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八回 重回洞府整顿防务，再往阴间细问风神

    不过眼下还有一事要办，那相柳尸身倾倒一旁血流成河，秽不可近臭不可闻。灵钏可不想让这上古魔兽再落入他人之手，免得吐蕃密宗的大和尚拿去做个法器之类遗祸后世。于是强忍恶臭使出神通，在聚魂珠加持之下，以聚灵术将相柳残留灵气尽数吸入掌中。那相柳尸身乃是纯靠法力重塑而成，如今被聚灵术强行瓦解吸取，很快皮肉骨血便一起化为齑粉，灵气聚到掌中化为一颗灵丸。同时赵归真等一众妖人复生相柳时所害的数百幽魂也从相柳骨肉中分离出来，各自带着怨愤不甘，也被一起收化，聚成一个暗红色的血珠，浮在双掌之间。

    灵钏本想将那些幽魂剥离出来，放其回到阴间重入轮回。却不想那妖人赵归真居然对这些被当成祭品的汉蕃百姓使用了散魂术，不但将三魂七魄打散再也无法聚合；更以邪术将这些幽魂制成怨灵彼此缠绕。所以即便灵钏将这些幽魂从血珠中取出，他们也无法轮回转生，只能化为魑魅魍魉，最终消散无形。既见如此，灵钏强忍愤怒，对血珠中互相缠绕的幽魂咬牙切齿说道：“那妖人赵归真只怕还在人间，我今日将你等炼化，想必他日还有再遇那妖人之时。我今日答应你们将来再遇那妖人，我必将他放入你等之手，让你们亲手为自己报仇。”说完灵钏闭上双目，打开灵识牵引数百幽魂进入血珠内部躲藏，然后全身燃起丙火，并以自身为炉鼎将血珠置于双掌之间，以至阳之火炙烤炼化。只见血珠中数百幽魂受到阳火炙烤，不断发出悲鸣呜咽之音，闻者除成康之外无不心惊。灵钏却硬起心肠，手上运功不断，并反复滚动血珠，使其受热均匀不留瑕疵。

    一连七天，灵钏运功昼夜不停，时雨武威等人在旁护法亦是通宵达旦。而远处渐有生人气息，原是先前被妖人吓走的吐蕃百姓折返回来看个究竟。待见到妖人已经消失无踪，一干妖将围着灵钏正在施法，全身冒出火光，皆以为是苯教神灵现身，如此一传十十传百，便有千余百姓拖家带口前来跪拜神灵。

    灵钏无暇分神，因此引导百姓进行教化之责便落在时雨灼华身上。时雨不但显露神迹，派出鸟灵前往松州向土地要来食物清水果品等物让百姓聊以果腹。此外更对百姓严加管束不令大声喧哗，以免扰乱灵钏心神致使功亏一篑。待到四十九天上灵钏这才功成，将相柳残存灵气练成一枚鸽子蛋大小的血玉，核心处有数百幽魂缠绕纠结，如同一团黑色棉絮。灵钏见宝物制成便收了丙火，起身与百姓说话。吐蕃百姓中有汉民后代做翻译，请来这些百姓的首领和族中长老，灵钏简单告知百姓自己是龙女墨竹塞钦，如今已在石镜山修行，此番来此只为斩妖除魔。如今妖魔伏诛，自己也要返回北方。于是告别百姓，在众目睽睽之下御风而起，率众将先往北方，等离得远了，才以奇门遁甲打开死门来到冥界。

    回到酆都，灵钏径直带领众将来到天子殿拜见北阴大帝，并将妖人赵归真复生相柳一事做了详细汇报。既然北阴大帝只能不断安排差事作为保护，灵钏索性不再寻求酆都帮助，所以只将情况客观陈述一番，话中并无尊卑谦恭之词。北阴大帝亦察觉灵钏态度变化，知其心意也不强求，既见灵钏将差事交付，便投桃报李令属下仙官收集有关赵归真的一切信息。不到半天时间，便有数百卷宗放在公案上，都是幽魂在各殿受审提到赵归真的记录。这小山般的卷宗由四大判官之一的察查司判官陆之道和六案功曹一起审阅，再过半日，将十殿阎罗从各处阴魂那里问出有关赵归真的生平事皆整理出来交给灵钏。

