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晚》楔子 作品相关，无关《梅子》
分手三个月，前男友突然打电话来：“酒吧人都散了，晚晚，你怎么还不来接我？”
我瞬时湿了眼眶，强忍哽咽细声问他在哪。
听筒里忽地爆出狂放的笑，他上气不接下气：“你虎吧，我他妈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我哽咽出声：“你骂我什么都可以，慕麟，只要你跟我回家。”
听筒那头顿时安静......
“妈的，慕麟是谁？”
【1】
分手三个月，宋晚的病又复发了。
很久不做的那个梦又来折磨她了。
梦里阴郁俊美的男人吻着她做最亲密的事，却拿抢抵在她的腰间。
他痛苦地说爱宋晚，然后红着眼扣动扳机。
枪声响起，枪里没有子弹。
而宋晚的匕首却毫不犹豫地划开了他的脖颈。
梦里，男人死掉了，死之前脸上挂着得逞的笑，笑着让宋晚带他回家。
心口漫过巨大的悲伤，宋晚窒息般惊醒。
说来荒谬，这个梦折磨了她三年之久，梦里那撕心裂肺的痛在梦醒后扔折磨着她，让她久久陷入失去爱人的痛苦中。
为此，宋晚去看过心理医生，她说她爱上了自己梦中的人。
那个人叫慕麟。
催眠术和安眠药都无济于事之后，医生建议她谈场恋爱，看看能不能“移情别恋”，如果不能，以次“戒断”也是好的。
谢城就是那时出现的。
他和宋晚梦里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2】
宋晚也曾以为，他就是梦中的慕麟。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声音，连嘴角勾起的弧度都同样漫不经心。
酒吧里，他醉眼朦胧地倚在角落里，拉住宋晚的衣角，问她能不能带他回家。
那一眼，恍如隔世。
宋晚以为她的慕麟，终于从梦中走出来了。
宋晚将他带回了家，在沙发上守了他整整一夜。
可他睁开眼对上宋晚哀伤的目光时，却乐不可支。
谢城笑得肩膀耸动：“这是什么都没发生，有些失望了？”
说着他瞄了一眼宋晚的领口：“下次领口拉低，我可能不会那么快睡着！”
纵使他无理，宿命感扔让她放下尊严和他走到了一起。
起初宋晚爱他爱到无法自拔。
宋晚会在夕阳血红的傍晚，患得患失地问他是不是不会离开她。
会在某个惊醒的午夜，抬手抚摸他的脖颈，确认没有伤口才能安然入睡。
宋晚将梦里对慕麟的亏欠通通回报在谢城身上，对他无限纵容。
毫无怨言地为他惹下的祸收拾烂摊子。
在他住院时衣不解带地照顾，生怕一个眨眼人就像梦里一样消失。
谢城也会时常望着宋晚出神，喃喃地说为什么没早一些遇到她。
那时宋晚不知他话里的深意，直到那次情人节约会。
【3】
向来低调的谢城忽然一反常态高调地与宋晚约会。
高档餐厅，他手拿鲜花款款而来。
懒散的步伐，灼灼的目光，吸引了很多女生侧目，甚至有人拿出手机偷拍。
他睨了眼偷拍的人，勾唇一笑：“拍好看一点！”
说着俯身在宋晚唇上印下辗转绵长的一吻。
宋晚听见胸腔里有什么东西“怦怦，怦怦”地要溢出来。
起哄声中谢城问拍照的人要了照片，高调地发到朋友圈里。
宋晚想，他终于要认真对待这一段开始得很荒谬的感情了吗？
然而做完这一切，谢城却有些心不在焉，面对宋晚的欣喜和忐忑，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她，是不是地打开手机一看。
直到接到备注为“A”的电话，谢城才忽的挺直了腰板，若有若无地向窗外看了一眼。
宋晚让他有事先去忙，他却挂了电话，冲宋晚宠溺地笑。
“今天陪你最重要。”
谢城说着，夹了口菜亲昵地喂宋晚。
他或许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给宋晚夹的是摆盘用的生菜。
喂完又拿起餐巾给她擦嘴，而宋晚的嘴角并没有脏。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果然，一系列亲密的举动之后，电话疯狂地炸起来。
一遍又一遍。
谢城露出为难的笑，然后装作勉为其难地说公司有事要先走。
宋晚笑着让他快去快回，他深色复杂地看宋晚一眼，犹豫了几秒还是迫不及待地转身离开了。
宋晚鬼使神差地跟过去，看见不远处的楼下，站着一个漂亮姑娘。
那个角度，正好将宋晚和谢城在餐厅的举动尽收眼底。
一个念头刺激得宋晚打了一个寒颤：谢城这场高调的约会，还不是做给这个姑娘看的吧。
……
谢城是跑着离开的，却在接近那个叫林漫的姑娘是慢下来，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他说他在约会，让林漫有什么话快说。
林漫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问他为什么糟蹋自己。
她说：“就算我不答应做你女朋友，你也不能随便找个人糟蹋自己，你这样对得起在乎你的人吗？”
谢城沉默了两秒。
他的沉默像是对宋晚的宣判，宣判着宋晚确实是那个随便找的人。
半晌，只听谢城恼羞成怒地说：“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能真的爱上她？”
林漫苦笑了一下：“爱是什么滋味你不清楚吗？”
说着，一把扯过谢城的衣领，踮起脚吻了上去。
霸道深情的一个吻，谢城愣在原地。
仅一瞬，林漫便抽了身：“兵荒马乱，这才是心动。”
“所以，谢城，就算我没答应和你在一起，你也不能随便找个人糟蹋自己。”
【4】
那一刻，宋晚躲在柱子后面，无声痛哭。
那时宋晚才知道，她不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她只是谢城随便找来刺激林漫的人。
他恨林漫左右摇摆，于是随即找上了她。
他在酒吧里选中了她，说她这样外表越冷的私底下玩得越花。
他赌她一定会在酒吧捡尸，而她真的将他捡了回来……
宋晚在柱子后面，像个偷窥者一样，看着他们从激烈地争吵到拥抱在一起热烈地亲吻。
他们像极了虐文男女主，而宋晚只是个炮灰而已。
心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宋晚决定分手。
可不知是不是错觉，三年来因慕麟而压在胸口的窒息感竟然少了许多。
那或许便是医生说的“戒断”吧。
那天谢城很晚都没有回来，宋晚翻看他的朋友圈，那条秀恩爱的照片已经不见了。
再次见面时几天后。
谢城风尘仆仆而来，像久别重逢一样抱住宋晚便低头吻了下来。
他闭着眼，像细细体味。
宋晚想谢城应该在体味这个吻里没有林漫说的“兵荒马乱”。
她推开了他，他慌乱地别开眼，眼里有心虚和茫然。
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这一次宋晚确定，心口的窒息感确实在消失。
既是他利用她在先，她将他当成戒断药似乎也不为过。
【5】
接下来的那段时间里，在宋晚的纵容下谢城越发有恃无恐。
他对她忽冷忽热，需要她时疯狂和她秀恩爱，一旦达到刺激林漫的目的，便又对她冷落起来。
直到林漫再一次疏远他他才会又想起宋晚这个工具人。
而这一切，宋晚只装作不知情，卑微小心地做着他忠实的追随者。
而他的朋友也都知道宋晚是个主动送上门的替身，阴阳怪气地说她是舔狗，甚至有时都忘了避讳她。
那时谢城也只是象征性地让他们少说两句。
他在不断地试探宋晚的底线，发现她的纵容无底线时便对她少了很多尊重。
而宋晚生生忍受着那些背叛和戏耍的心痛，在这个过程中一点一点地完成着戒断。
宋晚清楚地感受到，每一次谢城顶着慕麟的脸对她颐指气使时，她对慕麟的眷恋便少上一分。
那个梦很少做了。
胸口的窒息感也所剩无几。
她在用这种犯贱的方式，不断地和谢城，和慕麟告别。
【6】
宋晚想，她马上就要成功了。
那晚她再一次梦到慕麟，慕麟似有所觉一样跟她告别。
他说：“好久不见啊晚晚，你是不是快忘掉我了？
如果忘掉能让你快乐些，我没问题的。”
梦里慕麟的影子渐行渐远，脖颈上扔带着宋晚用匕首划出的血痕。
宋晚泪流满面地醒来，心痛到无法呼吸，于是她自救般拨通了谢城的电话。
他说好巧，正好要找她。
他说他的车在乡村公路上抛了锚，让宋晚过去接他一下。
宋晚毫不犹豫地出了门。
到那里才知道，谢城是去老家接生病的林漫。
宋晚还没开口，谢城便先发制人，让她不要曲解他们发小之间的互相关心。
不知是为了在宋晚面前避嫌还是为了继续刺激林漫，谢城选择坐在了宋晚的副驾驶，把林漫一人扔在了后座上。
不巧的是，车刚驶上乡村公路，便和对向而来的时空拖拉机撞到了一起。
宋晚想到了梦中慕麟离去的背影，心慌到不受控制地拼了命转方向盘。
谢城安然无恙。
宋晚被安全气囊弹得满眼血红，困在驾驶室里动弹不得。
恍惚中她听见谢城撕心裂肺的喊声。
他喊的是林漫。
那一刻，宋晚明显感受到，压在胸口的窒息感即将彻底消失，戒断马上成功。
可以她在医院醒来时，谢城却双眼通红地和她提出了分手。
谢城看着宋晚额头渗出血的绷带，抖着手说：“本就是玩玩儿的，你怎么还当真了？”
宋晚怕极了，怕再梦到慕麟，怕那种窒息感再次涌现，怕马上就要戒断了，谢城和她分手一切就功亏一篑了，她哭着求他：“分手可以，但能不能再等等？”等我戒断成功就好啊。
宋晚狼狈又卑微，引得周围的人窃窃私语。
谢城眼里有不忍，却终究握紧了拳，落荒而逃。
【7】
宋晚知道谢城怕了，她豁出命般地救他，他承受不起。
可他那样的纨绔也怕践踏了别人的真心吗？
也或许是不怕，是林漫受了伤，他想全心全意为自己争取一次吧。
总之，不管什么原因，宋晚的戒断中断了——在马上就要成功的时候。
宋晚过了三个月战战兢兢的日子，用担心那块大石头再落下来。
然而它还是来了。
再一次做完那个梦，骤然惊醒。
宋晚将自己蜷在床上，抖着手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漫开，是梦里熟悉的味道，心口却愈发不受控制地揪痛。
谢城的电话就是这时打过来的，像递过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低沉又带着些许委屈的声音措不及防地传来：“酒吧人都散了……晚晚，你怎么还不来接我？”
那声音，与梦里的，一模一样。
宋晚瞬间湿了眼眶，强忍哽咽细声问他在哪。
却听见听筒里爆出狂放的笑，很多人在笑。
