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四回 紫溪山重整五毒教，老树精传艺灵蛇鞭

    时雨亦赞同灵钏所说，然后又说起第三件。昔日药王孙思邈曾说吴蜀多行灸法，故瘴疠温疟毒气不能伤人。而灸法也就是艾灸，先用干燥的艾叶抽去筋脉，再杵捣揉烂制成艾绒，以火点燃，然后拿来炙烤刺激人体穴位或特定部位。同时孙思邈强调针刺、艾灸、汤药三者并重，还通过艾灸的方法治好了一名瘴气中毒的患者，因此在《千金翼方》中提到“灸一切疟，尺泽主之”，即艾灸臂弯处的尺泽穴可治疗疟疾。时雨这番话倒提醒了灵钏，想起南方常用艾草香椿治疗瘴气引发的疾病，例如用香椿嫩叶、甘草、南壁土、腊茶制成香椿散，可解瘴气引发的恶心、四肢疼痛等恶疾，同时种植香椿和采摘艾草挂入室内，也可芳香避秽、驱蚊清瘴，对李贤者入南诏传播禅宗佛教来说，这倒是最简单的解决瘴气办法。

    于是灵钏取出木火两颗灵珠，先以火灵珠中雄火珠的神通发出硫火，以灵钏与李贤者师徒和归海蜃影五人为中心，向外释放一圈灵火。那火圈如先前佛身舍利所放宝光一样如涟漪般向外扩散，树木瞬间过火倒还没什么，丛林中盘踞的如一团黑气般的蚊虫却因此倒了大霉，被硫火瞬间吞噬，连灰烬都不曾留下。等火焰过完，灵钏这才祭起木灵珠，在丛林中遍生艾草香椿，用气味来驱蚊清瘴，也为李贤者师徒打开一条通向大理的坦途。

    待这些做完，灵钏招来归海蜃影二将，令好生照顾贤者师徒，回头可在羊苴咩城重聚。然后用土灵珠打开异界之门，与时雨前往高黎贡山与成康会合，不一会来到魔窟之外，蜈蚣精的尸骸仍在，旁边堆积了不少魔物尸体，皆是成康麾下妖兵杀死搬运出来，而另一边则有十几个土民战战兢兢聚在一处。灵钏想起之前五毒圣使杨和说过曾为蜈蚣精和妖人龙赤捕捉女娲后裔，其中强壮者被蜈蚣精用以制造魔物；而孱弱者会被丢进天井山作为毒龙的饵料。如此看来，显然之前在天井山底部看到的异人便是眼前这些人的同族，都是女娲的后裔。

    于是灵钏细看，只见这些人无论男女皆披散头发，还有不少女性面有黥纹，但样貌却皆为中上之姿。而且即便不开天目，亦能看出这些人灵力充沛，只是不通法术没有修为，如今个个带伤、困顿饥馑。灵钏上前询问，大多数人却不识汉话，唯有一中年妇人上前应答。原来这些蛮民原本生活在怒江上游，因身处吐蕃南诏交界之地，所以常被两国军士掳掠，以致族中少女十二三岁便要黥面自保。而最近十年有一伙乌蛮强盗时常攻入村寨，将寨中之人全部掳走，并送到此地被妖魔残害。灵钏闻言一指蜈蚣尸骸对妇人说道，那蜈蚣便是妖魔，现在已被打死，众人可自行归去，不会再有人前来掳掠。那妇人却引众人跪下，口中连声说道，求神仙赐予一方安全所在，使其族裔不再受掳掠之苦。灵钏见状以手结印，还请来怒江龙王，随之而来的还有通臂老猿和五毒圣使杨和。

    灵钏上前将蜈蚣精授首一事简单说明，那怒江龙王之前也在远处暗中观战，因此也对过程有些了解，只是两人都没点破。同时让灵钏略感诧异的是，那些女娲族人似乎并未认出杨和就是掳走他们的妖人。龙王听完灵钏转述的老妇请求，略一思索便向西北方一指，告诉众人数百里外有大江名为丽水，江畔一处河谷与世隔绝，且水流湍急、易守难攻，可为众人避难之所。灵钏与那妇人闻言大喜，赶忙谢过龙王，然后灵钏在暗灵珠加持下使出聚灵术，将整个高黎贡山地界所有阴魂皆汇入掌中，形成一颗灵丸，然后又细细探查去芜存菁，将被害的女娲族人亡魂挑选出来，见其已被邪术玷污无法再入轮回。于是将其余孤魂野鬼先以水灵珠中忘川之水洗净，还令留在灵丸中结魄为珠，来保住那些女娲族人的幽魂。同时以天书中蟠据固结的法术，取天地灵气为这颗金色宝珠加持，使其不伤不坏、坚固无比。