    原来那妖人赵归真生于唐德宗建中三年（782年），如今已年近六十。原为荆州人士，少时家贫，在开元宫出家修道。三十四岁下山云游寻道访友，后入嵩山受正一之法。再访茅山，游天台，观沧海，与名士相游乐渐有名声。为人狡黠善辩，既通铅汞之术，也能召神劾鬼。四十岁流寓京城受人举荐，入太清宫清修。四十四岁，宝历二年（826年）三月，敬宗闻其名遣使召见于大同殿，问长生炼丹之法，赵归真遂借机向敬宗举荐民间身怀奇术的异人。敬宗信以为真，遂令遍访天下、征召异人入宫，以学长生不老之术。此后赵归真手持圣旨遍游天下，遍访佛寺道观。半载未归，敬宗又请自己入道受箓的度师刘从政出京访求，并从国库拨钱两万贯令刘从政督修兴唐观。一番乱修土木引起百姓不满。当年十一月赵归真返回京城，授两街道门都教授博士，许其出入宫禁，言以神仙之术。十二月初八，宦官刘克明等弑杀敬宗，在位仅两年葬于庄陵。其后文宗即位，于太和元年（826年）将赵归真等流放岭南，三年后又复招回京问长生之事。赵归真私与颖王李瀍相交，开成五年（840年）文宗抑郁而终，颖王李瀍即位。会昌元年（841年）秋，也就是半月之前，圣人召赵归真等八十一人入宫，命于三殿建九天道场，待遇甚隆。

    陆判所念赵归真生平并无逾矩之处，不过灵钏四次与其为敌，却暗中得出另一番结论。第一次在川陇道上与黑犀胡信共抗赵归真的玄甲铁骑，想必那时妖人目标只是黑犀，是为收妖夺其修为而去。第二次在龙归山再遇妖人放出的纸人傀儡，却是专为寻仇而来。且那妖人似乎也和东川节度使有旧，所以才能藏身军中。第三次在蜀中恶斗刑天，那妖人本体亦在，且以开山斧诱灵钏入毂，想借刑天之手将灵钏等人除掉。也是那一次，灵钏将天劫和白泽所示未来景象联系在一起，发觉那妖人要做的正是复生蚩尤，引发三界动乱，好从中取事，也应了他那句“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如今是第四次，那妖人竟在吐蕃境内复生相柳，并要引入唐境残害百姓。而此时赵归真应该已能出入禁中且得皇帝崇信，那又为何要用相柳。想到这里灵钏再次确定，那妖人赵归真举荐八十一人入宫并不是为了羽化成仙，而是为了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恐怕里外都和蚩尤复生、引发三界浩劫有关联。想到此处灵钏便问北阴大帝最重要的那个问题：“赵归真此刻是死是活，现在何处。”

    不一会，陆判便从卷宗中找到长安城隍神密报，说大内禁中有人做法招魂，想要复生某人。只因皇城内有天将守卫，所以日夜游神无权探查，因此并不知晓何人做法何人复生。灵钏倒是想到以妖人赵归真伤势之重，能回到一千五百里外的长安城简直不可想象。所以皇城中有人施法复生的，只怕便是赵归真本人了。于是灵钏又问北阴大帝能否前往禁中阻止复生仪式，或者再次除掉妖人。只见北阴大帝连连摇手道：“大唐立国二百余年，一直都有道祖护持，所以虽经磨难却能一脉相传。姑娘若在皇城动手，便是不将道祖放在眼里，只怕妖人未除自身先得灾殃。”灵钏心道：“大唐立国二百余年，先有安史之乱，再有藩镇割据、牛李党争，现在宦官把持朝政废立皇帝，这道祖护持子孙的方法倒是特别。”当然这大不敬之语嘴上却不敢说。北阴大帝似乎也看出灵钏心思，于是说道：“姑娘也不必心焦，那妖人私放刑天、复生相柳两大罪孽，本座自会禀明玉帝给予处置。而皇城内虽有天将守护，本座亦会派出仙官暗中探查监视妖人，姑娘大可放心。”