刚刚的低沉和委屈消失无踪，谢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他妈虎吧，我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宋晚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
悲伤的情绪被泼出了豁口，压在胸口的窒息感竟骤然减轻。
“戒断药”在三个月后又开始起效了。
于是宋晚试探着哽咽出声：“你骂我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跟我回家。”
哄笑声更大，谢城的声音里难掩得意：“听不懂人话？我他妈在玩游戏，别没完没了。”
果然，窒息感愈发轻弱。
宋晚起身捻灭了烟。
“告诉我你在哪，慕麟，让我再见你一面。”
听筒那头顿时安静……
片刻后。
“妈的，慕麟是谁？”
随着谢城的一声怒吼，听筒那边传来窃窃私语。
“靠，她不是城哥舔狗吗？怎么喊着别的男人名字？”
“城哥你行不行，人家刚刚不会以为你是那个什么慕麟才答应来接你的吧？这局该算你输！”
谢城丢了面子，咬牙切齿骂宋晚：“别以为随便编出个人来就能糊弄我，台阶给你放这了，地址也发你，半小时不到，复合的事别想在提。”
宋晚按照谢城发来的地址快速开车出门。
窒息感虽不像开始那么激烈，但如压在胸口的石头扔让她十分难受。
她知道，谢城丢掉的面子，待会儿定要加倍在她那里讨回。
他越过分，对她的戒断来说便越有利，或许这场凌辱将会是她戒断的最后一剂猛药。
若是失败，便说明谢城作为“戒断药”，已经产生了抗药性。
她害换药了。
【8】
酒吧里，热闹非凡。
大多数人熬着不走都是想来看戏的。
来看谢城如何羞辱喊错名字的舔狗。
宋晚进门时，他们整看表掐时间。
“我靠，真的没超过半小时啊，这是一路闯红灯的吧。城哥太牛逼了。”
“现在女的都这么肤浅了吗？真的只看脸吗？这么耍她她还舔？”
……
谢城依旧倚在昏暗的角落不说话，光影遮住了他半边脸，与慕麟更像三分。
对视的瞬间，如溺水般的悲伤慢慢拢上来。
或许是不自觉红了的眼眶取悦了谢城，他勾起嘴角朝宋晚笑。
然后拿起酒倒了满满三大杯，施舍般说道：“都喝掉，我就原谅你。”
说话间，他的脸便映照在灯光下。
这样一瞧，便真如慕麟从梦中走出来一样。
宋晚不知道他为何又回头找她，是个林漫又闹掰了还是真心发现她的好了？
不过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次，窒息感几乎快要消失。
宋晚嘴角的笑意瞬间引来嘲笑：“天呐，这是高兴得捂胸口了吗？城哥改天要不要传授一下训术啊？你这寻得也太听话了吧？”
言语刻薄，却丝毫没有影响宋晚激动的心情。
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第一杯，敬我自己，敬我死缠烂打没有轻易放弃！”
嘘声一片，夹杂着小声的嘲讽：“妈的，见不见啊，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谢城任由他的朋友们对宋晚冷嘲热讽，不但不说话，反而嘴角挂上几分得意。
宋晚深吸一口气，感受胸口的大石终于移开。
于是端起第二杯，直直的看向谢城。
“第二杯，敬谢城，敬对我不假辞色、不当人看的谢城。”
这一次，窃窃私语变成大声笑骂：“妈的，太贱了，哈哈哈哈哈，还真有好这口的，城哥，我先排个号，这个你玩腻了千万别扔，兄弟也想感受一下。”
谢城微微皱了下眉，不悦的看了眼说话的人。
却任由宋晚将第二杯酒喝完。
胸口前所未有地轻松，彻底地轻松，像从未梦到过慕麟那样轻松。
有些上头。
宋晚咧嘴笑了，脚步也虚浮起来。
她抓过谢城的手，放到面前仔细瞧着。
他的虎口细嫩光滑，应该确定是绝对没有握过枪的。
翻转过来，小臂上一道浅浅的疤痕。
太浅了。
摸起来手感不对。
慕麟那个要深一些。
周围太聒噪，好像在说宋晚太随便，馋谢城馋疯了。
谢城也难得地敛起了戏谑的神色，他轻声安抚宋晚。
他说：“你醉了，宋晚，别急，我们现在回家。”
说着起哄声里他馋起身扶宋晚。
宋晚却一把按住了他，目光紧紧盯着他敞开的领口。
最后再确认一次，老娘便浴火重生了！
众人嫌弃、猎奇又暧昧的目光中，宋晚缓缓掀开了谢城的领口。
没错，锁骨上没有那颗痣。
也没有激光打掉的痕迹……
谢城倒吸了一口冷气，声音都喑哑了几分：“宋晚，不能在这里……”
口哨声中，宋晚豁然开朗。
谢城绝不是慕麟。
作为“戒断药”来说，他也已经发挥了最大的功效，之后，于宋晚再无益处。
宋晚猝然抽身，端起了第三杯酒。
谢城终于面露不忍，抬手制止了她。
“你不能再喝，你醉……”
“醉”一还没说完，便诧异地对上了宋晚无比清明的目光。
她含笑看着他。
“这第三杯，便用来祭奠你我短暂的孽缘吧，顺带……”她顿了顿，又接着说：“祭奠一下慕麟。”一直在梦里折磨我的慕麟。
酒杯倾斜，酒缓缓洒在谢城脚下。
“谢城，你演得再像，不过终究不是……我的慕麟！”
在谢城惊怒的目光中，宋晚松开手。
玻璃碎片飞溅起来，像碎了一场色彩斑斓的梦。
【9】
谢城意识到慕麟这个人可能真实存在时，脸色阴沉得吓人。
他摔了酒杯，一脚踹在起哄的人身上。
他说：“宋晚，现在改口跟我服软，我他妈不跟你计较。”
宋晚扫了眼满地狼藉，冲他笑了。
“别呀，谢少爷，不计较你就不像我的慕麟了。
不过，我的慕麟计较起来可不是摔酒杯，踹小弟那么低级，他被惹急了也不吭声，摸枪上膛，末了还不忘加个消音器。”
说着，宋晚以手比枪，瞄向他的脑袋。
“砰！”
谢城额头青筋暴起，宋晚最后看他一眼，笑着转身离开。
身后的嘈杂混乱再与她无关，她抹掉脸上的泪。
再见了，慕麟。
既然曾决绝地离开，那便无论如何也不该再回来。
那晚过后，宋晚的生活重归平静。
慕麟不再来她的梦里，无所事事时难免怅然若失。
谢城倒是通过别人给宋晚传过话，那人说：“从没见过城哥生那么大的气，他可是挂了林漫的电话决定跟你回家的，只要你像以前一样主动找他说个软话你也算熬出头了。”
宋晚直接讲那人删除拉黑。
她确实熬出头了，每天不像心绞痛一样，工作起来都轻松很多。
【10】
恰巧剧团开始排练新的话剧，与宋晚搭戏的是当红男演员顾澜。
他来剧团磨炼演技，剧团十分重视，不惜为他量身定制了新的剧本。
可是拿到剧本的那一刻，宋晚却浑身汗毛倒竖。
那是一场生死虐恋，男女主不同阵营，经历了试探撩拨，两人心理防线渐渐失守。
他们的真心被谎言掩盖，似真似假地在爱与欲之间沉沦。
最终抉择之际，男主率先朝着女主开了枪。
没错。
枪里没有子弹！
女人的匕首划破了男人的脖颈，男人笑着认输。
“下辈子，”他说，“下辈子你要带我回家……”
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扼住了宋晚的喉咙，悲伤像涨潮的海水，将宋晚溺在其中。
这个剧情，和梦里无数次出现的场景一模一样！
“这男主，是叫慕麟吗？”宋晚喃喃问道。
顾澜就是这时进来的。
他从门外大步走进来，背着光，轮廓像镶了层金边。
一群人拿着剧本边走边讨论着什么，他礼貌疏离地朝宋晚点头示意，然后自然地坐到她身边的沙发上。
“慕麟这名字不错，就用这个吧。”他说。
那双桃花眼，仅一瞬短暂的注视，便让宋晚生出些错觉。
仿佛他为她而来一样的错觉。
说完，顾澜和另一边的导演专注地聊起来，直到他的助理送来果茶。
他边探讨着细节边随手拿了一杯放到宋晚面前，仍像有默契一般。
宋晚瞧着他与慕麟完全不同的侧脸渐渐晃神。
直到顾澜略微低沉的声音传来。
他和导演说：“那就先试试戏吧……如果宋晚小姐没意见的话。”
说着他转过头，询问的目光看着宋晚。
宋晚回过神。
要试的是那场诀别时的亲热戏，导演想看他们搭戏的张力如何。
戏再好，没有CP感也是不卖座，宋晚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只是，第一次见面就试亲热戏难免尴尬。
导演贴心地清场，这间隙顾澜例行公事地询问宋晚尺度有没有问题。
宋晚表示剧本她已经看过，可以接受。
顾澜点头，然后开始抬手脱西装外套。
里面是一件黑色修身衬衫，勾勒出劲瘦的腰身。
扣子被解开两颗，冷白的锁骨与沉黑的布料碰撞出魅人的景色。
顾澜边解扣子边抬起了头。
措不及防地，宋晚被他严重的炽热和决绝吓到。
传说中的戏疯子一个抬眼便入了戏……
刚刚那个温文尔雅、周到疏离的翩翩公子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戏里那个狂野不羁的亡命之徒。
顾澜盯着宋晚，一步步逼近，眼中狠戾和绝望交替闪过，最终变为不甘，妥协般颓然地拥住她。
他将宋晚翻转过身，按在墙上，从后面以拥抱的姿势搜着身。
没搜到凶器，便懊悔地一口要在她的后颈上，她吃痛回头面颊便撞在他的唇上。
他顺势闭上眼，痛苦且毫无章法地胡乱吻下来。
头发，眉骨，鼻翼，最后狠狠地捉住唇角……
宋晚吃痛般发出声音，开口却是哽咽：“慕麟，要动手了吗？”
宋晚知道，若是按照梦里的场景，顾澜的枪是要抵在她的腰间了。
泪不受控制地滑下来。
顾澜却抬起了头，他专注且深情的望着宋晚，拇指温柔地擦掉了她的泪珠。
“去他妈的宿命！”他说。
边说边缴械般将自己的枪扔进了浴缸。
枪沉入水底，顾澜勾起唇角笑了，笑得释然而绝美。
随后低下头，放纵而热烈的吻下来。
吻得像没有明天一样。
……
这场试戏导演忘了喊停，知道顾澜猝然抽身，别开头骂了他一句，他才如梦初醒般喝彩道：“好，好，很好，这情绪太好了！……只是，顾老师，你为什么要临时改剧本？你不是还开枪吗？然后宋晚杀了你。”
顾澜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态度，递给宋晚纸巾后开始整理衬衫。
半晌，才声音喑哑地说道：“男主那个死法，给人添堵！”
宋晚擦脸的手一顿，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曾经无数个惊醒的夜晚，她也曾这样怨恨过。
怨恨慕麟凭什么逼迫她杀了他，逼迫她背负愧疚，只是那样的怨恨都埋藏在深深的悲痛里，显得微不足道。
感知宋晚的目光，顾澜回过头。
“我说得对吗，宋晚小姐？”他幽幽地问。
【11】
宋晚来不及回答他的问题，门口嘈杂的声音传来，谢城怒不可遏地快步闯进来。
作为宋晚的前男友，工作人员并没有全力拦他。
他的脸色吓人，一把抓住宋晚的手腕。
“你刚刚，叫他慕麟？”
顾澜正巧扣好了扣子。
“慕麟只是我演的一个戏多的家伙罢了，”他说着，动作绅士地朝谢城伸出手来，“幸会，我叫顾澜。”
谢城抓着宋晚没放，傲慢地没有机会顾澜伸出的手。
顾澜微微皱起眉头，手作拳状轻轻敲了一下谢城的手肘。
谢城瞬间吃痛，蜷起胳膊放开了宋晚。
