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回 得秘方海水变精盐，演五剑神将参内功

    等到涨潮，灵钏令手下妖兵划开浅滩引海水入池。那池中水高不过两寸，晒不出多少粗盐，但初次尝试灵钏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于是便有村民受到惊动来此观看，皆问为何如此。灵钏笑道：“此为晒盐之法。”众民不信不用煎煮就能出盐，皆嬉笑不止嘿然而去，灵钏亦不怪罪，只以法术驱走积云不令下雨，只让烈日暴晒。到傍晚，盐池中海水变的稀少粘稠，却无得秘方海水变精盐，演五剑神将参内功盐粒结晶析出。灵钏不解，手指蘸取一点放入口中，只觉味道苦涩，与之前想象大相径庭。

    回到住处，灵钏闷闷不乐，用过茶饭便坐窗前，一边饮茶一边思索原因。临到天亮，灵钏这才想到“浓度”二字，顿时来了精神，于是取来纸笔写写画画，终于重新设计了晒盐方式。次日一早，灵钏先到盐池招来妖兵，在盐池旁边另挖几处深池，用作引入海水沉积泥沙之用；然后又命按之前样式，做出几方浅池，用来晒卤水之用；最后令众妖兵挖来海泥堆成田垄，制成盐池，用来做卤水结晶之用。如此一来，便可先引海水进入深池沉淀泥沙，待捞走海草绿藻，再用大勺将清水舀入浅池晒卤，那卤水便是灵钏先前感觉味道苦涩的浓汁。最后不断将卤水倒入盐池令太阳暴晒，去除水分使卤水浓度越来越高，最终析出晶体形成海盐。

    此后数日，二十几个妖兵不停挑水、接卤、晒盐，终于将盐池里面注满高浓度卤水，底部有雪白的盐块如云朵棉絮般析出，再以木铲将其收集起来装入竹篾，放在一旁静置沥水。附近村民听说盐池出盐的消息，皆蜂拥而来，待看到竹篾中细雪一般的食盐之后，皆感惊奇激动，甚至还有老人流下热泪，对灵钏说道：“不知姑娘用何办法，竟能做出这等好盐，远比我们以前煎煮海水得来的要多。”灵钏随即命手下妖兵将食盐分给百姓，让其以后随用随取，不必再在家中烧火煎煮。众百姓千恩万谢，捧着盐回返村中，但只有一个老者去而复返，见众人走远才对灵钏说道：“姑娘这盐虽好，但却难吃。”

    灵钏这才想起自己还未尝过就分给众人，听老人此说，忙从竹篾中取出一点放在嘴边舔了舔，果然酸咸苦涩，与记忆中从超市买来的食盐完全不同。灵钏大惊问道：“老人家这是为何？”那老人深深一揖，对灵钏说道：“小老儿姓吴名芳，家中世代煮盐，所以学到一点皮毛。姑娘这盐味道酸苦，只因少了一步。小老儿不知如何说明，还请姑娘随我回去，待我煮盐给姑娘一观便知详情。”

    于是灵钏便依他所言，令属下妖兵继续接卤晒盐，自己则和老人吴芳回到村中。吴芳知道灵钏急于晒盐之事，也不寒暄客套，回到家中便取锅子，先从水缸里接出一瓢海水，倒入锅中，放在炉上烧开，待清水变成淡黄色，这才倒入瓮中，如是者三，制好卤水。灵钏见状，与先前晒盐步骤类似，只不过一个是太阳暴晒，一个是用火煎煮。但之后老人将卤水悉数倒入一块土垛，灵钏见状不解，心想卤水倒掉又如何煮盐？但嘴上不说，只静静看着。过了一会，老人走向土堆，打开下方一处盖子，从土堆下面拖出一个木桶，里面装着从土堆里渗出的卤水，然后才倒入锅中煎煮，半个时辰后，锅中卤水煮干，只余灰白色的盐粒。