    灵钏心想，看来也只能如此，于是谢过北阴大帝便要告辞。一旁陆判上前拉住，悄然说道：“姑娘此去北方定要小心。”灵钏闻言奇道：“我为什么要去北方？”只听陆判笑道：“据闻那古神禺疆曾是北海风神，姑娘不是要去找他么？”灵钏这才恍然大悟，知其点化自己，于是施礼道：“多谢陆判指点。”说罢回身再对北阴大帝施礼，然后退出天子殿。

    来到罗酆山脚下，灵钏才令众将休息，自己一人思索下步走法。如今知道孟婆在奈何桥上，禺疆在北海，尚不知封姨是谁现在何处，不过之后可去第一狱顺便问问崔判。如此一来，风灵珠便有眉目；还有暗土两枚灵珠材料不足，五毒珠更是一件材料都没有，还需从长计议。想到此突然想起先前以相柳尸身炼化的血玉还未试过，于是召集众将，以奇门遁甲打开生门，引众人来到蜀中。找一僻静处将血玉取出，施法之下，只见血玉中飞出数百幽魂各带黑气，泼墨一般落在地上，便生泥潭。武威上前踏上一脚，那泥潭中竟生出数双黑手将其扯住动弹不得。武威挣扎几下却越缠越紧，引得性发，便要取出梼杌将脚下泥潭中的鬼魂之力收化，被灵钏赶忙言语阻住，然后将地上黑气尽数收回血玉，泥潭亦随之消失不见。

    见法宝有效，灵钏远远看了眼归海，心说先前弱水阵困不住这水族之物。如今这“泥足深陷”的宝物当有效果。而归海也恰好此时抬头与灵钏对视一眼，然后赶忙瞥向他处，心中也知血玉厉害，只不知灵钏为何看他。

    将血玉把玩一会，灵钏为其取了一个“血玲珑”的名号，然后收在囊中，又从《昆仑仙境图》中招来五方力士和月璃、百草仙等，令五方力士招来九重云海率众将一起返回一千八百里外的石镜山洞府。

    翌日天明，众人才到石镜山下，安世已率偃师、六如小妖一起出来迎接。灵钏将新加入的成康归海玄苍做了介绍，然后众人浩浩荡荡进了山门，一路来到议事厅，先安排酒饭，然后定下各自房间前往休息，到傍晚时分众将才齐聚一堂，灵钏见众将中只少了火鼠知非，还在南下绘制海图，其余人等皆已齐备，还多了个师兄灵风，于是挂起草图，给众将讲解下一步要办之事。

    首先便是增强石镜山安保力量，以防佛教再来袭击。于是灵钏取出先前炼化的九婴灵气，看了一会，便率众来到洞府入口处，先在两旁深沟中以水灵珠注满清水形成深池。然后以掌中神火净化九婴灵气化成的黑色灵丸，直到将其烧成白色，才取木灵珠给其重塑妖身，生出九首，蛇头牛身龙尾。并用金灵珠聚化金气，制成九个金箍分别套在蛇颈上，若其敢生异心，那金箍上的咒文便会生出三昧神火施以惩戒。

    将九婴一并托付安世之后，在石镜山洞府之中，便上有白狡保护丹炉，下有九婴看守门户，如此才算稳妥。然后灵钏又将洞府重新规划，狸精如林、鼬精如阴、獭精如雷、貘精如山四个小妖原本负责巡山探哨洒扫门庭，如今有时雨属下孔鸮众散在山下望风，因此替换出来，归在安世手下，与五行鬼仆一起，跟安世做些采买货品的生意，同时也要在山下招人组建商队，将来寻机将吐蕃乔氏兄弟、名剑山庄的川陇商路，还有江南卢氏，以及巨鲸帮海沙派几条商路连成一线，为将来下凡转世做好准备。

