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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破碎的家庭(六)

    夜风飕飕刮着,但碰瓷团队却一点也没有退缩的意思,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女人的泪腺如此发达,竟可以持续几个小时哭个不停。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一辆面包车缓缓地驶了过来,车上写着“殡仪专用”。

    面包车停在了我们身边,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背微驼,走路时低着头。

    是孙大哥!狗蛋终于找到他了。

    他的到来简直就是冬季里的一把火,让我看见了希望的曙光。

    狗蛋这时也从车上下来对我说道:“孙大哥今天去民政局办手续,我就在殡仪馆守了一天才等到他。”

    “他知道这事吗?”我问狗蛋。

    狗蛋:“知道个屁!他说回来后才发现母亲的遗体被人抬走了差点报警,这事还是我告诉他的,但我感觉和他说了这事以后他整个人都变得不对劲了,一路上都低着头不吭气。”

    孙大哥的眼圈比上次更红了,头发乱糟糟的,一看就是守灵三天没有睡觉的样子,他也没有与我讲话,径直走向了孙大娘的水晶棺。

    孙大嫂听到了动静,她转头看见孙大哥时显得有点紧张,但很快找回了当母老虎时的感觉。

    “你来干什么!咱妈被人害死了你个废物一句话不敢说,现在跑这来添什么乱!”

    孙大嫂一个劲骂着自己老公“窝囊废、穷鬼、被人骑在头上不敢说话”,越说越激动,“我告诉你今天这公司不给个说法我就把死人摆在这里…”

    孙大哥没有理会,他看见了自己母亲的棺材被一群人扯来扯去,就连盖子都变了形,棺材内本放置好的盖布、假花等陪葬物品从变形的缝隙中掉落出来散乱一地,而他母亲,却因为摇晃而斜靠在了棺材壁上,耳朵、鼻腔中塞着的棉花也被震了出来…

    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响起,平日里被老婆吆五喝六像孙子一样使唤的孙大哥第一次让我见识到了什么叫“打老婆”。

    孙大嫂在自己老公面前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她怎也没料到懦弱的老公竟然会当众打了自己一巴掌,她抓起一块石头爬了起来,尖着嗓子叫喊着朝着自己老公头上砸了过去。

    孙大哥没有躲闪,砸在他头上的仿佛不是石头而是块棉花,但额角渗出的却是无比真实的鲜血。

    又一声响亮的巴掌声猝不及防,刚站起来的孙大嫂又一次被扇倒在地,她的尖叫声停了下来,因为这一次她没有站起来。

    孙大嫂害怕了,她不敢再叫唤了,自己使唤多年的老公就在今天,仅仅用了两个巴掌就让她彻底明白谁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

    一直坐在车里的老六本不想出来,但看到姐姐被打时也坐不住了,他下了车向孙大哥冲了过来,嘴里骂骂咧咧的。

    “滚!”

    孙大哥的一声怒吼震慑着老六站在了原地,大高个的民警小弟们想去阻拦,但却被大高儿一个眼神给拉了回来。

    孙大哥从后腰皮带里抽出来了一根钢制的摇杆,“T”字形状转千斤顶的那种,他面无表情地对着老六说道:“谁敢过来!我打死谁!”

    此时他眼睛泛红,刚被砸过的额角流下的鲜血淌成了一条血线,就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

    孙大哥低头看了看他老婆,竟发出了一丝阴冷的狞笑,“你虐待了我妈这么多年,老人家不说你以为我就不知道吗?但我真的没想到就连她死了以后,你还想着用她来赚钱。”

    不等孙大姐辩解,孙大哥手中的钢制摇杆缓缓被举起,猛地向孙大嫂砸了过去。

    如果孙大嫂的碰瓷属于民事纠纷,那么现在孙大哥的行为已经上升到了刑事范围,钢制的摇杆如果砸下去,孙大嫂不死也要致残。

    就在血淋淋的一幕即将发生时,大高个冲了上去,他从侧面抱住了孙大哥,但还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昏暗宁静的夜空。

    当天晚上,殡仪车,刑事现场勘察车,警车,救护车把公司门口停车场围着水泄不通。

    既然上升到了刑事案件,所以孙大哥被戴上了手铐押进了警车。

    而孙大嫂则被赶来的120急救车带走,她的脚踝骨被砸得粉碎,因为大高个那一撞,导致孙大哥本瞄着她头的那一下砸偏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不幸中的万幸。