    灵钏以手指捻起锅中盐粒，放到口中细品，只觉虽与后世纯度更高的工业制盐不同，但总不至于酸涩咸苦口感太差。这才注意到老人所用土垛，便上前细看。吴芳跟在身后说道：“姑娘所缺那一步，便是这个了。”灵钏捻起泥土嗅了嗅，能闻到其上微有咸味，便问老人，这土堆何用。老人不知如何解释，只说祖辈传下的手艺，卤水经过土堆，煮出的盐粒便只留咸味；没有经过土堆，煮出的盐便酸涩难吃。灵钏闻言不再询问，只是陷入沉思，许久之后才想到“过滤”二字，想来是用泥土过滤吸附了卤水中多余杂质的缘故，这才令产出的盐粒没有难吃的酸涩口感。不过想到这里，灵钏又觉奇怪，这卤水中的盐，就不会被泥土吸附么？于是便问老人，吴芳捻起一点泥土放到口中，然后示意灵钏有样学样，灵钏不得不学着将土捻起一点放到嘴里，一尝之下这才发现，那泥土居然含盐极高，入口生咸。吴芳见灵钏发现这一点，便笑着说道：“我家祖辈老人，就靠这一垛咸土做盐，经年累月下，这土也变得和盐一样咸，可以用来腌制菜蛋。”而灵钏知道，那只是因为泥土中吸收的盐分过高，已经超过临界所致，于是上前对老人深深施礼道：“多谢前辈指点，此恩没齿难忘。以后老人家但有需要，可随时来我庄上，但说无妨。”老人吴芳亦谢过灵钏为村民送钱粮食盐之恩，两下宾主尽欢，灵钏急着回去晒盐，便不再多说就此别过。

    回到盐场，灵钏召集一众妖兵，重新修改工序，先招土地询问哪里有盐土，土地公随即带路找到一处盐碱地。众妖兵上前将土层挖走一寸，只取上层干燥发白的碱土，再装筐带回盐场打散，加水堆成直径三丈，高三尺的圆锥形土堆。然后以木铲夯实，再在土堆中插入中空的木条用以导水，来将过滤后的卤水导入下方的木桶中。

    准备停当，灵钏见四下无人，便以聚水之法将盐池中的原有卤水尽数取出，浇在土堆之上，过了好一会，其下才有过滤后的卤水渗出，慢慢滴入木桶。之后数日，一众妖兵以此新法制盐，果然在第十日上才再次析出白盐，其味咸而回甘，颇似后世进口的海盐。只不过整个过程繁琐冗长，连众妖兵都叫苦不迭，不用说凡人了。灵钏不得以只得从《蓬莱仙境图》中另取一批妖兵换下，这才能保证出盐不绝。

    一连三月过去，灵钏这日来到盐场，却见一位白袍中年人正与叶玄叙话，灵钏不等走近，突然心血来潮，似能感受到那中年人身上散出的充沛灵气。于是止步，开天目往视，竟发现那穿白袍者乃是东海龙王化身，灵钏忙上前施礼道：“晚辈拜见龙王。不知龙王此来所为何事。”只听东海龙王拱手说道：“老龙先要恭喜鬼王除去黑莲，为佛教除掉大害。如今此事已三界尽知，想必上仙不久之后便能功德圆满，渡劫飞升。”灵钏知道这四海龙王源出佛教，后借中原龙神崇拜和海神信仰，才得以登堂入室，成为中国万民信仰的龙神，又被天庭封为四海水君管理天下水族。不过终归还是心向佛教，所以若龙王所说属实，那么酆都便已将黑莲覆灭之事广为宣传，这对佛教而言自然是敲山震虎，迫其收敛；而对灵钏本人，此事究竟是福是祸，目下还难判断，于是上前谦虚道：“多谢龙王谬赞，晚辈愧不敢当。”说话汤水不漏，免得将来落人把柄。

    东海龙王客套几句，然后才说明来意，拱手道：“老龙此来还有一事相求。上仙来这明州数月，屡屡用法术驱云赶雨，使此地烈日炎炎稼穑难生。老龙只怕误了天时，致使此地民众缺衣少食，到时天庭怪罪下来难以解释，故而来求上仙高抬贵手，莫使本地百姓受苦。”