    而进入洞府大门，首先一片空地便是用作货仓马厩的外庭，商队可到此卸货歇脚。外庭尽头石门之内，便是妖城范围。先有深池蛇道，由九婴把守，同时也是归海和三百海鬼的灵修所在。深池蛇道尽头是一片徐徐向上的黑暗区域，由蜃影在此守卫。再向上是一个可以容纳五万人的巨大洞穴，名为演兵场，由成康把守。令成康以麾下八将、百卒为将校，就在演兵场训练。然后灵钏取出九黎壶将其中盐虎、海鬼取出，将海鬼交给归海、盐虎交给玄苍，分别前往安置。

    演兵场东北角的之字形石道可抵达上一层的铁匠营和兵器库，是熊精偃师和獾精如火打造兵器铠甲及存放攻城器械的所在。再向东沿石坡向上可到点将台，点将台东北角则是兵营，是一众妖兵休息之所。兵营西北角通往石阵，是灵钏按奇门遁甲设下的巨石迷宫，同时暗藏地藏菩萨所传大方广十轮阵法，以祛邪避恶，平时由灵龟玄苍带三百盐虎镇守在此。之后是藏书库、议事堂和藏宝库三个区域，作为灵钏和众将商议战事之所，各以小道相连，坡顶尽头的洞穴则是白狡的巢穴。

    藏宝阁东北角沿坡道可达上层的丹药房，由百草仙领着青羊若尘和白獐如风一起炼丹制药，研究古方。之后一条蜿蜒小路通向山顶花园区，由时雨灼华管理，遍种奇花异草灵树仙藤，既可提供药草供百草仙和若尘做药，又能掩盖一山妖气不令强敌察觉。

    如此一来，石镜山的仙山洞府才算是安排妥当，灵钏留一众手下看守洞府，练兵习武，又叮嘱安世尽快打通各条商路聚粮敛财，毕竟多了几百张嘴要吃饭，每日消耗惊人，颇需安世调度有方才不生乱。而安世先前已在洞中建起两座粮仓，所藏粮食原可供洞中诸人支取一年，如今突然新增不少人口，只怕难撑三月。于是安世请辞，要去周边各州采买粮食。灵钏又将五方力士交给安世，让其借助九重云海先往山东，持书信与巨鲸帮新任帮主卢英接洽，同时在青州、齐州等地采购粮食。

    见安世回去准备，灵钏这才邀师兄灵风和武威随行，然后以奇门遁甲打开死门来到阴间，随手招来鬼车，令其带三人前往第一殿所在的青州泰山。三人须臾而至，灵钏不敢让鬼车太过招摇，以免冲撞崔判显得不敬。于是让鬼车远远候着，自己则和灵风武威步行前往。找到判官崔珏，灵钏这才问起孟婆、禺疆和封姨各与风有何关系。

    崔判告诉灵钏道：“那孟婆原是帝女，出入必风雨相随，所以也曾作风神。只不过如今长留阴间为人不晓罢了，不知姑娘从何得知。”灵钏自是不能将司命传信之事说出，便推说是访听天下土地得来，而土地公也所知不多，所以才有此问。崔判不疑，又说禺疆道：“那禺疆本是北海水神，黄帝之孙，因其所刮西北风有时传播瘟疫，所以古人将之称为厉风，因此也将禺疆视为风神或瘟神。”灵钏奇道：“若禺疆是北海之主，那北海龙王又算什么？”崔珏闻言笑道：“禺疆早在汉初就已身归混沌不知所踪，姑娘可不容易找到他。”灵钏听了叫苦道：“总不会也和朱雀神君一样遭人暗算了吧。”唬得崔判赶忙以手捂口道：“这话姑娘可不敢乱说。”然后岔开话题道：“还有封姨，也称封十八姨，现在洛阳，世为秋风之神。”

    灵钏问出三神下落便谢过崔珏告辞而去。临行崔判小声叮嘱：“此去北海千万小心。”灵钏心中一凛，自司命之后这已是第二个提醒自己要小心北海的人了，但北海到底有何凶险却无人明说。不过就算是龙潭虎穴，灵钏也打算闯上一闯。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