“请你尊重，我的女主。”顾澜说完拇指抿过嘴角，擦掉了宋晚残留在那里的口红印记。
【12】
谢城目眦欲裂，却坚持要和宋晚谈一次。
他说他去咨询了她的心理医生，知道她得病了。
不知道医生怎么和他聊的，总之他理解的情况有些不大一样。
他以为宋晚是因为对他爱而不得才在梦里编造了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还给那个人取名叫慕麟，在梦里幻想着慕麟对她死心塌地，爱的死去活来。
谢城以为宋晚是因他而病，所以，他眼里有愧疚，但很多的好像是得意。
他说：“宋晚，我的错，我不知道会伤你这么深。”
宋晚探究地看着谢城，想不通他的脑回路哪里出了问题。
他貌似心疼地来拉宋晚：“之前你用在夜里抚摸我的脖子，原来是因为你梦到自己伤了我，宋晚，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竟然承受了这么多痛苦。”
宋晚躲开他的手，他讪讪道：“你怨我，我知道，可当时你捡了我，我以为我们心照不宣只是玩玩而已，我没想到你用情这么深，但凡你表现得脆弱一点，我无论如何不会想那样伤害你。”
宋晚盯着他的脸，有一瞬的恍惚。
她在想，她梦里的慕麟，在她没梦到的时刻，是不是也会有同样的嘴脸。
这场梦幻般的虐恋，终于在宋晚有所喘息后露出了他的bug。
谢城继续自我攻略：“宋晚，我的错，你为了我竟然用配戏的演员来疗伤，叫他慕麟，我不该再辜负你，你别再赌气，我也不再怪你怎么样？”
……
这是谢城第一次对宋晚放下姿态，说完他充满希冀地看着她。
沉默片刻，宋晚忽然笑出声来。
谢城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弯起来。
宋晚却淡淡地开口：“医生有没有跟你说，我什么时候开始梦到的慕麟？”
谢城有些茫然：“那倒没说，”说着露出心疼的表情，“不过，我们认识大半年了，你是不是大部分时间都这么痛苦？”
他还沉浸在自我良好的感觉中，宋晚慢条斯理地调出手机就诊记录，举到他面前。
“三年半，谢城，我梦到慕麟有三年半了。
慕麟这王八蛋整整折磨我三年半了，幸好遇到你这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渣啊。”
宋晚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用你，戒掉了他。”
谢城傻在那里，脸颊肉眼可见地涨红。
“先别生气，”宋晚平静地说，“你知道的，你并没有吃什么亏。”
大半年里对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衣帽钱物她向来大方，并且还担当了他和他小青梅感情的催化剂，无论如何他不亏的。
宋晚帮他回忆清楚，她对他并无亏欠，然后告诉他，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再来找她，这一场互相利用也算好聚好散。
谢城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宋晚走出老远，忽然听见他笑了。
轻声嗤笑再到大声狂放地笑。
像那天听筒里一样，妈的，嚣张又可怜！
【13】
之后的日子倒是平静许多，取代窒息感的是胸口空落落的感觉。
所幸舞台剧正式开拍，那一点空落落的感觉被顾澜那个戏疯子觉得稀巴烂。
他常常出其不意的改剧本，一场为虐而虐的虐恋情深，彻彻底底地被他改成了勇敢追爱之后的意难平。
剧本前期的撩拨试探他更是不按套路出牌，他说意料之外的碰撞，才能让宋晚小姐有猝然心动的感觉。
他确实做到了，每一句他措不及防冒出的台词都让宋晚恍惚，导演说那像极了触动。
宋晚终于被慕麟之外的人慢慢触动。
微红的脸颊，从胸腔到耳骨的震颤，宋晚像被顾澜抓包的暗恋者，被他随意控制和拿捏。
起初宋晚被动地接受那些触动，后来顾澜开始要得更多。
他说他也需要宋晚给他那样措不及防的撩拨，势均力敌才能动人心魄。
于是宋晚疑惑又认真地抬头看他：“你这样……是不是喜欢我？”
他微微一愣，旋即笑开：“你学的倒挺快。”
于是他们便笑。
导演有些发蒙地嘘道：“你们是演的还是来真的？”
其实是演的还是真的宋晚也不太清楚，只是她看见顾澜的耳廓在刚刚的一瞬，红了……
这样的状态萌生出一种叫荷尔蒙的东西，整日蔓延在剧场。
当他们渐渐将这种状态带到下工之后时，再一次传开了谢城的消息。
【14】
谢城出了车祸，宋晚得到消息时他已经拆了绷带。
身上很多伤都无大碍，但据说伤到了脑子，他在医院疯了似的要找宋晚。
无奈宋晚只能同意接他的电话。
电话里他沉默良久，终于低哑的嗓音带着哽咽：“好久不见啊宋晚，你是不是快忘掉我了？
如果忘掉能让你快乐些，我没问题的。”
……
数月戒断，高高筑起的心防，在那一刻，轰然崩塌！
包掉在地上，宋晚顾不得捡，疯了似的向外跑。
顾澜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眉头皱起来：“这段戏还没完，接下来该你打破成规。”
宋晚一晃神，却什么都无法思考，满脑子都在叫嚣：谢城就是慕麟！谢城就是慕麟！
顾澜终于还是没能留住宋晚，她奔向医院，径直跑到慕麟的病床前。
他伤了的手腕已经拆了绷带。
那里蜿蜒着一道深深的伤口，这次，和慕麟的一模一样。
宋晚掀开谢城的领口，锁骨上一颗小小的痣刚刚冒头……
宋晚跌坐在身后的椅子里。
正巧对上谢城通红的一双眼。
他说：“好久不见啊宋晚。”
仅这一句，宋晚便确定，这具皮囊里装的是慕麟。
他久久注视着宋晚，眼眶便湿了。
这是他经历了生死的久别重逢。
他眼中有失而复得的庆幸，更多的却是对曾经伤害的无限懊悔。
他说：“宋晚，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我叫慕麟。”
谢城哀伤地看着宋晚：“那其实不是梦，对吧？”
当然不是梦。
心痛的感觉那么轻易，深切的爱意，即使藏在梦里也刻骨铭心。
心口再一次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那些午夜惊醒时对慕麟的无限爱意又卷土重来。
来得毫无理由，却让人无法抗拒。
宋晚想起自己挥起的匕首，想起梦中慕麟得逞的笑。
“别忘了我啊，宋晚。”
“要带我回家啊，宋晚。”
整整三年没着落的思念，如今找到了落脚点。
宋晚想，她就要冲过去拥抱她的慕麟了，拥抱那个宿命中的人。
虽然仿佛总觉得不应该，但，难以自持。
……
就是这时，顾澜的电话打了过来。
“宋晚小姐，今晚要不要和你的慕麟先生来一次单独约会？”
“我的慕麟先生……”这个词出现时，脑海里有根弦被扰乱。
经过一个月的排练，听到慕麟先生这个词时，脑海里最先冒出来的是顾澜的那句吐槽。
他常说：“爱你的人，绝不舍得让你亲手杀了他。”
听筒里的声音仍在继续：“宋晚小姐，今晚我想和你探讨一下后面的剧情，怎么改才能升华‘冲破宿命’这个主题。”
头脑渐渐清醒，宋晚遏制住了拥抱慕麟的冲动。
正对面，谢城仍在呢喃：“宋晚，那不是梦，那是真的，匕首划在颈间很痛，但再痛也痛不过死别，宋晚，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脑海里那一丝清明又被铺天盖地的窒息感湮灭。
两股力量不断拉扯着宋晚，她用尽全力才没有对谢城张开怀抱。
她想她做对了。
因为下一刻，那个叫做林漫的姑娘便冲了进来。
她带着哭腔一把抱住了谢城，将聊埋进他的怀里。
林漫显然吓坏了，她说她差点以为自己失去了他。
她懊恼不已，似乎终于在生死面前看清了自己的真心，她要带谢城去领证结婚。
如一盆冷水兜头而下，宋晚瞬间清醒。
听筒里适时传来顾澜的吐槽：“这样狗血的剧情，宋晚小姐怎么忍得了？”
宋晚整理了情绪，笑了，有什么真相呼之欲出……
宋晚明白了一切，一切天马行空不切实际的事情她都明白了……
她答应了顾澜的约会。
【15】
当宋晚逃离谢城的病房时，谢城正冷眼对着林漫。
阴鸷的眼神，狠戾的话语与从前的谢城判若两人，变化十分突兀。
宋晚趁机逃也似的离开，仍没躲过一波又一波没由来的情绪。
她勉力拨通顾澜的电话，在他出现的那一刻迫不及待地勾上他的脖颈。
“你说要探讨剧情，怎么探讨都可以吗？”
他的眼里有细碎的光，笑道：“只要你愿意，奉陪到底。”
于是宋晚第一次，主动吻了他。
她细细体味着那个吻所带来的感受。
心动是真实的。
爱意是柔软的。
并不是什么所谓的窒息感。
“我的宿命似乎早就被人定好了，”结束那个吻，宋晚抬头看顾澜，“你知道的，对吗？”
他笑而不语，半晌只温柔地将她的头发别到耳后。
“你的命运由不得别人做主。”
“若是作者呢？”宋晚平静地问道，“如果我说这世界是一本小说，你会不会相信？”
【此时正在行文的作者双手不受控制地敲打着键盘，她的内心十分忐忑，她想停止这篇文章，但她的双手不听她的。
作者浑身冒冷汗，怎么会？怎么可能？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的小说里的女主脱离了正常的轨道！！女主要自己编造自己的故事！！
怎么可以！不可以！作者手心直冒冷汗，她极力控制自己的双手，可无济于事……】
顾澜审视地瞧了宋晚一会儿：“脑子里都想的什么东西？你不会是招惹完我就要以宿命论抛弃我吧？”
宋晚没从他眼中瞧出什么端倪，便恢复了狡黠的笑。
“我可没招惹你，我们只是在探讨剧情。”
【15】
宋晚主动结束了那个话题，然而心中的疑惑却得到了解答。
她确定她对顾澜动了心，却在见到慕麟时仍然情不自禁、义无反顾。
这是不合理的。
她想，就像她以为的那样，她的命运确实由别人谱写。
那个作者设定，慕麟就是那个命定的人。
【对，我就是这么设定的，因为我的大纲写了又写，改了又改，一遍遍地订正，终于在无数次的修改过后，我得到了最满意的剧本，我觉得那个剧本就是最完整的，毫无瑕疵的，所以慕麟就是最终剧情的命定之人。】
这个结论并不是突发奇想，从看心理医生那一刻宋晚便开始寻找缘由。
突然出现在梦里的人，由梦境延伸到现实的思念，这一切，都反常。
直到戒断成功，她以为她逃离了无形之中的掌控。
然而，又出现了那个剧本。
场景重现，逼着宋晚不得不重温与慕麟的虐恋情深，它想重新掌控她。
为了最后验证这一猜想，宋晚告别顾澜，去了寺庙，那个最近频繁出现在她耳边的寺庙。
那个得道高僧张故意等在那里一样主动问她是否为情说困。
宋晚顺水推舟地让他给她做了催眠。
梦境延长，果然，她的前生果然有慕麟。