    等各项准备做完，灵钏施法招来许久未用的九重云海，先令成康将魔将妖兵收回铠上，然后令女娲族人坐于云海之中，杨和居末，时雨成康在旁保护。最后辞别龙王，掌生神火烧了蜈蚣精与一众魔物的残骸，继而御风而起，引九重云海沿怒江溯流而上，前往女娲族人所在之地。

    这一路向北沿着怒江朔流而上，行四百里后见到一处两江横亘，中间宽六十余里的雪山绝岭，按女娲后裔所说，这里仍是高黎贡山北麓，于是灵钏控住九重云海，保护土人来到原来世居之地，呼朋引伴一起登上云海，再一同飞越雪域，到另一边的丽水江边。待寻到怒江龙王所说河谷，随即按落云头。灵钏先来地下，取土灵珠筑坝修城，帮众人打好地基；又取金灵珠收取金气，造出兵器和金属用具若干，都留在地上任意取用；然后以木灵珠收来周边林木堆在一旁，最后才教土人离开云海来到地面。

    那班蛮民眼见神迹，回到地面一起跪倒谢恩。灵钏却将众人扶起，问众人如何是女娲血脉。那中年妇人说起族中髦老口口相传的传说，原来昔日女娲依照自己样貌捏土造人，泥人造好后吹一口仙气就能说会走变成活人。后来女娲渐感疲累，便以藤条抽打黄泥，甩出的泥点子也变成活人，也会说话走路。但因女娲开世造物，一日之中七十化变，所以造人之后便疲累至极沉沉睡去。这一睡便千年过去，沧海桑田，人世间天气渐暖冰雪融化，时有燧人氏女华胥，于雷泽踩到巨人足迹，归而有娠，生伏羲于成纪。而传闻当时雷泽中有雷神，龙身而人头，鼓其腹，所以人们都说伏羲便是雷神的儿子。

    但雷神却羡慕人间繁华，想要统治万民，而百姓不从多相争斗，于是雷神见怒江和澜沧江水量充沛，便使江水泛滥水淹天下。一时间浊浪滔天，向北涌入蜀中平原，后人称为“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所幸伏羲统领万民躲过洪水，并几次击败雷神，终使洪水退去，让百姓得以幸存。之后伏羲又从蜘蛛结网而得灵感，传授百姓结网渔猎的办法，使百姓不至饿死，还创造八卦、文字和音乐，终使天下归心，各部落皆奉伏羲为主，成为华夏第一位人皇。而女娲亦因洪水苏醒，却在见到伏羲拯救万民的义举后心生爱慕，于是与其婚配，生育四子皆为神灵，分掌四时，其一为少典，而少典为黄帝之父；另有一女名傩妹，为苗人祖先，而眼前这班女娲后裔，便是傩妹的直系子孙。

    听完那妇人叙述，灵钏这才晓得，原来上古时代的大洪水并非只有一次，而且上古三皇中的伏羲女娲竟是汉苗两族的共同祖先。而接下来的历史便是黄帝之孙颛顼与东夷族的共工争权，共工失败后怒触不周山，致使“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洪水再次泛滥，迫使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冀州，积芦灰以止**，最终也因此耗尽神力而死。既然如此，那如今这班女娲后裔便是女娲娘娘在人间唯一留下的骨血，理应受到保护，不使其再受劫难。于是灵钏想出一法，见女娲族人天生灵气逼人，只是不会使用，便令妇人上前，小声口述天书中记载的一些微末法术，如旋风咒、天雷咒、玄冰咒、烈火术、飞岩术等等，那妇人也玲珑剔透，只以本族语言记下要诀，以防别人夺取。之后灵钏让妇人自行演练，然后令成康护卫，自己带时雨和五毒圣使杨和一道御风而起，往紫溪山方向去了。

    从丽水河谷向东南八百余里便到紫溪山，灵钏打开神识一番搜索，找到花奴所在，便施法缩地向前，引时雨杨和与五毒教众人相见。左右护法认出圣使杨和，见其面目改变，不再似先前那般凶神恶煞，反而面目慈和，隐有悟道解脱之相，皆感惊奇。灵钏则拉住花奴，让其上前拜时雨为师，并约以十日为期，向其传授本领；然后又令杨和发誓终生守护五毒教，不得有违；最后请左右护法暂领教务，安心等待十日后花奴回来。那左右护法见圣使杨和对灵钏态度恭谨，想起此人昔日行事手段狠辣，但能力超群，因此都不敢稍有违抗，只想尽快送走众人，以免再生枝节。