    灵钏这才惊觉，为了在此晒盐竟多次驱赶积云，不知不觉间竟使明州三个多月无雨无云，让百姓徒增苦难。听龙王一说顿时悔悟，拜谢道：“多谢龙王阻我铸成大错。晚辈在此立誓，以后绝不再用法术干扰雨事，坑害百姓。”龙王见灵钏认错心诚，便继续说道：“既如此，我便去行云布雨，给明州补上三月甘霖，也好对天庭有个交代。”灵钏却惦记浅滩上晒的海盐，赶忙阻住龙王，请其多等一会。然后吩咐手下妖兵尽快搭起遮雨凉棚，将已制好的海盐抬至凉棚下面，又将咸土堆和盐池暂且封好，不令雨水浇入，等一切准备齐全再请龙王做法。

    那东海龙王见灵钏竟安排属下妖兵做些制售私盐的勾当，便问灵钏为何如此。灵钏将先前叶玄所说盐政和自己对黄巢的认知简单一说，那龙王听到灵钏还需将私盐经海路运到山东时，便上前打起包票，说：“老龙先前曾在各地龙王送来的奏章中，看到白龙江龙王曾与上仙立过密约，凡船底刷白漆者皆视为上仙下属，我水族见到不会为难于他。如今老龙也可向上仙保证，此盟约对我东海也有效，姑娘若需征用水族，只要让螭吻来报即可，我四海水族自当竭心尽力。”

    灵钏听老龙王竟有如此保证，想到远航船运一事，顿时觉得有了些眉目，赶紧谢过龙王。又见属下妖兵收拾完毕，灵钏这才恭送龙王，放他前去行云布雨。过不多会，明州一地便电闪雷鸣暴雨如注，无数百姓从家中走出欢呼雀跃，感谢这场甘霖解除旱灾。唯有灵钏远远以天目看见，见自己无意中坑害百姓，心里颇不是滋味。

    待雨收云散，灵钏令妖兵继续创土、打堆、挑水、接卤、晒盐，自己则去思索如何保证雨天盐卤不坏的方法。走进村中，慢慢回到韩家大屋，不想韩氏兄弟贩鱼回来，正在堂屋同老母叙话，见灵钏回来皆起身行礼。灵钏满腹心事，简单还礼之后便回厢房，期间路过一处堆叠起来的竹篾，正在晒韩氏兄弟带回来的鱼干。

    回到厢房，灵钏左思右想，却不料刚才看到的晒鱼景象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突然灵光乍现想到办法，随即出门回到盐池边招来妖兵，令取山中木材制成木盒样式，深一寸，长一丈，宽三尺，然后铺在地上将卤水置入，过了一天果然有盐晶析出堪比盐池，又可以随用随取，方便收纳。

    见晒盐如此才有奇效，灵钏便邀村民一起到盐场再次观摩，只见众民扶老携幼而来，面对晒盐板上析出的盐晶个个啧啧称奇。灵钏本想再将食盐相赠，却见村民并不热心，想必还是为上次盐粒质量不好而心怀疑虑，于是便请各位乡亲尝尝新盐口感。有几个将信将疑，细品之下才觉与上次大为不同，于是各自谢领回家。

    灵钏任其取用，然后回到叶玄等人建起的庄园，只见三进排屋已全部建好，几个妖兵正在归海玄苍统领下打造家具门窗，做最后的修缮工作。想到以后这里便是盐帮的重要据点，灵钏不禁手抚墙壁展望未来。

    过不多久叶玄走来，给灵钏大致介绍庄园内部结构，灵钏亦带叶玄前往盐场，看看三个月来改造晒盐工艺的进展。当晚众人回到庄园举行酒宴，又请村民一起联欢。这东沙山下小渔村里世代捕鱼为生，从未见过富户大宅，如今见到庄园富丽堂皇皆感震惊，只觉看到什么都惊奇不已。灵钏叶玄细细观察，便看到已有年轻人小声说起：做人就要住上这样的大宅，才不枉来人世一场。