梦里所有的场景都在前世真实发生过，他们相爱却对立。
慕麟通过痛苦的抉择决定将生的机会留给宋晚，而宋晚也在他死后不久郁郁而终。
这次催眠，所有的信息都在告诉宋晚，如今的谢城便是前世的慕麟。
所有的年头都叫嚣着，如今慕麟觉醒了，他们也该再续前缘了。
除了这些，她也看到了别的。
那是一些不曾出现过的场景，它们陈列在那里十分模糊，像是有什么原因将它们抹除了一样。
宋晚试探问那位高僧：“那些逐渐消失的画面，是我与慕麟本来该有的轨迹吗？”
那些本来的设定，因宋晚的戒断行为没有发生，所以在被抹除。
高僧眼神躲闪，故作高深地吟道：“不可说，不可说。”
……
到此时还有什么不可说的呢，纵使他不说宋晚也早就猜到了。
她的人生是一部小说。
或者是一场戏。
她的喜怒哀乐全凭作者的一支笔。
她感激顾澜的出现，他带着她质疑剧本，质疑慕麟给人添堵的自杀行为。
他带着她用实际行动狠狠嘲弄了一翻这狗屁的宿命感……
如今，一切明朗，她想她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16】
这晚，谢城不知被什么绊住，并没有再来找宋晚。
她终于受到启发与导演连夜敲定了演出的最终版。
第二天一早，谢城带着伤出现在剧院门口。
遥遥的一看，便有泪爬了满脸。
他憔悴又专注地望着宋晚，似乎千言万语都苍白无力，所以便什么也不说。
宋晚让同事给他送了一张最前排的票。
今天的第一场试演，张特意安排的一样，让他们在重逢的时刻一起重温来路的艰辛，试图以此抵消谢城之前对她的伤害。
演出开始时，谢城一言不发地坐在台下，看气质已经活脱脱变成了慕麟。
于是这场戏，那种悲伤绝望的情绪，宋晚都不是再演。
顾澜吻宋晚时，她不自觉地流泪。
顾澜在和她描述未来时，她眼里没有憧憬，只有绝望。
顾澜深深皱着眉头，他试图像排练时一样，给她安全感，带她冲破宿命。
然而一次次宋晚的欲言又止中的他终于也心事重重。
周围的同事震惊地发现，他们戏里的发展与原始的剧本一模一样。
后来费尽心思，火花碰撞的改动完全没有呈现出来。
这场演出压抑的不像话。
到了最后时刻。
宋晚眼中的绝望终于传染给了顾澜。
他从后面拥抱宋晚，亲密地搜身，他有意忽略了她腰间藏着的匕首。
他咬她，然后闭着眼混乱无章地吻下来，像要将这感觉牢牢的印在骨子里。
最热烈的时刻，腰间抵上一把手枪。
“慕麟，终于要动手了吗？”
“砰……”
枪声响起，宋晚回手划开了顾澜的脖颈。
血涌出来，顾澜得逞地笑。
“宋晚，不要忘了我！”
那一瞬间，梦里戏里已分不清，宋晚失声痛哭，台下的慕麟也已泪流满面。
宋晚从他眼中读出“笃定”，虽然悲伤，却笃定。
看到宋晚痛哭的他，笃定的地认为她仍深爱着他，笃定地认为他们终将再续前世之缘。
那些属于他们共同的梦境，让他们每一秒对视都像心照不宣。
心口的揪痛感差点让她自己也信了。
如果不是顾澜突然坐起来的话。
【17】
“要死掉”的顾澜，喃喃地说完“别忘掉他”之后，忽然从地上坐起来。
“妈的，”他活动了一下脖子，“这男主是不是他妈有病？”
说着起身扶起了正在地上痛哭的宋晚：“要死他妈去自杀，凭什么死了还让别人背负罪恶感？”
戏没有结束，这是宋晚和导演早就商量好的最终版本。
一场戏中戏。
围观的同事纷纷窃窃私语，带头向沉浸在悲伤中的观众灌输新的立意。
“是啊，凭什么想死还要借别人的手，恶不恶心啊，这不就是披着深情的外衣的道德绑架吗？”
“还不让忘了他，还带他回家，怎么着，这是为了下辈子重逢做准备呗？真够low的，这年头为虐而虐狗都不要演。”
谢城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强自镇定着细细打量宋晚。
他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端倪。
宋晚在顾澜的搀扶下抬起了头。
看到顾澜脖子上的伤口时，嫌弃地让他快去擦掉。
顾澜说：“是你沉迷这个破小说，非要体会一下慕麟那样‘无私’的爱，我才会配合你演这一出戏，怎么着现在就来嫌弃我了？”
宋晚拿纸巾擦着他伤口上的颜料，撇着嘴道：“不自己经历一次，怎么知道活下来的那个才是最痛苦的，按照剧本不但要一生背负愧疚还要下辈子补偿亏欠。
据说下辈子还要被他骂舔狗呼来喝去，虐身虐心后男主才肯找回上辈子的记忆，然后救命之恩加持下女主忍着恶心和他重归于好。”
说完宋晚余光瞥见谢城用手抓紧胸口，隐忍克制下依然胸口起伏。
那种痛，她知道的啊。
多少个午夜梦回，它深深地折磨着她。
宋晚环上顾澜的脖子：“明明是他自己做的选择，不为他们的爱情拼一次，什么可能都还没尝试，就去赴死了，我强烈怀疑他其实是有自知之明的。”
顾澜朝她宠溺一笑：“什么自知之明？”
“我猜他可能本就知道自己不是女主的对手，所以用了这种卑劣的手段，让女主影了也要对他两世愧疚。”
顾澜不置可否地笑了。
这一句，纯属胡谄。
奈何宋晚忍不住想将这么多年的窝囊立刻还回去。
谢城已经蜷缩在椅子上，痛苦不堪，肩膀垂下来，轮廓都透着绝望。
心不痛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刚经历过那场催眠，将宋晚和慕麟的前世又重新经历一遍。
可既是要挣脱，便要扒掉一层皮的。
……
戏的最后一幕，顾澜问宋晚：“在经历这一切之后，你还是觉得我对你的爱不如戏中的慕麟吗？”
宋晚知道，他若有所指，他在替他自己问这个问题。
宋晚深深地向台下看了一眼，那千丝万缕的牵绊，那样宿命般想不顾一切的奔赴感都让宋晚难以启齿。
然而，宋晚不愿投降。
不愿向那个控制着她命运却又不肯给她一点点怜悯的控制者投降。
于是她抓住了顾澜向她伸出的救命稻草。
她将自己心无旁骛地沉进顾澜的目光中。
那里盛满爱意，那里藏着她真实的心动。
于是宋晚坚定地开口：“狗屁的宿命，不过是自我感动者的自欺欺人罢了。我就追个剧，你怎么还当真？”
我就做个梦，我不会把它当真！
顾澜深情地拥住她。
落幕音乐响起，里面还有演员旁白的片段：
『所谓的命定之人并不存在，若是有，勇敢的姑娘们，那也是你们心之所向甘愿认定的，这之中，容不得半点委曲求全。』
大幕落下，宋晚看见谢城缓缓栽倒在第一排的长椅上。
然后彻底隔绝在大幕之外。
【17】
这场以女性新思想为话题的话剧，第一场试演大获成功。
宋晚将与顾澜巡回演出数十场。
那之后，她再未见过谢城。
她想，她曾爱过慕麟，他至少是坚韧的。
他或迟或早会像她一样，渐渐从那种不受控制中发现破绽。
同是被命运操控的人，宋晚真心地祝福他早日挣脱束缚。
【18】
彻底脱离慕麟之后，宋晚的症状逐渐好转。
几乎可以确定，她终于摆脱了那支操控她的笔。
最后一场巡演，顾澜终于正式和宋晚表白。
不是在台上，也不是在排练场。
私人场所，顾澜正式脱离戏中的角色，郑重的问宋晚，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又一次，她在别人眼中看到了笃定！
几十场演出的默契，无数场排练时的暧昧，还有那些真情流露的瞬间，让他清楚地知道，他们互相为对方心动。
顾澜坚定地看着宋晚：“宋晚，谢谢你冲破阻碍，来到我身边。”
戒指举在宋晚面前，他满怀期待。
可她却没有伸手。
抬起头，淡淡地问道：“让我心甘情愿戴上你的求婚戒指……这是你的攻略任务吗？”
顾澜震惊地呆在当场，戒指应声而落。
对无数角色轻易拿捏的戏疯子，难得露出惊慌的表情。
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然后自嘲的笑了。
他说：“也对，能挣脱宿命的女主，怎么会瞧不出我的把戏？”
宋晚没有说话，其实她并没有很早就知道他是攻略者。
起初她只怀疑他和慕麟有关，看着他不断强调挣脱宿命，她以为他是冥冥之中的救赎。
知道谢城觉醒。
她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恐慌，那恐慌并不像要失去爱人的恐慌，于是在知道这是一本小说后，有了这样大胆哦猜测。
也仅仅只是猜测而已。
刚刚的笃定也不过是带着三分试探。
而他给了她最坏的答案。
室内静谧无比。
失去粉饰的亲密关系，看起来脆弱又虚伪。
过往的甜蜜瞬间，一股脑涌出来拍打着顾澜的脸。
他燃了一支烟，烟雾熏得他皱起眉眯着眼。
像要熏出泪来。
宋晚率先打破沉默：“攻略成功，会怎么样？”
他隔着烟雾久久地注视宋晚：“会离开，回到我的世界里。”
顾澜该是有些怕的。
谁不想回家呢，他只差一步就成功了，他一定怕她不成全他。
宋晚捡起地上的戒指，细细打量了一番。
贴着皮肤的地方刻着他们名字的缩写，他用了心的。
甚至没有她的尺寸他也能买得正好合适。
宋晚将它套在手指上，顾澜的泪便落下来。
他装作被烟呛到，猛的用咳嗽来掩饰。
“不用愧疚，”宋晚笑着划掉颊边的泪，“我们各取所取而已。”
顾澜不解地看着她。
既然他是个攻略者，那么她想他早该知道，当时心理医生给了她两个方案。
一个是通过谢城戒断。
另一个，是“移情别恋”。
顾澜，也只是她的另一服药而已。
从宋晚看到剧本然后遇到他的那一刻，她便对他有所怀疑，既然送到手边，没有不用的道理。
顾澜一点就透，沉默了一会儿，兀的笑了。
呵呵两声，接着猛地吸了一口烟，大笑起来。
宋晚也笑。
他端起了旁边的红酒杯。
她和她碰在一起。
“合作愉快啊，我的宋晚小姐！”
“特别愉快，我的慕麟先生！”
他们愉快得泪流满面……
【19】
最后一场演出完美谢幕。
顾澜在台上久久地抱着宋晚不肯松手。
“这次真的再见了，我的慕麟先生。”
“放心地离开，我不会有事，你和谢城，我谁都不爱。”
她不会去爱宿命的安排，更不会像棋子一样去爱执棋的玩家，纵使是救赎她也不甘不愿。
脱了层皮般挣脱宿命，就是想要她的爱，只是因爱而爱，不为其他。
顾澜最终放开了手，转身鞠躬谢幕。
而宋晚，经历了两场被动的刻骨铭心，最终拥有了自己去爱的权利。
而在电脑前坐着打字的作者看着这些文字，并看看自己的双手，她明白，这篇文章的女主自我意识太强了，强大到她无法去控制，并不是作者编织女主的故事，而是女主自己拿起键盘编织自己的命运……
（完）
ps：从下午两点写到十点，只写了一万五千字，累成狗了，(／_＼)先写个楔子放这里，这本书初步起名《墓晚》以后会写。如果一遍没看懂那就多看几遍，因为这个我也有点迷。
我瞬时湿了眼眶，强忍哽咽细声问他在哪。
听筒里忽地爆出狂放的笑，他上气不接下气：“你虎吧，我他妈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我哽咽出声：“你骂我什么都可以，慕麟，只要你跟我回家。”
听筒那头顿时安静......