    安排既定，灵钏便取土灵珠打开异界之门，令时雨杨和与花奴一并前往丽水河谷，但却并不前往女娲后裔藏身的村寨，而是留在山中寻一僻静处。然后问时雨，以花奴的天赋十日内能练成什么功夫自保。那树精时雨有千年道行、阅人无数，只打眼一看，便知花奴根骨不佳，并不适合习学上乘功夫，反倒是一些没有花俏、大巧似拙的武功更为适合。见灵钏急切，便献上一套鞭法，只见时雨用古藤鞭将之施展出来，直如灵蛇出洞、变化莫测，而且攻守兼资、威力巨大，既可夺人兵器，又能攻敌无形。灵钏见这鞭法简单，便也默默记下，不久鞭法使完，灵钏问花奴记下多少，花奴面有愧色，说只记下一半。时雨却道花奴记性不错，于是又使一遍，然后向其说明这鞭法特异之处和弱点所在。

    灵钏这才知道这套鞭法的关键在于兵器特殊，便问形制，时雨一一言明，并将材料写下。灵钏见有生皮、藤条和金丝、铁棒若干，便取木灵珠先制藤条数根，再取金灵珠取来金气制成金丝和铁棒，只有生皮难弄，不过好在此处离怒江不远，于是灵钏留下时雨继续讲解，自己则御风来到怒江岸边，以手结印招龙王前来，将所需生皮一事相告。那龙王闻言哈哈一笑，说这有何难，随即令属下水族奉上生熟皮革各有百斤，任由灵钏选用。灵钏问起来历，那龙王言道前几日有商船走私铁器前往吐蕃，途中被南诏士兵追赶，惊慌之下触礁沉没，因此船上锦帛、皮革等物便悉归水族所有。一席话让灵钏颇感惊讶，这才知道原来天下龙王都是如此敛财，而东海龙王最富，奇珍异宝极多，更不知是用多少次海难换来的。

    不过这些事终究不是灵钏能管，将来东海龙王念及旧情，不使巨鲸帮的商船遇险就已经阿弥陀佛了，灵钏哪敢多管其他。见怒江龙王送出这许多皮货，又想起丽水河谷那些女娲后裔大概也需要不少，于是谢过龙王，施法卷起皮货带回时雨旁边。时雨一番检查，挑出成色好些的铺在青石上，然后以指成爪，从生牛皮上割下近百根皮条，称为外覆，另割下一条一边宽一边窄的皮条来作鞭心；再从皮上环切出一条长长的腹带，并保留平滑处来做鞭轭；然后取一截铁棒用鞭心包裹起来，并取金丝缠牢以作握把；然后将第一条腹带鞭轭缠在鞭心上，之后交错往复编织皮带，再取七十二条皮条外覆与先前搓好的三十六根藤条编织其上，至鞭梢处再以金丝缠绕制成蛇头形制，最后取自身树胶薄薄涂上一层，以防虫蛀划伤、保百年不坏。最终成品形如长蛇弹性极佳，一经挥舞便虎虎生风，令人望之心悸。

    检查一番后，时雨将长鞭赠予花奴，让花奴试着打出鞭法。花奴随即照时雨所教依法施为，果然威力尚可。鞭梢打在碗口粗的树木上，也能打出一个酒盅大小的缺口，这还只是初学者便有的威力，实令灵钏心折不已。于是问时雨此术可有名字，时雨称之为灵蛇鞭，恰好与五毒教教名相合。

    而灵钏却因此想起一物，便将先前从杨和处夺来的银镯取出，问杨和来历。那杨和如今洗心革面，说此物乃是蜈蚣精用蛇王躯体制成，那蛇王修为神识皆在镯内，因此可驭使群蛇，也可驱赶蚊虫。不过灵钏听完却想不通这银镯如何能将自己腕上灵珠夺走，毕竟看这银镯并非神器，如何能有如此效果。不过百思不得其解之下，灵钏倒也不想深究，就权当是命中遇劫好了，只要不是佛道两家故意给自己的考验便好。而杨和却于此时上前拱手，求灵钏将铜镜还他。灵钏记得那铜镜并无特别，便从怀中取出递给他，那杨和却似见到宝物一样，双手接过小心收在怀中。灵钏见其行为奇怪便问来历，杨和回答此镜乃是亡妻遗物，多少年来一直藏在身上未曾有失，灵钏这才释然。

