙排震和地龙卷甲二术自保，平时则以积土为山之术提升修为，对外以土师代称。最后是那小儿，灵钏以聚土为窑的法术炼化一枚火玉，内藏离火之精，作为那童子化身，并传自己最为得意的火相法术给他，令其以风火燎原和火树银花二术自保，平时则以厝火积薪的法术提升修为，对外以火童代称。

    五鬼安排已定，又能以五行相生之理互相配合，灵钏让培风在旁观看其试演法术，然后将鬼阴符相赠，让培风可以鬼阴符调动土地山神，借取阴兵。培风谢过灵钏，又来向叶玄行礼，说道：“上仙虽起培风之名，但我并不喜欢。如今脱胎换骨浴火重生，便想再向叶大侠求个名字。”叶玄笑看灵钏捻须不语，见灵钏点头答应之后才对培风说道：“既如此，我便给你取一名字，叫你成康可好。”培风不解问道：“不知成康二字是何意？”叶玄道：“昔日周成王与周康王父子在位，天下安宁百姓和睦，刑错四十余年而不用，故称成康之治。我见你复生之后神通惊人出类拔萃。若用心辅佐姑娘，倒真可以平息这场天地劫难，再造大治盛世，故而为你取名成康，还望你以后为这治世用心竭力才好。”培风这才明白叶玄苦心，谢领了新名，从此便称自己为成康。

    灵钏又问那些伥鬼如何处置。只见成康从胸甲上扯下黑石撒在地上，须臾之后变成近百武士，皆穿黑衣，漆甲黑盔皆是犀皮制成，面覆黑布看不出样貌。手握长枪圆盾，腰佩唐刀，阵容整齐。又是一般高矮胖瘦，和先前那班三三两两，无所事事的伥鬼已经全然不同。灵钏不知这班伥鬼如何变成如今模样，便问成康，成康拱手道：“回禀上仙，这班伥鬼惯与猛虎心意相通，先前与那猛虎同化之时，我曾感受这近百伥鬼生前感受，他们也同时看到过去百年那支霸王枪传我的霸王兵法。那西楚霸王乃势胜兵家，与兵仙韩信的谋胜并称，只因攻而不取，胜而不还，这才被韩信以十面埋伏活活累死。但项王所用兵法却鲜有败绩，乃战场上克敌制胜之法。若要细说，便是以优势兵力攻敌之薄弱，可一战而定；又能以振奋之兵迎击无备之敌，可一击即溃。那班伥鬼从我记忆中亦习得此法，这才借我神通，炼化兵器铠甲，并得不死之身。使我能如臂使指指挥若定，他等也可凭此妖身再来世间大闹一番。”灵钏又问：“我看这班伥鬼再不是先前那些猎户官兵的模样，莫非魂魄已亡，眼前这些只是傀儡？”成康忙道：“上仙明察，我只以自身红莲火帮其洗罪，重塑妖身，并未坏其魂魄，如今他等罪业皆归我一人之身，自是除秽布新消业去忧，所以精气神与先前不同。”灵钏点头道：“理应如此，我等修道本就为将来能在天上占有一席，千万莫在此事上犯了糊涂。”成康连忙答应不迭，灵钏这才让其收回伥鬼，勉励几句。

    灵钏又见成康虽得大神通，却手无寸铁，便问其喜欢何种兵刃，自己可以为他打造。成康对叶玄灵钏拱手道：“昔日我与那霸王铁枪相伴百年，习得一身枪法，却仍不敌那鼍龙，为其所害，也将兵器失落。如今有赖上仙相救这才脱胎换骨起死回生。我已想得清楚，从此弃枪不用，只不知有何兵器可破长枪。”叶玄道：“常言道，枪为百兵之王，以其构造较长，攻击距离远，直出直入利于变招且杀伤力大之故。若要破长枪，要么以弓弩攒射，要么就只能贴身短打险中求胜。”成康下拜道：“我不愿学弓弩，愿学短打之术。”叶玄将其扶起，对他说道：“常言道刀为百兵之胆，练刀有四要之说，一要刚毅勇猛，二要快似流星，三要干净俐落，四要杨柳临风。我观你身形体力正与刀相合。我虽于刀法不精，却也听过一种破枪打法，称为缠头裹脑，前者刀尖下垂，刀背沿左肩紧贴绕过右肩，衔接平扫，最后收于左腰侧，此为缠头；后者同样刀尖下垂，刀背沿着右肩贴后背绕过左肩，最后藏刀于胯旁，此为裹脑。这是天下刀法的基本招式，此外还有撩、挂、拨、格等，也是防而后攻之举，不知你可愿学。”成康行礼道：“愿学。”叶玄颔首，便以剑代刀一连给成康演练四套刀法，分别是两汉之时的六和刀法和梅花刀法，又传唐刀太极十三刀和八卦门三十六路天罡刀法。

    灵钏则趁成康练刀之时，向叶玄细问造刀形制，然后筑土为窑，取五金之精熔于其内，又打制镔铁作为刀骨，浇铸五金为刀背，再以精钢为刀刃。粗成之时刀身狭长，形如偃月，正是传说中青龙偃月的关刀形制。刀头又有回钩，钩尖似枪锋锐无比，刀背有突起的锯齿状利刃用以格枪之用。刀身长约三尺三，刀柄长一尺，方便单手或双手握持。刀背饰以错金卷草纹，并开一道血槽，刀镡处以紫金制成睚眦吞口，又炼化一枚火玉嵌在吞口之前做戏珠之形，内藏离火正与成康修为相合。然后趁成康练功间隙将宝刀相赠，只见成康手抚刀身颇为喜爱，但因先前兵器脱手之故，又央灵钏为其改制刀柄，加装环首，并以铁链相连缚于臂上。叶玄也随之调整刀法，增加从撒手锏变化而来的乾坤一掷和从回马枪变化而来的回山转海两招绝技。前者是将刀向前掷出伤敌，并以铁索回收；后者则将刀向后掷出，同时以铁索转向，以增加攻击范围。

    灵钏看着成康练武，突然向叶玄小声问道：“如果让成康去斗恶蛟，不知能有几分胜算。”不知叶玄如何答复，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