“妈的，慕麟是谁？”
【1】
分手三个月，宋晚的病又复发了。
很久不做的那个梦又来折磨她了。
梦里阴郁俊美的男人吻着她做最亲密的事，却拿抢抵在她的腰间。
他痛苦地说爱宋晚，然后红着眼扣动扳机。
枪声响起，枪里没有子弹。
而宋晚的匕首却毫不犹豫地划开了他的脖颈。
梦里，男人死掉了，死之前脸上挂着得逞的笑，笑着让宋晚带他回家。
心口漫过巨大的悲伤，宋晚窒息般惊醒。
说来荒谬，这个梦折磨了她三年之久，梦里那撕心裂肺的痛在梦醒后扔折磨着她，让她久久陷入失去爱人的痛苦中。
为此，宋晚去看过心理医生，她说她爱上了自己梦中的人。
那个人叫慕麟。
催眠术和安眠药都无济于事之后，医生建议她谈场恋爱，看看能不能“移情别恋”，如果不能，以次“戒断”也是好的。
谢城就是那时出现的。
他和宋晚梦里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2】
宋晚也曾以为，他就是梦中的慕麟。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声音，连嘴角勾起的弧度都同样漫不经心。
酒吧里，他醉眼朦胧地倚在角落里，拉住宋晚的衣角，问她能不能带他回家。
那一眼，恍如隔世。
宋晚以为她的慕麟，终于从梦中走出来了。
宋晚将他带回了家，在沙发上守了他整整一夜。
可他睁开眼对上宋晚哀伤的目光时，却乐不可支。
谢城笑得肩膀耸动：“这是什么都没发生，有些失望了？”
说着他瞄了一眼宋晚的领口：“下次领口拉低，我可能不会那么快睡着！”
纵使他无理，宿命感扔让她放下尊严和他走到了一起。
起初宋晚爱他爱到无法自拔。
宋晚会在夕阳血红的傍晚，患得患失地问他是不是不会离开她。
会在某个惊醒的午夜，抬手抚摸他的脖颈，确认没有伤口才能安然入睡。
宋晚将梦里对慕麟的亏欠通通回报在谢城身上，对他无限纵容。
毫无怨言地为他惹下的祸收拾烂摊子。
在他住院时衣不解带地照顾，生怕一个眨眼人就像梦里一样消失。
谢城也会时常望着宋晚出神，喃喃地说为什么没早一些遇到她。
那时宋晚不知他话里的深意，直到那次情人节约会。
【3】
向来低调的谢城忽然一反常态高调地与宋晚约会。
高档餐厅，他手拿鲜花款款而来。
懒散的步伐，灼灼的目光，吸引了很多女生侧目，甚至有人拿出手机偷拍。
他睨了眼偷拍的人，勾唇一笑：“拍好看一点！”
说着俯身在宋晚唇上印下辗转绵长的一吻。
宋晚听见胸腔里有什么东西“怦怦，怦怦”地要溢出来。
起哄声中谢城问拍照的人要了照片，高调地发到朋友圈里。
宋晚想，他终于要认真对待这一段开始得很荒谬的感情了吗？
然而做完这一切，谢城却有些心不在焉，面对宋晚的欣喜和忐忑，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她，是不是地打开手机一看。
直到接到备注为“A”的电话，谢城才忽的挺直了腰板，若有若无地向窗外看了一眼。
宋晚让他有事先去忙，他却挂了电话，冲宋晚宠溺地笑。
“今天陪你最重要。”
谢城说着，夹了口菜亲昵地喂宋晚。
他或许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给宋晚夹的是摆盘用的生菜。
喂完又拿起餐巾给她擦嘴，而宋晚的嘴角并没有脏。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果然，一系列亲密的举动之后，电话疯狂地炸起来。
一遍又一遍。
谢城露出为难的笑，然后装作勉为其难地说公司有事要先走。
宋晚笑着让他快去快回，他深色复杂地看宋晚一眼，犹豫了几秒还是迫不及待地转身离开了。
宋晚鬼使神差地跟过去，看见不远处的楼下，站着一个漂亮姑娘。
那个角度，正好将宋晚和谢城在餐厅的举动尽收眼底。
一个念头刺激得宋晚打了一个寒颤：谢城这场高调的约会，还不是做给这个姑娘看的吧。
……
谢城是跑着离开的，却在接近那个叫林漫的姑娘是慢下来，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他说他在约会，让林漫有什么话快说。
林漫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问他为什么糟蹋自己。
她说：“就算我不答应做你女朋友，你也不能随便找个人糟蹋自己，你这样对得起在乎你的人吗？”
谢城沉默了两秒。
他的沉默像是对宋晚的宣判，宣判着宋晚确实是那个随便找的人。
半晌，只听谢城恼羞成怒地说：“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能真的爱上她？”
林漫苦笑了一下：“爱是什么滋味你不清楚吗？”
说着，一把扯过谢城的衣领，踮起脚吻了上去。
霸道深情的一个吻，谢城愣在原地。
仅一瞬，林漫便抽了身：“兵荒马乱，这才是心动。”
“所以，谢城，就算我没答应和你在一起，你也不能随便找个人糟蹋自己。”
【4】
那一刻，宋晚躲在柱子后面，无声痛哭。
那时宋晚才知道，她不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她只是谢城随便找来刺激林漫的人。
他恨林漫左右摇摆，于是随即找上了她。
他在酒吧里选中了她，说她这样外表越冷的私底下玩得越花。
他赌她一定会在酒吧捡尸，而她真的将他捡了回来……
宋晚在柱子后面，像个偷窥者一样，看着他们从激烈地争吵到拥抱在一起热烈地亲吻。
他们像极了虐文男女主，而宋晚只是个炮灰而已。
心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宋晚决定分手。
可不知是不是错觉，三年来因慕麟而压在胸口的窒息感竟然少了许多。
那或许便是医生说的“戒断”吧。
那天谢城很晚都没有回来，宋晚翻看他的朋友圈，那条秀恩爱的照片已经不见了。
再次见面时几天后。
谢城风尘仆仆而来，像久别重逢一样抱住宋晚便低头吻了下来。
他闭着眼，像细细体味。
宋晚想谢城应该在体味这个吻里没有林漫说的“兵荒马乱”。
她推开了他，他慌乱地别开眼，眼里有心虚和茫然。
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这一次宋晚确定，心口的窒息感确实在消失。
既是他利用她在先，她将他当成戒断药似乎也不为过。
【5】
接下来的那段时间里，在宋晚的纵容下谢城越发有恃无恐。
他对她忽冷忽热，需要她时疯狂和她秀恩爱，一旦达到刺激林漫的目的，便又对她冷落起来。
直到林漫再一次疏远他他才会又想起宋晚这个工具人。
而这一切，宋晚只装作不知情，卑微小心地做着他忠实的追随者。
而他的朋友也都知道宋晚是个主动送上门的替身，阴阳怪气地说她是舔狗，甚至有时都忘了避讳她。
那时谢城也只是象征性地让他们少说两句。
他在不断地试探宋晚的底线，发现她的纵容无底线时便对她少了很多尊重。
而宋晚生生忍受着那些背叛和戏耍的心痛，在这个过程中一点一点地完成着戒断。
宋晚清楚地感受到，每一次谢城顶着慕麟的脸对她颐指气使时，她对慕麟的眷恋便少上一分。
那个梦很少做了。
胸口的窒息感也所剩无几。
她在用这种犯贱的方式，不断地和谢城，和慕麟告别。
【6】
宋晚想，她马上就要成功了。
那晚她再一次梦到慕麟，慕麟似有所觉一样跟她告别。
他说：“好久不见啊晚晚，你是不是快忘掉我了？
如果忘掉能让你快乐些，我没问题的。”
梦里慕麟的影子渐行渐远，脖颈上扔带着宋晚用匕首划出的血痕。
宋晚泪流满面地醒来，心痛到无法呼吸，于是她自救般拨通了谢城的电话。
他说好巧，正好要找她。
他说他的车在乡村公路上抛了锚，让宋晚过去接他一下。
宋晚毫不犹豫地出了门。
到那里才知道，谢城是去老家接生病的林漫。
宋晚还没开口，谢城便先发制人，让她不要曲解他们发小之间的互相关心。
不知是为了在宋晚面前避嫌还是为了继续刺激林漫，谢城选择坐在了宋晚的副驾驶，把林漫一人扔在了后座上。
不巧的是，车刚驶上乡村公路，便和对向而来的时空拖拉机撞到了一起。
宋晚想到了梦中慕麟离去的背影，心慌到不受控制地拼了命转方向盘。
谢城安然无恙。
宋晚被安全气囊弹得满眼血红，困在驾驶室里动弹不得。
恍惚中她听见谢城撕心裂肺的喊声。
他喊的是林漫。
那一刻，宋晚明显感受到，压在胸口的窒息感即将彻底消失，戒断马上成功。
可以她在医院醒来时，谢城却双眼通红地和她提出了分手。
谢城看着宋晚额头渗出血的绷带，抖着手说：“本就是玩玩儿的，你怎么还当真了？”
宋晚怕极了，怕再梦到慕麟，怕那种窒息感再次涌现，怕马上就要戒断了，谢城和她分手一切就功亏一篑了，她哭着求他：“分手可以，但能不能再等等？”等我戒断成功就好啊。
宋晚狼狈又卑微，引得周围的人窃窃私语。
谢城眼里有不忍，却终究握紧了拳，落荒而逃。
【7】
宋晚知道谢城怕了，她豁出命般地救他，他承受不起。
可他那样的纨绔也怕践踏了别人的真心吗？
也或许是不怕，是林漫受了伤，他想全心全意为自己争取一次吧。
总之，不管什么原因，宋晚的戒断中断了——在马上就要成功的时候。
宋晚过了三个月战战兢兢的日子，用担心那块大石头再落下来。
然而它还是来了。
再一次做完那个梦，骤然惊醒。
宋晚将自己蜷在床上，抖着手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漫开，是梦里熟悉的味道，心口却愈发不受控制地揪痛。
谢城的电话就是这时打过来的，像递过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低沉又带着些许委屈的声音措不及防地传来：“酒吧人都散了……晚晚，你怎么还不来接我？”
那声音，与梦里的，一模一样。
宋晚瞬间湿了眼眶，强忍哽咽细声问他在哪。
却听见听筒里爆出狂放的笑，很多人在笑。
刚刚的低沉和委屈消失无踪，谢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他妈虎吧，我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宋晚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
悲伤的情绪被泼出了豁口，压在胸口的窒息感竟骤然减轻。
“戒断药”在三个月后又开始起效了。
于是宋晚试探着哽咽出声：“你骂我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跟我回家。”