    一个时辰过去，灵钏见花奴勤练鞭法，时雨在旁不断从地面生出藤蔓来做目标让花奴攻取。于是趁两人休息时问起，若长鞭被夺，花奴可用何术破解。于是时雨又传一技，招数极其简单，只一掌拍出平平无奇，但掌风所到却气势逼人。而灵钏花奴都未看出此技妙处，于是开口询问。只听时雨道：“此术名为摧心掌，是以推掌为基础，动作简单，但难度不小。”随后时雨手指自身对二人说道：“凡人躯体都有三十六处死穴，而此掌法的诀窍，便是对鸠尾、巨阙、鹰窗、乳根和厥阴俞穴五处要害进行打击。”然后时雨一边说出原理，一边向二人展示穴位所在和发力技巧。原来那鸠尾穴在脐上七寸、剑突下半寸，系任脉之络穴，击中后冲击肝胆、震动心脏，重者使受者血滞而亡；巨阙穴在体前正中线，脐上六寸处，系心之募穴，击中后冲击肝胆、震伤心脏，重者使受者内脏破裂而死；鹰窗穴在玉堂穴旁开四寸，属足阳明胃经，击中后冲击肋间胸口、震动心脏，重者使受者血气逆流而死；乳根穴在乳头中央直下一肋间处，属足阳明胃经，左侧内即为心脏，击中后可使受者心脏受创碎裂而死；后背厥阴俞穴则在肩胛之间，风门向下一指处，属足太阳膀胱经，击中后冲击心肺，重者可使受者破气而亡。

    将此术传授之后，花奴却小声向时雨求道，此掌法需认穴极准才能有效，不是一朝一夕便能练成，所以还请时雨另传一技用以自保。时雨见她似有打算，便问花奴想学何技，花奴便问起先前时雨以指成爪划开生皮的功夫。时雨哈哈一笑，心道那本是妖术又如何传得，但见小姑娘求学亲切，灵钏又在旁监督，总不好薄了二人面子，于是搜肠刮肚想出一套类似的爪技，随手演示，果然摧枯拉朽，就连一旁青石都能抓得粉碎，上好的牛皮，更是随手划破，如刀切薄纸一般。

    花奴见状虚心求教，时雨便将法门相授，原来此技名为幽冥鬼爪，本是极其阴毒的武功，而且需将指尖浸入草木汁液制成的毒药，仅仅抓伤对手便可致人死地。只是时雨并不想在灵钏面前将用毒手法相授，以免灵钏误解其品行不端，所以只将此术硬功和轻功秘诀传给花奴，同时传其三道药方，一道用蜀椒、菟丝子、萆薢、牛膝四味草药蜜炼成丸，早晚温酒服下，一年之后可轻身利行、动如奔马；第二道用鹿茸、木瓜、远志、牛膝、杜仲、朱砂、蛇床子等十九味药练成水丸，每日练习爪功前佐以黄酒服下一粒；第三道则以草乌、虎骨、红花、没药、牛膝、延胡索等十八味药制成洗药，每日煎水成汤，练功后先将双手搓热再以此汤洗手，与第二道配合以收内外并进之效。将用药禁忌叮嘱再三，等花奴记下之后，时雨这才到一旁休息。

    灵钏却并没有注意到时雨所教的鬼爪招式，只在一旁查看那只银镯，待开天目看清其中灵气运转的特性，这才以金灵珠生出银线，在银镯蛇身的几处要害位置缠绕几道，制成银箍，同时以暗灵珠聚来满山魑魅魍魉，再用水灵珠化去业力神识，然后将纯净灵气导入银镯之内，滋养里面蛇王魂魄。见其逐渐壮健复苏，顶上红玉散出微光，这才将一记洗心咒拍入其中，将银镯彻底变成主人随心使用的宝物。然后拿着银镯来到花奴身旁套其腕上，一边细心传授引蛇之法。待花奴学会，灵钏这才将二人托付给时雨，自己则用土灵珠打开异界之门前往冥界。

    如今五毒俱全，灵钏便想尽早炼化毒珠，然后开始习练师尊传授的十绝阵绝技。不过五毒惧怕冷热水火，想在冥界找一个地方进行炼化并不容易。思来想去，灵钏终于想起一地可做炼化之所，便是酆都城里的药王府。

    招来鬼车一阵风驰电掣来到酆都，灵钏按理数先去拜见酆都大帝，然后才得许可前往药王府。进府之后，灵钏四处寻找可用来炼丹的药室，却见药室内有数十位医者正在参详药方，其中扁鹊、华佗都只是有所耳闻但未见其术的传说人物，还有张仲景、孙思邈等灵钏在课本上见过的名医。只不过众医者看着一个黄毛丫头肉身到此且穿堂入室皆感奇怪，便纷纷停下手中工作驻足观看。反倒让灵钏被这一群鬼仙盯得心里发毛，只好主动退出室外，在外院寻一个宽敞所在，然后将老君炉取出将五毒一一放入，分别是铁蝎咒轮、赤血珠和瘟癀剑，以及蛇妖百花仙子与蜈蚣精千眼魔君的神识妖魂，然后关炉生火，将五毒在内熔炼。不出七日便见五股灵气在炉内旋转，但却并不融合，也不相斗，只各自游动互不干扰、泾渭分明。

    未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