    几日后,孙大嫂委托律师正式对她老公提起了诉讼,参与其中的人也都被法院传唤一一做了笔录,以作为开庭时的证词。

    孙大嫂律师的诉讼项目是“故意杀人罪”,我作为当事人也被传讯过去做了笔录。

    做笔录时我一口咬定孙大哥只是与老婆吵架而引发的家暴,对于“故意杀妻”,我呵呵笑了两声,用一副嫌弃的表情对面前的两位记录员说道:“这个窝囊男人平日里连被老婆骂都没胆子还嘴,还能有胆子故意杀人?呵呵呵呵…你可别笑死我了。”

    大高个与几个民警作为当事人也一并做了证词,因为他们当时离得很远,所以只看到了孙大哥举手的动作,至于他这棍子到底是要砸向他老婆的头部,还是腿部,这事谁也说不清楚。

    这个案子的主要依据就是我们所有人当时的证词笔录,因为当时的场面混乱,而大高个带过去的录像机前始终有一个人在镜头前晃来晃去,结果什么都没有拍到,就拍到了一头乱糟糟的小黄毛。

    几天后,大雪彻底覆盖了所有的痕迹,就在我们百无聊赖地趴在床前看着郊外时,来了一个客户,是个个头很高的男人,他递给燕子一张名片,名片上写着“徐天南”。

    他对燕子说:“我找这个人。”

    大高个与我走在荒凉的雪地上,留下了长长的两串脚印。

    “我听说了个事。”他点上一根烟。

    我看着他不知道这家伙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但第一次被警察找上门来的我还是很紧张。

    “我听说孙大哥那天就是想一棍子敲死他老婆。”

    我连忙摇了摇头,“不可能!就他那窝囊样子…你借他个胆…”

    大高个掏出一根烟把我嘴巴塞上,突然操起一口东北家乡话:“嗨呀!别他妈瞎白豁了,就咱俩又没外人。”

    我把烟点上,对着他傻笑了两声。

    “我看了你整的那笔录,跟扯犊子一样!”

    我一口烟入肺,笑道:“呵呵,你当时不也是只看到他把手举起来而已么。”

    大高个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看着天缓缓说道:“那老娘们真不是个玩意儿…”

    “回去了!”大高个儿拍了拍屁股,临走时对我说:“我姓甄,以后叫我甄哥吧。”

    “好嘞!甄哥,敢问您全名儿怎么称呼啊?”我对着甄哥离去时的背影说着。

    “甄青松!”

    我噗嗤地笑了一声,那以后就您管我们这片区了是吧?

    甄哥头也不回地喊道:“是啊!”

    “那我一定少给您惹麻烦!让您轻轻松松的啊!”

    远远地飘来一句:“你可拉到吧!咋地就把我分你们片区了…”

    孙大哥被关在了看守所,孙大嫂还在医院起不来床,他母亲火化那一天只有老六一个人在操办,我与狗蛋送了个花圈过去,但发现老六这人为了省钱竟然连追悼会的灵堂费都没交,直接把遗体推进了火化炉。

    从火化炉出来以后,还有些大块的骨头需要家属自己用碾锤磨一下,老六不想干这事,他很乐意把这份活交给了我和狗蛋。

    这是我第一次碾骨灰,也是第一次见识到那么大的一个人烧完后就剩了这么小一撮灰。

    这笔墓地的业务是不可能促成了,因为老六就连一年40块钱的骨灰存放费都和管理员纠结了半天,我不想在这种人的身上浪费时间。

    不过我和狗蛋发现了一座“金山”,因为在这家殡仪馆的骨灰暂厝室(存放室)里,摆卖了数以千计的未下葬的骨灰盒,就在我俩还想偷摸进去看看时,却被看大门的老头给赶了出来。

    我心里暗暗打起了主意。

    孙大嫂的诉讼进入了漫长的排期、开庭、审理环节,再也没有人过来找我问话做笔录,而这件事也就在忙碌的工作中逐渐被人们淡忘。

    截止那时,公司创建两月,没有客服部,没有法务部,没有外事部,大部分工作都要靠一个人身兼数职来完成,大家凭着满腔的热血与奉献精神追逐着未来的梦想,心中始终相信着那句话:每个人都认为会好,那么公司一定会更好。

    第二卷(完)

    下接第三卷------销售人生的初次晋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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