哄笑声更大，谢城的声音里难掩得意：“听不懂人话？我他妈在玩游戏，别没完没了。”
果然，窒息感愈发轻弱。
宋晚起身捻灭了烟。
“告诉我你在哪，慕麟，让我再见你一面。”
听筒那头顿时安静……
片刻后。
“妈的，慕麟是谁？”
随着谢城的一声怒吼，听筒那边传来窃窃私语。
“靠，她不是城哥舔狗吗？怎么喊着别的男人名字？”
“城哥你行不行，人家刚刚不会以为你是那个什么慕麟才答应来接你的吧？这局该算你输！”
谢城丢了面子，咬牙切齿骂宋晚：“别以为随便编出个人来就能糊弄我，台阶给你放这了，地址也发你，半小时不到，复合的事别想在提。”
宋晚按照谢城发来的地址快速开车出门。
窒息感虽不像开始那么激烈，但如压在胸口的石头扔让她十分难受。
她知道，谢城丢掉的面子，待会儿定要加倍在她那里讨回。
他越过分，对她的戒断来说便越有利，或许这场凌辱将会是她戒断的最后一剂猛药。
若是失败，便说明谢城作为“戒断药”，已经产生了抗药性。
她害换药了。
【8】
酒吧里，热闹非凡。
大多数人熬着不走都是想来看戏的。
来看谢城如何羞辱喊错名字的舔狗。
宋晚进门时，他们整看表掐时间。
“我靠，真的没超过半小时啊，这是一路闯红灯的吧。城哥太牛逼了。”
“现在女的都这么肤浅了吗？真的只看脸吗？这么耍她她还舔？”
……
谢城依旧倚在昏暗的角落不说话，光影遮住了他半边脸，与慕麟更像三分。
对视的瞬间，如溺水般的悲伤慢慢拢上来。
或许是不自觉红了的眼眶取悦了谢城，他勾起嘴角朝宋晚笑。
然后拿起酒倒了满满三大杯，施舍般说道：“都喝掉，我就原谅你。”
说话间，他的脸便映照在灯光下。
这样一瞧，便真如慕麟从梦中走出来一样。
宋晚不知道他为何又回头找她，是个林漫又闹掰了还是真心发现她的好了？
不过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次，窒息感几乎快要消失。
宋晚嘴角的笑意瞬间引来嘲笑：“天呐，这是高兴得捂胸口了吗？城哥改天要不要传授一下训术啊？你这寻得也太听话了吧？”
言语刻薄，却丝毫没有影响宋晚激动的心情。
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第一杯，敬我自己，敬我死缠烂打没有轻易放弃！”
嘘声一片，夹杂着小声的嘲讽：“妈的，见不见啊，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谢城任由他的朋友们对宋晚冷嘲热讽，不但不说话，反而嘴角挂上几分得意。
宋晚深吸一口气，感受胸口的大石终于移开。
于是端起第二杯，直直的看向谢城。
“第二杯，敬谢城，敬对我不假辞色、不当人看的谢城。”
这一次，窃窃私语变成大声笑骂：“妈的，太贱了，哈哈哈哈哈，还真有好这口的，城哥，我先排个号，这个你玩腻了千万别扔，兄弟也想感受一下。”
谢城微微皱了下眉，不悦的看了眼说话的人。
却任由宋晚将第二杯酒喝完。
胸口前所未有地轻松，彻底地轻松，像从未梦到过慕麟那样轻松。
有些上头。
宋晚咧嘴笑了，脚步也虚浮起来。
她抓过谢城的手，放到面前仔细瞧着。
他的虎口细嫩光滑，应该确定是绝对没有握过枪的。
翻转过来，小臂上一道浅浅的疤痕。
太浅了。
摸起来手感不对。
慕麟那个要深一些。
周围太聒噪，好像在说宋晚太随便，馋谢城馋疯了。
谢城也难得地敛起了戏谑的神色，他轻声安抚宋晚。
他说：“你醉了，宋晚，别急，我们现在回家。”
说着起哄声里他馋起身扶宋晚。
宋晚却一把按住了他，目光紧紧盯着他敞开的领口。
最后再确认一次，老娘便浴火重生了！
众人嫌弃、猎奇又暧昧的目光中，宋晚缓缓掀开了谢城的领口。
没错，锁骨上没有那颗痣。
也没有激光打掉的痕迹……
谢城倒吸了一口冷气，声音都喑哑了几分：“宋晚，不能在这里……”
口哨声中，宋晚豁然开朗。
谢城绝不是慕麟。
作为“戒断药”来说，他也已经发挥了最大的功效，之后，于宋晚再无益处。
宋晚猝然抽身，端起了第三杯酒。
谢城终于面露不忍，抬手制止了她。
“你不能再喝，你醉……”
“醉”一还没说完，便诧异地对上了宋晚无比清明的目光。
她含笑看着他。
“这第三杯，便用来祭奠你我短暂的孽缘吧，顺带……”她顿了顿，又接着说：“祭奠一下慕麟。”一直在梦里折磨我的慕麟。
酒杯倾斜，酒缓缓洒在谢城脚下。
“谢城，你演得再像，不过终究不是……我的慕麟！”
在谢城惊怒的目光中，宋晚松开手。
玻璃碎片飞溅起来，像碎了一场色彩斑斓的梦。
【9】
谢城意识到慕麟这个人可能真实存在时，脸色阴沉得吓人。
他摔了酒杯，一脚踹在起哄的人身上。
他说：“宋晚，现在改口跟我服软，我他妈不跟你计较。”
宋晚扫了眼满地狼藉，冲他笑了。
“别呀，谢少爷，不计较你就不像我的慕麟了。
不过，我的慕麟计较起来可不是摔酒杯，踹小弟那么低级，他被惹急了也不吭声，摸枪上膛，末了还不忘加个消音器。”
说着，宋晚以手比枪，瞄向他的脑袋。
“砰！”
谢城额头青筋暴起，宋晚最后看他一眼，笑着转身离开。
身后的嘈杂混乱再与她无关，她抹掉脸上的泪。
再见了，慕麟。
既然曾决绝地离开，那便无论如何也不该再回来。
那晚过后，宋晚的生活重归平静。
慕麟不再来她的梦里，无所事事时难免怅然若失。
谢城倒是通过别人给宋晚传过话，那人说：“从没见过城哥生那么大的气，他可是挂了林漫的电话决定跟你回家的，只要你像以前一样主动找他说个软话你也算熬出头了。”
宋晚直接讲那人删除拉黑。
她确实熬出头了，每天不像心绞痛一样，工作起来都轻松很多。
【10】
恰巧剧团开始排练新的话剧，与宋晚搭戏的是当红男演员顾澜。
他来剧团磨炼演技，剧团十分重视，不惜为他量身定制了新的剧本。
可是拿到剧本的那一刻，宋晚却浑身汗毛倒竖。
那是一场生死虐恋，男女主不同阵营，经历了试探撩拨，两人心理防线渐渐失守。
他们的真心被谎言掩盖，似真似假地在爱与欲之间沉沦。
最终抉择之际，男主率先朝着女主开了枪。
没错。
枪里没有子弹！
女人的匕首划破了男人的脖颈，男人笑着认输。
“下辈子，”他说，“下辈子你要带我回家……”
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扼住了宋晚的喉咙，悲伤像涨潮的海水，将宋晚溺在其中。
这个剧情，和梦里无数次出现的场景一模一样！
“这男主，是叫慕麟吗？”宋晚喃喃问道。
顾澜就是这时进来的。
他从门外大步走进来，背着光，轮廓像镶了层金边。
一群人拿着剧本边走边讨论着什么，他礼貌疏离地朝宋晚点头示意，然后自然地坐到她身边的沙发上。
“慕麟这名字不错，就用这个吧。”他说。
那双桃花眼，仅一瞬短暂的注视，便让宋晚生出些错觉。
仿佛他为她而来一样的错觉。
说完，顾澜和另一边的导演专注地聊起来，直到他的助理送来果茶。
他边探讨着细节边随手拿了一杯放到宋晚面前，仍像有默契一般。
宋晚瞧着他与慕麟完全不同的侧脸渐渐晃神。
直到顾澜略微低沉的声音传来。
他和导演说：“那就先试试戏吧……如果宋晚小姐没意见的话。”
说着他转过头，询问的目光看着宋晚。
宋晚回过神。
要试的是那场诀别时的亲热戏，导演想看他们搭戏的张力如何。
戏再好，没有CP感也是不卖座，宋晚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只是，第一次见面就试亲热戏难免尴尬。
导演贴心地清场，这间隙顾澜例行公事地询问宋晚尺度有没有问题。
宋晚表示剧本她已经看过，可以接受。
顾澜点头，然后开始抬手脱西装外套。
里面是一件黑色修身衬衫，勾勒出劲瘦的腰身。
扣子被解开两颗，冷白的锁骨与沉黑的布料碰撞出魅人的景色。
顾澜边解扣子边抬起了头。
措不及防地，宋晚被他严重的炽热和决绝吓到。
传说中的戏疯子一个抬眼便入了戏……
刚刚那个温文尔雅、周到疏离的翩翩公子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戏里那个狂野不羁的亡命之徒。
顾澜盯着宋晚，一步步逼近，眼中狠戾和绝望交替闪过，最终变为不甘，妥协般颓然地拥住她。
他将宋晚翻转过身，按在墙上，从后面以拥抱的姿势搜着身。
没搜到凶器，便懊悔地一口要在她的后颈上，她吃痛回头面颊便撞在他的唇上。
他顺势闭上眼，痛苦且毫无章法地胡乱吻下来。
头发，眉骨，鼻翼，最后狠狠地捉住唇角……
宋晚吃痛般发出声音，开口却是哽咽：“慕麟，要动手了吗？”
宋晚知道，若是按照梦里的场景，顾澜的枪是要抵在她的腰间了。
泪不受控制地滑下来。
顾澜却抬起了头，他专注且深情的望着宋晚，拇指温柔地擦掉了她的泪珠。
“去他妈的宿命！”他说。
边说边缴械般将自己的枪扔进了浴缸。
枪沉入水底，顾澜勾起唇角笑了，笑得释然而绝美。
随后低下头，放纵而热烈的吻下来。
吻得像没有明天一样。
……
这场试戏导演忘了喊停，知道顾澜猝然抽身，别开头骂了他一句，他才如梦初醒般喝彩道：“好，好，很好，这情绪太好了！……只是，顾老师，你为什么要临时改剧本？你不是还开枪吗？然后宋晚杀了你。”
顾澜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态度，递给宋晚纸巾后开始整理衬衫。
半晌，才声音喑哑地说道：“男主那个死法，给人添堵！”
宋晚擦脸的手一顿，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曾经无数个惊醒的夜晚，她也曾这样怨恨过。
怨恨慕麟凭什么逼迫她杀了他，逼迫她背负愧疚，只是那样的怨恨都埋藏在深深的悲痛里，显得微不足道。
感知宋晚的目光，顾澜回过头。
“我说得对吗，宋晚小姐？”他幽幽地问。
【11】
宋晚来不及回答他的问题，门口嘈杂的声音传来，谢城怒不可遏地快步闯进来。
作为宋晚的前男友，工作人员并没有全力拦他。
他的脸色吓人，一把抓住宋晚的手腕。
“你刚刚，叫他慕麟？”
顾澜正巧扣好了扣子。
“慕麟只是我演的一个戏多的家伙罢了，”他说着，动作绅士地朝谢城伸出手来，“幸会，我叫顾澜。”
谢城抓着宋晚没放，傲慢地没有机会顾澜伸出的手。
顾澜微微皱起眉头，手作拳状轻轻敲了一下谢城的手肘。
谢城瞬间吃痛，蜷起胳膊放开了宋晚。
“请你尊重，我的女主。”顾澜说完拇指抿过嘴角，擦掉了宋晚残留在那里的口红印记。
【12】
谢城目眦欲裂，却坚持要和宋晚谈一次。
他说他去咨询了她的心理医生，知道她得病了。