    于是宴席之上，灵钏便将大唐盐政盐价一事对众人明说，如今放着这堆成小山的细盐，若不贩去周边各州换来钱财，实属暴殄天物。一席话说的几个年轻人气血翻涌，借着酒劲便说要去贩盐。余众虽不声张，但显然心里也在蠢蠢欲动，只有几位老人露出担心神色。

    灵钏知道这些村中老人担心之事，便起身提议道：“岱山如今适合晒盐，贩盐之事却该在外方，这样才能瞒天过海，不令官府查到；更何况，东沙一座小小村落，没有根基背景，根本就受不起官府盘查。”众人便问何处可以贩盐，灵钏笑道：“便是同样制盐的鸣鹤镇。”

    欢宴一宿，众人皆醉。唯有灵钏叶玄走出庄外，借着月色品评当下。如今既要建起盐帮，便需有些武林好手看护盐场庄园，以及将来组成盐帮的管理核心。如此一来便要召集一些武林高手或者亡命之徒才能办到。不过叶玄极其反感将一些心术不正者带入盐帮，于是与灵钏商议，如何预防。

    灵钏便问，当今武林，除了少林、崆峒、蜀山之外，是否还有武林高手存在。话一出口，随即哑然失笑，面前叶玄和石镜山保护川陇商道的王贽将军，都是难得的高手，不过除他俩之外，便不知还有何人。却听叶玄说道：“我中华武学，最早来自春秋时齐国的技击之士，后民间习武之风从未断绝，先秦有专诸、要离，其后又有刘先主、马孟起，皆是用剑高手。”灵钏听到此处，打断问道：“这专诸、要离我都听过，刘先主和马孟起又是哪两位？”叶玄边走边说道：“便是汉末三国的蜀主刘备刘玄德，和西凉大将马超马孟起。”灵钏笑道：“我曾研读三国，却不知刘备也是武林高手。”叶玄笑道：“虽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但从古至今，天下剑术流传下来的只有五家，分别是卞庄的纷绞法、王聚的起落法、刘先主的顾应法、马明王的闪电法，和马孟起的出手法。”

    灵钏闻言大奇，问道：“这纷绞法、顾应法都是什么？”叶玄见灵钏问起，便让灵钏留在原地，自己取来一支树枝权当宝剑，给灵钏一一演示道：“卞庄的纷绞法，乃是以剑挽花，绞住敌剑，再以巧劲使其长剑脱手之法，非腕力强劲之士不能施展。”“王聚的起落法，乃是身形与剑法配合，大起大落大开大合，来迫使对方专注防守，无力进攻之法。”“刘先主的顾应法，乃是手持双剑，左顾右应，互为矛盾，是攻防一体的高明剑术，为五种剑术中最难习学掌握的一门剑法，可一旦炼成，单凭这左右互搏之术，于这世间便罕有对手。”“还有马明王的闪电法，乃是以身形奇诡迅疾为要，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就已被长剑斩杀。”“这马孟起的出手法，乃是通过快速拔剑，并身体前倾来增加攻击范围的伤敌之法，此法虽是刚猛无比，可一旦落空便将破绽露于敌前，颇为凶险。”

    见叶玄将五种剑法一一演示，灵钏这才明白古代剑术竟有诸多不同，于是便问叶玄：“不知叶大侠能否将这五种剑术融为一体，让其成为一项独门绝技？”叶玄闻言一惊道：“这一点叶某倒是从未想过，此事还得容叶某好好想想。”灵钏点头道：“除此之外，叶大侠可有听过内功。”叶玄一愣，问道：“何为内功？”灵钏一时语塞，在记忆里搜索半天才想起，历史上最早关于内功的记载应该出自北宋末年，那时武林中出现了一位奇人名叫张三丰，曾创立内家拳法，后夜斗百匪而出名，此后在武当山结庐隐居，为武当始祖。于是思索再三才对叶玄说道：“这内功心法我也只是听闻不曾亲见。不过我曾听人说过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的话，也有人说能凭内力击败过百匪徒并全身而退，如此持久作战想必也是内功的一个特点。”不知叶玄能否破解内功之谜，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