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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村田是谁?我怎么知道啊魂淡

     天气可能真的准备转凉了。绘青在惠织家从九月出头待到了十月的尾巴,秋天的痕迹已经慢慢消失,但天空却迟迟没有放晴,不过今天稍稍有了些蔚蓝混在浑浊的灰色里。

      “该添置几件衣服了呢,总让绘青穿旧衣服可不大好。”女人一边扫着地一边若有所思地说道,男人不在家,似乎是出门下棋去了。

      “可是现在才开始织衣服还来得及吗?”惠织是村里数一数二的织衣服的好手,答案她心里当然清楚。

      “明知故问的,”女人一边说着一边放下手里的扫帚,“去镇子上买几件吧,跟你爹说一声,让他带你们去。”

      “镇子?”绘青正在吃早饭,她每天都起得很晚。

      “镇子就是比村子更大的地方,镇子里有很多店,可以买到很多东西呢。”惠织说。

      “很多东西?比正男家的还多吗?”

      “当然啦,比正男家的东西多很多呢。”女人说,她转身走入房间里取东西,声音也跟着变小了。

      “我想去!”绘青的眼睛都快能放出光来了。

      “好,好,”女人走出来,一只手里拿着一沓钱,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件长长的黑衣服,“等会让惠织和爹带你去,好不好?”

      “好!”绘青很兴奋,她活蹦乱跳起来。

      “真是的,跟个小孩子一样,”惠织接过女人手里的钱,“这衣服不是... 娘!你不是说已经全部... ”

      “早都忘啦,”女人打断道,“它早就不是谁的衣服了——来,绘青,出远门的时候要穿上这件衣服。”

      “为什么?”绘青接过衣服。

      “因为你太漂亮,怕你在路上被人拐跑了。”女人笑着回道,她拾起扫帚和簸箕,“好啦,去找你们爹去。”

      “好!”绘青三下五除二就把早饭全都塞进了嘴里,她拉起惠织的手就要出门,“谢谢凉!”

      “这孩子。”女人无奈的笑笑,看着拉着惠织跑出门外的绘青叹了口气,“早就不是谁的衣服了——只是一件没有主人的,谁都能穿上的... ”

      “哈,哈,我说,绘,绘青啊,你知道爹在哪吗,”惠织跑得全身是汗,“我怎么感觉你在满村乱跑呢?”

      绘青听后一下子停下来,她的身上也出了许多汗,一粒香汗从脸上顺着下巴流到颈子上:“我不知道!”

      

      “真是的,你是撒欢的小狗吗!”惠织领着绘青走到路边,男人们聚在这下棋打牌,女人则在一旁聊着家常。

      “惠织?来找你爹啊?”一个男人看到了惠织,“哟,带着小美人呢?”

      “你好!我是绘青!”绘青能被人注意到很高兴,但是她认为其他人还是叫她的名字比较好——不过她不讨厌“小美人”这个轻佻的称呼。

      “好好,绘青——”那个人笑了笑,在人堆里叫了一声,“喂!上野!你女儿来找你了!”

      “哦!小惠!”男人从围观棋局的人堆里走出来,“怎么了?”

      “娘让你带我和绘青去镇子上买衣服呢,”惠织说,“你看,总不能让她穿着我的旧衣服不是?”

      “啊呀,也是呢!”男人的声音一直都这么大,一下子盖过了那些哄吵着讨论棋局的人们的声音,“得买几件过冬的衣服才行!”

      “买好了可得穿给咱看看,”正在下棋的松尾老头接着茬,“咱可好久没见过能让人眼睛‘叮铃’一亮的美人了。”

      “老东西,还想着你家光棍老三啊?”男人回道,大家都笑起来,绘青也笑了。

      

      绘青穿上长长的黑色斗篷,惠织帮她把帽子拉了下来。她很清楚娘为什么要给绘青这件衣服,她要尽可能不让其他人看到绘青的银发。

      两个少女坐在牛车上,男人总抱怨应该买一匹马,因为马车更快,更能缩短去镇子上的路程。男人一边鞭策着喘着粗气的老牛一边侧脸看着路边的风景,他一眼就能看得出哪块地是哪家的,哪座山上供着哪家的祖坟。

      “这件衣服是谁的?”绘青问,女人和惠织都不会穿这种衣服。

      “是田一郎的。”惠织沉默不语,男人代她回答道。

      “爹... ”惠织脸上的表情变得奇怪,和绘青问她“馈赠”的事情时一模一样。

      “没事,我和你娘早就想通了。”男人的背影很高大,挡住了前路的尽头,他平日震耳的嗓门变得很小。鸟群从天空中经过,不时发出落寞的叫声。

      “田一郎?”绘青又想起了那天发生的事,那块墓碑前面摆着白馒头的瓷盘。

      “是惠织的弟弟,我们的儿子。”男人回道,惠织一言不发。

      “他在很久之前就走了,我们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他一开始是被领走的,被城里的人,当时来了可得好一帮呢。

      “他们说,怀疑我们村里有... 

      “有馈赠者。

      “他们把田一郎带走,然后告诉我们,田一郎在他们那里大有前途,能给他们带来不可估量的收获。带走田一郎之后,他们会给我们很多钱,每年都会给。

      “那年田一郎才十一岁,惠织十三。惠织说什么就是不肯让田一郎走,她跟着那群人走啊走,一直走到天黑,走到离镇子还要远的地方。”

      男人回头看了一眼惠织,然后又转过身。

      “好了,爹。”惠织看起来有些难过,“咱快到了。”

      绘青想弄懂男人所说的“馈赠者”是什么意思,但她认为现在并不是开口的好机会,于是她只能乖乖闭上嘴,缄默不言。

      “啊呀,真的快到了呢!”男人又恢复回原来的大嗓门,远处已经可以看到零零星星的房屋了,更远处就是被埋在雾里的、由许多房屋组成的小镇。

      牛车不一会就进入了小镇,那些薄薄的雾一接近就烟消云散了,他们经过两边都是瓦房的道路,很快就听到了叫卖声和喧杂的吵闹。

      绘青一下子就被集市和那些店铺里新奇的货物吸引,很快便将刚刚所听到的东西抛到九霄云外,她好奇的到处乱跑,任凭惠织怎么拽她的手都拉不住。

      “真是跟个小孩子一样。”男人笑眯眯地看着绘青,又对惠织说,“小惠啊,我去附近酒馆喝两杯,你看好绘青啊?”

      惠织勉强应了一声,很快就被绘青拽入人群,她的声音也被淹没了。

      男人入神地看着早已没有了两个少女踪迹的人潮,心里有些落寞的想,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去给田一郎扫过墓了。

      田一郎被那群人带走之后倒是每一周都会给家里来信,但断断续续一个月后就再无声息。男人坐叫火车的东西去城里找田一郎,但田一郎就像消失在人潮里的两个少女一样,被喧杂的空气埋没了。他没有任何收获,回到家却收到了噩耗——据说田一郎因为什么“实验”,“测试”而丧失了性命。

      家里有关田一郎的物品都有“馈赠”的附着,他们能感受到,那些“馈赠”慢慢消失了。

      田一郎真的不在了。

      男人用富足的生活把田一郎交易出去了。他竟然用人命——自己儿子的命交易金钱。

      “喂!别在这里停牛车啊!”一个穿着奇怪制服的男人叫了一声,打断了男人的思绪。

      “啊呀!抱歉抱歉,我这就走!”男人应答着,领着老牛走向这座小镇上唯一的酒馆。

      続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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