不知道医生怎么和他聊的，总之他理解的情况有些不大一样。
他以为宋晚是因为对他爱而不得才在梦里编造了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还给那个人取名叫慕麟，在梦里幻想着慕麟对她死心塌地，爱的死去活来。
谢城以为宋晚是因他而病，所以，他眼里有愧疚，但很多的好像是得意。
他说：“宋晚，我的错，我不知道会伤你这么深。”
宋晚探究地看着谢城，想不通他的脑回路哪里出了问题。
他貌似心疼地来拉宋晚：“之前你用在夜里抚摸我的脖子，原来是因为你梦到自己伤了我，宋晚，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竟然承受了这么多痛苦。”
宋晚躲开他的手，他讪讪道：“你怨我，我知道，可当时你捡了我，我以为我们心照不宣只是玩玩而已，我没想到你用情这么深，但凡你表现得脆弱一点，我无论如何不会想那样伤害你。”
宋晚盯着他的脸，有一瞬的恍惚。
她在想，她梦里的慕麟，在她没梦到的时刻，是不是也会有同样的嘴脸。
这场梦幻般的虐恋，终于在宋晚有所喘息后露出了他的bug。
谢城继续自我攻略：“宋晚，我的错，你为了我竟然用配戏的演员来疗伤，叫他慕麟，我不该再辜负你，你别再赌气，我也不再怪你怎么样？”
……
这是谢城第一次对宋晚放下姿态，说完他充满希冀地看着她。
沉默片刻，宋晚忽然笑出声来。
谢城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弯起来。
宋晚却淡淡地开口：“医生有没有跟你说，我什么时候开始梦到的慕麟？”
谢城有些茫然：“那倒没说，”说着露出心疼的表情，“不过，我们认识大半年了，你是不是大部分时间都这么痛苦？”
他还沉浸在自我良好的感觉中，宋晚慢条斯理地调出手机就诊记录，举到他面前。
“三年半，谢城，我梦到慕麟有三年半了。
慕麟这王八蛋整整折磨我三年半了，幸好遇到你这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渣啊。”
宋晚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用你，戒掉了他。”
谢城傻在那里，脸颊肉眼可见地涨红。
“先别生气，”宋晚平静地说，“你知道的，你并没有吃什么亏。”
大半年里对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衣帽钱物她向来大方，并且还担当了他和他小青梅感情的催化剂，无论如何他不亏的。
宋晚帮他回忆清楚，她对他并无亏欠，然后告诉他，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再来找她，这一场互相利用也算好聚好散。
谢城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宋晚走出老远，忽然听见他笑了。
轻声嗤笑再到大声狂放地笑。
像那天听筒里一样，妈的，嚣张又可怜！
【13】
之后的日子倒是平静许多，取代窒息感的是胸口空落落的感觉。
所幸舞台剧正式开拍，那一点空落落的感觉被顾澜那个戏疯子觉得稀巴烂。
他常常出其不意的改剧本，一场为虐而虐的虐恋情深，彻彻底底地被他改成了勇敢追爱之后的意难平。
剧本前期的撩拨试探他更是不按套路出牌，他说意料之外的碰撞，才能让宋晚小姐有猝然心动的感觉。
他确实做到了，每一句他措不及防冒出的台词都让宋晚恍惚，导演说那像极了触动。
宋晚终于被慕麟之外的人慢慢触动。
微红的脸颊，从胸腔到耳骨的震颤，宋晚像被顾澜抓包的暗恋者，被他随意控制和拿捏。
起初宋晚被动地接受那些触动，后来顾澜开始要得更多。
他说他也需要宋晚给他那样措不及防的撩拨，势均力敌才能动人心魄。
于是宋晚疑惑又认真地抬头看他：“你这样……是不是喜欢我？”
他微微一愣，旋即笑开：“你学的倒挺快。”
于是他们便笑。
导演有些发蒙地嘘道：“你们是演的还是来真的？”
其实是演的还是真的宋晚也不太清楚，只是她看见顾澜的耳廓在刚刚的一瞬，红了……
这样的状态萌生出一种叫荷尔蒙的东西，整日蔓延在剧场。
当他们渐渐将这种状态带到下工之后时，再一次传开了谢城的消息。
【14】
谢城出了车祸，宋晚得到消息时他已经拆了绷带。
身上很多伤都无大碍，但据说伤到了脑子，他在医院疯了似的要找宋晚。
无奈宋晚只能同意接他的电话。
电话里他沉默良久，终于低哑的嗓音带着哽咽：“好久不见啊宋晚，你是不是快忘掉我了？
如果忘掉能让你快乐些，我没问题的。”
……
数月戒断，高高筑起的心防，在那一刻，轰然崩塌！
包掉在地上，宋晚顾不得捡，疯了似的向外跑。
顾澜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眉头皱起来：“这段戏还没完，接下来该你打破成规。”
宋晚一晃神，却什么都无法思考，满脑子都在叫嚣：谢城就是慕麟！谢城就是慕麟！
顾澜终于还是没能留住宋晚，她奔向医院，径直跑到慕麟的病床前。
他伤了的手腕已经拆了绷带。
那里蜿蜒着一道深深的伤口，这次，和慕麟的一模一样。
宋晚掀开谢城的领口，锁骨上一颗小小的痣刚刚冒头……
宋晚跌坐在身后的椅子里。
正巧对上谢城通红的一双眼。
他说：“好久不见啊宋晚。”
仅这一句，宋晚便确定，这具皮囊里装的是慕麟。
他久久注视着宋晚，眼眶便湿了。
这是他经历了生死的久别重逢。
他眼中有失而复得的庆幸，更多的却是对曾经伤害的无限懊悔。
他说：“宋晚，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我叫慕麟。”
谢城哀伤地看着宋晚：“那其实不是梦，对吧？”
当然不是梦。
心痛的感觉那么轻易，深切的爱意，即使藏在梦里也刻骨铭心。
心口再一次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那些午夜惊醒时对慕麟的无限爱意又卷土重来。
来得毫无理由，却让人无法抗拒。
宋晚想起自己挥起的匕首，想起梦中慕麟得逞的笑。
“别忘了我啊，宋晚。”
“要带我回家啊，宋晚。”
整整三年没着落的思念，如今找到了落脚点。
宋晚想，她就要冲过去拥抱她的慕麟了，拥抱那个宿命中的人。
虽然仿佛总觉得不应该，但，难以自持。
……
就是这时，顾澜的电话打了过来。
“宋晚小姐，今晚要不要和你的慕麟先生来一次单独约会？”
“我的慕麟先生……”这个词出现时，脑海里有根弦被扰乱。
经过一个月的排练，听到慕麟先生这个词时，脑海里最先冒出来的是顾澜的那句吐槽。
他常说：“爱你的人，绝不舍得让你亲手杀了他。”
听筒里的声音仍在继续：“宋晚小姐，今晚我想和你探讨一下后面的剧情，怎么改才能升华‘冲破宿命’这个主题。”
头脑渐渐清醒，宋晚遏制住了拥抱慕麟的冲动。
正对面，谢城仍在呢喃：“宋晚，那不是梦，那是真的，匕首划在颈间很痛，但再痛也痛不过死别，宋晚，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脑海里那一丝清明又被铺天盖地的窒息感湮灭。
两股力量不断拉扯着宋晚，她用尽全力才没有对谢城张开怀抱。
她想她做对了。
因为下一刻，那个叫做林漫的姑娘便冲了进来。
她带着哭腔一把抱住了谢城，将聊埋进他的怀里。
林漫显然吓坏了，她说她差点以为自己失去了他。
她懊恼不已，似乎终于在生死面前看清了自己的真心，她要带谢城去领证结婚。
如一盆冷水兜头而下，宋晚瞬间清醒。
听筒里适时传来顾澜的吐槽：“这样狗血的剧情，宋晚小姐怎么忍得了？”
宋晚整理了情绪，笑了，有什么真相呼之欲出……
宋晚明白了一切，一切天马行空不切实际的事情她都明白了……
她答应了顾澜的约会。
【15】
当宋晚逃离谢城的病房时，谢城正冷眼对着林漫。
阴鸷的眼神，狠戾的话语与从前的谢城判若两人，变化十分突兀。
宋晚趁机逃也似的离开，仍没躲过一波又一波没由来的情绪。
她勉力拨通顾澜的电话，在他出现的那一刻迫不及待地勾上他的脖颈。
“你说要探讨剧情，怎么探讨都可以吗？”
他的眼里有细碎的光，笑道：“只要你愿意，奉陪到底。”
于是宋晚第一次，主动吻了他。
她细细体味着那个吻所带来的感受。
心动是真实的。
爱意是柔软的。
并不是什么所谓的窒息感。
“我的宿命似乎早就被人定好了，”结束那个吻，宋晚抬头看顾澜，“你知道的，对吗？”
他笑而不语，半晌只温柔地将她的头发别到耳后。
“你的命运由不得别人做主。”
“若是作者呢？”宋晚平静地问道，“如果我说这世界是一本小说，你会不会相信？”
【此时正在行文的作者双手不受控制地敲打着键盘，她的内心十分忐忑，她想停止这篇文章，但她的双手不听她的。
作者浑身冒冷汗，怎么会？怎么可能？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的小说里的女主脱离了正常的轨道！！女主要自己编造自己的故事！！
怎么可以！不可以！作者手心直冒冷汗，她极力控制自己的双手，可无济于事……】
顾澜审视地瞧了宋晚一会儿：“脑子里都想的什么东西？你不会是招惹完我就要以宿命论抛弃我吧？”
宋晚没从他眼中瞧出什么端倪，便恢复了狡黠的笑。
“我可没招惹你，我们只是在探讨剧情。”
【15】
宋晚主动结束了那个话题，然而心中的疑惑却得到了解答。
她确定她对顾澜动了心，却在见到慕麟时仍然情不自禁、义无反顾。
这是不合理的。
她想，就像她以为的那样，她的命运确实由别人谱写。
那个作者设定，慕麟就是那个命定的人。
【对，我就是这么设定的，因为我的大纲写了又写，改了又改，一遍遍地订正，终于在无数次的修改过后，我得到了最满意的剧本，我觉得那个剧本就是最完整的，毫无瑕疵的，所以慕麟就是最终剧情的命定之人。】
这个结论并不是突发奇想，从看心理医生那一刻宋晚便开始寻找缘由。
突然出现在梦里的人，由梦境延伸到现实的思念，这一切，都反常。
直到戒断成功，她以为她逃离了无形之中的掌控。
然而，又出现了那个剧本。
场景重现，逼着宋晚不得不重温与慕麟的虐恋情深，它想重新掌控她。
为了最后验证这一猜想，宋晚告别顾澜，去了寺庙，那个最近频繁出现在她耳边的寺庙。
那个得道高僧张故意等在那里一样主动问她是否为情说困。
宋晚顺水推舟地让他给她做了催眠。
梦境延长，果然，她的前生果然有慕麟。
梦里所有的场景都在前世真实发生过，他们相爱却对立。
慕麟通过痛苦的抉择决定将生的机会留给宋晚，而宋晚也在他死后不久郁郁而终。
这次催眠，所有的信息都在告诉宋晚，如今的谢城便是前世的慕麟。
所有的年头都叫嚣着，如今慕麟觉醒了，他们也该再续前缘了。
除了这些，她也看到了别的。
那是一些不曾出现过的场景，它们陈列在那里十分模糊，像是有什么原因将它们抹除了一样。
宋晚试探问那位高僧：“那些逐渐消失的画面，是我与慕麟本来该有的轨迹吗？”
那些本来的设定，因宋晚的戒断行为没有发生，所以在被抹除。
高僧眼神躲闪，故作高深地吟道：“不可说，不可说。”
……
到此时还有什么不可说的呢，纵使他不说宋晚也早就猜到了。
她的人生是一部小说。
或者是一场戏。
她的喜怒哀乐全凭作者的一支笔。
她感激顾澜的出现，他带着她质疑剧本，质疑慕麟给人添堵的自杀行为。
他带着她用实际行动狠狠嘲弄了一翻这狗屁的宿命感……
如今，一切明朗，她想她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16】
这晚，谢城不知被什么绊住，并没有再来找宋晚。
她终于受到启发与导演连夜敲定了演出的最终版。
第二天一早，谢城带着伤出现在剧院门口。
遥遥的一看，便有泪爬了满脸。
他憔悴又专注地望着宋晚，似乎千言万语都苍白无力，所以便什么也不说。
宋晚让同事给他送了一张最前排的票。
今天的第一场试演，张特意安排的一样，让他们在重逢的时刻一起重温来路的艰辛，试图以此抵消谢城之前对她的伤害。
演出开始时，谢城一言不发地坐在台下，看气质已经活脱脱变成了慕麟。
于是这场戏，那种悲伤绝望的情绪，宋晚都不是再演。
顾澜吻宋晚时，她不自觉地流泪。
顾澜在和她描述未来时，她眼里没有憧憬，只有绝望。
顾澜深深皱着眉头，他试图像排练时一样，给她安全感，带她冲破宿命。
然而一次次宋晚的欲言又止中的他终于也心事重重。
周围的同事震惊地发现，他们戏里的发展与原始的剧本一模一样。
后来费尽心思，火花碰撞的改动完全没有呈现出来。
这场演出压抑的不像话。
到了最后时刻。
宋晚眼中的绝望终于传染给了顾澜。
他从后面拥抱宋晚，亲密地搜身，他有意忽略了她腰间藏着的匕首。
他咬她，然后闭着眼混乱无章地吻下来，像要将这感觉牢牢的印在骨子里。
最热烈的时刻，腰间抵上一把手枪。
“慕麟，终于要动手了吗？”
“砰……”
枪声响起，宋晚回手划开了顾澜的脖颈。
血涌出来，顾澜得逞地笑。
“宋晚，不要忘了我！”
那一瞬间，梦里戏里已分不清，宋晚失声痛哭，台下的慕麟也已泪流满面。
宋晚从他眼中读出“笃定”，虽然悲伤，却笃定。
看到宋晚痛哭的他，笃定的地认为她仍深爱着他，笃定地认为他们终将再续前世之缘。
那些属于他们共同的梦境，让他们每一秒对视都像心照不宣。
心口的揪痛感差点让她自己也信了。
如果不是顾澜突然坐起来的话。
【17】
“要死掉”的顾澜，喃喃地说完“别忘掉他”之后，忽然从地上坐起来。
“妈的，”他活动了一下脖子，“这男主是不是他妈有病？”
说着起身扶起了正在地上痛哭的宋晚：“要死他妈去自杀，凭什么死了还让别人背负罪恶感？”
戏没有结束，这是宋晚和导演早就商量好的最终版本。
一场戏中戏。
围观的同事纷纷窃窃私语，带头向沉浸在悲伤中的观众灌输新的立意。
“是啊，凭什么想死还要借别人的手，恶不恶心啊，这不就是披着深情的外衣的道德绑架吗？”
“还不让忘了他，还带他回家，怎么着，这是为了下辈子重逢做准备呗？真够low的，这年头为虐而虐狗都不要演。”
谢城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强自镇定着细细打量宋晚。
他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端倪。
宋晚在顾澜的搀扶下抬起了头。
看到顾澜脖子上的伤口时，嫌弃地让他快去擦掉。
顾澜说：“是你沉迷这个破小说，非要体会一下慕麟那样‘无私’的爱，我才会配合你演这一出戏，怎么着现在就来嫌弃我了？”
宋晚拿纸巾擦着他伤口上的颜料，撇着嘴道：“不自己经历一次，怎么知道活下来的那个才是最痛苦的，按照剧本不但要一生背负愧疚还要下辈子补偿亏欠。
据说下辈子还要被他骂舔狗呼来喝去，虐身虐心后男主才肯找回上辈子的记忆，然后救命之恩加持下女主忍着恶心和他重归于好。”
说完宋晚余光瞥见谢城用手抓紧胸口，隐忍克制下依然胸口起伏。
那种痛，她知道的啊。
多少个午夜梦回，它深深地折磨着她。
宋晚环上顾澜的脖子：“明明是他自己做的选择，不为他们的爱情拼一次，什么可能都还没尝试，就去赴死了，我强烈怀疑他其实是有自知之明的。”
顾澜朝她宠溺一笑：“什么自知之明？”
“我猜他可能本就知道自己不是女主的对手，所以用了这种卑劣的手段，让女主影了也要对他两世愧疚。”
顾澜不置可否地笑了。
这一句，纯属胡谄。
奈何宋晚忍不住想将这么多年的窝囊立刻还回去。
谢城已经蜷缩在椅子上，痛苦不堪，肩膀垂下来，轮廓都透着绝望。
心不痛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刚经历过那场催眠，将宋晚和慕麟的前世又重新经历一遍。
可既是要挣脱，便要扒掉一层皮的。
……
戏的最后一幕，顾澜问宋晚：“在经历这一切之后，你还是觉得我对你的爱不如戏中的慕麟吗？”
宋晚知道，他若有所指，他在替他自己问这个问题。
宋晚深深地向台下看了一眼，那千丝万缕的牵绊，那样宿命般想不顾一切的奔赴感都让宋晚难以启齿。
然而，宋晚不愿投降。
不愿向那个控制着她命运却又不肯给她一点点怜悯的控制者投降。
于是她抓住了顾澜向她伸出的救命稻草。
她将自己心无旁骛地沉进顾澜的目光中。
那里盛满爱意，那里藏着她真实的心动。
于是宋晚坚定地开口：“狗屁的宿命，不过是自我感动者的自欺欺人罢了。我就追个剧，你怎么还当真？”
我就做个梦，我不会把它当真！
顾澜深情地拥住她。
落幕音乐响起，里面还有演员旁白的片段：
『所谓的命定之人并不存在，若是有，勇敢的姑娘们，那也是你们心之所向甘愿认定的，这之中，容不得半点委曲求全。』
大幕落下，宋晚看见谢城缓缓栽倒在第一排的长椅上。
然后彻底隔绝在大幕之外。
【17】
这场以女性新思想为话题的话剧，第一场试演大获成功。
宋晚将与顾澜巡回演出数十场。
那之后，她再未见过谢城。
她想，她曾爱过慕麟，他至少是坚韧的。
他或迟或早会像她一样，渐渐从那种不受控制中发现破绽。
同是被命运操控的人，宋晚真心地祝福他早日挣脱束缚。
【18】
彻底脱离慕麟之后，宋晚的症状逐渐好转。
几乎可以确定，她终于摆脱了那支操控她的笔。
最后一场巡演，顾澜终于正式和宋晚表白。
不是在台上，也不是在排练场。
私人场所，顾澜正式脱离戏中的角色，郑重的问宋晚，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又一次，她在别人眼中看到了笃定！
几十场演出的默契，无数场排练时的暧昧，还有那些真情流露的瞬间，让他清楚地知道，他们互相为对方心动。
顾澜坚定地看着宋晚：“宋晚，谢谢你冲破阻碍，来到我身边。”
戒指举在宋晚面前，他满怀期待。
可她却没有伸手。
抬起头，淡淡地问道：“让我心甘情愿戴上你的求婚戒指……这是你的攻略任务吗？”
顾澜震惊地呆在当场，戒指应声而落。
对无数角色轻易拿捏的戏疯子，难得露出惊慌的表情。
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然后自嘲的笑了。
他说：“也对，能挣脱宿命的女主，怎么会瞧不出我的把戏？”
宋晚没有说话，其实她并没有很早就知道他是攻略者。
起初她只怀疑他和慕麟有关，看着他不断强调挣脱宿命，她以为他是冥冥之中的救赎。
知道谢城觉醒。
她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恐慌，那恐慌并不像要失去爱人的恐慌，于是在知道这是一本小说后，有了这样大胆哦猜测。
也仅仅只是猜测而已。
刚刚的笃定也不过是带着三分试探。
而他给了她最坏的答案。
室内静谧无比。
失去粉饰的亲密关系，看起来脆弱又虚伪。
过往的甜蜜瞬间，一股脑涌出来拍打着顾澜的脸。
他燃了一支烟，烟雾熏得他皱起眉眯着眼。
像要熏出泪来。
宋晚率先打破沉默：“攻略成功，会怎么样？”
他隔着烟雾久久地注视宋晚：“会离开，回到我的世界里。”
顾澜该是有些怕的。
谁不想回家呢，他只差一步就成功了，他一定怕她不成全他。
宋晚捡起地上的戒指，细细打量了一番。
贴着皮肤的地方刻着他们名字的缩写，他用了心的。
甚至没有她的尺寸他也能买得正好合适。
宋晚将它套在手指上，顾澜的泪便落下来。
他装作被烟呛到，猛的用咳嗽来掩饰。
“不用愧疚，”宋晚笑着划掉颊边的泪，“我们各取所取而已。”
顾澜不解地看着她。
既然他是个攻略者，那么她想他早该知道，当时心理医生给了她两个方案。
一个是通过谢城戒断。
另一个，是“移情别恋”。
顾澜，也只是她的另一服药而已。
从宋晚看到剧本然后遇到他的那一刻，她便对他有所怀疑，既然送到手边，没有不用的道理。
顾澜一点就透，沉默了一会儿，兀的笑了。
呵呵两声，接着猛地吸了一口烟，大笑起来。
宋晚也笑。
他端起了旁边的红酒杯。
她和她碰在一起。
“合作愉快啊，我的宋晚小姐！”
“特别愉快，我的慕麟先生！”
他们愉快得泪流满面……
【19】
最后一场演出完美谢幕。
顾澜在台上久久地抱着宋晚不肯松手。
“这次真的再见了，我的慕麟先生。”
“放心地离开，我不会有事，你和谢城，我谁都不爱。”
她不会去爱宿命的安排，更不会像棋子一样去爱执棋的玩家，纵使是救赎她也不甘不愿。
脱了层皮般挣脱宿命，就是想要她的爱，只是因爱而爱，不为其他。
顾澜最终放开了手，转身鞠躬谢幕。
而宋晚，经历了两场被动的刻骨铭心，最终拥有了自己去爱的权利。
而在电脑前坐着打字的作者看着这些文字，并看看自己的双手，她明白，这篇文章的女主自我意识太强了，强大到她无法去控制，并不是作者编织女主的故事，而是女主自己拿起键盘编织自己的命运……
（完）
ps：从下午两点写到十点，只写了一万五千字，累成狗了，(／_＼)先写个楔子放这里，这本书初步起名《墓晚》以后会写。如果一遍没看懂那就多看几遍，因为这个我也有点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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